李洋
(1.赤峰學院體育學院;2.赤峰學院蒙東南民族民間體育文化遺產研究中心 內蒙古赤峰 024000)
在東西方文化交融碰撞的當下,民族傳統體育如何保持其特有的文化“基因”,擴展其文化“現代性”與“生長性”以及完成其創造性轉化,則是一個時代性的命題[1]。該文以蒙東區域為調研點,聚焦于達斡爾、鄂溫克、鄂倫春3 個人口數極少的少數民族(以下簡稱“三少民族”),并以其為調查對象,對其傳承方式與內在沿革動力進行剖析,探討其傳統體育項目在當下,如何保持“傳統性”與“現代性”的問題。
從三少民族技能傳承的歷史來看,三少民族中皆沒有本民族的文字,只有本民族的語言,因此大多數身體技能皆是口傳心授。孩子身體技能的獲得,主要靠世代的口耳相授,孩童較小時,便與父親學習騎馬、遛馬,掌握騎術,學習捕獵。為了讓孩童成為優秀的獵手,三少民族的孩童在少兒時期,便經常練習摔跤、勁力、游泳、掰腕子等活動[2]。在各類活動中,孩童的身體一方面得到了提升,同時對孩童的心智發育也起到了促進作用。
從族群的發展來看,直到新中國成立前,三少民族均處于未開化狀態,一直生存于大興安嶺深處,族群為了生存,外出狩獵采集生存之物,因此,騎馬、射箭、摔跤、滑雪、制作各類器具皆是每個族群個體都應掌握的重要技能,個體也便在日常生活中習得了各項體育活動。在三少民族中,即使是女人,也非常擅長各項體育活動[3]。在孩子獲得技能的同時,宗教儀式、節慶活動也不斷形成,促進了孩童技能的傳承與發展。一些學者將這一傳承歸結為“民族傳統體育”的社會化傳承。其中,達斡爾族有斡包節、庫木勒節;鄂溫克族的瑟賓節、冬季那達慕的承辦與進行;鄂倫春族有春祭、秋祭、河祭與酒祭等祭祀儀式,是三少民族中一直延續較好的風俗習慣。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社會結構的變革致使原有生產方式,出現一系列調整與革新,三少民族由“游牧、狩獵、采集”走向“定居”,各個民族在“游牧、狩獵、采集”生涯中,形成與培養起來的各類傳統體育項目,也因此受到了沖擊與影響,加之現代化對族群生產與生活帶來的巨大改變,原有的運動方式也便成為重要選擇之一,而非必要的選擇。正如上文所說,摔跤、射箭、騎馬原本是日常所需,是父子口傳心授之技,而在新時期的當下,則由于無日常所需或者說是剛需,而成為一項或有或無之技。大多數時候,諸多體育運動項目僅僅能在民俗活動或各級各類的運動會中,才可以一覽其身影。
受到新時期各類思想意識的不斷沖擊,三少民族的信仰體系也呈現出新的變化,新時期信仰體系呈現出多元化的特征,國家倡導的統一意識不斷成為族群個體信仰的新元素,人們的尊祖、重英雄的信仰也漸弱,這使得個體對民族傳統體育項目的參與、保護與傳承也變得越發低沉。大多時期,在達斡爾族的斡包節、庫木勒節,鄂溫克族的瑟賓節、冬季那達慕等各類節日慶典、祭祀場域下,人們才更加樂于參與各類體育項目,也通常在這些社會化場景出現時,摔跤、射箭、賽馬等運動項目,才更加完整地呈現于族群面前。相比較而言,各類偏重競技性或表演性極強的運動項目,保留相對較好,但不少娛樂性或游戲性的運動項目則很難見到,如玩羊骨、打彈弓、爬樹比賽等,在家庭活動中,這些項目更是不多見,大部分均已遺失殆盡。
通常情況,受歷史慣習的影響,個體在“場域”中可以獲得技能和知識的參與或習得,完成自我資本生產的“功能性”開發,而這種“場域”往往源于族群、家族或家庭活動之中[4]。三少民族中的不少傳統體育恰恰是融合于民俗文化場域之中,以物質的、非物質的情況下得以傳承下來的各類產物,如摔跤、射箭、搶樞、賽馬等項目,在這一系列場域之中,各類體育事項以一系列儀式性身體動作得以展演,向人們訴說著族群的期待與意愿。而各類節慶典禮空間,則是各類身體運動的存在空間。在這一空間中,隨著身體展演的不斷發生,對族群的認同感,也在展演中得到不斷強化。
從舊時期三少民族傳統體育的傳承來看,達斡爾族的斡包節、庫木勒節,鄂溫克族的瑟賓節、冬季那達慕等特殊的節日、祭祀與慶典等社會性傳承,一直是傳承的重要形式與框架,即使是當下,達斡爾族的斡包節、庫木勒節,鄂溫克族的瑟賓節、冬季那達慕這些節日非常受人們喜愛。其根本原因在于,達斡爾族的斡包節、庫木勒節,鄂溫克族的瑟賓節、冬季那達慕等一系列文化空間的存在,可以使得人們以回憶、參與和重復化的方式來建構一種“非共時性”的文化存在,獲得一種民族的認同感,同時,其情感在這一系列空間中得以釋放與回歸。對于三少民族而言,達斡爾族的斡包節、庫木勒節,鄂溫克族的瑟賓節、冬季那達慕等文化空間,儼然是其民族傳統體育傳承與保護的重要“根脈”,維系著三少民族傳統體育的傳承。
民族民間體育在一定的社會結構中成長而來,其言行還要受到精神信仰的約束[5]。其中,民族精神則是精神信仰的重要一環,從某種程度來說,民族精神是民族維系、協調發展的核心紐帶,同時民族精神也是一個民族生命力、凝聚力與創造力的重要表現。三少民族的民族精神雖有著諸多差異,但由于民族間的高度互動,其“文化”精神內核上又有著諸多“通約”。這些諸多民族精神“通約”,潛在地促成了當下民族體育的運動形式,一直支撐、統攝著族群個體的行為。透析其體育運動的內在精神可以發現,具有“粗獷”“張揚”“男性氣概”的運動形式背后,一直有一根主線予以支撐,這根主線就是“崇祖尚武”的民族精神,主要源于三大“歷史慣習”,具體如下。第一,三少民族對祖先的崇拜與虔誠,幾乎是達到狂熱地步的,即使在今天,三少民族仍是有著濃厚的尊祖理念。其中,傳統體育往往是祖先崇拜下的身體表達的一種方式,僅僅是尊祖形式的一個重要構成而已,即使是當下,三少民族的傳統體育仍大多與拜祖儀式相關聯在一起。第二,尚武氣概。在三少民族傳統體育的精神內涵中,最為顯性的表現,為“尚武”之氣概。如達斡爾族賽馬、奪寶、扳棍運動中體現的勇敢彪悍的氣質,鄂溫克族的搶樞運動,均反映了三少民族的尚勇克難的民族精神,也正是這一精神促進著體育項目的發展。第三,英雄崇拜。獨特的山地文化,形成了三少民族“強悍”“粗狂”“善戰”等崇剛尚強的集體心理。在三少民族的傳統社會時代,學英雄、當英雄,可以說是一種非常濃烈的社會風氣,也無時無刻不展現在各項身體實踐之中,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射箭、賽馬、奪寶既是生存、生活手段,也是“英雄”氣概一種體現,反過來,“英雄”氣概的信仰也促進了項目的推進與發展。
從調研中可以發現,三少民族傳統體育大多是在各類生活場域與特殊空間下得以傳承的。個體之間的技能傳授并非完全是客體化、對象化的,而是以口傳心授的方式在一代一代的運動實踐者之中傳遞與承接下來的,與現代體育傳播與傳承的方式有所不同的是,各類傳統體育項目往往是在代際之間進行傳承的,不乏有傳承人、繼承人或者繼承者,“傳與授”被不斷地“重構”與“遺失”,但“交往情感”卻以儀式化、正點化、情感化的方式得以保存。可以說,民族傳統體育給民族所帶來的“交往情感”是無所不在的。
三少民族被訪談的個體,在個體的敘事中,對參與體育活動、對活動的儀式感、身體經驗感、力與巧的描述,占有較大比重。從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三少民族個體參與各類體育事項并非當下“體育活動”的意念,更多的是“集體活動”中的“情感傳遞”。通常意義上來講,集體活動是互為主體性形成的標志,集體關注提高共有情感的表達,而共有情感反過來,會進一步增強集體活動和互為主體性的感受[6]。情感能量作為促進個體之間相互吸引的力量,長期有效的互動則會將短期的情緒轉化為長期情感。從某種程度來講,民族傳統體育中的“情感”要素是非常明顯的,各類情感能量的獲取,儼然是各類族群個體參與民族傳統體育活動的重要驅力之一。
根據辯證唯物主義觀點,事物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通常都是漸變的,有發展的一面,必然有相對不變的一面。為了保護與促進事物的發展,梳理其變化之因外,同時把握其內在驅力則是極為關鍵的。該研究對蒙東三少民族傳統體育發展現狀與現實問題進行一系列梳理,并對其內在驅力因素進行深入探討,從某種程度來說,更多的是一個相對客觀的結果,而并非結論,相信隨著研究的深入,還會有更進一步的結果與結論產生,期待各位同仁對蒙東以及少數民族體育給予關注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