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燕
(河北經貿大學,河北 石家莊 050000)
土地是農民的立身之本,安家之命。土地承包經營權和宅基地使用權,是我國農民兩項重要的用益物權。同其他國家不同,宅基地制度是本國特有的制度,目的是為了維護社會穩定。而宅基地繼承問題在司法實踐過程中存在同案不同判的情況。《民法典》和《土地管理法》的實施后,該問題仍存在諸多爭議,因此有必要進行深入研究。
宅基地使用權作為一項獨立的用益物權,在轉讓、贈與、繼承等具有收益性方面存在諸多爭議。從土地管理法到民法典的修訂,有學者提出應當在法律中規定允許宅基地使用權的繼承、轉讓。但現行立法中,并未作出規定。
司法實際中,存在多種情況,現進行類型分析。
(1)宅基地不可繼承。法院在認定不可繼承時,具體理由不同。主要以下三種:
一是宅基地具有身份性,要本集體經濟組織成員內部繼承。如在李某1、李某2的繼承糾紛中(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浙民終字第3631號民事判決書),法院認為,關于宅基地使用權繼承爭議,因宅基地具有身份性,即宅基地以戶為單位,因此不可繼承。
二是宅基地使用權是戶內的家庭共同共有,不因某一成員死亡而發生繼承。如在唐某、韋某2、韋某3、韋某4訴韋某1法定繼承糾紛案中(云南省華坪縣人民法院(2018)云0723民初1328號民事判決書)。一審法院認為,宅基地使用權屬于家庭共有財產,財產的基礎關系是家庭關系。家庭個別成員的死亡,并不會導致家庭關系的消亡,宅基地使用權仍然是家庭共同共有財產。
三是屬于個人財產。霍某1與霍某2繼承糾紛(山西省太原市中級人民法院(2020)晉01民終3526號民事判決書),法院認為,根據繼承法的規定,宅基地使用權并不屬于公民的個人財產,故不屬于遺產,因此不可繼承。
(2)可以繼承。劉某1與劉某2、劉某3繼承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中,法院認為宅基地上的附屬物被繼承,相應地宅基地使用權一審民事判決書中(河南省禹州市人民法院判決書(2017)豫1081民初4772號民事判決書),法院認為宅基地上的附屬物被繼承,相應地宅基地使用權也隨之繼承。
(3)不屬于受理范圍。柏淑華等與柏紀仁物權保護糾紛二審民事裁定書法院認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十四條,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爭議,不屬于民事案件受理范圍。
在法律并無特殊規定的前提下,現實生活中有關宅基地問題頻繁發生,但并未有統一的標準。宅基地制度因其本身的特殊性,不同學者依據不同理由,提出相關觀點:
(1)土地上是否存在房屋。有學者認為繼承者有房屋可以繼承宅基地使用權,反對的學者則主張宅基地本身特有的身份性以及一戶一宅原則,同時提出了宅基地法定租賃權的解決路徑。
(2)主體上是否有限制。支持的學者認為,宅基地使用權是需要特殊的身份主體,即成員權的存在,必須是本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才可以繼承。反對的學者認為非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也應當繼承,因身份性而無法繼承與憲法保障公民私有繼承權相違背。
綜上所述,學界主要分為兩種學說一種是自由繼承說,一種是限制繼承說。自由繼承說是指承認繼承的前提下,并無任何要求。限制繼承說對主體資格、是否有房屋規定了限制條件。
在民法典修訂期間,有學者建議可以在物權編中規定宅基地使用權的轉讓和繼承等問題。從現行法律體系上看,國家有意回避該問題,證明在土地法律政策的調整上需要慎重考慮。
根據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二十條,可知遺產是指個人的合法財產。我國宅基地采用的是所有權與使用權分離制度,農民并不享有所有權。因此宅基地并不屬于可繼承財產。如果承認宅基地使用權可以繼承,造成憲法、物權編、繼承編的之間的法律沖突。同時繼承編是以個人為單位,而宅基地使用權屬于家庭共有,所以如何認定存在共同共有關系,以及繼承的開始時間存在爭議。
房地一體原則是否可以適用宅基地使用權中需要進一步論證,房地一體原則適用于建筑用地使用權,不可直接使用于宅基地使用權。城市中的建設用地使用權和農村的宅基地使用權相對立,二者在權利取得、權利存續時間、權利內容等方面都存在本質差異。因建設用地使用權和宅基地使用權在適用方面的差異,所以并不可直接貿然適用。
從法律沿革上看,我國宅基地制度一直堅持一戶一宅原則。《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規定,一戶只能擁有一處宅基地,如果允許繼承會造成一戶多宅的情況出現,這與我國立法原意并不相符。但也有學者對一戶一宅提出不同意見,其認為該制度是申請時的限制,在申請時應遵守一戶一宅原則。據各地中的實際規定,不難發現,一戶一宅原則是對初始取得限制,同時也是對轉讓、繼承等行為的限制。
宅基地使用權的申請主體是農村村民。根據辭海中的解釋,農民是指務農的人。但在土地管理法中的農村農民是指具有集體成員主體資格的人。身份性本身就是宅基地使用權所獨有的特征,有學者認為在宅基地改革過程中,可以去身份化。筆者不同意該觀點,因為完全去身份化不符合現實。區分不同的身份,是為了保證農村村民的合法利益。在城鄉仍存在差距的現實情況下,去身份化沒有實踐意義。
上文中論及了宅基地使用權繼承性否定理論,但有學者認為,如果不能繼承流轉就不屬于用益物權。根據當前的政策來看,宅基地使用權的放活確實是大勢所趨。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二條中鼓勵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及其成員盤活利用閑置宅基地和閑置住宅。但要怎么放活,是一個問題。實踐中,各地政府選擇對一部分市縣進行試點。但試點并非是大刀闊斧的改革,要積極保障宅基地農戶資格權和農民房屋財產權,并適度放活宅基地和農民房屋使用權的具體路徑和方法。
學界中也提出兩種解決方案,第一是法定租賃權。但在具體實施上,若宅基地使用權人死亡后租賃協議能否具體執行問題。第二,提出集體贖賣房屋的方案。該方案的提出好像可以解燃眉之急,但在資金方面不能夠提供持續的保障,同時在具體贖買方案中也會出現農民并非自愿以及村集體惡意壓價的情況。
法律可以調整人們的生活,但仍要從具體實際出發。近幾年來,宅基地繼承流轉現象普遍。對于宅基地繼承問題而言,完全限制或完全放開的政策都差強人意。因此應有限度的繼承。
大禹治水關鍵在于疏導,而不是堵塞。從國家土地行政主管部門制定的土地確權規則看,允許非集體經濟組織成員通過繼承房屋方式取得宅基地使用權,但并不可以單獨繼承宅基地使用權。原土地管理局發布的文件,都未承認可以單獨繼承宅基地使用權。2020年自然資源部經商住房城鄉建設部、民政部、國家保密局、最高人民法院、農業農村部、國家稅務總局,在《對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第3226號建議的答復》中,第六條明確關于農村宅基地使用權登記問題。通過上述政策的變動可以看出,因繼承房屋而占有宅基地的可以認為構成繼承取得,但是不可單獨繼承,因此宅基地使用權不可繼承,只因在房屋之下,為了保障房屋的合理使用,而賦予繼承人擁有宅基地的使用權。
我國現在可以重新建立有償適用制度,首先城鄉二元體系,是我國特有,宅基地使用權并非完全的去身份化。在繼承宅基地后,因并不屬于本集體經濟組織,違反了宅基地使用權的身份性特征,通過繳納費用來彌補身份的不足。其次,建設用地使用權也開始繳納費用。盡管我國建設用地使用權與宅基地使用權不同,但從建設用地使用權的變革上,可以看到未來的發展方向。最后,可以彌補法定租賃權的不足。使用費并不同于租賃費,可以提前一次性繳納,也可以分期繳納。在支付過程中,也并不會出現無法執行情況,因不繳納就無法辦理登記等手續。使用費的使用上也應當遵循“取之于戶,收費適度;用之于村,使用得當”的原則。
土地問題的解決,非一日之功。在社會發展速度加快的今天,從三權分置的設立到各地的試點實踐。可以看出我國在放活宅基地制度上做了充足的準備與實踐,但在目前情況下,并不可完全放開,仍應堅持城鄉二元體制的前提下,進行宅基地的放活。宅基地使用權雖然屬于用益物權,在發展其財產效益的時候,仍應以居住保障為首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