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里墻外 別樣溫暖
——淺析舞劇《冷墻》

□趙林煜

（趙林煜/北京舞蹈學院）

馬克思曾說，“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而當今社會經濟與科技的飛速發展，則在不斷撕扯著這種關系。在這種狀態下，人與人的關系在交織中變得越發撲朔迷離，科技拉近了我們，但似乎也推遠了彼此，萬物互聯中仿佛還矗立著道道高墻。帶著對人與人關系的思考，中國舞協“培青計劃”入選者王圳冰創作了舞劇作品《冷墻》，用舞蹈演繹繁忙的都市生活，以肢體語言傳遞溫暖，治愈城市中忙碌的人們。

一、強烈的立體視角導向

《冷墻》這部作品通過講述五位少男少女的友情、愛情故事，生動形象地刻畫了當下現實社會中的人們由陌生到熟悉的生活場景圖，用舞蹈特有的肢體語匯描繪了都市生活中年輕人的忙碌奔波，并以高分貝、快節奏的背景音樂強化聽覺，在視聽雙重震撼下，使觀眾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舞劇開場，五位舞者站在用膠帶粘好的區域中，正方形的框架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封閉之感，獨特的銀光材質，加深了每道“界限”的立體感，隨著光感的延伸仿佛將這種簡單的平面圖形瞬間演化成一堵堵厚重的高墻，將所有舞者限制其中。觀眾若想“看懂”這部作品，那便不得不將視角聚焦到舞臺中的每一面“高墻”上，以一種立體化視角去俯視觀看。從空曠的舞臺到布滿膠帶的狹小方格，舞者由相互緊密聚集到被束縛在各自的固定獨立區域，就好似映射了當下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現狀，從最初的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到慢慢產生隔閡，最終形同陌路。正如此劇編導王圳冰對這部作品的闡釋：“《冷墻》是我思考人與人關系的一部重要作品，創作需要沃土與養分，我帶著對藝術作品的執著與堅定的信念，為大家創作關于愛情、友情、親情關系中特殊的解讀與表達。”這一道道冷墻雖看似平面且單薄，但舞者們肢體的形象表達，極大地賦予其特殊意義。它是人心的距離分界線，是“疏遠”二字的代名詞，因為冷漠而逐漸疏遠，因為被分割而形成一道道堅實的高墻。但這不禁讓人深思，隔在人們中間的究竟是這厚重的高墻，還是人心的距離。誠然，要想推倒高墻、打破距離，我們需要打開心扉，解除內心的猜疑、誤解與偏見，讓陽光從這“墻”外照到“墻”里，讓那些美好重新回到我們身邊，溫暖彼此。

二、細膩的生活場景再現

“分別”是當代人生活中較為常見的現象，親密的友人相互疏遠，甜蜜的愛人彼此分離，熟悉的親人逐漸遠去。我們總要經歷各種各樣的分別，但分別過后又以不同的身份再次相遇，我們在分別中成長，在分別中回味留念，在分別中感悟最真摯的情感。編導王圳冰將“分別”這一生活中的場景巧妙轉化到舞臺上，借助“冷墻”這一意象化的表達，用舞蹈的形態與語匯賦予“分別”更深刻的寓意——分別是為了更好的再次相遇。整部作品被放置于當代視角下，以“墻里墻外”暗示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關系變化，通過舞臺調度再現生活中的分別與重逢，以達到對當下人們生活狀態的真實塑造和藝術再現，讓觀眾通過舞劇聯想到現實中的自己，進而產生情感共鳴。

值得一提的是，舞劇作品中對當下人們生活交往場景的營造十分生動。編導運用生活化視角，聚焦于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溝通，然而，這里提及的溝通并不是語言文字層面的“說”，而是運用肢體去傳達這種“說”的內涵，去探究“冷墻”所賦予人們的深刻含義，墻里墻外，親疏遠近，冷暖自知。看似普通卻意義非凡的膠帶成為整部作品的“閃光點”。首先，它巧妙的銀光材質，使觀眾依然能在燈光黑暗的舞臺上清晰地看到每一道“墻面”，從而真正形成“黑暗中的一縷暖陽”，也讓舞者更直觀地感受自己在作品中所塑造的人物心中的那道無形的“墻”。其次，舞蹈動作追求對生活的極致還原，例如，在舞劇高潮部分，三位男舞者共舞，也許我們頭腦中對男舞者的經典動作可能是高強度的跳躍、快速度的旋轉、帥氣威猛的造型等，但在作品《冷墻》中，編導跳脫出原有的框架，反而選擇了貼近生活的動作造型——好兄弟之間的打鬧玩耍、生氣吵架時的猛然一拳、開心相聚時的歡快起舞、難過悲傷時的獨自離開……由此可以看出，編導所選取的動作形象，即這五位舞者的人物塑造，正是我們當下生活中年輕人的縮影，我們看到他們就好似看到自己。編導通過一組組生活化的舞蹈動作，向觀眾表達對生活的真實感悟。藝術不是“假大空”，只有真正來自生活的積淀才能賦予舞蹈作品最好的意義，正因如此，才能讓“墻外”的觀賞者讀懂“墻內”的編創者，品舞劇，讀人生，用愛與溫暖融化、推倒“冷墻”。

三、獨特的人物個性表達

舞劇《冷墻》的立意貼近生活，它是編導對當下社會、生活的藝術化回應，將隱匿于生活深處的細微情感、人性以舞蹈的形式呈現出來。作品雖描繪了五位青年在生活、工作中遇到的種種不順，以至于和身邊的朋友、親人、愛人產生隔閡，不斷爭吵，最終筑起冷冰冰的“高墻”，但編導又以積極的態度來看待世界、生活、人生。從墻外看冷墻高大威猛，但若從墻里看，外面的世界又是那樣的燦爛美麗，這讓人們更有勇氣去面對困難、戰勝挫折。當然，要想詮釋好這種墻里與墻外的反差，編導必然要對舞者的人物形象進行細致刻畫，不單是外在的動作形象，更重要的是其內心情感的極致構建。這種獨特的人物形象及其內心的情感表達是豐富的，它既融入了編導的心理情緒，又結合了舞者豐富的二度創作，最終聚焦于觀眾的審美視角。縱觀《冷墻》的舞劇敘事結構，即通過演繹“墻里墻外”的故事，來展現五位舞者情感關系的變化，以此形成獨特的人物個性表達，進而關照社會、關照現實，以舞蹈“無聲勝有聲”的藝術形象詮釋生活原有的幸福與美好。

在作品第三段雙人舞中，演繹情侶的男女舞者，分別用肢體動作表現了自己心里的潛意識想法——最親密的愛人也會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當冷墻橫隔在二人心中，便有了一定的心理空間距離。他們把墻當作秘密的象征，在墻里他們是甜蜜的，從指間的碰觸到身體的接觸，一次次托舉，表達著愛意的上升，親密的擁抱舞姿傳遞著彼此的溫暖，曼妙優美的雙人舞蹈把戀人之間難舍難分的情感描繪得淋漓盡致。轉而，燈光漸弱，混沌嘈雜的聲音響起，兩位舞者慢慢分開，就仿佛一場愛情的冷戰把這種隱含的秘密及難以言說的情感貫穿在整個作品中，語言的爭吵化作肢體的抵抗，在愛與不愛間徘徊迷茫。這種身體的抵觸與抗拒，不僅僅是實質性的肢體接觸而舞動，也通過一種“鏡頭語言”的運用，將兩名舞者聯系起來，演繹這段“愛恨糾纏”的愛情故事。觀眾所捕捉到的愛情片段即為舞劇所傳達的情感內涵，但每個人看到的場景都有所不同，這亦是編導想要表現的“情感多元化”，這里也可具體理解為“愛情復雜性”。一部好的舞劇需要有邏輯性，將整個故事以某種特定順序貫穿連接。當然，我們不能忽視鏡頭語言的邏輯。不得不說在作品《冷墻》中，燈光的巧妙運用為觀眾打開了另一個視角。當編導想突出表現這對戀人時，這束強烈的燈光便直射在兩名舞者身上，將觀眾的“鏡頭”直接對焦，形成視覺焦點，在舞臺上形成一種明暗交界線。在這個看似復雜慌亂的情境中，“鎖定式鏡頭”的運用使觀眾眼中的“主人公”跳脫于舞臺上的其他舞者，進而更好地對人物形象進行描繪。

放眼當下，我們是否也一樣生活在“墻里墻外”兩個世界？在平日的忙碌中，可曾關心了解你身邊那些最親密的人？雖然冷墻是隱形虛幻的，但愛和溫暖是真實存在的，作品是藝術化的升華，我們終要回歸當下的現實，別因這面“冷墻”疏遠了身邊的美好。萬物皆逝，唯愛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