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志, 戴玉珊
(陜西科技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陜西 西安 710021)
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是“對不特定多數人所進行的思想政治教育”;它與對特定多數人所進行的組織思想政治教育共同構成了群體思想政治教育;群體思想政治教育則是相對于個體思想政治教育而言的[1]。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是指以紀念活動為活動載體對不特定多數人開展的思想政治教育,它與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相對而言的。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是指以紀念活動之外的其他活動為活動載體對不特定多數人開展的思想政治教育。紀念活動和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兩者既有共同特點,如兩者都是以活動作為思想政治教育載體,教育對象都是不特定多數人;同時兩者在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載體、活動時間和活動空間方面又具有很多不同特點。
與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載體相比,中國共產黨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載體具有教育目的依賴性、紀念對象典型性、活動舉行儀式性、教育意指象征性和教育情境感染性等特點。
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目的依賴性是指教育目的的制定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紀念對象本身,因為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賴以展開的前提是有紀念對象,而不同的紀念能夠實現的教育目的在很大程度上又有賴于紀念對象所能蘊含的教育意義。比較而言,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通常可以根據教育目的來規劃活動內容、形式、方式等,而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則通常是根據紀念對象及其精神內涵確定教育目的,如“進行政治動員、實現政治整合”[2]等。重要人物紀念活動,一方面帶有緬懷之意,另一方面則是為人民群眾樹立榜樣,使人民群眾受到感染和激勵。紀念江竹筠(江姐)、李大釗、楊靖宇等革命榜樣,弘揚革命精神,可以對大眾開展愛國主義教育;紀念已逝全國勞動模范代表等勞動榜樣,弘揚勞模精神,可以對大眾開展愛崗敬業和爭先爭優教育。紀念重要歷史事件,可以使大眾銘記歷史、鑒往知來:紀念“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抗日戰爭勝利等革命戰爭事件,可以使大眾銘記歷史,珍愛和平;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新中國成立等重要歷史事件,可以使大眾銘記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路上經歷的重要節點,為我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發展提供成功經驗和借鑒。重要節日紀念活動,有利于提高大眾的思想道德水平,凝聚全社會向善向上之力。紀念春節等民俗性節日,能夠展示中華民族文化,增強教育對象的文化認同和文化自信;紀念五一勞動節和三八婦女節等節日,具有開展政治、經濟動員,調動人民群眾力量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邁向前進之意。
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對象典型性是指中國共產黨為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選擇的紀念對象是在同類型對象中最突出、最具典型性,最為大眾所熟知并能引起其共情的紀念對象。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雖然也是以活動作為教育載體,但是對活動對象是否具有典型性并沒有特別的要求。而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對象(是指內容性對象,即紀念對象,而非教育性對象,即教育對象)則一定要具有典型性。從馬克思主義哲學視角審視,典型可以通過個別性反映一般性、通過特殊性反映普遍性;從社會心理學視角審視,典型可以使不特定多數人喚起對同類人物、事件、精神等的共同回憶、合理想象和情感體驗。為了讓廣大人民謹記“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3]的革命現狀、繼承和弘揚革命精神和奮斗精神,可以選取“偉大的革命先行者”[4]孫中山這一婦孺皆知的典型人物進行紀念。為了弘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激勵廣大人民為革命和建設奮勇前進,可以選取具有典型意義的偉大長征進行紀念。為了讓廣大國人銘記歷史、勿忘國恥、珍愛和平、砥礪奮進,可以選取近代以來最具代表性的民族戰爭——抗日戰爭的完全勝利進行周年紀念。
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舉行儀式性,是指通過紀念活動開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通常采用的是程式化儀式形式。程式化儀式生成方式通常有繼承式、借鑒式和自創式等,一旦生成之后通常會具有很強的示范性,也就是說此后同類紀念活動的儀式將向著相同或相似的程式化方向發展。這種示范性將在很大程度上使同類紀念儀式的程式一致化、穩定化,如國慶紀念閱兵儀式。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舉行儀式性的直接目的是彰顯和生發紀念活動的正式性、莊嚴性、感染性,間接目的是對不特定多數人產生紀念活動舉辦主體或者說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主體所期望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效果。通過非紀念活動開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通常不用也不必采用程式化儀式方式,因此活動舉行儀式性是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有別于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一個重要特點。不僅如此,作為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紀念活動,與個體性、自發式紀念活動的不同也體現在其為“程式化儀式”[5]活動。通常情況下,紀念對象越典型、紀念意義越重大、參加紀念活動的行為主體級別越高、參加現場紀念活動以及大眾傳播、二級傳播的受眾范圍越廣,其儀式性越強、越正式。以2020年9月3日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舉行、習近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出席的紀念抗戰勝利75周年國家紀念活動中的向抗戰烈士敬獻花籃儀式為例,它包括奏唱國歌、肅立默哀、軍樂奏響同時敬獻花籃、習近平在花籃前駐足凝視與整理花籃緞帶、其他領導同志和各界代表依次獻花等程式化活動。程式化活動不僅直接教育了現場活動參加者,而且通過大眾傳播和二級傳播教育了全國甚至全世界范圍內不特定多數人。
與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對象通常是現實的從而可以現身說法或實體化再現所不同的是,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紀念對象通常都是歷史的,難以現身說法或實體化再現,因此教育意指通常采用符號化、象征化的方式來表征,這就是教育意指象征性。其外在表現形式是象征化的紀念符號、紀念活動標識,這些紀念符號、紀念活動標識通常蘊含著深刻的紀念意義和教育意義,“折射著中國共產黨的歷史觀、價值觀,蘊含中國共產黨的情感態度、審美取向”[6],廣泛應用于活動現場的布置和活動周邊的裝飾。紀念符號和標識不僅僅是一種藝術設計和裝飾,更象征著紀念活動的意旨,傳達著活動的深刻內涵。在與中國共產黨相關的紀念活動中,除設置黨旗黨徽等象征中國共產黨的公識性權威符號外,還會根據紀念對象和紀念意義設計獨特精美的活動標識,使活動主題及其深刻含義一望可知,增強紀念活動的宣傳力和影響力。建黨百年的活動標識輪廓為數字100,數字為大紅底色,1字上部是黨徽,以黨徽中的錘頭柄末端為中心向四周散發白色光芒,兩個0的內圈邊緣是金色,內圈內分別是建黨年份1921和慶祝年份2021,代表在中國共產黨帶領下,黨和人民走過的百年崢嶸歲月,標識的每一處設計都含有深刻寓意。紀念符號和活動標識的使用能夠簡明扼要地展現出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主題和內容,讓人們在轉瞬之間接收到教育信息,并通過廣泛使用不斷加深印象,從而達到教育的目的。
與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主要依靠教育主體的語言文字向教育對象灌輸教育內容不同,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通過情緒感染和情境體驗等方式將教育內容滲透到具體紀念儀式和情境中,激發教育對象對紀念對象的追憶懷念,使教育對象為情境所感染,受到精神洗禮,潛移默化地接受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此為教育情境感染性。作為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紀念活動通過紀念環境布置、紀念儀式設置和紀念氛圍烘托創設出富有感染力和震撼力的情境,以此調動教育對象的情緒,使其不自覺地受到情境感染而激發向上、向好的精神力量,從而達到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效果。在建黨95周年紀念大會上,主席臺正上方懸掛著醒目的大會會標;帷幕中央十面紅旗簇擁著中國共產黨黨徽和象征著共產黨歷經九十五載的“1921—2016”字樣。與此相對,環繞觀禮臺懸掛著號召全國人民努力奮斗的標語橫幅。大會開始后,全體起立高唱國歌、表彰黨內先進的活動接連進行,使場內外受教育者受到激勵,自覺向優秀先進學習。緊接著習近平總書記發表重要講話,使教育對象被中國共產黨的奮斗歷程所感染,從而受到極大鼓舞,堅定奮斗決心[7]。由此可見,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具有的情境感染力是提升教育效果、達到教育目標的有力保障。
時間性特點是從中國共產黨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實施教育角度講的。歷史時期不同,特點不同;具體實施時間不同,特點有別。
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與非紀念活動相比,同一紀念對象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教育價值,即紀念內容隨著時期變化而發生變化。這種變化的基本依據是不同時期的歷史任務變化,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紀念什么對象、如何紀念,主要取決于為了什么(完成歷史任務)紀念。也就是說,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雖然紀念對象是已然的、歷史的,而指向通常是應然而未然的歷史任務,此所謂歷史任務指向性。以人物紀念為例,紀念人物的形象塑造“往往隨時代的發展、政治訴求變化與社會變遷等因素而發生改變,經由主旨有別的紀念活動和文本以進行符合時代要求的價值言說”[8]。具體而言,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所進行的活動,大體可以分為打碎舊世界的革命活動和建設新世界的建設活動。與此相對應,革命時期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顯著特點是動員革命;建設時期則是動員建設。
1.革命時期:動員革命
革命時期,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重要目的之一是革命動員,但不同的革命時期,因革命的任務、對象不同,革命動員的指向有所側重。
國民革命時期,紀念列寧誕辰、孫中山誕辰、十月革命、二七工人運動、五卅運動、五一勞動節等革命性質的紀念活動最為頻繁,紀念旨趣主要在于動員各革命階級參加反帝反封建的國民革命。1924年2月李大釗曾在廣州召開的悼念列寧并紀念二七工人運動大會上發表演講,肯定二七大罷工的偉大歷史意義,指出只有無產階級才是反抗資本帝國主義壓迫、國民革命的先鋒[9]。1926年5月中共中央發布《為“五卅”周年紀念告民眾》,號召各階級革命民眾恢復并擴大鞏固反帝聯合戰線,“打倒帝國主義的反赤運動”“打倒直奉聯合的反赤”[10]運動。1927年“五一”勞動節發布的《中國共產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為“五一”節紀念告世界無產階級書》中積極號召各國無產階級團結一致,全力援助中國無產階級和中國革命向帝國主義奮斗[11]110。
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目的在于圍繞動員中國人民反對國民黨蔣介石集團的反動統治,廢除封建土地制度,建立革命武裝和工農民主政權而進行革命戰爭。1927年10月發布的《中國共產黨為辛亥革命紀念告民眾書》中明確指出國民黨及其各派政府已淪為“帝國主義剝削中國的附庸”[11]381,已不能反帝反軍閥,工農貧民兵士應自己拿槍“變軍閥的戰爭為民眾反軍閥的戰爭”[11]383。工人應組織建立工農貧民政府、農民應獲得鄉村政權,實行耕者有其田、一般貧民兵士與工農聯合,變為真正的革命軍隊[11]384-385。
抗日戰爭時期,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目標主要為動員全民族投身抗日救國,因此抗戰周年、“九一八”事變、“一二八”事變、“一二九”運動等抗戰相關紀念活動顯得尤為重要。1938年7月1日,《解放》周刊在其《抗戰一周年中國共產黨十七周年紀念專刊》上刊登了毛澤東的題詞——“堅持抗戰,堅持統一戰線,堅持持久戰,最后勝利必然是中國的”[12],動員民眾參與抗戰,表達中國共產黨的抗戰主張。1939年12月毛澤東在“一二九”紀念大會上強調中國人民已變得聰明而有力量,激勵人民“一定要抗戰到最后勝利,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創造出一個民主共和國”[13]。
解放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目標轉變為動員人民大眾推翻國民黨反動統治,解放全中國,建立新中國。1946年7月發布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為紀念“七七”九周年宣言》向國內外人民揭露了美帝國主義和國民黨當局聯手操縱我國軍事、經濟、財政、內政和外交、侵占我國領土領空領海等事實[14],號召全國民眾團結、勇敢起來,打敗中外反動派的一切反動企圖。
社會主義革命時期,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目標主要為號召勞動人民建立無產階級專政和社會主義制度、動員全國人民完成三大改造。1952年8月《中央關于第三屆國慶節紀念辦法的規定》強調要利用本次國慶節宣傳活動向全國人民說明國家現狀、動員全國人民“迎接即將開始的大規模經濟建設”[15]。
2.建設時期:動員建設
建設時期,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目的是為社會主義建設進行廣泛社會動員,當然不同的建設時期側重點也會因建設任務等方面的不同而具有時代特點。
社會主義探索時期,紀念活動大多圍繞動員全國人民投身社會主義建設,發展社會主義經濟,凝聚發展共識展開。這一時期的紀念活動,尤其是大型紀念活動中黨的領導人都會發表重要講話,動員和鼓勵全國人民掌握社會主義建設的客觀規律、加快推進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為把我國建設成為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而努力奮斗。1964年5月中共中央發布“五一”勞動節紀念口號,號召全國人民“為實現我國的農業現代化、工業現代化、國防現代化和科學技術現代化而奮斗”,鼓勵人民群眾要“艱苦奮斗、勤儉建國”[16]等,動員全國人民獻身社會主義經濟建設。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做出了實行改革開放的歷史決策。這一時期,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主要目標轉變為動員全國人民參與改革開放,調動人民群眾的改革積極性,激發發展活力。1979年9月,在建國30周年紀念大會上,葉劍英明確指出,當前國家的任務是“團結全國各族人民,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同心同德,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建設現代化的社會主義強國”[17],鼓勵全國人民為改革開放、建設社會主義強國貢獻力量。
十八大以來,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目標適時轉變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中國夢而進行最大限度的廣泛社會動員。2013年5月4日習近平在同各界優秀青年代表座談會上發表題為“在實現中國夢的生動實踐中放飛青春夢想”重要講話,指出本次座談會地點選在航天城就是要通過載人航天精神激勵“包括廣大青年在內的全國各族人民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而奮斗”[18]。
若將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實施時間和紀念對象(內容性對象)有關時間(如人物誕辰或離世時間、事件發生時間)都粗略地當作一個時間點并深入研究這兩個時間點的關系的話,我們發現兩者之間呈現出點—點對立統一性特點,即這兩個時間點既可是相互統一(一致)的,又可是相互對立(不一致)的。與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相比,這種對立統一是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比較獨特的一個特點,一是因為前者中的內容性對象很多時候并不是確定性地、歷史地發生(如未來共產主義),二是因為前者中的內容性對象確定性地、歷史地發生,也沒有必要關注和強調其發生時間與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實施時間之間的關系,換句話說,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實施時間并不受其發生時間的影響,可以在任何時間實施。
1.點—點統一性
點—點統一性,是指主體紀念活動時間與紀念對象有關時間之間基本統一(一致)。要說明的是,人物誕辰或逝世時間是一個確定的時間點,但事件發生時間既可能是個時間點,也可能是個時間段,但為了便于紀念通常將其中某個時間點作為該事件發生的時間代表。
其一,主體紀念活動時間與紀念人物誕辰時間相統一。通常情況下,紀念已故黨和國家領導人等重要歷史人物的活動時間宜與其誕生或逝世時間相統一,一是因為其誕辰或逝世日可考,二是因為歷史真實,三是因為這些人物通常為黨、國家和人民做出過重大歷史貢獻,具有巨大影響力。此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個性特點主要有兩點:一是官方紀念誕辰日、民間紀念逝世日。官方通常從感謝某個具有歷史貢獻和歷史影響的重要歷史人物的角度去紀念其誕辰,如紀念毛澤東120周年誕辰。民間則通常從痛失某個值得敬仰、愛戴和懷念的重要歷史人物離開世界的角度去紀念其逝世,如普通民眾于每年的9月9日自發去毛澤東紀念堂通過瞻仰遺容的方式紀念其逝世。二是逢十大規模紀念,每年小規模紀念。2014年為紀念鄧小平誕辰110周年,中共中央舉行大型紀念座談會,習近平總書記在會上發表重要講話,高度贊揚鄧小平為“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公認的享有崇高威望的卓越領導人”,是“中國社會主義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總設計師、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創者,鄧小平理論的主要創立者”[19],值得全部共產黨人和全國人民追思和學習。2015年鄧小平誕辰111周年時主要由各地方政府組織小規模紀念活動。其出生地四川廣安市在當地鄧小平銅像廣場舉行了莊嚴的獻花儀式,廣安市委書記、市委副書記、市長等人參加獻花儀式并發表講話。
其二,主體紀念活動時間與紀念事件發生時間相統一。重大歷史事件,在其真實發生時間開展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使得這一特定時間從普通日期變為一種具有特定化歷史意義甚至類型化歷史意義的“象征時間”,從而一提到這一時間就能夠使人自然聯想到特定紀念對象甚至同類對象及其歷史意義,不自覺地起到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作用。建黨以來,這樣的重大歷史事件有很多,這就需要從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角度選擇最具有代表性的進行類型化紀念。代表外敵入侵、民族革命的標志性事件可以選擇“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代表武裝反抗壓迫、民主革命的標志性事件可以選擇八一南昌起義(同時也是建軍紀念性事件);代表打碎舊世界、建立新世界的標志性事件可以選擇新中國成立。以“九一八”事變紀念為例,選擇在9月18日這一天開展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使得這一天變為一種“象征時間”(這一“象征時間”通常與象征性的紀念活動之一——拉響不特定多數人均可聽見、像在敬英烈、寄哀思、訴恥辱的防空警報相結合),使得不特定廣大民眾只要提到這一時間點就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九一八”事變,聯想到日軍侵華的殘暴罪行,聯想到近代以來資本—帝國主義入侵的種種屈辱歷史,體悟到“落后就要挨打”的樸素道理,同時也會聯想到當時一切不愿做亡國奴的中華兒女“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的同仇敵愾、眾志成城,從而激起今天的莘莘學子“為中華崛起而讀書”的豪邁激情,激起全民族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中國夢奮斗的愛國熱情。2020年9月18日是“九一八事變”爆發89周年紀念日,在當天舉行的紀念活動中,廣大人民群眾有感而發,紛紛表示“一定要居安思危,要時刻記住,落后就要挨打,要團結起來,建設強大的國家”,要“把愛國之情轉化為報國之志”[20]。
2.點—點對立性
點—點對立性,是指主體紀念活動時間與紀念對象有關時間(人物誕辰或離世時間、事件發生時間)之間基本相對立。
其一,主體紀念活動時間與紀念人物有關時間相對立。此類紀念對象性人物,通常有三類——傳說人物或帶有傳說色彩的人物、非典型性英雄人物和普通民眾以及極個別情況下的正面典型人物。此類紀念,主體紀念活動時間與紀念人物有關時間之所以相對立,一是因為傳說人物、帶有傳說色彩的人物或真實性歷史人物誕辰日不確定(如炎帝)、有爭議(如黃帝)或因年代久遠而無力考證,因公認而不必考證(如屈原);二是因為大量的同類型紀念人物有關時間相對立,又需要合并紀念,如無數的革命先烈;三是因為其他積極因素影響,使紀念活動時間設在紀念對象誕辰或離世時間之外的某個時間更具有紀念意義,更具號召力和影響力,如雷鋒紀念日,既不是雷鋒的出生日也不是犧牲日,而是偉大領袖毛澤東題詞被首都各大報紙公開發表日。
此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特點如下:一是目的指向鮮明化。傳說人物或帶有傳說色彩的人物紀念具有同根同源、民族認同的目的指向。黃帝陵祭典目的在于通過祭祀公認的中華民族始祖來確證海內外華人作為華夏兒女、炎黃子孫的民族身份認同。南京大屠殺遇難者紀念目的在于紀念死難、銘記歷史、珍愛和平。二是紀念日期特定化。一種是放在清明節之類的節日,如黃帝陵公祭大典;另一種是單設紀念日,如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是每年9月3日,中國烈士紀念日是每年9月30日。三是紀念對象類型化。非典型性英雄人物和普通民眾紀念,為了節約人力、物力、認知等成本,通常采取類型化紀念方式進行。常見類型主要有自然災難類(如地震)、社會災難類(如屠殺)等。三是官民紀念差異化。在紀念日期上,黃帝公祭日通常是清明節,而民祭日通常是重陽節;在紀念儀式上,官方公祭和民間祭祀也存在較大不同。
其二,主體紀念活動時間與紀念事件有關時間相對立。此類相對立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確定紀念活動日期時無法確定紀念事件發生的確切日期。最具代表性的是建黨紀念。由于當時各種因素黨的一大參會人員無法確定會議召開的確切時間,因此建黨的確切時間也無從查證。毛澤東曾在1938年發表的《論持久戰》一文中提出將7月1日定為建黨紀念日,而后1941年中共中央發布關于紀念建黨二十周年的指示中正式將“七一”作為黨的誕辰進行紀念。直至20世紀70年代末,才經考證確定一大的真實召開日期應為1921年7月23日。雖然建黨紀念日并不是黨的一大召開的真實歷史日期,但由于“七一”建黨日已成為一個“象征時間”銘刻在人們心中,因此后來開展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也仍在7月1日或以該日為中心開展。二是多項需合并紀念的歷史事件發生時間相對立。1958年3月5日在廣西南寧召開的自治區第一次人民代表大會鄭重宣告廣西壯族自治區成立。而后廣西區人民委員會將3月15日確定為自治區成立紀念日。隨后考慮到紀念1929年12月11日百色起義和創建紅七軍、1949年12月11日發生的廣西全境解放的重要歷史事件的現實需要,自1978年起自治區的成立紀念日由3月15日變更為12月11日,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也改為12月11日開展。
空間性特點是從中國共產黨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實施教育和教育對象接受教育的空間場域角度以及專用紀念空間和兼用紀念空間的職能角度來講的,因此可總結為空間場域性特點和空間職能性特點。
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場域是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信息傳達至不特定多數教育對象的空間和該空間中影響教育效果的各種因素共同構成的環境。空間場域,根據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是否在場,可以分為在場式和非在場式空間場域;根據存在形式,可以分為物理空間場域和虛擬空間場域。空間場域不同,具體特點有別。
1.在場式特點:共場共情性
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共場(同時在同一空間場域),通常會引起主體和對象之間的共情。這種共場共情是前述教育情境感染性的最直接、最重要的來源和依據。非紀念式大眾思想政治教育,即使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共場,通常也不會僅因共場而產生共情,其共情的生成往往需要借助于主體的言說內容、言說方式等其他方式。在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中,當官方組織或個人尤其是黨和國家領導人作為教育主體,連同教育對象都在場時,教育對象會因具有仰視性在場感而更加樂意接受主體實施的思想政治教育。最常見的這類紀念活動有中共中央、中央部門等官方組織的紀念大會、文藝晚會、悼念儀式等。有學者認為,黨和國家領導人出席重要紀念活動并發表講話是一種“象征性的符號表達”[21]。在2019年國慶70周年慶祝大會上黨和國家領導人出現在天安門城樓上時,“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22]。掌聲不僅表達了人民群眾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崇敬之情,也表明了廣大民眾對黨和國家領導人在紀念活動中進行的號召性思想政治教育的樂受之意。
當民間組織或個人作為教育主體,連同教育對象都在場時,教育對象會因平視性在場感而更加樂意接受教育主體在紀念活動中進行的感染性思想政治教育。這一類型常見的紀念活動有公開舉辦紀念儀式、演講宣講活動、文藝匯演等。為紀念抗日戰爭勝利七十周年,四川安岳的民間藝術和收藏家協會的演員們為當地群眾演繹了一出《鬼子進村》的歷史故事。當地群眾李小林在觀看演出后心情十分激動,稱“身臨其境的感受讓我們不僅體會到了革命先驅的偉大付出,更懂得了如今幸福生活的來之不易,值得珍惜”[23]。
2.非在場式特點:對象主動性
非在場式大體可以分為教育主體非在場、教育對象非在場、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均非在場三種情況,這三種情況在實際活動中具有不同的特點。教育主體非在場時,教育對象呈現出高度的主動性和自覺性。在紀念活動中的行為約束和思想導向由教育主體的外在約束和人為灌輸轉變為教育對象的自我約束和自我理解,凸顯出紀念活動的自我教育功能。張貼紀念標語、懸掛橫幅、開放紀念館、播出相關劇目、參加文藝匯演等方式在紀念活動中的廣泛應用和功能發揮,就體現出在教育主體非在場時教育對象自身對參與紀念活動和接受教育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教育對象非在場情況下,通常會重點采取媒體宣傳、直播、轉播紀念活動的形式開展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教育信息更便于傳播、教育范圍更加廣泛。2015年由中央電視臺進行抗日戰爭勝利紀念大會的直播活動。據統計,當天全國共有4.89億觀眾同時觀看直播,規模空前,觀眾反響也十分熱烈。此次直播更是引起美國CNN、英國BBC、俄羅斯RT等160個國家和地區的318家電視機構的高度關注并進行全程或部分轉播,引起廣大海外華人華僑和全球各國愛好和平人士強烈共鳴。BBC評價此次直播“向國內國外展示了習近平主席振興中國的決心和中國的軍事實力”[24]。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均非在場式的紀念活動相繼出現。通過教育主體預留的教育信息使教育對象不限時間空間、不限次數地接受教育,且教育主體只需更新和添加教育信息即可,對于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更具有便利性,常見的形式有參觀網絡紀念館、線上展覽等。
從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角度來看,專為紀念活動而構建的空間可被稱為專用紀念空間,具有包括紀念在內的多職能空間為兼用紀念空間,這兩類空間本身具有不同特點,這些特點影響著教育主體對紀念空間的選擇和教育效果的發揮,并且兩者在實際運用中往往相輔相成,實現優勢互補。
1.紀念氛圍營造互補性
在通過紀念活動開展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時,紀念氛圍的營造是影響教育對象情感變化和受教育程度的重要因素。無論是專用紀念空間還是兼用紀念空間,在開展紀念活動時都能夠營造出濃厚的紀念氛圍,而營造紀念氛圍的主要和次要來源則有所不同。專用紀念空間是紀念歷史事件(如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和歷史人物(如毛主席紀念堂、邱少云烈士紀念館)的專用空間,在構建時就帶有人們對紀念對象的深厚情感,空間布置都是人們的情感寄托。可以說,專用紀念空間本身就是營造紀念氛圍的主要來源,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則是氛圍營造的次要來源。兼用紀念空間(如天安門廣場)則由于其多職能性,并非無時無刻具有濃厚的紀念氛圍,而且其空間本身并不具有紀念特性。因此,在選擇兼用紀念空間召開紀念活動時,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成為營造紀念氛圍的主要來源,紀念空間成為次要來源。通過紀念活動開展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時,將專用紀念空間和兼用紀念空間相結合,既能夠充分利用專用紀念空間的優勢營造紀念氛圍,也能夠激發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對紀念對象的深厚情感。
2.教育內容形式互補性
在教育內容方面,專用紀念空間和兼用紀念空間存在很大不同,兩者之間具有明顯的互補性。專用紀念空間本身蘊含著與紀念對象相關的大量歷史內容,歷史事件專用紀念空間全面展示事件發展歷程及其時代背景,歷史人物專用紀念空間通常能夠完整展示人物的人生歷程及其光輝事跡。因此相對于兼用紀念空間來說,專用紀念空間的教育內容系統性和完整性更強。在教育形式方面,專用紀念空間和兼用紀念空間的設施設備等設立和存在狀況也有所不同。兩類空間的建構初衷不同,因此專用紀念空間的設立和存在通常是常設性、永久性的。雖然其建構成本較高,但當教育對象身處其中時通常更能感知、理解和體會紀念對象當時的境況和思想行為,可“通過場域自身特點及其布置、陳設、裝飾等形塑人民對歷史的重要記憶”[25]。兼用紀念空間的設立和存在則通常是臨設性、臨時性的,因此相比專用紀念空間來說,其建構成本較低,靈活性和機動性更強,空間內的設施設備等都可按照不同教育目標和需求靈活變化。基于以上兩點,專用紀念空間和兼用紀念空間在教育內容和教育形式兩方面具有顯著差異且能夠優勢互補,教育主體和對象通常可以根據教育或接受教育的需要和成本等因素,交替或互補使用專用和兼用紀念空間。
紀念對象是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資源,紀念活動是開展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途徑。中國共產黨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歷經百年發展,并非一蹴而就且一成不變。要充分實現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時代價值,就必須把握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的特點,在充分融合紀念資源與時代需要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和發展紀念活動的大眾思想政治教育,提高人民群眾的思想政治素質,引導人民群眾堅定“理想信念”“奮斗意志”和“恒心韌勁”[26],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拼搏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