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村人，小村人

● 徐徐

村子大與村子小，會直接影響到村民的心態，大村子的人普遍要比小村子的人更有優越感和底氣，有些不講理的，甚至會“仗村欺人”。

我兒時居住的村子是個小村，全村不到30戶，而緊鄰我們的云村，則是個大村，有近百戶。

村子大，上學的孩子相對也就多些，反之亦然。云村去上學的人，都是成群結隊的，在這群隊伍中，總有幾個壞孩子，仗著同村的伙伴多，帶頭欺負我們小村的孩子。

不光是小孩好欺負人，大人也是。有年冬天，我在云村的山上,采了一些落在地上的松針，回家當柴燒。云村人知道后，來了一大幫人，找我算賬，態度極其囂張，我母親百般道歉，但他們依然不依不饒，讓我特別害怕。

我大伯家是代銷店，平時賣些香煙、白酒給附近村的村民，有天晚上，他發現家中進了小偷，大聲疾呼，全村老少都趕了過來，將小偷圍阻在屋內。小偷最后被揪出來，大家一眼就認出他是云村某家的大兒子。有人提議，將他送到派出所，但被我大伯否定了，他不想把事鬧大，影響對方的聲譽，更怕云村的人不高興，從此結下梁子，于是便放了他。但實際上，此舉卻助長了對方偷盜的膽量，后來他外出打工，竟然去飛機場偷卸機翼賣，結果被判刑入獄。

還有諸如在干旱時誰先用水，分山林時誰有優先權，云村都先于我們，很少有公平可言。

但有一點，讓我們很解氣，那就是我們村的孩子都很爭氣，靠著勤奮讀書，十有八九都走出了鄉村，在城里擁有了一份穩定而體面的工作。而云村里的，大多數都在城里打工，生活得有些艱辛。比如云村的大海，初中沒上完就去了省城打工，落魄到連房子都租不起，后來得知我也在省城時，來我這免費住了半年多。那時的他，跟兒時判若兩人，早沒有了以前的野蠻、霸道，被現實生活打壓得低聲下氣的。

我沒有瞧不起大海的意思，工作無貴賤，所謂的出息，也各有標準，我只是說，由于兒時他沒讀好書，讓以后的人生少了很多選擇的機會。

小村里的孩子，能讀好書的比例，為何會超過大村的呢？可能是我們都不想被大村人一直欺負，所以下決心，要好好學習，通過升學離開村子，這樣就不用再受人欺負了；而大村里的孩子則可能相反，不少都活在欺負、捉弄弱小者的得意之中，無心向學。

當然，時過境遷后，這些都不重要了。多年后，云村有后輩來省城讀書，有長者來看病，都會聯系到我。每次我都熱情接待，看到他們曾經熟悉的臉龐，聽到他們親切喚我乳名，我的心頭就會涌上一股暖流，他們是看著我長大的老家人，兒時那些被他們欺負的過往，早就煙消云散了。

我能理解他們，兒時鄉村資源有限，仗著村子大、人多，欺負弱小的鄰村，在所難免。鄉人又多數沒怎么讀過書，素質有限，所以會不由自主地“鄉里橫”。而一旦離開了故土，到了外地，感受到人情的冷漠，老家人就成了最親切之人。

大村人，小村人，都是鄉愁里的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