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中心論”視閾下中文原創(chuàng)繪本西譯對比研究
——以《小鴿子救火》為例

陳華

（深圳大學，廣東深圳 518052）

1 研究目的

繪本（即圖畫故事書）作為一種特殊的書籍類型，是一種“圖文相濟”的“多媒體”藝術(shù)，它綜合運用了圖畫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和文字的語言表達力[1]。它是童年時期不可或缺的閱讀材料，對兒童的心理發(fā)展、語言培養(yǎng)、性格塑造、三觀樹立有著深刻而持久地影響。2003年的全國新聞出版局長會上，“新聞出版走出去”被確定為出版行業(yè)發(fā)展的五大戰(zhàn)略之一，而少兒圖書的“走出去”較之其他品類的圖書有著更加深遠地影響和意義，繪本類圖書可以通過潛移默化的輸出方式讓世界更好地認識中國兒童的世界認知和價值觀[2]。繪本作為將中國文化輸出的重要媒介之一，若其翻譯質(zhì)量參差不齊，將會嚴重影響繪本的傳播[3]。隨著國家對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大力推廣，目前學界對中文原創(chuàng)繪本的外譯研究逐漸重視起來，但多集中于英文方向，對西班牙語譯本的研究尚顯不足。西班牙語是世界第二大語言，目前國內(nèi)學習西班牙語的兒童人數(shù)也日益增長，因此開展對中文原創(chuàng)繪本的西譯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接受美學的一個重大貢獻就是提出了讀者的中心地位，不再堅持以文本與作者為絕對中心，認為傳統(tǒng)的研究方式“割斷了文學作品與讀者的聯(lián)系，沒有考慮讀者的能動參與作用”[4]。“讀者中心論”堅持“讀者是作品的直接接受者，作品的形象和表達的完成有賴于讀者，讀者是文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5]。

繪本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學作品，通常為親子共讀，擁有雙重讀者，因此兒童讀者和成人讀者形成了對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發(fā)生影響的雙重構(gòu)造[6]。同樣，在繪本翻譯的過程中也應考慮其雙重讀者結(jié)構(gòu)，而外譯繪本還可能同時擁有國內(nèi)國外雙重讀者——以西譯繪本為例，國內(nèi)正在學習西班牙語的家庭或開展西語教學的中小學可以使用繪本，國外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兒童也可以閱讀，因此繪本譯者在翻譯時針對不同讀者也應采用不同策略，時刻牢記讀者的中心地位。

2 研究對象

《小鴿子救火》是詹同先生編繪的圖畫故事書，講述的是勇敢的小鴿子不顧親友阻攔，為了撲滅森林大火甘冒自我犧牲的風險，在全身羽毛被燒焦后卻長出了比從前更加美麗羽毛的故事。原文語言清新質(zhì)樸，繪畫風格簡潔活潑，寓意深刻，旨在教導小朋友要團結(jié)一心，保衛(wèi)公共財產(chǎn)。

該中文原創(chuàng)繪本現(xiàn)有兩個西語譯本，分別由朝華出版社（2019）和海豚出版社（2004）出版，接下來試從“讀者中心論”角度出發(fā)去評析兩種譯本。

3 對比分析

3.1 題目

朝華出版社的西譯本題目為“La palomita apaga el fuego”，而海豚出版社的題目為“Palomita combate el fuego”。兩個譯本都采用了palomita 一詞對應原標題中的主人公小鴿子，該小詞的使用增添了親昵的感情色彩，暗含對小鴿子行為的贊賞。由于中文里沒有冠詞，故海豚出版社的標題中也省略了冠詞，而朝華出版社則增譯了定冠詞la，更符合西語語法。在翻譯“救火”一詞時，兩個譯本都沒有直譯為salvar（救），朝華出版社使用apagar（熄滅）這一動詞更淺顯易懂，而海豚出版社采用combatir（搏斗）一詞則更加生動到位，體現(xiàn)出小鴿子滅火時的艱辛，但如若能把fuego（火）改用程度更嚴重的incendio 一詞同時強調(diào)是森林火災或許更為恰當。

綜上，若將標題試譯為“La palomita combate el incendio forestal”，這樣，小讀者僅僅通過題目就能初步了解故事的主人公及中心內(nèi)容。

3.2 譯者

朝華版譯者為中國的TianMi（音）與西班牙的Daniel Hoeffnagel Moll，中西兩國譯者合作翻譯，對譯文質(zhì)量及跨文化交際效果更具保證，中國譯者能更準確地理解原文，而西班牙譯者能更熟練地選用西語中最常見的表達方式，同時確保語法準確。反觀海豚出版社的譯本，則未見譯者署名。

3.3 譯文

整體而言，兩個譯本都較為忠實地還原了原文，但具體來說，朝華出版社的譯文明顯優(yōu)于海豚出版社的譯文，現(xiàn)分別從語法層面、詞匯層面、用語習慣、標點符號、原文忠實度的角度試舉幾例分析如下。

3.3.1 語法層面

例1：

原文：勇敢的小鴿子堅決地說，盡管她的父親拼命催促她趕快逃命。

朝華出版社譯文：La valiente palomita tomó esa decisión aunque su padre le insistía en que huyera.

海豚出版社譯文：Papá paloma le gritó:“Palomita,sal pronto,?acaso no quieres vivir?”

分析：海豚版改間接引語為直接引語，且其表達方式非常中式。朝華版采用aunque 引導的讓步狀語從句忠實復現(xiàn)原文中的“盡管”一詞，同時正確使用insistirenque 后接虛擬從句，讓學習西班牙語的小讀者可以在讀故事或聽故事的過程中潛移默化掌握這一語法重難點。

例2：

原文：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滅了大火，森林得救了，小鴿子卻身負重傷。

朝華出版社譯文：De pronto se desató una tormenta que apagó el incendio,salvando el bosque,pero la palomita quedó gravemente herida.

海豚出版社譯文：Por suerte comenzó a llover,y el incendio terminó.Pero nuestra heroína estaba hecha una lástima y cayó desmayada sobre la tierra.

分析：海豚版漏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且沒有突出雨水與大火熄滅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同時增譯nuestra heroína（我們的女英雄）、cayó desmayada sobre la tierra（暈倒在地）等表述。朝華版通過que 引導的定語從句、pero 引導的轉(zhuǎn)折句及副動詞salvando 將數(shù)個短句串聯(lián)為一個長句，更符合西語表達習慣，因為漢語慣用短句而西語卻多用從句。在表達小鴿子身負重傷時朝華版采用簡潔明了的herida 一詞，而海豚版卻使用estaba hecha una lástima 這樣晦澀而少見的表達方式。

3.3.2 詞匯層面

例3：

原文：一天，森林里突發(fā)大火，大家都拼命地往外逃。

朝華出版社譯文：Un día,en lo más profundo del bosque empezó un terrible incendio y todo el mundo huyó despavorido.

海豚出版社譯文：Un día,hubo un incendio en el bosque y los animales escapaban atropelladamente.

分析：朝華版增譯了“森林最深處”的表述，強調(diào)火勢危急；海豚版漏譯了“突發(fā)”且沒有突顯火災之大之急。在翻譯“拼命地”一詞時海豚版選用副詞atropelladamente（慌亂地），而朝華版則使用形容詞despavorido（驚恐萬狀地）作為雙重補語同時修飾主語與動詞，更符合西語表達習慣。

例4：

原文：她用翅膀從池塘中取來水灑在大火上，她的眼睛被濃煙熏傷了，美麗的羽毛也被燒焦。

朝華出版社譯文：Transportó el agua del es tanque con sus alas y la echó sobre las llamas.Al poco de poco apenas podía ver por culpa del denso humo y sus plumas acabaron completamente quemadas.

海豚出版社譯文：La palomita traía agua y la rociaba sobre las llamas;así,varias docenas de veces,varios cientos de veces.Del humo negro ya no podía abrir los ojos,sus plumas estaban carbonizadas.

分析：海豚版漏譯“從池塘中”，增譯varias docenas de veces,varios cientos de veces（幾十次、幾百次），朝華版增譯alpocodepoco（漸漸地），這兩種表達在西語中均極為罕見，不如選用更為常見的unayotravez。在翻譯“燒焦”一詞時海豚版采用較艱深的carbonizado（碳化的）一詞，不如朝華版quemado（燒焦的）一詞簡明，且朝華版采用acabar 加過去分詞的結(jié)構(gòu)更加準確及地道。若堅持“讀者中心論”的原則，在翻譯時應考慮到小讀者的詞匯量尚有限，故應選用簡單且常用的單詞及詞組。

3.3.3 用語習慣

例5：

原文：一只漂亮的小鴿子與很多朋友生活在一片美麗的森林里。

朝華出版社譯文：érase una vez,había una linda palomita que vivía en un hermoso bosque,donde tenía muchos amigos.

海豚出版社譯文：Hace mucho,mucho tiempo,una palomita y sus compa?eros vivían en un bosque.

分析：兩個版本皆增譯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表述；海豚版漏譯了“漂亮的”與“美麗的”兩個形容詞。朝華版使用érase una vez 及donde 引導的定語從句，更符合西班牙語表達習慣，因為這句話幾乎出現(xiàn)在每個西語童話故事的開頭，小讀者對此不會陌生；而海豚版漏譯兩個重要形容詞不利于讀者理解后文中小鴿子為拯救“美麗的”家園不惜犧牲自己“漂亮的”羽毛的巨大決心。

3.3.4 標點符號

例6：

原文：“你自己去滅火吧，會燒死在里面的。”喜鵲一面咒罵著一面撲扇著翅膀拼命地飛。

朝華出版社譯文：-Apaga el fuego tú misma,?vas a morir quemada ahí dentro! -la urraca agitó las alas con fuerza mientras maldecía a la palomita.

海豚出版社譯文：“?Ve tú misma! ”,le dijo en pleno vuelo la urraca.

分析：海豚版漏譯“滅火”“會燒死在里面的”“喜鵲一面咒罵著”多處表達，沒有體現(xiàn)出救火的危險，也沒有表達出其他動物的冷漠自私，因而無法反襯主人公小鴿子的無私精神。海豚版選用enplenovuelo這一表達方式并不能與原文“拼命地飛”相對照；朝華版在使用標點符號上也更符合西語習慣，但若能將首句中的逗號改為句號會更好。

3.3.5 原文忠實度

例7：

原文：“我才不去！”狐貍看著濃濃的黑煙，嚇得直吐舌頭。

朝華出版社譯文：-?Me voy! -el zorro sacó la lengua,asustado,contemplando el humo negro y espeso.

海豚出版社譯文：“?Escapemos pronto,no le hagamos caso! ”,vociferó la zorra.

分析：海豚版增譯“我們別理她”的表述，漏譯“狐貍看著濃濃的黑煙，嚇得直吐舌頭”，不利于表現(xiàn)其他動物貪生怕死的性格，無法反襯出小鴿子的形象。對于首句的處理兩個版本均采用了“反話正說”的翻譯策略，但相較而言朝華版更忠于原文，且靈活使用過去分詞、副動詞，使表達更地道、更簡練。海豚版在兩個簡單句之間沒有使用任何連詞，語法錯誤，容易誤導正在學習西語的小朋友，同時vociferar 一詞過于生僻。

例8：

原文：冰涼的雨水打在小鴿子的身上，讓她清醒了過來。過了一陣子，勇敢的小鴿子終于恢復了健康，她長出了雪白的新羽毛，眼睛紅紅亮亮的，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朝華出版社譯文：Las gotas de lluvia fresca cayeron sobre la palomita,despertándola.Poco después,la valiente palomita se recuperó por completo y le creció un nuevo plumaje blanco y los ojos aún más ro jos y brillantes,y se convirtió en una paloma más hermosa que antes.

海豚出版社譯文：La bienhechora lluvia lavó el cuerpo de la palomita,y pronto le crecieron de nuevo más blancas y más bonitas plumas que las anteriores.

分析：海豚版漏譯“讓她清醒了過來”“勇敢的小鴿子終于恢復了健康”“眼睛紅紅亮亮的”“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多處表達，有損于原文主題傳達。另外在使用形容詞相對最高級時海豚版的表達不合語法習慣，應像朝華版一樣將名詞置于形容詞之前。

通過上述例句的比較及分析不難看出，海豚版存在較多漏譯現(xiàn)象，鑒于原文篇幅本就極短，如再刪減會極大程度削減人物形象的生動性、故事情節(jié)的連貫性以及主題的深刻性；朝華版則在忠于原文的基礎上適當增譯，同時合理且正確地使用從句、并列句、副動詞、過去分詞等方式將漢語中慣用的短句串聯(lián)成西語中常見的長句，且所用詞匯大多通俗易懂、簡單實用，與原文審美情趣一致，符合讀者閱讀習慣，對于正在學習西班牙語的小讀者也十分有益。

3.4 排版

海豚版中有多處文字被插畫遮蓋，有礙閱讀，朝華版則不存在此現(xiàn)象，文圖清晰度皆高；另外，朝華版在封底頁有綠色印刷認證標志，閱讀時無油墨氣息，更適合幼兒閱讀。

4 結(jié)語

繪本讀者具有雙重結(jié)構(gòu)，既包括兒童也包括為孩子選擇、購買、閱讀繪本的家長，外譯繪本的讀者可能是中國讀者也可能是外籍讀者，因此在翻譯繪本以及分析譯本時應充分考慮到這一特殊性。朝華出版社翻譯的《小鴿子救火》無論是從標題翻譯、譯者配置、詞匯選用、語法運用、內(nèi)容改寫還是排版印刷上都優(yōu)于海豚出版社，很大原因在于堅持從“讀者中心論”出發(fā)，處處以讀者為先，充分考慮到了繪本讀者的年齡、認知、詞匯量與興趣點，這是值得肯定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