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軍軍政雜志》中的外文譯作

莊桂越

（曲阜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日照，276800）

1938年底，武漢會戰結束，“抗日戰爭向著新階段發展”［1］。次年1月，《八路軍軍政雜志》（下文簡稱《雜志》）在延安創刊。作為八路軍政治部機關刊物，《雜志》開設“專載”“戰地通訊”“八路軍、新四軍捷訊匯報”“譯叢”等欄目，主編為蕭向榮，編委有毛澤東、王稼祥、郭化若等。1939年1月至1942年3月，《雜志》共出版4卷39期，成為不僅“提高八路軍的抗戰力量”，也是“供給抗戰友軍與抗戰人民關于八路軍抗戰經驗的參考材料”［2］。

一、 《八路軍軍政雜志》外文譯作原文來源

（一）蘇聯報刊通訊

《雜志》中大量外文譯作原文來于蘇聯的報刊通訊，主要來自《真理報》《紅星報》以及塔斯社通訊。

《真理報》是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機關報，是蘇聯最權威的俄文對開日報，1912年5月5日創刊于圣彼得堡。早期主要刊載列寧著作及工人的通訊報道，其間多次被查封，曾使用《工人真理報》《勞動真理報》《真理之路》《〈真理報〉傳單》等名稱。《真理報》在蘇聯出版業有著極高的地位，自1922年起，其創刊的5月5日被定為蘇聯出版節。［3］

《紅星報》是蘇聯國防部的機關報，1924年1月1日在莫斯科創刊。該報刊主要宣傳蘇聯共產黨的軍事政策，報道國內外重大事件，蘇聯軍人的生活、戰斗、政治學習、軍事訓練等情況，蘇聯軍事建設問題及國外軍事動態。蘇軍高級將領經常在該報發表文章，闡述對國際問題和軍事問題的看法。［4］

塔斯社，蘇聯國家通訊社。前身是俄國彼得格勒通訊社，1917年12月1日成為蘇維埃國家的中央新聞機構。1925年7月10日正式改組為全蘇新聞機構——塔斯社。［5］

（二）蘇軍指戰員創作文本

一類是蘇聯紅軍高級指揮員創作的作品。如蘇聯元帥克利緬特·葉夫列莫維奇·伏羅希洛夫創作的《斯大林與紅軍建設》，他在聯共十八次代表大會上的演講也被翻譯刊載。另一類是蘇聯基層指戰員創作的作品。如保卡羅夫和費朗諾夫作為政治委員，發揮政治工作專長，分別創作的《在戰斗環境中的政治部》和《在第一騎兵集團軍中的政治工作》。

（三）國外專業學者著作

《雜志》中許多譯作原作者為專業學者，其中較有代表性的為瓦爾加和瓦加諾夫。

葉甫根尼·薩姆伊洛維奇·瓦爾加是蘇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有一系列著作專門研究資本主義經濟周期和危機的理論，同時他利用這套理論分析經濟危機與戰爭間的邏輯關系。被翻譯刊載的文章有《第一次世界帝國主義大戰的原因結果》《日本及德國 底（的）經濟狀況與第二次帝國主義戰爭》等。

弗·瓦加諾夫在戰后擔任蘇聯部長會議檔案管理總局局長，他在戰爭時期通過梳理德日兩國報刊信息，撰寫出《日軍之人源問題》一文，得到《雜志》譯載。通過數據分析，他得出“日本勞苦大眾生活底（的）物質文化條件日益惡化，遂使新兵之體力不合格者日益增多”的結論，認為“日本國內的尚武精神已日益衰落，國民對于戰爭已厭倦非常”。［6］

二、 《八路軍軍政雜志》外文譯作主要內容

《雜志》中所刊發的外文譯作近80篇，按內容大體分為理論技術科普、蘇聯紅軍簡介、對敵調查研究、經典戰役分析等類別。

（一）理論技術科普

一類是關于作戰技術的介紹。如在《現代軍事技術》一文中，共產國際駐中國軍事顧問李德闡述了軍事技術在戰斗中的作用，強調了人與技術結合的重要性，劃分了現代軍事技術的種類，預測了軍事技術現代化所造成的戰術變化，強調要適應新技術，并進行戰略戰術上的改進。［7］

另一類主要是有關軍事理論的介紹。如《雜志》譯載的《德國法西斯的軍事理論》一文，對德國近代軍事理論家的思想進行了解讀，概括總結出法西斯德國的軍事理念。［8］

（二）蘇聯紅軍紀實

一類是關于蘇聯紅軍內部建設的介紹。如《共產主義與軍隊》一文論述了資本主義國家與社會主義國家軍隊的區別、軍隊的重要性以及如何鞏固紅軍，并強調“只有消滅了資本主義底（的）包圍和共產主義最后勝利時，國家才能消滅，紅軍才能成為不需要的東西”。［9］此外《雜志》還介紹了蘇聯各兵種。《紅軍歌舞團》《社會主義國家之航空》《蘇聯領海底（的）可靠守衛者——紅色海軍》等文分別對蘇聯紅軍歌舞團、空軍和海軍進行了介紹。

另一類是有關蘇聯領導人思想的記錄。《伏洛希洛夫同志在聯共十八次代表大會上的演講》由焦敏之翻譯，刊載于《雜志》第一卷第六期。蘇聯元帥伏羅希洛夫在文中對蘇聯紅軍近五年的編制、武裝、技術配備情況進行了匯報，對紅軍的人員培養、政治教練、戰斗教練和物質文化狀況作出了總結。［10］

（三）對敵調查研究

一類是對敵軍事動作的調查研究。《德國的閃擊戰》一文指出，現代戰爭勝利的關鍵在于“能以閃電般的迅速，由一個方向向別一方向轉移其進攻中心，以及突然的在決戰地點大量使用其進攻的各種器材”，另對此策略的具體操作進行了分析。［11］此外《日軍之進攻戰》《日軍之防御戰》《日軍之夜間動作》等文對日軍的進攻、防御策略及夜間作戰形式進行了考察。

另一類是對敵政治經濟的調查研究。瓦爾加在《日本及德國底（的）經濟狀況與第二次帝國主義戰爭》中就經濟危機和德日兩國經濟現狀進行了分析對比。他認為，德日的軍備擴張勢必帶來勞動力的短缺，“其結果就是生產的降落，軍費緊張的危機和隨之而不能避免的經濟的崩潰”。［12］

（四）經典戰役分析

一類是戰役過程的復盤。原載于蘇聯《紅星報》的《戰勝高爾察克二十周年紀念》，對蘇聯國內戰爭中擊敗高爾察克反革命勢力的兩次關鍵戰役——伯力伯伊戰役、烏發之役進行了總結復盤。［13］《英勇保衛彼得格勒的二十周年紀念》，詳細記述了聯共中央與尤登尼奇反革命勢力的斗爭。［14］另有《二十七勇士》等文對蘇芬戰爭的細節進行復盤。

另一類是戰爭經驗的總結。《從近年來各種戰爭中所得到的戰役上的幾點結論》對西班牙和中國的各次戰役進行分析，總結其經驗，“以進一步地提高工農紅軍底（的）戰斗力”。［15-17］《為徹底了解戰史和掌握軍事藝術而斗爭》一文列舉蘇聯紅軍基層學戰史、用戰史的生動事例，明確了部隊從戰爭史中汲取經驗的重要性。同時強調應利用一切條件宣傳戰史，以軍事的宣傳作為“進一步的鞏固部隊底（的）戰斗力的基本條件之一”。［18］

除以上內容外，外文譯作中還有信件、地緣分析等。其中包括對蘇伊士運河、紅海、馬奇諾防線與西格弗里基地的地緣分析，以及蘇聯人民給八路軍的信件和反戰同盟領導人岡野進給日本共產主義者的信件。

三、 《八路軍軍政雜志》外文譯作的意義

（一）傳播先進的軍事理論技術

符合時代發展的理論技術是保證戰爭有序運行的關鍵。八路軍長期活躍于敵后游擊戰場，尚未形成系統化的現代作戰理論技術體系。《雜志》通過一系列軍事技術科普，開拓了八路軍基層官兵的視野，使其逐漸了解并開始學習現代作戰技術，提升了部隊的戰斗力。《雜志》中刊載的經典軍事理論，也使八路軍基層官兵了解戰爭的本質規律，開始以現代軍隊的視角看待戰爭，“使他們能夠理解貫穿整個戰爭的內部的東西，即那個具體戰爭的規律性，懂得了戰略和戰術，因而能夠有把握地去指導戰爭”。［19］原抗日軍政大學學員袁劍回憶，雖然對于外文理論性著作“有的知其大意，有的一知半解”，但配合課堂上的學習，仍有很大進步，為以后至抗戰前線工作，及參加解放戰爭、抗美援朝均奠定了良好的理論基礎。［20］

（二）普及國際戰場的戰役經驗

抗日戰爭時期，八路軍不僅注重對早期國內戰爭進行總結反思，同樣也關注國際戰場上的形勢變化。20世紀上半葉，放眼全球，戰爭屢見不鮮。《雜志》外文譯作記載了從卡內會戰、蘇俄內戰、巴黎會戰，到蘇日張鼓峰戰斗等各類古今大小戰役，為八路軍提供了案例范本。軍內干部大多重視國內外的形勢發展，尤熱衷閱讀發表國際問題的報刊。即便是零散、過時的文章，也“都為斗爭生活所必要，均須一一瀏覽之”。［21］此外，通過組織官兵開展集體學習討論會，總結其中的作戰經驗，八路軍得以在抗日戰場上靈活出擊，取得了顯著的戰績。

（三）增強八路軍對敵情的掌握

對敵軍的調查研究是戰爭的預備工作之一，掌握了敵人的基本情況，方能采取相應的措施開展對敵斗爭。抗日戰爭前夕，日本便派出大量以開拓團、商會為代表的間諜組織前往中國進行情報搜集。反觀中國對敵的調查研究，除了一些實地搜集、群體訪談等常規性的情報調查，考察翻譯相關外文著作也是重要途徑之一。1939年，八路軍在大龍華戰斗中繳獲大量日軍文件，其中就有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頒發的《關于剿匪與警備的指針》，被譯為《華北方面的日寇戰術》在《雜志》刊登。這些譯件為中共制定對敵作戰方針、原則提供了極有價值的參考。［22］此外《雜志》還刊載了蘇聯學者們針對日本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撰寫的文獻報告，這成為中國共產黨和八路軍了解掌握日軍情況，精準開展對敵工作的重要資源。

（四）推進對蘇軍先進經驗的借鑒

中國共產黨立足于本國特殊國情開展革命斗爭，但同時也在不斷吸取蘇聯的有益經驗。1939年1月八路軍軍政雜志社成立后，設立了八路軍抗日戰爭研究會編譯處，由曾涌泉領導，葉劍英負責具體指導，從事翻譯蘇聯軍事科學著作、戰斗勤務教科書和紅軍條例，供學習參考。［23］《雜志》中刊載了大量關于蘇聯紅軍內部建設的文章，涵蓋政治建設、藝術工作、野戰勤務等方面的內容。八路軍通過此類文章深入了解蘇聯紅軍的建設情況，總結其內部建設的特點及規律，借鑒其先進經驗以彌補自身建設的薄弱環節。劉伯承強調，“在繼承和發揚人民解放軍優良傳統的基礎上學習外國軍隊的先進經驗”［24］，編譯處翻譯的大量書籍、條例，大大促進了人民軍隊正規化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