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蔞蒿滿嘴香

李盛仙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蘇東坡的《惠崇春江晚景》詩讓蔞蒿名揚天下。

蔞蒿，又名蘆蒿、水艾、藜蒿、水蒿等。蔞蒿主要食用鮮嫩的莖稈，本身會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菊香，口感爽脆，是一種健康的綠色食品。

蔞蒿是春蔬之上品，既具蒿之清氣，又有菊之甘香。古人對其喜愛有加。清詩人朱彝尊作《鴛鴦湖棹歌》詩，其中有：“鴨餛飩小漉微鹽，雪后壚頭酒價廉。聽說河豚新入市，蔞蒿荻筍急須拈。”陸游《戲詠山家食品》說：“牛乳抨酥瀹茗芽，蜂房分蜜漬棕花。舊知石芥真尤物，晚得蔞蒿又一家。”一種天真，一種風流，表面上的急不可待，其實是對田園生活恬靜舒適的渴求。黃庭堅在詩中也寫道：“蓴絲色紫菰首白，蔞蒿芽甜蔊頭辣。”春天的蔞蒿，味道中還有絲絲縷縷的甜。而元代詩人耶律楚材垂垂老矣還念念不忘“細煎蔞蒿點韭黃”，足見蘆蒿的深入人心。《紅樓夢》第六十一回燕兒吩咐柳家的“晴雯姐姐要吃蘆蒿。葷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個面筋的，少擱油才好”，足以看出曹公是個美食大師。汪曾祺散文，將蘆蒿的本味描述為“極清香”，“如坐在河邊聞到新漲的春水的氣味”，每看到此句，總會想起蘆蒿那青翠欲滴的模樣。

蔞蒿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品嘗它，就是品嘗春的味道。

蘆蒿天生碧綠青翠，猶如根根玉簪，外脆里嫩，不管是煸炒，還是燒湯，依然翠色欲滴，色、香、味俱佳。

南京人有將蘆蒿切段與臭干同炒，色味互補，清爽誘人；也有喜歡蘆蒿炒臘肉，輔以紅尖辣椒，看上去就是一道亮汪汪的開胃佳品，美的沒話說。試想春日遲遲，把酒西窗，一盤碧如玉針的蘆蒿，配以晶瑩剔透的咸肉細絲，爆炒之后那醉人的香味撲鼻撞臉而來，“好友圍桌三面坐，還有一面讓桃花”，生活的情趣，正不著痕跡地流淌，恰如蘆蒿一般滿地鮮活……

揚州人愛吃野生的蘆蒿，食用歷史很悠久。“幾百年前揚州市民即已大量采食野生蔞蒿。”幾百年來，揚州人食用蘆蒿，多是配以肉絲、臘肉絲、香干或臭干，由此烹制而成的蘆蒿肉絲、蘆蒿臘肉絲、蘆蒿香干、蘆蒿臭干成了初春時節人們餐桌上的“常客”。

蘆蒿除了“素”炒，葷做也別有一番風味，比如蘆蒿炒臘肉。臘肉切成薄片，紅椒切絲，蘆蒿切成段，鍋燒熱倒入少許油，放入臘肉片炒出油，放蒜片炒出香味，倒入蘆蒿段快速煸炒，出鍋前放入紅椒絲翻炒均勻即可關火裝盤。蘆蒿口感清新脆嫩，加上奇香無比的臘肉，唇齒留香，令人念念不忘。因為臘肉已經比較咸了，做這道菜時可以不加鹽或放少許鹽。

蘆蒿富含維生素和鈣、磷、鐵、鋅等多種礦物質元素，其中抗癌微量元素硒是公認抗癌植物蘆薈的10 倍。另外，它能降血壓、降血脂，對緩解心血管疾病有較好的作用。李時珍《本草綱目》記載“久服（蘆蒿）輕身”，故又有“瘦人草”美譽。三國陸機在《毛詩草木鳥獸魚蟲蔬》里說：“蔞蒿，生食之，香而脆美，其葉又可蒸以為茹。”連蒿葉都蒸，確實會吃。《本草綱目》中則明確表示蔞蒿“利膈開胃，殺河豚毒”。清人汪紱的《醫林纂要》更簡潔：“開胃，行水。”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蘆蒿踏著春天的腳步來到人世間，“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古人的眼光像是穿透了文字，沒用多少跌宕起伏的文筆渲染，就把春天的神韻與蘆蒿那不著痕跡的神態描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