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麗
(作者單位:漢江大學人文學院)
隨著傳媒產業的快速發展,大投資、大制作的制作模式在電視劇市場上已成常態,對于審美素養日益提升的觀眾來講,精美場面的呈現不再是一件新鮮事,因此有的影視作品盡管投資成本高,描繪宏大場面,邀請流量演員,但最終在播出上還是反響平平,這就說明技術與制作不再是影響一部作品的主要因素,觀眾對于精致畫面帶來的形式美感已經產生審美疲勞。因此,影視劇創作者要思考該如何滿足當下受眾的觀影心理。在此背景下,2022年備受矚目的開年大戲主旋律電視劇《人世間》突出重圍,成為一匹 黑馬。
電視劇《人世間》改編于作家梁曉聲的同名長篇小說,該小說榮獲過茅盾文學獎。電視劇由導演李路執導,聚焦改革開放大背景下普通百姓的生活變遷,既呈現了中國社會不斷前進變化的“光與夢”,也展現了中國改革開放歷程的艱辛與困難,堪稱一部“五十年百姓生活史”。《人世間》自開播以來熱搜持續不斷,播放次數高居愛奇藝電視劇熱播榜第一名,豆瓣評分高達8.1分,甚至連普遍不喜愛觀看年代劇的年輕受眾也自發為這部劇宣傳。《人世間》之所以能夠引發觀眾的強烈共鳴,是因為真實感的營造、時代感的呈現以及受眾共鳴的打造等方面的優秀處理,極大地提升了可信度和說服力,用講故事的方式把時代的變遷融入在內,贏得了觀眾的情感認同,實現了跨代際、深層次的傳播。
一部電視劇要想得到觀眾的關注和喜愛,必須要符合觀眾的審美期待和審美習慣,讓觀眾身臨其境。主旋律電視劇肩負著弘揚主流價值觀的責任,在故事題材和拍攝手法上往往會出現同質化現象,易使觀眾產生審美疲勞,難以進入情境。如何講好中國故事,使觀眾獲得審美享受的同時增強民族自信和民族自豪感,是主旋律電視劇要思考的一個問題。而《人世間》的成功則提供了一種良好的方式,其運用生活化的場景和去光環化的創作手法,給觀眾提供了沉浸式的觀影體驗,滿足了觀眾的審美需求,并引發了觀眾的情感共鳴[1]。
首先,電視劇《人世間》涵蓋上山下鄉、改革開放等社會變遷過程,該劇無論展現哪一個時間段的社會風貌,都在真實感的營造上下足了功夫。為了盡可能地還原社會時代背景,營造真實的環境,制作團隊高度重視道具的設計和使用。例如,為了還原1969年東北光字片的生活環境,團隊人員親力親為,展現出當時城市的整潔;隨著上山下鄉的青年回到城里,人口增多,團隊又適時打造出光字片當時亂改亂建的情況。還有父親抽的卷煙、周秉昆戴的耳包等道具的使用都讓場景更加真實自然,頗具年代感,充滿生活氣息,貼近社會背景,能夠喚起觀眾的回憶,激發觀眾的興趣,讓觀眾深有感觸[2]。
其次,《人世間》也格外重視對細節的刻畫,通過一些隱藏的細節,打造出屬于電視劇與觀眾之間專屬的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讓電視劇更具生活感和真實性。比如,該電視劇開篇并沒有像其他主旋律電視劇一樣對歷史背景進行詳細介紹,力圖在開篇就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是通過周秉義、周秉昆兩兄弟對于書的保管,呈現出故事發生所處的特殊年代。再如,對于周蓉這個角色的性格和命運,電視劇也在一開始就已經暗示給觀眾。周蓉讓弟弟周秉昆好好保管《葉爾紹夫兄弟》《安娜·卡列尼娜》和《唐詩三百首》這三本書,從這三本書可以看出周蓉的人物形象,這三本書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周蓉的感情觀,暗示出周蓉是一個情感豐富、氣質浪漫、婚姻不幸的女性形象。細節的真實是塑造藝術真實的前提,電視劇《人世間》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3]。
再次,《人世間》在人物形象的刻畫上采用去光環化的手法,讓人物更加真實自然,把目光放在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并力圖通過小人物的生活來弘揚主流文化,擺脫了以往許多主旋律電視劇理想化的弊端,導致在刻畫人物形象上顯得刻板化、片面化的困境,使電視劇回歸真實性的軌道。喬春燕工作的變動、周秉昆對事業編的看重,以及之后買房子被騙等一系列的情節,電視劇對這些起伏的生活事件的呈現,塑造了一系列平民化的角色,更具現實意義。除了對角色平民化的刻畫,《人世間》還注重對人物多面性的刻畫。在周家父親周志剛的身上,觀眾能夠直接看到中國傳統家庭父親的專屬畫像,在女兒周蓉擅自做主遠嫁貴州后,幾年不準其回家,展現出傳統東方父親的嚴厲。但在經過時間的沉淀和對父親這一角色的感悟后,周志剛跋山涉水,不遠萬里地去探望女兒,又展現出他柔情的一面,消解了傳統主旋律電視劇在刻畫人物形象上的呆板,使人物更加生動可愛,更具生活感。
主旋律電視劇始終是國人的精神食糧,承擔著傳播主流意識形態的職責,其重點之處是要在劇集中傳播時代精神,向觀眾展現社會生活的變遷。以往的年代劇更側重于表現時代英雄或楷模,對小人物的刻畫較少,或很少采用群像敘事的方式。但是,展現一個時代的精神面貌最恰當貼切的方式就是展現普羅大眾最真實的狀態,從普通百姓的生活中去挖掘屬于這個時代的品質,讓觀眾不自覺地產生對這個時代的認同感,從而挖掘電視劇的深層次內涵。但需要注意的是,雖然主旋律電視劇有著意識形態的引導作用,但其在制作過程中不能成為簡簡單單的意識形態宣傳工具,必須要符合當下市場的傳播規律,符合大眾的接受心理,準確刻畫人物形象,書寫普通人民的平凡 生活[4]。
《人世間》當中有大量關于政策的時代的描述,如上山下鄉、改革開放等。但是該劇在展現這些政策變化時,沒有用空洞生硬的文字進行展示,而是采用故事化的處理方式,把具體的政策變化融入人物生活經歷中,將人物的命運同大環境密切聯系在一起,與時代精神緊密相連,把近五十年的社會變遷展現在觀眾面前,通過周家一家的平凡家事,見證不平凡的國事。周家長子周秉義進兵團、考大學,當上干部后不斷上升,最終走出“窮人窩子”,但始終不忘自己的出身,希望窮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在改革開放中堅持搞試點,為百姓干實事,是一個平民式的英雄。周秉義這一人物成為當時政府形象的代表,描繪出那個時代為了國家發展進步,政府排除萬難所做出的努力。周蓉上山下鄉遠去貴州,嫁給自己理想中的愛情,后來也歷經考大學,當老師,是一個“不自由,毋寧死”的知識女性形象。從周蓉的身上,能夠展現出時代變化對于女性心理的影響,女性有實現自由和個人價值的追求,但這種追求也造成了周蓉需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彌補身為母親對孩子的虧欠。周家老三周秉昆雖然留在城市,看似是最幸福的,但也隨著時代的變化而不斷變化,成為社會基層工作者的代表,是大眾眼中的“老好人”,是社會集體中的一員,也是傳統父權形象的延續。周家三兄妹分別代表了三種不同類型的人物,都是那個時代千萬人的縮影,他們身上擁有屬于這個時代專屬的烙印,觀眾從他們身上可以窺見屬于這個時代的無限可能性。主旋律電視劇《人世間》貼近普通百姓生活,用細膩的視角在人們的生活中譜寫出一首中國社會的滄桑變化曲,營造出專屬于那個年代的時代感,展現大時代的人物群像,讓觀眾在劇情當中去感受中國的滄桑變化,體會一代人的奮斗 歷程[5]。
作為展現中國近五十年百姓生活變化史的電視劇,《人世間》不僅從政策視角下刻畫人物生活的變遷起伏,也從人物內心出發,呈現了一代人的成長歷程,展現出那個時代人們的朝氣,以及與國家一同進步、不斷奮斗的精神。駱士賓抓住改革開放的機遇下海經商,獲得了更好的生活;周秉昆通過自己的努力,不斷奮斗,收獲了幸福,這都是時代洪流下一代人奮斗的真實寫照。《人世間》充分詮釋了主旋律電視劇另一種呈現的可能性,不展現精英人群的成功史,而是從普通百姓的角度出發,展示時代中小人物的生存和情感狀況,通過豐滿的人物形象塑造,肯定平凡人生的重要意義,體會苦盡甘來的人生幸福,感受國家的不斷強大和時代的發展。
一部優秀的影視作品必定有其獨特之處,如塑造出令人難忘的藝術形象,展現其性格、社會關系甚至是特定的情景。電視劇《人世間》通過刻畫周家三代人的人物畫像,描繪他們在時代宏圖下的愛恨糾葛,展現生活的百般滋味,書寫人性的復雜,表達樂觀向上的人生態度。該劇大膽展現社會痛點,采用平鋪直敘的方式,將劇情篇章如同畫卷一樣緩緩鋪開,耐人尋味。通過展現周家小家庭里的人物命運,形成個體聚焦,描繪個體的復雜多面性,喚醒大眾集體記憶,最終折射出時代縮影。
作為一部“好人劇”,《人世間》打破了以往電視劇中對于“好人”“壞人”片面表述的壁壘,解構了二者的僵硬概念,從人的本性出發認識人,并在特定的時空、情境當中刻畫人的心理和性格。因此在《人世間》中,觀眾可以通過一個個的個體,感受隨著社會環境和生活境遇的變化,劇中人物體現出來的仁義與貪婪、義氣與妒忌等多種情緒。該劇對復雜的人性作出了深刻詮釋,觸及人性最真實的一面。例如,以“掙錢靠自己”為原則的孫趕超,進廠子、打零工、賣膠鞋,嘗試各種工作維持生活,卻積勞成疾身患尿毒癥,又逢兒子上大學急需學費,不得已的情況下做假存單哄騙兒子放心上學,自己卻臥軌自殺,留下妻子于虹靠人接濟度日,讓人感慨人生的無奈和心酸。又如,一直以豪爽、仗義執言著稱的德寶夫婦,隨著生活條件的不斷改善,住樓房、當老板,卻在光字片拆遷時蓋小屋,在里面勉強度日,只因想通過這間小屋子多得一套房。甚至在得知無房戶的于虹從鄭娟處得到一套房后,不顧昔日的手足之情,對于虹多番羞辱,讓觀眾一下便看到在利益面前人性的貪得無厭和不擇手段。再如,龔維則在未當上警察局局長之前,負責任、有善心,是光字片治安的守護者,但隨著官職的一步步上升,龔維則在錢財誘惑面前迷失了自己,成為一個見錢辦事、貪污庇護他人的“父母官”,從龔維則的身上折射出的人性的曲折變動和復雜性躍然熒屏。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周秉義,他不論職位的波動、官職的大小,始終堅持自己的原則和信念,致力于為百姓干實事,成為好官。該劇憑借周秉義這一人物形象,也展示出中國共產黨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和原則,展現其高尚的情操。
光字片里的人物,鮮活而具有生命力,把人性刻畫得淋漓盡致,同時這些人物形象也能激發觀眾對于倫理、道德的思考,給予觀眾精神洗禮,展現民族風格,具有深度的哲學內涵,讓《人世間》的現實意味變得更加濃厚,直擊生活最深處,展現人的生存狀況和精神世界,通過呈現生活的缺陷和不完美,達到治愈生活、治愈人心的最終目的,最終也實現了收視率與口碑的雙豐收。因此,當下主旋律電視劇要高度關注普通人的生活境遇,在創作過程當中努力找尋與人民大眾的精神共頻,有溫度又貼近生活,只有這樣才能創作出具有較高審美價值的作品。
主旋律電視劇《人世間》的火爆,說明年代劇在當下依然有著強烈的吸引力和不錯的市場份額。過去主旋律電視劇受制于人物形象相對定型的創作方式,但隨著電視劇類型的不斷增加,新的不同類型的文化產品層出不窮,以往的創作習慣不再滿足于受眾的觀賞需要。因此,主旋律電視劇也要與時俱進、不斷創新,開拓新的敘事模式,關注歷史現實,更加注重生活氣息,關照時代環境下的小人物,力求使藝術價值與意識形態更好地結合,形成一種適合當今時代的新的表達方式,讓受眾在文化消費過程中能夠對電視劇中的人和事由衷地產生共鳴,進一步迸發出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炙熱情感,以及對人民勤勞奮斗的自豪 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