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子萍(同濟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
當前全球經濟呈現大變局,在“逆全球化”思潮的不斷涌動下,資源配置效率十分低下,國際間的資金、物流、人員等的流動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和限制。在嚴峻的國際經濟形勢下,立足國內大循環、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是我國應對國內外經濟形勢變化的重要戰略,也是實現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創新作為經濟發展之源,創新水平和效率的提升對于經濟和社會有著重要意義。因此,從不同層面探究創新效率的提升是時代的要求,也是符合我國國情的重要舉措。
自“創新”一詞被熊彼特提出以后,隨著學者研究的不斷深入,人們很快就認識到不同主體之間創新活動的相互關聯性,進而出現了“創新族”“創新鏈”“創新集群”等概念,后來被逐步拓展為創新系統、創新生態系統、創新生態圈等理論。2004年,美國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首次提出“創新生態系統”的概念,其后便作為一種新的范式成為學術界的研究熱點。創新范式經歷了許多次變革和升級,從以新古典經濟理論和內生增長理論為基礎的線性創新(第一代創新范式)到創新體系(第二代創新范式),再到以演化經濟學為理論基礎的創新生態系統(第三代創新范式),這種變革和升級實質上可以視為創新范式的演變。經過多輪次的演進,可以發現創新范式在要素組成上愈加豐富,在結構上呈現多層次的特點,在內部運行機制上愈加復雜,故以“系統”的角度和層次闡釋當代創新范式的發展,具有十分深刻的意義。演化經濟學有兩大顯著特點,一是采用生物學隱喻,二是從動態視角出發分析經濟問題。
對于創新活動,演化經濟學的學者認為,就其本質而言是一類較為特殊的生命過程,因此在很大程度上,生物學規律是適用于創新活動的[1]。換言之,運用生物學隱喻來闡述創新活動和過程是更加恰當和深刻的[2]。從這一角度出發,從生物學角度開展創新體系的構建,以類生物學概念的方法建立創新生態系統是具有理論依據的。根據演化經濟學的相關觀點,創新生態系統中的各要素和主體都有其對應的生物學隱喻。其中,創新活動(支持)單元作為最基本的組成,是生物學中“物種”隱喻;某類創新單元的集合則構成“種群”[3];多種創新單元形成群居共生關系進一步組成“群落”;創新系統中的“慣例”是生物學中“基因”的隱喻,新奇的思想、技術、模式等可視為“變異”;學習、模仿行為和創新的大量企業跟進可視為“繁殖”;創新生態系統中市場競爭類似自然中的“選擇”;多樣的資源稟賦可視為生物學中廣泛的“生境”[4]。以上各種主體、要素和活動均有對應的生物學隱喻,故整個創新生態系統中各類組成成分之間的動態互動過程亦可與自然生態系統中一系列活動進行類比。除了明晰的生態學特點之外,演化經濟學的另一個特征是其主張經濟系統其實并不存在所謂的靜態均衡,而是一個復雜的動態過程[5]。不同于傳統經典經濟理論中所規定的理性行為,演化經濟學更強調適應性行為,同時認為所謂“靜態”“均衡”的結構在現實生活中應該是“漸變和突變”“有序”的結構[6][7][8],這其實更加符合實際,使一些現實的經濟學問題能被更加合理的解釋。綜上所述,基于演化經濟學的生物學隱喻,基于演化經濟學以生態學的模式構建的創新系統具有理論上的可行性;同時,演化經濟學的動態視角和基調為創新生態系統的運行機制提供了解釋思路。
從生態學視角出發,可以發現創新生態系統和自然生態系統具有多種共性。具體主要體現在:一是復雜性[9]。創新生態系統在構成要素和運行機制兩方面均呈現復雜的特點。在構成要素方面,自然生態系統有著生產者、消費者、分解者以及生態環境等豐富的組成,各自發揮著不同的作用,共同推進自然生態系統的運行,創新生態系統亦是如此。在構成要素方面,不僅有政府、高校、企業、研究機構、金融機構等至關重要的創新主體,也涵蓋著市場、制度、文化、法律等重要的環境要素,這些要素有著不同的屬性和特點,共同構成了復雜的創新生態系統。另外,在運行機制方面,隨著經濟的發展,創新由最初的線性模式到創新體系,再到現在復雜的創新生態系統,創新生態系統內部運行的機制也不再是主體要素、環境要素的簡單互動,而是呈現一種愈加復雜的動態多維發展態勢。二是整體性[10][11]。作為一個系統,創新生態系統不是內部組成要素的簡單疊加和加總,而是各構成要素之間通過特有的運行機制不斷互動,相互作用,最終形成一個系統的整體。創新生態系統在發展過程中處處體現著系統性和整體性,創新生態系統中各要素通過復雜的運行機制整合為一個整體,以系統效率最大化和水平最高化為發展目標,不斷向外輸出,且呈現著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以最優的程式和機制促進系統的創新發展。三是動態性[12]。自然生態系統在運行發展過程中時刻存在著能量的流動、信息的傳遞以及物質的交換等活動,創新生態系統亦是如此。創新生態系統本身處于經濟、社會、科技等要素構成的大系統之中,其中的創新主體如高等院校、企業等不停地與其系統內部的其他主體、與其他系統的各類主體之間進行交流與互動,實現能量的擴展;除此以外,各個創新主體要素和創新環境要素之間也時刻進行著動態的互動,各主體不斷地從環境要素中汲取必需的資源和能量,同時給予環境要素及時的反饋,實現物質能量流動的高效閉環,在動態之中實現自身系統的穩定發展。四是共生性。自然生態系統中各角色(生產者、消費者、分解者)處于一種共生的生存狀態,各角色在系統中各司其職,互相適應。與之類似,創新生態系統內的各要素也是共生共榮、協同演化,共生關系已然嵌入到區域生態系統的內部運行機制中,系統內各要素之間通過不斷博弈,在共生的基礎上達到各子系統的最優化[13]。同理,如若創新生態系統出現了消極的發展態勢,勢必會對系統內部各主體以及環境資源等產生負面影響,進一步形成惡性循環。
目前學者對創新生態系統的研究從不同角度、分類入手開展,并未達成某一確定的定義,但基本均是從生態學相關概念入手,就創新生態系統的共生、協同、動態、復雜等特點達成一致。在對創新生態系統進行概念界定和特點闡釋的基礎上,學者對該系統的構成和評價指標體系進行了多種多樣的研究,絕大部分學者基于生態位指標構建,對創新生態系統的運行效率、適宜度等發展性特征進行了衡量。就創新生態系統的具體發展運行機制而言,創新生態系統以創新生態主體子系統和創新生態環境子系統兩部分為主要構成,創新生態主體子系統和創新生態環境子系統各自內部有其自身的耦合運行機制,通過不同角色的創新主體以及不同類型的創新環境要素的配合和協調發展形成特有的動態且穩定的發展模式,以兩個子系統的發展為整個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運行提供源動力。同時,在創新主體子系統和創新環境子系統之間也存在密切而復雜的互動關系。創新生態主體子系統中各主體(如高等院校、企業、科研院所等)通過不斷開展創新活動,打造創新生態主體發展的空間,并對創新生態環境子系統產生影響,對創新生態環境子系統的動態變化產生影響;同時,創新生態環境子系統中各要素(如市場環境、法律環境、文化環境等)在為主體提供資源、能量、場所等的同時也時刻處于動態變化中,對創新生態主體的活動勢必會產生影響,促使各主體在進行創新活動的同時不斷調整戰略和屬性等,達到與創新生態環境的動態匹配與平衡,從而使創新生態主體能更加有效地獲取、利用創新資源與平臺,不斷提升整個創新生態系統的創新發展能力和效率。具體而言,眾多創新主體比如高校、企業等開展區別又有聯系的創新活動,高校一般以基礎性質的科學研究活動為主,企業則更貼近于市場,將科研理論轉換為可以市場化的成果,在此過程中不同主體之間協同發展,共同推進創新主體子系統的運轉。與此同時,創新主體在開展活動時,會對創新環境要素如政府、市場等發出“信號”,政府、產業園、各類孵化中心等會據此調整制定相關政策,釋放和提供創新活動進行所需的資源,如此一來,創新主體系統和創新環境系統之間的互動和配合推動著整個創新生態系統的發展。
除此以外,在研究和構建區域層面的創新生態系統時,在區域內部以省際層面為研究對象,不同省市各自構成一個創新生態系統,除了存在該整體系統內部主體子系統和環境子系統之間的耦合協同以外,各省市創新生態系統之間也存在著密切的聯系。由于資源稟賦、環境條件等差異的存在,不同省市在創新生態水平方面參差不齊,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強弱之別,但由于地理的連接性、文化的共通性、信息的流動性等原因,不同省市之間的創新活動勢必會存在一定的交融和貫通。在交流溝通活動中,創新生態水平高的省份處于中心輻射地位,對創新生態水平較低的區域勢必會產生一定影響,而該影響后續形成的反饋又會再次影響創新生態水平較高的區域開展創新活動[14];除此以外,其他相對創新生態水平較低的區域相互之間也會存在互動和影響,不同區域之間的競爭和合作關系持續進行,這種不同省市之間的聯動機制對于推進整個區域的創新生態發展具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進一步地,通過明確區域內不同省份城市的具體角色定位,可以有效發揮其優勢,促進區域整體創新生態水平的高度提升[15]。
創新范式的演化對于企業、產業、區域以及國家創新水平的提升有重要的意義,基于演化經濟學的理論基礎,從生態學角度構建創新生態系統,一方面更加符合時刻處于動態變化狀態的現實背景,另一方面,由于構成要素和運行機制更加明晰,對于創新生態系統整體運行水平的提升和改善在具體操作和舉措方面更具有可操作性和可行性[16],可以針對不同要素提出差異性的提升舉措,大大提高了創新生態系統水平提升的效率,從而自內而外激發創新系統的活力,加速創新區域、創新國家的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