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點景到橋接：展亭在當代公共空間中的作用與價值

孔祥天嬌

山東工藝美術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

從古老的宮殿、寺廟、教堂到近代的文化建筑再到現代高聳入云的商業寫字樓，建筑的永久性一直是建筑師、規劃師及開發商努力的方向。近幾年，不論國內外經常能在城市中的各個角落看到展亭的身影，可能是為一個展覽臨時而建的展覽活動類展亭，例如南半截胡同2號臨時展亭（圖1），為增加展出場地而臨時搭建的結構來解決展覽空間緊缺的問題；也可能是為了舉辦某個活動或慶祝某個節日而搭建的宣傳活動類展亭，例如2021倫敦設計節中的“森林與天空之間”的互動展亭，亦或為慶祝中秋節在香港維多利亞公園建造展出的金月展亭（圖2）；除此之外，還有為教育、學術或競賽而設計建造的研究性展亭，例如每年夏天德國斯圖加特大學（University Stuttgart）校園內都會展出一座研究性展亭（圖3），可能是對新型材料的應用測試，也可能是對結構的實驗，也可能是對概念、工藝、建造技術等各個方面的探索。本文將首先討論展亭的發展歷程，隨后將在三個規模大小不同的案例分析中討論展亭在當代公共空間中的作用，以確定其如何與社區互動，并為所在區域和社區做出貢獻。通過這些研究，進一步明確展亭在當代公共空間的作用與價值。

圖1 南半截胡同2號展亭

圖2 金月展亭

圖3 2014ICD / ITKE研究性展亭

一、展亭的形成與發展

亭子是我們生活中隨處可見的一種小型建筑類型，在城市中常見到的亭子設計和建造意圖都是永久的，如城市小廣場上的涼亭，公園里的石亭或者園林里的木亭，這些亭子都可以給人們提供遮風避雨、停歇觀賞周圍景觀的功能。展亭是亭型建筑的一個分支，當代社會人們的文化生活越來越豐富，展亭作為一種建筑類型參與到人們的文化生活中的頻率也越來愈高，其本身也從點景變得具有事件性的多面向內涵。

1.傳統建筑中的展亭

“展亭”作為傳統建筑中的一個類別，現今能夠查到最早的文獻資料是《伊壁鳩魯的花園》一書，這本書的作者是英國人威廉姆·坦普爾爵士（Sir William Temple），于一六九二年出版。在這本書中，作者威廉姆·坦普爾詳細描述了中國園林，他在中國傳統園林中看到了關于建筑的秩序、自然之美以及復雜性。隨著中國園林景觀等一系列與之相關的建筑美學在英國被廣泛傳播開來，英國各地的園林景觀開始出現亭臺樓閣，曲折小道以及各類作為點綴和構圖的雕塑。中式審美和設計觀念開始逐漸影響歐洲的園林景觀設計，這類建筑在當時受到很多皇室的青睞，同時將有關東方美學的設計策略帶入到空間中。歐洲人也發現在如此構置的景觀園林中，人們很容易沉入自我冥想并享受其中。到了18世紀，人們對于建筑有了更多的要求，人們會在建筑中花費更多時間進行社交和互動，從而促進了設計的跨越式發展。這一時期，歐洲貴族建造了很多洛可可式展亭，他們在此舉辦舞會、大型派對等活動，這些展廳的樣式在今天看來會想到帳篷式結構。

之后的展廳設計逐漸向微型宮殿和封閉建筑物的方向發展，例如位于德國慕尼黑的阿瑪利堡（Amalienburg）及坐落于法國巴黎的小特里亞農宮（Petit Trianon）都是從洛可可式展亭發展而來的。

2.現代建筑中的展亭

最早的現代建筑意義上的展亭出現在1867年第二屆世界博覽會上。因當時展覽場地面積有限，很多國家的代表團開始在中央展館外設計和建造臨時展館。各個國家不再單單使用設計產品和藝術作品作為展示物，建筑本身開始成為了展覽的一部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藝術史教授巴里·伯格多爾在《展亭及其對建筑擴展的可能性》一書中寫到，自二十世紀以來，世界博覽會中出現的展亭不僅是各個國家和民族的歷史象征，更是對展亭的功能和形式有著革新性進化。

在第二屆世界博覽會上，美國建筑師亨利·蘇瓦日（Henri Sauvage）為舞蹈家羅伊·福樂（Loie Fuller）量身打造了一座展亭作為演出場地（Fuller Pavilion）。這座展廳所呈現出的流線造型正如同舞蹈家在舞蹈一般，建筑入口處如同舞臺幕布一般，墻面的起伏帶來無限的流動感，燈光照明設計也破天荒地圍繞舞臺布景而設計。至此展廳的設計和展示開始越來越注重如何為觀者帶來新的體驗。

3.當代建筑中的展亭

展亭設計在當代建筑中變得更加自由和開放。不同類型的展廳出現在城市生活的各個角落。公園、廣場、街道等任意公共空間，都需要展亭參與其中從而提供有指向性的服務，在當代建筑中，展亭為人們提供一種空間體驗，它更加強調人與自然、建筑之間的關系。[1]在這一階段，很多設計師通過展廳進行各類建筑設計領域的探索和實驗。例如巴考·雷賓格建筑師事務所（Barkow Leibinger），他們使用展亭對建筑功能進行整合和優化，從而進行建筑形式創新。展廳在這一系列的實驗中就像是一個生產者一般，為不同的建筑類型生成所對應的方法和策略。各類新的建筑結構和類型可以通過展亭進行實驗，因為展亭的臨時性為建筑元素和概念的探索提供了更大可能性。這些可能性經過反復測試和實驗最終得以應用到常規建筑設計上。

展亭發展經歷了幾個世紀的探索，從17、18世紀出現在花園中的涼亭，到19、20世紀在世界博覽會上的臨時展館，再到現如今具有探索性的當代建筑，展亭這一建筑類型具有了無可比擬的實驗精神。[2]可持續、多元化也成為了展亭設計的“關鍵詞”，這也如同展亭（Pavilion）詞源解釋：如同蝴蝶一般，也許無法長久地停留，美麗與變革卻可以長存。

二、從點景到橋接：在城市中成為焦點的展亭

1.作為展覽活動類的展亭設計

位于英國倫敦的蛇形畫廊自2000年開始推出了一年一度的展亭項目，每一年蛇形畫廊都會邀請一位或一個設計團體擔任項目負責人，二十多年來參與該項目的建筑都是全球最具代表性以及最具實驗和創新性的建筑師。2000年第一個項目就是由著名建筑設計師扎哈·哈迪德負責設計，之后諸如赫爾佐格、弗里達·埃斯科波多 (Frida Escobedo)、石上純也、藤本壯介、讓·努維爾、弗蘭克·蓋里、伊東豐雄等等當代建筑最具創新性的建筑師擔任項目負責人。這個項目在選擇建筑師時的原則是為蛇形畫廊設計的這座展亭需要是開放式的結構；該受邀建筑師在之前的職業經歷中不能在英格蘭境內有任何建成的建筑作品；同時因為場地原因，該展廳占地不得超過三百平方米。蛇形畫廊于每年二至三月向建筑師發出邀請并確定當年的展亭負責人，受邀建筑師須在半年內完成展亭的設計和施工。在展亭正式開放于公眾的四個月后，展亭就會被拆除掉。該項目的一系列規定和規則目的是鼓勵全球各地建筑師不斷探索與實驗，它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展亭這類建筑的特性與功能。

2015年蛇形畫廊的展亭項目是由西班牙建筑師SelgasCano以及他們的團隊創作的一個色彩迷幻的繭型建筑物（圖4）。在SelgasCano認為“花園”很好地反映和呈現“倫敦”這個城市。他將展亭看作是一張油畫，將“公園”畫在 “城市”上，同時把“倫敦”縮影在“公園”中。建筑師對于這座展亭最初的設計靈感來自倫敦的地下軌道系統。他認為通過觀看倫敦地鐵地圖可以感受到城市的真實規模和復雜性，所以該展亭的結構為游客提供多個不同的入口和出口進入展館，如同倫敦地鐵縱橫交錯的路線一般。整個室內空間有一條貫穿始終的主干道線，兩側的分支路徑相對隱蔽。游客在展亭中的參觀路線并沒有做嚴格的限制，人們可以在交錯的空間中自由穿行，從而每位游客都可以形成自己獨特的觀看路徑，并試圖弄清楚每個通道是如何連接的。該展亭設計在色彩和材質的運用方面有很強的實驗性，陽光透過多彩的材質將五彩斑斕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弱化了室內和室外的界限。多彩的表皮、不同的肌理、結合半透明的材質、色彩豐富的陰影，建筑師SelgasCano和其團隊通過該展亭大膽使用不同色彩和建筑材料創造出驚艷的視覺效果，飽和度高的色彩但結合透明材質的弱化，和諧地與海德公園周圍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

圖4 2015蛇形畫廊展亭實景

雖然這座展亭在2015年建成引起了很多爭議和討論，但它反映了展亭這一建筑類型存在的短暫時間所能產生的各種結果和影響。他們展示了新一代建筑師利用展亭作為媒介，大膽探索色彩、結構、材質、光線的可能性，擴充建筑應該如何被感知的邊界，并將展亭作為一種獨立的建筑類型進行探索和實驗。

2.作為慶典活動類的展亭設計

在中西方不同的國家與地域對于“節日慶典”的定義非常多樣，大致可分為：文化慶典、藝術主題展演、體育及娛樂事件或其他活動，如私人事件。從17世紀開始，亭閣開始在皇室貴族的私家園林中出現。進入二十一世紀，節日文化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革新與發展，各類社會組織以及個人對慶典活動的要求越來越高，需要通過慶典達到展示自己文化與思想的目的。人們對于活動場所和具有紀念意義的臨時建筑有了新的需求。

波蘭建筑公司BudCud在2016年受邀設計了紀念克拉科夫猶太文化節 25 周年的紀念館（圖5）。負責該項目的建筑師最初想要使用的場地是市中心廣場，這座歷史悠久的中心廣場是最能反映猶太文化精神的場所之一。但該廣場已被汽車、活動和商業活動占據，建筑師不得不尋找一個新的解決方案。所以BudCud新的設計方案將猶太文化紀念為主題，融合當地建筑元素和屋頂景觀，將“精品店”“咖啡廳”“公共圖書館”三個獨立的設計建筑單元和位于中心區域的表演場地相連接。在活動期間，各類舞臺表演可以在展館中央的平臺進行展示，而三個獨立的建筑單元則各具功能。木質與半透明塑料板的結合自然地與周圍的社區環境融為一體，中間舞臺采用鮮艷的明黃色，豐富了展亭的空間層次。亮眼的黃色使中心舞臺不論在任何角度都自然成為視覺的中心，同時也為原本閑置的沉靜空間增添了活潑的氛圍。整個設計方案為展示文化發展提供了很好的平臺，同時展亭本身也向觀者展示著活力與文化底蘊。該類型的展亭為豐富城市景觀和人民生活做出突出貢獻，同時為城市和人民生活帶來生機和活力。

圖5 猶太文化節紀念展亭實景（圖片來源：《城市建筑裝飾VOL.2》）

3.作為宣傳活動類的展亭設計

“宣傳”是指通過舉辦主題文化活動或與傳播相關信息相關的趣味娛樂活動，展示企業和商品的形象，并能吸引公眾的積極參與。在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不斷變化的今天，展亭作為一種具有實驗性和創新性的建筑類型為人們提供著新的建筑體驗和感知。它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人們積極參與信息的傳遞。通過這種行動，傳播者希望接受者接受并支持自己的觀點，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公眾接受相關信息的公開。擴大展亭在發展中的作用，將它作為一種文化商品幫助城市、地區協同發展，它將是現代主義出現后最前衛的實驗性和創造性的建筑類型。如每年在紐約市中心的熨斗廣場舉辦的假日設計大賽：紐約州的夏日夢想展亭設計建造計劃（圖6）。Nova展亭設計的獨特之處就在于不銹鋼金屬的外立面內，用幻彩的有機玻璃做成不同角度的城市觀看鏡口，使人們可以透過不同視角看向周圍的城市及景觀，給尋常的熟悉景象增添了斑斕的色彩。城市夏日夢想展亭則是回收利用雨傘的各個部分，充分利用各零件的結構和特性，組合成展亭的結構。一簇簇紅色、黃色、綠色圍合成的頂棚像在公園中盛開的花朵，鮮艷的、高飽和度的色彩為夏日里安靜的城市一角增添一抹活力的顏色。

圖6 Nova展亭和城市夏日夢想展亭

雖然展亭的功能不是提出具體的設計或規劃決策，但它能夠成為一個實驗性的、短期的、低成本的、靈活的測試，并為未來的發展激活老舊空間[3]。

結論

由上述案例可以總結，展亭作為大型活動的一部分，或者較小的城市參與空間，均起到了創造場所的催化劑的作用。在大型活動中，展館類型成為設計、地位和競爭力的展示，也可以用來完成基礎設施開發和與社區活動建立聯系。雖然蛇形畫廊的夏日展亭有助于在夏季吸引許多游客到畫廊參觀，但“明星建筑師”設計的展亭未能賦予社區參與和所有權。然而，當大型活動的組織者確定并與當地利益相關者和居民合作時，可以建造新的公共設施，活動可以對社區進行再投資，提供的服務將在活動及其展館結束后繼續，就像上海世博會的情況一樣。由于最近的經濟衰退、土地空缺和對可持續發展的需求，以及公共活動的必要性和對新的社區驅動項目的渴望，展亭在城市環境中也是有利的。展亭的建造通常速度快、重量輕、價格低，并有多種用途，規劃更少，風險更小，即使短暫但極大地增加了市民參與及與公共空間互動的興趣。例如節日慶典類展亭被用于策略性的城市化以支持社區驅動的項目時，參與活動的市民便能夠體驗新發展的可能性，如NOVA展亭和夢想城市展亭。當展館旨在傳播意識并激發對新社區的渴望時，它們必須符合與人民的愿望相關的時間和地點。展亭在實現從點景建筑到橋接空間的轉變時，便有能力與社區互動，讓人們擁有自己的空間，為整體空間創造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