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國武術的很多傳說中,有太多的“神跡”,虛無縹緲、難辨真偽。筆者通過一些晚清的史料和筆記,講講那時真實的武術到底是什么樣。
排除隱居在山林的各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神”,清末武林高手多集中在3個地方:官府的專業機構、民間的鏢行以及嘯聚江湖的匪幫。
健銳營這樣練
先看官府的專業機構。清代健銳營分左右兩翼,各設翼領一人,并選王公大臣兼任都統。
這支軍隊并不崇拜單打獨斗,而是強調戰術配合。平日里,健銳營的軍事訓練以飛架云梯、飛躍碉樓、搶占制高點為主。
此外,健銳營還特別重視騎射本領。訓練時,馬箭手從馬城門洞中疾馳而出,見得南面的箭靶,便彎弓搭箭,飛馳發射,命中靶心者會獲得本旗兵丁的喝彩。
健銳營士兵平時并不怎么練太極拳、螳螂拳、易筋經之類的“武林絕學”,而是注重體能訓練。最常練的竟是再普通不過的單杠和石鎖。首先找兩個磨盤,分別插上木樁子,在木樁子的上方開孔,將木棍子插入其中,單杠就做好了。而士兵們上杠之后也沒有雙臂大回環之類的花樣,就是練習引體向上,照樣練得胸部和兩臂肌肉暴漲。
相比之下,大內侍衛更有“武林高手”的模樣。這些出身旗營的健兒們自小勤學苦練的,不外乎“打沙袋、踢木樁、盤攪棒、甩條子、扔把式鎖、舉杠石盤子、滾柱石頭”等。同時還有器械格斗,即用白蠟木模仿刀矛或扎槍,對峙打斗。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布庫”——滿族和蒙古族的民族式摔跤,這個固然有許多技巧,但歸根結底還是要以日復一日的艱苦訓練培養出的良好體能為基礎。
要說大內侍衛們真正練過的武俠小說中的武功,大概只有“鐵布衫”了。不過這一功夫也不是用氣功堵住穴道,而是用二尺內長、直徑同手握大小的硬木棒子,自我勒打全身各處發達的肌肉,以達到抗擊打的效果。
鏢師與匪幫的絕活兒
可能有人會說,健銳營也好大內侍衛也罷,都屬于官方的軍事機構,跟傳統意義上的“江湖”不是一回事,所以他們的武功也不能用“俠客”的標準來衡量。那么,就讓我們看一看晚清時民間的鏢行和嘯聚江湖的匪幫,又是怎樣的情形。
晚清,京城的鏢行分成北道和南道,由于保鏢的路徑不同,鏢師們的“絕活兒”也不同。
南道鏢路,主要走運河,由通州的張家灣登船,南下可直達臨清、淮安、揚州、鎮江以及蘇杭和紹興。南道防的主要是水賊和水匪。走南道的鏢師除了會游泳和駕船之外,最重要的是會“閃功”,這是因為鏢師和水賊交手多在船艙或甲板,都屬于逼仄窄小之地,只能短兵相接,決定生死勝負往往就在一瞬間。所謂“閃功”,就是不管什么兵器刺來,都能讓利刃在離身寸間之距閃過。
此外,南道鏢師們必練輕功和“梅花樁”,這是因為萬一和水賊交手,下盤功夫要是不扎實,掉進水里可就大事不妙了。
再說北道鏢路。當時這一路保的鏢多出塞外,沿途主要是荒灘、草原,乃是無路政可言之地。大車行走不便,商隊大多使用駱駝運輸貨物,鏢師則騎馬跟隨護衛,可想而知,對鏢師而言,騎射的本領比什么都重要。
走北道的鏢師大多是有百步穿楊、轅門射戟等本事的神箭手,他們彎弓搭箭的目標是馬賊的馬鼻子,因為鼻子是馬最敏感、嬌嫩的部位,目標也大,一旦射中,什么樣的騎手都難以駕馭,非翻身落馬不可。
隨著時間發展,南道的運河中斷,北道不斷修路,所以貨運和商旅都開始流行用騾子或馬拉的平板木車。這時遇到搶劫的賊人,鏢師們就要進行車戰,他們最常用的武器是一手拿丈八蛇矛,一手握單刀,長矛的任務是不讓騾馬被賊人所傷,單刀的任務是不讓賊人爬上車來,保護自身安全。形成了“遠的槍挑,近的刀砍,再近腳踹”的戰術,故而當時在鏢師中最流行的功夫是十八路轉盤刀和三十六路絕命槍,以及鴛鴦腿。
至于江湖匪幫,也沒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武功,反倒是武器略先進。
晚清的匪幫往往比鏢行早一步配上洋槍,比如著名的悍匪康小八和宋錫朋,身手矯健是不假,但更出名的是槍法好和心狠手黑。據說,康小八就是因為潛入東交民巷的英國公使館,偷了英國國王準備送給光緒皇帝的禮物——兩支藍鋼左輪手槍才在江湖上名聲大振、作威作福的。
古代神功真面目
晚清的筆記中, “高手”越來越少,大約是整個國家在洋人的堅船利炮面前屢戰屢敗,而高手竟無一作為,所以也沒臉大張旗鼓地吹噓了。這期間,成書于同治十三年(1874)的《里乘》一書中有一篇名叫《吳生》的文章,倒是道出了幾分“武林高手”的真面目。
文章說的是唐朝的故事,盧龍節度使李公把女兒嫁給了一個貧困的書生吳生。之后,李公覺得女兒嫁委屈了。恰好這時有敵人大舉入侵,李公就推薦吳生,說自己的女婿“素習韜略,可勝將帥之任”,皇帝批準了。吳生知道岳父想借刀殺人,卻又不敢推辭。他思忖自己是個讀書人,雖然不能力取,卻可智勝,未嘗不能與敵一戰也。
到了前線,他把全軍將士召集到一起,先舉行大閱兵,厚賞全軍,然后笑著對諸位將領說:“你們帶兵得法,效果頗佳,如果能夠在戰場上勠力同心,何愁不能打敗敵人呢?大家所擔憂的,無非我是一介書生,事實上你們都錯了。我自幼頗好馳馬試劍,這里就向大家一展薄技,以博諸君一笑吧。”
幾條壯漢氣喘吁吁地扛著一把大刀來到校場之上,看那大刀有千鈞之重。吳生“乃著戎服,跨駿馬,持所舁大刀,下抑上揚,左蕩右決,輕如揮扇,易若折枝。舞畢下馬,毫不竭力”。軍營中頓時歡聲雷動,一齊賀道:“公神威,真天人也!”然后吳生命令把那把大刀放在營門附近,擇日對敵發動進攻。
另一方面,敵軍的坐探在閱兵場上“見生舞刀,大驚”。當天深夜,坐探偷偷跑到營門附近,想掂量一下那把大刀到底有多重,“舉之,直如蚍蜉撼樹,牢不能動”,才明白這位吳生乃是一位武林高手,是真正文武雙全的優秀統帥。
接到坐探送來的情報,敵軍驚慌失措,“急上表謝罪,愿歲歲朝貢,永誓不反”。
捷報傳來,朝廷升吳生為嶺南節度使。夫妻團聚后,妻子問吳生什么時候學會一身好武功。吳生笑著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個戲法,
自己在校場上所舞動的大刀,乃是“以木片飾錫箔為之”,等到放置在營門附近后,暗中以一把一模一樣的千鈞鐵刀置換,故意讓坐探偵報。
這一套戲法大概就是很多古代“神功”的真面目,直到列強壓境的近代,終于再無用武之地。而大清的前鋒營、護軍營、善撲營、健銳營,也都成了老百姓口中的“玩耍布庫甩皮袋,腰里別著銅煙袋,見著洋人就歇菜”的無用之兵。
經過百余年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的不懈努力,今天的中國早已自立自強,無人敢欺,但是我們仍然要警惕那些擅長自我愚昧的傳統糟粕,堅信能讓祖國富強的一定是科學技術和科學的思想方法,而不是什么故弄玄虛、查無實據的旁門左道。
(摘自浙江人民出版社《中國古代異聞錄:那些歷史上的神秘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