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花本草考證

王曉宇， 吳 萍， 郭俊霞， 張松林， 李青苗*， 羅 冰， 吳明珠， 詹志來

(1.四川省中醫藥科學院，四川省道地藥材系統開發工程技術研究中心，中藥材品質及創新中藥研究四川省重點實驗室，四川 成都 610041；2.中國中醫科學院中藥資源中心，北京 100700)

合歡花為豆科植物合歡AlbiziajulibrissinDurazz.的干燥花序或花蕾，具有解郁安神的功效，用于心神不安，憂郁失眠[1]。在我國資源分布較廣，有學者對其進行品種考證，認為古時入藥品種為豆科植物合歡AlbiziajulibrissinDurazz.，多數本草所載皆為該植物[2-3]。但合歡花地方習用品較多，且別名眾多，同科同屬的山槐Albiziakalkora(Roxb.) Prain原植物與合歡相似，藥材極易混用。因此，為確保臨床應用的安全有效，亟需對合歡花的歷代本草及近現代文獻進行綜合考證，以期為其資源保護、開發利用提供一定參考和依據。

1 名稱考證

“合歡”最早見于東漢時期《神農本草經》[4]，別名眾多，以“合歡花”之名首載于《本草衍義》[5]，現按植物形態、習性、療效等方面對其名稱進行考證。

1.1 以原植物或藥材形態命名 合歡以植物形態命名的有“絨樹”“烏絨”“青棠”“馬纓”“交枝樹”“茸花枝”“絨花樹”“馬纓花”等。晉朝《古今注》云：“青棠，合歡也，越人謂之烏賴樹。金光明經謂之尸利灑樹，俗謂之萌葛樹也。”明代《雷公炮制藥性解》[6]云：“其葉細細相并，至夜則合，又名夜合花，似絨拂可愛，俗又謂之烏絨。”清代《植物名實圖考》[7]云：“京師呼為絨樹，以其花似絨線，故名。”因合歡“嫩枝、花序和葉軸均被絨毛或短柔毛，小葉、花萼、花冠外亦被短柔毛”，花開如絨簇，其花絲細長而密，干燥時顏色加深，故有“烏絨”之名。

1.2 以植物特性命名 合歡以植物特性命名的有“合昏”“夜合”“黃昏”等。唐代《本草拾遺》[8]云：“其葉至暮則合，故云合昏。”宋代《本草圖經》[9]云：“合歡，夜合也。”清代《本草便讀》[10]云：“合歡一名烏樹，又名夜合，葉如皂莢葉，至夜即合。”其葉片“至暮則合”“至夜即合”，因而得名。

1.3 以療效和臨床應用命名 合歡以療效，用途命名的有“合歡”“宜身”等，東漢《神農本草經》云：“合歡，利心志，令人獻樂無憂。使人不憤而歡，故名合歡。”三國《養生論》載“合歡蠲忿，萱草忘憂”。明代《群芳譜》[11]載“合歡，一名宜身”。多因合歡具解郁安神之功，歷代本草對其功效應用均有記載。

2 基原考證

《神農本草經》將“合歡”列為木部中品。漢代《名醫別錄》[12]、梁代《本草經集注》[13]載合歡“生益州”，“益州”指現四川廣漢縣治。直至唐代《新修本草》[14]詳細描述了合歡的植物形態，“此樹，生葉似皂莢、槐等，極細，五月花發，紅白色，所在山澗中有之。今東西京第宅山池間亦有種者，名曰合歡，或曰合昏。秋實作莢，子極薄細”。宋代《太平御覽》引《本草經》“合歡，……其樹似狗骨樹”[13]，“狗骨樹”與合歡均為落葉喬木，兩者樹形相似，但花、葉、果的特征差異較大，文中未作進一步記述。宋代《本草圖經》載合歡“今近京、雍、洛間有之，人家多植于庭除間。木似梧桐，枝甚柔弱；葉似皂莢、槐等，極細而繁密，互相交結，每一風來，輒似相解了，不相牽綴，其葉至暮而合。故一名合昏；五月花發，紅白色，瓣上若絲茸，至秋而實作莢，子極薄細”。《本草衍義》首次將“合歡花”藥名單列，“其色如今之醮暈線，上半白，下半肉紅。散垂如絲，為花之異”。明代《群芳譜》載：“合歡，枝甚柔弱，纖密。葉圓而綠，似槐而小，相對生，至暮而合。枝葉相互交結，風來輒解不相牽綴。五月開花，色如醮暈線下半白上半肉紅，散如絲，至秋而實，作莢子，極薄細，花中異也。”上述本草對合歡的植物描述及附圖均與豆科植物合歡屬合歡A.julibrissin的“嫩枝、花序和葉軸被絨毛或短柔毛。托葉線狀披針形，較小葉小，早落。二回羽狀復葉，羽片4～12對，栽培的有時達20對；小葉10～30對，線形至長圓形，有緣毛，有時在下面或僅中脈上有短柔毛；頭狀花序于枝頂排成圓錐花序；花粉紅色；花萼、花冠外均被短柔毛；花絲長2.5厘米。莢果帶狀，嫩莢有柔毛，老莢無毛。花期6～7月；果期8～10月”等描述[15]相符合，見圖1。

注：A～F分別來源于《證類本草》《大觀本草》《救荒本草》《本草蒙筌》《本草綱目》《中華本草》。

市場調查中發現，合歡花藥材中極易混入同科屬的山槐(山合歡)Albiziakalkora(Roxb.) Prain的干燥花序，兩者雖在原植物形態上有所差異，但花一經干燥外觀性狀極相似，為合歡花藥材的流通交易、質量評價、用藥的安全有效帶來較大困難，見表1、圖2。

表1 合歡與山槐的原植物區別點

圖2 《中國植物志》附圖

民國《藥物出產辨》[16]載：“合歡，惜廣東人向以夜合花代之，可謂謬甚。”文中指出廣東習用的合歡花，為木蘭科木蘭屬植物夜香木蘭Magnoliacoco(Lour.) DC.的花，又稱“夜合花”或“廣東合歡花”，多在兩廣地區銷售，為地方習用品。此外，結合實地調查發現，部分地區尚有將衛矛科植物南蛇藤CelastrusorbiculatusThumb.或絲棉木EuonymusbungeanusMaxim.的果實作“合歡花”的藥用習慣，見圖3。

圖3 《中國植物志》《中華本草》中合歡混用品附圖

3 產地變遷

合歡在我國生境分布較廣，藥材全國大部分地區均有，產區有由西南逐漸向華北、東南地區遷移的趨勢。見表2。

由表2可知，古時合歡生于山谷、林緣及坡地，常栽培于庭園中或路旁，記載產地最早位于四川省地，后有河南、陜西等地。近現代文獻中合歡主產于江蘇省蘇州、湖北孝感，江蘇、無錫、浙江蘭溪、長興，安徽宣城等地，其中以湖北產量大，銷全國。

表2 歷代合歡產地變遷

4 品質評價

歷代本草中合歡花的品質評價內容較少。明代《本草品匯精要》[18]載“合歡，【用】皮葉花【質】枝葉類槐而柔弱【色】青綠”。近現代文獻對合歡花品質的描述較多。1977年版《中國藥典》[19]載“以色淡黃棕，梗短者為佳”。《現代中藥材商品通鑒》[20]載“以干燥、呈淡黃褐色、短梗而無霉者為佳”。《500味常用中藥材的經驗鑒別》[21]載“商品以身干、色黃、無泥砂雜質、花不碎者為佳。合歡米以身干、無雜質、色黃綠而不碎者為佳。地方習用品的廣東合歡花及南蛇藤果實均不應代用”。《金世元中藥材傳統經驗鑒別》[22]載“合歡花以花萼灰綠色，花絲淡黃棕色、新貨淡粉色、花柄短者為佳。合歡米以花蕾完整，灰綠色，花柄少者為佳。兩者雖均作合歡花用，但習慣認為以合歡米為優”。

綜上所述，近現代對合歡花藥材的品質評價基本一致，以身干、色黃、無泥砂雜質、短梗、花不碎者為佳。

5 采收加工及炮制

5.1 采收加工 合歡采收加工最早見于《本草圖經》，不同時期古本草和近現代文獻研究中記載的采收時間多為夏季，加工方法為曬干，見表3。

表3 歷代合歡花采收加工方法

5.2 炮制 合歡花炮制方法古時多研末生用，現今多為凈制，利于調劑制劑，見表4。

表4 歷代合歡花炮制方法

6 現有標準

6.1 《中國藥典》

6.1.1 來源 合歡花在1977年版及以后各版《中國藥典》[26-32]均有收載，其中1977年版至2005年版《中國藥典》的基原為豆科植物合歡AlbiziajulibrissinDurazz.的干燥花序；2010年版至2020年版《中國藥典》在相同基原下增加了“花蕾”這一藥用部位，見表5。

6.1.2 采收加工及炮制 合歡花的采收加工及炮制在1977年版及以后各版《中國藥典》均有收載，在內容方面無太大差異，見表6。

6.1.3 質量控制 合歡花在1977年版及以后各版《中國藥典》均有收載。1977年版、1985年版《中國藥典》中僅有“性狀”；自1990年版《中國藥典》起，增加“顯微鑒別”；1995年版《中國藥典》起，又增加“薄層鑒別”；自2005年版《中國藥典》起，增加“檢查(雜質、水分、總灰分、酸不溶性灰分)”“浸出物”；自2010年版《中國藥典》起，“合歡花”項下又增加“含量測定”這一質控指標，見表7。

表5 《中國藥典》中合歡花基原

表6 《中國藥典》中合歡花采收加工及炮制方法

表7 《中國藥典》中合歡花質量控制項

6.2 地方標準

6.2.1 來源 全國各省、各版《中藥飲片炮制規范》中合歡花的基原描述均一致，僅在藥用部位上有所差異，見表8。

表8 地方標準中合歡花基原

6.2.2 采收加工及炮制 全國各省、各版《中藥飲片炮制規范》中合歡花的采收加工及炮制與《中國藥典》收載的內容基本一致，為夏季采收，干燥，凈制，見表9。

表9 地方標準中合歡花采收加工及炮制方法

6.2.3 質量控制 1980年版《上海市中藥飲片炮制規范》無質控指標；1990年版《山東省中藥飲片炮制規范》有“性狀”指標；2005年版《安徽省中藥飲片炮制規范》增加“薄層鑒別”指標；2005年版《貴州省中藥飲片炮制規范》有“顯微鑒別”指標；2007年版《廣西省中藥飲片炮制規范》、2008年版《江西省中藥飲片炮制規范》、2008年版《上海市中藥飲片炮制規范》、2008年版《北京市中藥飲片炮制規范》、2010年版《湖南省中藥飲片炮制規范》進一步增加“檢查(雜質、水分、總灰分、酸不溶性灰分)”“浸出物”等指標，見表10。

表10 地方標準中合歡花質量控制

6.3 合歡花的規格等級標準 經查閱合歡花藥材、飲片均為統貨，未作具體規格等級劃分。如《500種常用中藥材的經驗鑒別》載“合歡花商品不分等級，均為統貨”。《現代中藥材商品通鑒》載“商品分為江蘇、安徽、浙江統裝等”。《中藥材商品規格質量鑒別》[33]載“均為統貨”。從產區及市場實地調查了解到，合歡花亦多作統貨銷售。

7 小結

合歡花主要以植物形態及特性、臨床效用等方式命名，古時入藥常記做“合歡”。在我國資源分布較廣，野生，亦有栽培，可作觀賞植物；產區有逐漸向華北、東南地區遷移的趨勢；本草古籍記載其入藥部位為葉、皮、花，合歡花藥材品質以身干、色黃、無泥砂雜質、短梗、花不碎者為好；采收時間多為夏季，采后曬干；炮制方法多為凈制。

通過考證表明，合歡花歷代主流品種為豆科植物合歡屬合歡AlbiziajulibrissinDurazz.，而同科同屬的山槐Albiziakalkora(Roxb.) Prain在四川、貴州地區常作合歡花用，兩者原植物及干燥藥材極相似，易混用；此外木蘭科植物木蘭屬夜香木蘭Magnoliacoco(Lour.) DC.的花、衛矛科植物南蛇藤CelastrusorbiculatusThumb.和絲棉木EuonymusbungeanusMaxim.的果實為東北、華北地區習用品，藥用部位、外觀性狀、化學成分均不同，能否代用亟需進一步研究。

經產地及市場調查發現，合歡花商品均為統貨，未分規格等級，且產地橫跨南北，涉及不同地理環境、氣候等[34]；尚有不同采收時間[35]、采收部位的差異，有報道稱合歡的花蕾中槲皮苷的含量高于花序[36]，亦有認為兩者含量無顯著差異[35,37]，因此對其商品規格等級劃分指標的選擇亟需深入[38]，從而為合歡花藥材的質量控制、優質優價提供有效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