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專學前教育公費定向師范生職前培養現狀與對策建議*
——以湖南省為例

林青 （湘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前教育學院）

2006年，湖南省在全國率先啟動了“鄉村教師公費定向培養專項計劃”，2021年是湖南省執行這一政策的第15年。與鄉村幼兒教育息息相關的學前教育公費定向師范生（后簡稱學前教育公費生）的政策認可度、在校學習情況、對學校的滿意度、職業認同和就業意向怎么樣？為理清這些問題，研究者連續三年采取隨機抽樣的方式，選取了湖南省承擔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任務的三所主要高專院校（A校、B校、C校）2019年、2020年、2021年的部分應屆學前教育公費生進行了調查研究。

一、高專學前教育公費生職前培養現狀

湖南省的學前教育公費生主要來源于中低收入農村家庭，以非獨生子女的女生為主，這與田艷娟的研究結果基本一致。[1]但是中高產家庭子女占比與以往研究相比有提高，因為她們基本是獨生子女，父母認為讀公費生可以在本地就業，離家近、方便（相互照顧）。具體職前培養現狀如下：

（一）政策認可度

對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政策的了解與認可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學生的報考動機、職業認同和就業意向。94%的學生是通過初中任課教師了解到公費定向師范生培養政策的。對公費定向師范生的責任和義務的了解度中完全了解的占比為2.3%，基本了解的占比為48.8%，不確定的占比為11.9%，基本不了解的占比為28.6%，完全不了解的為8.4%，均值為3.08；對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政策的滿意度中非常不滿意的占比為4%，基本不滿意的占比為12%，不確定的占比為18.2%，基本滿意的為55.8%，非常滿意的為10%，平均值為3.55。調研發現，對于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政策的意見主要包括：一是大部分學生畢業后被分配到小學任教，在校五年的學前教育專業學習不能得以應用；二是服務時間長，對個人成長影響深遠，而學生報考時還未成年，思想不成熟。可見，學前教育公費生對政策的了解程度較低，政策滿意度不高。

（二）學習情況

研究組從學前教育公費生的學習興趣、學習投入度和學習成就調查了其學習情況，其中學習興趣的得分均值為3.82，學習投入度的得分均值為3.91，學習成就的得分均值為3.87，學習情況平均得分為3.87。

74.3%的學生對學前教育專業的學習很感興趣，7.5%的學生通過專業學習特別是實習發現自己對學前教育專業喪失了興趣，認為“幼兒園太吵鬧了，工作太瑣碎，當幼兒園老師好累”。94.7%的學生能認真學習專業知識，提高專業能力，5.3%的學生學習投入度低，因為反正畢業包分配。72.4%的學生認為自己學有所成，能勝任幼兒園教師工作。調研也發現學前教育公費生在學校各類競賽和考證考級中均表現突出，其中代表學校參加湖南省師范生技能競賽、省級國家級職業院校技能競賽的學生中99.8%都是公費定向師范生，其學習成就遠高于學前教育專業自費生。

（三）學校滿意度

從表2可以看出，學前教育公費生對就讀學校的滿意度中，對學校師資力量的滿意度最高，均值為3.89，對學校教學管理的滿意度次之，均值為3.37，對學校環境和服務的滿意度最低，均值為3.42。在具體指標上對課外活動的滿意度最低，均值為3.29，不少學生反映在校期間課業負擔重，用于課外活動的時間少，即便周末也在忙于完成作業。對于教學管理，在課程設置上46.2%的學生反映實踐性課程比較薄弱，23.9%的學生認為開設課程過多，學的雜而不精；在實習工作上，36.3%的學生認為實習時間短，也有學生提出頂崗實習單位不在幼兒園，學難致用。可見，培養學校的師資水平較高，滿意度良好，但需要加大力度改善教學管理和環境服務。

表2 學前教育公費生學校滿意度概況

（四）職業認同

本調查從職業認知、職業情感、職業效能三個維度分析學前教育公費生的職業認同情況。

表1 學前教育公費生學習情況得分

從表3可以看出，學生的職業認同、職業情感和職業行為均高于中值，但職業情感維度的得分最低。這主要表現在盡管學生認識到了該職業的價值，也具備從事該職業的基本能力，但由于工作、生活環境艱苦以及工資低等原因，從教特別是長期從教的意愿不足，更多希望政府能縮短服務期，服務期滿后考慮調到城市工作。

表3 學前教育公費定向師范生職業認同概況

對職業情感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發現性別對職業情感中的從教意愿有很大影響，男生在職業情感上的得分均值為3.33，女生為3.62，二者相差0.29，這與男生面臨的社會壓力相關，符合社會認知。報考動機對職業情感中的從教意愿有較大影響，自己選擇報考的學生從教意愿得分均值為3.83，家人選擇報考的學生從教意愿得分均值為3.42，二者相差0.41；為減輕家庭負擔報考的學生職業意愿得分均值為3.44，為穩定就業報考的學生職業意愿得分均值為3.65，而熱愛幼教事業的學生職業意愿得分均值高達4.17。可見，應吸納真正喜歡孩子、熱愛幼教事業的學生成為學前教育公費生。

分析職業行為，發現學生對于開展鄉村幼兒教育缺乏自信。學生在從事幼兒教育的效能感上的得分均值為3.98，而在從事鄉村幼兒教育效能感上的得分均值為3.02，相差0.96。學生在訪談中提到“我們基本沒學習與鄉村教育相關的知識，任課老師缺乏鄉村幼兒教育的經歷”“鄉村幼兒園的圖書很少，游戲也開展得少，家長要求教拼音和寫字，我們學的那些根本不適合（鄉村）”。可見，學前教育公費生所學的知識與鄉村幼兒教育實際脫離，又缺乏鄉村幼兒教育經驗，不利于職業效能感的建立，這必然會進一步影響就業意向。

（五）就業意向

就業是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的終端，是判斷政策達成度的最直接依據。調查中97.3%的學生愿意回生源地任教。但是，對于希望任教的學段，只有22%的學生選擇了幼兒園，72%的學生選擇了小學，6%的學生選擇了中學（見圖1）。

希望任教的學段占比（圖1）

研究者調研了A校四屆共8個已畢業班級學前教育公費生的就業情況（見表4），平均只有11.4%的畢業生在幼兒園工作，這比畢業前的就業意向調查數據22%（希望在幼兒園任教）又少了10.6%。學前教育公費生本是補充鄉村幼兒教育師資的，其就業意向卻以小學為主，這無疑違背了政策的初衷，也是對學前教育專業職前培養資源的浪費。

表4 A校已畢業班級學前教育公費生的就業情況

二、對策與建議

從2006年到2021年，湖南省堅持實施公費定向師范生培養政策，并使其成為湖南省鄉村教師的主要補充渠道，積累了諸多的成功經驗。但政策的落實度還不夠，仍有一些問題還沒有理順，需要政府、培養學校、用人單位三方協同，從各自層面做好本職工作才能實現政策的落地、落實。

（一）政府層面——細化管理，強化支持

1.加大政策宣傳力度，提高學生對政策的知曉率

對學生的政策了解程度和回生源地任教的意愿進行交叉分析及相關分析，發現報考前完全了解政策的學生100%愿意回生源地任教；基本了解的學生87%愿意回生源地任教；而基本不了解的學生72%愿意回生源地任教；完全不了解的學生僅61%愿意回生源地任教。而相關分析中P<0.01，差異顯著，可見政策了解程度對學生的履約率有正向影響。政府應進一步加大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政策的宣傳力度，將政策傳進學校、傳進班級，讓學生充分了解培養政策，明晰國家推行該政策的目的，明確公費定向師范生的要求、社會使命、義務和權力。

2.優化招生工作程序，吸納合適人才

當前的社會背景下，與其他教師相比，鄉村幼兒園教師的社會地位和工作待遇更差，他們堅守崗位需要更大的勇氣，而對幼兒教育事業的熱愛是最大的勇氣之源。2018年，湖南省取消了公費定向師范生招考中的面試環節，僅憑中考成績決定招錄與否。面試環節是檢驗學生是否熱愛學前教育專業，是否適合從事幼兒教師工作，是否具有扎根鄉村教育情懷的關鍵一環。訪談相關班主任、輔導員、任課教師及學校管理人員時，他們都提及面試環節的縮減不利于人才的鑒別與篩選，導致趨于外部動機報考的學生增多，不喜歡幼兒教育或不適合幼兒園教師工作的學生比例增大，生源質量受到影響。因此，政府部門應優化招生方案和程序，把好招生入口關，在招錄學前教育公費生時有必要恢復面試，加強對學生職業情感的考核，吸納更多真正熱愛幼兒教育，有志于鄉村幼兒教育事業的學生就讀。

3.強化政策追蹤與督導，保障政策的落實

伍春輝等認為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政策是解決當前湖南學前師資問題的重要路徑。[2]然而，近年來90%以上的學前教育公費生畢業后被分配到小學甚至初中任教，對湖南省鄉村學前師資的補充作用不大。辦好學前教育、實現幼有所育是黨的十九大做出的重要決策部署，是重大的民生工程。政府必須切實提高對鄉村幼兒教育的認識，明晰辦好鄉村幼兒教育的重要意義，加強對鄉村幼兒園公費定向培養政策的追蹤與督導，禁止長期以來挪用學前教育公費生填補義務教育階段師資缺口的短視性行為，確保政策的落實。

（二）培養學校層面——優化管理，提高質量

高專師范院校是承擔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任務的主體，是決定學前教育公費生培養質量的關鍵。近三年，湖南省先后有6所高專升格成功，高專師范院校隊伍更為強大，但是其教育管理和教育質量還需著力提升。

1.優化教育管理,改善辦學條件

調查顯示學前教育公費生對就讀學校的教育管理、環境和服務條件的滿意度不高，反映的問題較多。丁鋼等發現管理制度與辦學條件對師范生培養質量具有較大影響。[3]因此，培養學校一方面要優化教育教學管理，以提質增效為目標，壯大師資隊伍，理順學前教育公費生的人才培養、課程設置、課外活動、實習安排、就業工作等各個環節，將各項管理精細化、系統化，促進教育質量的提高。另一方面要注意著力改善辦學條件，包括完善教室、實訓室、圖書館、琴房、舞蹈房等教育教學設施設備和宿舍、食堂等學生生活服務設施，為學生提供更為高效快捷、舒適方便的學習與生活條件。

2.緊扣鄉村幼兒教育實際，提高培養的針對性

鄉村幼兒教育與城市幼兒教育在教育原理上類似，教育理念相通，但是由于教學條件、教學對象等不同，選擇的教育內容和采用的教育策略也應有所差異。但是，馮譽萱、劉克利指出當前“公費師范教育存在嚴重的城市化、標準化與統一化的現代化取向”，這“無法有效地培養愛教、樂教、善教的未來鄉村教師”。[4]本次調查的結果也印證了這一發現：學校對學前教育公費生的培養與對自費師范生的培養并無明顯差別，學生缺乏對鄉村幼兒教育的認知與實踐。

因此，培養學校必須緊扣鄉村幼兒教育實際，研究當前鄉村幼兒教育的真實問題，分析鄉村幼兒教師需要的職業能力與職業素養，并據此提高培養的針對性。一要對接鄉村幼兒教師職業崗位，制定專門的人才培養方案和課程實施方案。培養學校有必要深入分析鄉村幼兒教育實際，針對學前教育公費生制定專門的人才培養方案，重新修訂培養目標、課程設置及要求、實習安排和實施保障。課程標準也要關注鄉村幼兒教育的真實問題，讓學生畢業后能勝任鄉村幼兒教師崗位，不僅“會教”而且“教得好”。二要開發鄉土課程，幫助公費師范生融入鄉村生活。陶行知先生認為：鄉村教師應該具有“農夫的身手、科學的頭腦，改造社會的精神”。[5]龐麗娟、陳榮也指出掌握一定的鄉土文化知識有利于教師融入鄉村社會以及鄉村教育，實施有效教學。[6-7]但是，現實卻是學生城市化傾向明顯，“教不好”“融不進”“留不住”問題突出。[8]為此，學校應結合本地鄉土文化、鄉土資源開發鄉土課程，讓學生體驗和熟悉鄉村的生產生活、民俗文化、教育生態，幫助學生融入鄉村生活，發揮其改造鄉村社會、振興鄉村教育的作用。三要吸納鄉村幼兒教育人才，完善教師隊伍結構。當前，高專師范院校的教師中雙師型教師少，而且普遍缺乏鄉村教育經驗，這必然影響學生的職業效能感。為此，培養學校應針對公費師范生，專門吸納一些在本地從事鄉村幼兒教育的一線園長或教師來校任教，給予學生更貼合鄉村幼兒教育實際的教育教學，讓學生畢業后能教會教。

3.加強職業理想引導，重視鄉村教育情懷的培育

陳彩燕、廖偉群指出，鄉村教師最重要的心性品質是“甘于奉獻，扎根鄉村”，[8]這同樣是公費定向師范生最重要的品質。要具備這樣的品質必須樹立對鄉村幼兒教師的職業理想，培育鄉村教育情懷。然而，培養學校普遍缺乏對公費定向師范生職業理想引導與鄉村教育情懷培育的課程，就業指導課也形同虛設。但是，公費定向師范生的年齡尚小，還處于職業理想的萌芽期，報考前對畢業后的工作崗位懵懂無知，就讀過程中也常常面臨城市生活的誘惑，或多或少會萌發出對鄉村生活和鄉村教育的輕視、抗拒。如不加以引導會直接影響學生在校學習的態度、畢業后的履約率和工作后的職業認同，不利于公費定向師范生培養政策目標的達成。因此，學校應通過邀請鄉村教育專家、一線教師、往屆優秀學前教育公費生進入課堂，開展鄉村幼兒教師職業教育講座，滲透職業理想教育。還可以通過鄉村幼兒教師職業體驗、鄉村幼兒一對一輔導以及寒暑假的鄉村訓練營等項目讓學生在與村民的真實互動中增進對鄉村的情感，在鄉村教育實踐中升騰職業情感，培育鄉村教育情懷。

（三）用人單位層面——協同育人，共培共享

幼兒教師培養是一個理論與實踐相互促進的專業化過程，鄉村幼兒園是學前教育公費生的用人單位，有責任肩負起協同育人的使命，以培養更多真正適合鄉村幼兒園需要的人才。

1.貢獻鄉村幼兒教育一線智慧，積極參與校內教育教學

當前，職業教育提倡“產教融合、校企一體”“工學交替”的辦學模式。學前教育公費生的培養本就與校企合作的“訂單式培養”有相通之處。因此，與學前教育自費生相比，對學前教育公費生的培養更需要鄉村幼兒園的參與，共建共享，達到雙贏。鄉村幼兒園可以參與人才培養方案論證、擔任鄉村幼兒教育課程和教育實踐課程任課教師、兼任學生教育實踐指導老師、主持鄉村幼兒教育講座等，在教育教學的各個方面貢獻一線智慧，提供實踐指導，促進學生理實一體，能力提升。

2.建立實習基地，提供完善的實習指導

除了校內參與，鄉村幼兒園還應積極與培養學校合作，成為學前教育公費生的實習基地，并站在為鄉村幼兒教育事業育人的高度主動建立和完善實習基地，做好實習指導教師隊伍遴選、指導方案設計與實施等各項工作，以提供良好的實習指導，提升學生的鄉村幼兒教育教學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