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怡,姜克銀
(寧夏大學,寧夏銀川 750000)
習拳先修德。發源于齊魯傳統鄉村社會的螳螂拳,背后蘊含深厚中華傳統文化。受山東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影響,螳螂拳傳承過程中注重對習拳之人武德修養和人格秉性培育,通過研究、追溯螳螂拳傳承歷史,可以看出社會變遷進程中螳螂拳演變軌跡,通過拳譜中的字眼窺見不同時代的主流文化價值觀。真正上乘的傳世拳種,必是不拘泥于對拳法動作的簡單呈現,而是微言大義,蘊含深厚文化和研究價值。現階段學界關于萊陽螳螂拳的研究集中在武術技藝、傳承模式、人物傳記等方面。對于螳螂拳稍顯神秘的活動方式以及日常運行等基層研究卻十分罕見。從螳螂拳構建地方社會空間角度來研究螳螂拳保護,不僅能夠從更深層角度理解其建構的獨特社會空間,還能夠深入挖掘其深嵌地方社會的實踐機制。筆者在走訪過程中發現,螳螂拳圈子的社會動員以及其螳螂拳習武者之間獨特的情感話語符號對近現代鄉村自治起到重要作用。同時,螳螂拳與當地政府、武館、機構等的長期互動有利于螳螂拳在社區公益中發揮作用,其與地方社會秩序的關系也十分融洽。而這種以師徒關系為主要紐帶結成的武術組織通過不斷向地方社會生活延伸,成為螳螂拳習武者扎根地方社會的關鍵。可以說,螳螂拳在傳統鄉村社會中構建的獨特地方社會空間已經成為鄉村生活中的日常存在,而螳螂拳在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是討論螳螂拳社會空間如何產生、 怎樣發揮作用的主要來源。
社會變遷理論精髓最早來源于古希臘哲學。著名思想家希羅多德、赫拉克利特、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話語中等都曾出現過社會歷史變遷的觀點。希羅多德認為,世界是變化的,在世界中一切事物都是在不斷出現和不斷消亡的,他所記錄下來的史料和他的很多歷史著作中都透露著社會變遷的畫面。赫拉克利特的哲學中包含豐富的變化思維,他認為世間萬物都在變化中,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因為新的流水不斷經過你身旁,社會發展往返循環,歷史不斷輪回。柏拉圖認為人類世界由神靈創造,并非永恒,隨著造物主控制松弛,人類將會陷于大混亂,然后神靈再重新創造新的人類歷史。亞里士多德認為人類社會經歷了長期過程,人類歷史不斷進步發展,法律也隨著人類社會發展趨于完善,現在所處的歷史階段就比古代人類更為進步。馬克思是社會變遷理論的重要代表人物,發展了社會變遷理論的精髓,他的社會學理論中包括豐富的以歷史唯物主義為基礎的社會變遷思想,探討社會是怎樣在歷史進程中變遷的。例如,在馬克思、恩格斯1932年出版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詳細闡釋了如何用歷史唯物主義來看待、闡釋歷史,以及解釋社會歷史變遷。我國學者主要從社會學角度對馬克思社會變遷理論進行總結。1999年,趙文龍在《淺析馬克思的社會變遷理論》一文中,概述了馬克思社會學思想,分析歸納了馬克思社會變遷理論主要觀點。孫靜琴、徐法寅2008年所作 《馬克思社會變遷思想的社會學解讀》一文中從社會變遷方向、方式、動力和前景4 方面介紹了馬克思社會變遷理論主要觀點。
螳螂拳是中國著名傳統武術拳法,是山東四大名拳之一、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是首批被國家體育總局武術運動管理中心列入系統研究整理的傳統武術九大流派之一,是山東半島文化沉淀的濃縮品,在傳統鄉村社會空間構建中發揮重要作用,起到加大文化認同、促進現代性創新、加強遺產保護等功能。螳螂拳盛行于山東省萊陽縣(今為萊陽市),趙珠、李秉霄、梁學香、姜化龍以及近代的李坤山、王寶山、崔壽山等,是螳螂拳著名傳承人[1]。作為一種由模仿螳螂動作演變而來的傳統拳術,螳螂拳在山東膠東地區廣為流傳,被列為全國武術表演比賽項目。以棲霞、海陽、 萊陽為代表的膠東廣大地區為螳螂拳主要傳承地,螳螂拳現已推廣至全國10 多個省市及20 多個國家和地區。螳螂拳經過數百年的演變,呈現出蓬勃繁榮的景象,習練者遍布膠東各地,聲名越來越響,從而衍生出膠東螳螂門十多個門派。螳螂拳的主要活動方式有武有文,通過師徒授受,螳螂拳形成獨特的內部話語形式,在當地構建出文化認同空間、現代性創新空間和遺產保護空間。
作為一種武術文化,螳螂拳素有門戶保守意識。長期以來,螳螂拳一直沿襲師徒傳承和家族傳襲的模式,以言傳身教、耳提面命的形式進行拳法技術與武德文化傳播,但隨著社會變遷,螳螂拳師承發展原有模式逐步被打破。螳螂拳在社會發展中逐步走出地域、門戶界限,成為社會發展諸多因素交互作用的產物,在嬗變中演繹著自己的發展軌跡,包括自然環境、人、經濟、社會結構、社會價值和生活方式、科技文化的發展變遷。螳螂拳發展變革是動態的過程,是社會變遷的歷史產物,這不僅體現在時間縱深性上,還體現在空間、地域廣延性上。以社會變遷理論為視角,能夠有條理、全方位觀察螳螂拳在傳統鄉村社會中的空間建構。
老祖宗留下來的珍寶讓螳螂拳成為游子提起故鄉時的驕傲,構建出獨特的文化認同空間。社會變遷賦予傳統文化更多可能性,為螳螂拳傳承提供新視角,使其構建出可持續的現代性創新空間。作為古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對螳螂拳的關注和保護也為人們構建出有教育意義的遺產保護空間。
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首次提出“積極培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2017年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明確強調要“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新時代中國民族工作的基本遵循和重大理論創新。對中華文化認同則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支撐。現代社會各類文化星羅棋布,保護、 搶救優秀傳統文化,是發揚中華民族文化基因、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一環[2]。各族群眾創造出的地域文化是構成中華民族文化的基礎,而發源于山東省萊陽市的螳螂拳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經歷時代變遷,螳螂拳文化中富有生命力的部分保存下來,傳統要素隨著現代化進程消逝。螳螂拳發展歷史已有二百多年,作為一種仿生類拳種,螳螂拳的形成擁有一定文化基礎和地域特色,受山東儒家文化影響頗深。起源于膠東地區的螳螂拳在初創階段僅僅流傳于萊陽和海陽等地,聲望和傳播度遠不及其他拳種。隨著膠東地區社會經濟發展,螳螂拳隨膠東地區貿易擴大和社會經濟發展逐漸傳播至北京、廣州、臺灣、香港、澳門、上海等地。后因華人華僑遷徙,螳螂拳走出國門,逐步被傳至東南亞、歐美、韓國、越南等地。2006年12月,螳螂拳入選山東省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8年6月7日,經國務院批準,螳螂拳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研究螳螂拳的重要文化圈就是山東省膠東地區,包括萊陽、海陽、招遠等縣級市。作為現代人眼中一種娛樂、健身活動,對螳螂拳文化意義的傳承和挖掘存在缺失,學界要更多地探討螳螂拳社會文化意義,從人類學角度探討這一古老遺產。螳螂拳在宏觀、微觀層面也存在問題:力量運用、武德修養方面的傳承出現漏洞;缺乏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視域下的螳螂拳非遺傳承和保護工作;螳螂拳發展傳承受城市規模、政府資源、人員流動等要素影響,呈現出傳播力度不足、傳播范圍較小、地方性明顯等弊端[3]。在螳螂拳的曲折發展歷史中,我們能夠看到先輩們在傳承螳螂拳文化傳播過程中的不易與艱辛,看到武術背后蘊含的深邃哲學思想和中華文化特質,看到無數大師在現代化沖擊中的堅守。通過實地考察、口述史、訪談等形式,搜集整理螳螂拳文化,不僅能夠挖掘螳螂拳文化之中的微觀話語,還能夠喚醒民族記憶,促進中華文化認同,最終構建出能影響當地鄉村社會的文化認同空間。
現代性創新空間是解決新媒體出現、 傳統文化衰落的有力場域,曾經的螳螂拳師承模式已不復存在,現代化進程給螳螂拳帶來了新要素,既賦予其新內容,使其更好融入現代社會,也使螳螂拳面臨困難與考驗,如傳統習俗開始面臨丟失甚至后繼無人的境況。螳螂拳傳統意義在于自立武術門戶和防身自衛,而隨著時代發展,今天的螳螂拳摒棄了不符合時代需求的要素,更注重觀賞性、人際交往、強身健體,以及基層治理功能。例如,曾經的螳螂拳拜師有著煩瑣嚴格的拜師儀式和門派之分,按照親密度分為入門弟子和入室弟子,注重前期基本功訓練,還強調傳承者的血緣關系及家庭背景,這些儀式展現出當時社會中濃厚的家庭觀念和社會風氣。隨著時代變遷,這些繁文縟節和師承要求逐漸消失,年輕人提起螳螂拳時,理解和認識僅停留在武術運動層面,對家鄉文化成長發展一知半解。螳螂拳文化海納百川,蘊含深刻的紅色文化與禮儀道德,在讓更多青年人了解、學習螳螂拳背后文化意義的同時,通過與生動有趣的武術動作相結合,能夠更好起到教育下一代的作用。在此過程中,螳螂拳一定不是死板、固化的“老古董”,而應當是被賦予現代化要素的“新產品”,在現代化創新中發揮更廣泛的作用[4]。
平衡好過去和現在的關系,才能保證文化永續發展,城鎮化背景下的傳統鄉村聚居社會結構已發生劇烈變遷,傳統武術亟待建立與現代社會結構相適應的文化互動模式,完成與傳統農業社會結構的關系解構,建立與新型社會結構相適應的新型互動關系。現代化進程加快,傳統文化要想繼續在文化環境中發展存活,就必須跟進時代,進行現代性轉化,加強創新力度。例如,利用網絡傳媒、網絡直播、文創產品、活動會演等形式擴大自身影響力和宣傳力,不斷保持活力,發揮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當代的文化凝聚力和文化向心力[5]。過去與現在的問題是制約當今所有傳統文化可持續發展的通病,怎樣解決這些問題,需要深入實地,在田野中尋找答案,而螳螂拳構建出的現代性創新空間,就給予了新的視角去探索如何創新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
螳螂拳的發源地雖然眾說紛紜,但起源于山東已被確定。在訪談過程中,通過對螳螂拳傳承人、武館教練、武館學生、武術協會負責人、螳螂拳愛好者等群體進行了解,筆者發現,這些人大多從小習武,很多人因為習武荒廢學業放棄念書,因此對于螳螂拳文化的書面貢獻有限,又限于經濟條件不佳,一些傳承人被迫改行,無法繼續在發揚螳螂拳文化領域綻放光芒[6]。同時,對于螳螂拳起源和發展歷史,民間傳聞眾多,亂象頻出,很多故事被冠以玄幻和夸張的成分,不利于螳螂拳歷史梳理和整合。在查找文獻過程中筆者發現,現階段學者對于螳螂拳研究存在空白和不足,高水平研究文章數量少,高水平專著也屈指可數。現有研究一般從螳螂拳歷史、師承、代表人物、拳法技巧、非遺保護層面入手,內容較為籠統,一手資料匱乏,系統性研究少,大都是使用“放之四海而皆準”地對武術研究的常用套路。有的文章以螳螂拳作為抓手與其他文化做比較、作鋪墊,忽略了螳螂拳本身的價值。幾位螳螂拳傳承人也指出,多年來有很多人對他們進行訪談,但大多為新聞媒體記者,問題千篇一律,多是為湊新聞而進行[7]。隨著資深螳螂拳傳承者老去,搶救家鄉傳統文化已迫在眉睫。我們需要記錄的并非僅是轟轟烈烈的大事件,也要傾聽日常生活中與螳螂拳有關的人的話語。保護螳螂拳為我們創造出了遺產保護空間,讓人們能夠有機會施展拳腳,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提上日程[8]。
在萊陽市傳統鄉村社會中,螳螂拳作為一種具有鮮明區域特點和民族特色的重要文化資源,能夠通過構建特定社會空間加大人們的文化認同、 提升創新意識、加大遺產保護力度,這不僅可以實實在在地提升居民、村民的道德修養和文化素質,還能夠形成獨特的文化產業和鄉村文化。在此過程中,螳螂拳成為一種凝聚、發揮中華優秀文化的引導力量,鼓勵了廣大居民積極參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讓人們成為發揚當地文化的主力軍和主體力量,推動當地的文化建設和鄉風文明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