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猶豫及其影響因素研究進展

龍思貴，王健力，張 妍，季倩倩，吳晶瑩，金 輝

(東南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與衛生統計學系，江蘇 南京 210009)

2020年新型冠狀病毒(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SARS-CoV-2)在全世界范圍蔓延，嚴重威脅著人類健康，接種安全有效的疫苗實現群體免疫，對于結束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 -19)大流行至關重要。目前已經開發出可用的新型冠狀病毒疫苗(簡稱為新冠疫苗)，但疫苗接種情況并不樂觀。疫苗猶豫的原因存在背景特異性，目前國內對新冠疫苗猶豫缺乏系統研究，現將各國新冠疫苗猶豫情況及其影響因素概述如下。

1 疫苗猶豫定義

疫苗猶豫即在疫苗接種服務可及的情況下拒絕或延遲接種疫苗，包括拒絕接種某些疫苗、但同意接種其他疫苗，以及推遲疫苗接種或不確定是否接種疫苗。疫苗猶豫受諸多因素的影響，學者們分析疫苗猶豫影響因素并由此建立了著名的“3Cs”模型，主要涵蓋信心(confidence)、自滿(complacency)和便利(convenience)三方面。

2 新冠疫苗猶豫現狀

全球都面臨著新冠疫苗接種猶豫不決的現象，且反疫苗接種運動的影響越來越大[1-2]，導致通過建立群體獲得性免疫的方式抗擊疫情變得很困難。無論是在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在普通人群還是醫務工作者中，新冠疫苗猶豫程度一直維持在較高水平。

2.1 發展中國家 2020年2月及8—9月，在香港三次COVID -19流行期間對香港各類工作人員進行了兩次橫斷面調查[3]，結果顯示，在第三次流行期間猶豫程度高于第一次，其中文職、服務和銷售人員猶豫程度最高，主要與疫苗的安全性有關。2020年3—4月對中國大學生進行橫斷面調查[4]結果顯示，大多數人愿意參加新冠疫苗試驗，與美國醫科學生相比，疫苗猶豫程度較低。

2020年12月于阿拉伯國家開展的調查[5]結果顯示，約旦、科威特、沙特阿拉伯居民對新冠疫苗接受率均低于29.4%，其中，男性、受教育程度較高和有慢性疾病史的人猶豫度較低。科威特的猶豫度高于約旦，可能與其輿論環境有關。而早期沙特阿拉伯通過在線調查獲得的接受率卻高達64.7%[6-7]。

2.2 發達國家 2020年4月對美國成年人的橫斷面調查[8]結果顯示 ，約半數人對接種疫苗猶豫，與年齡、種族、教育程度關系密切。5月，美聯社的民意調查[9]結果顯示，年輕人猶豫程度更高，非洲裔和西班牙裔美國人猶豫度遠高于非西班牙裔白人，疫苗的不良反應和接種后感染COVID -19的風險為主要阻礙因素。10月另一項調查[10]結果提示，應高度關注50歲以下和低收入家庭的人群，并鼓勵其接種疫苗。9月、12月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調查[11]結果顯示，愿意接種的人群比例上升，但年輕人、婦女、非西班牙裔黑人、受教育程度較低、收入較低、無醫保的成年人的猶豫度仍較高，令人擔憂。凱撒家庭基金會的調查[12]結果顯示，民主黨人相比共和黨人疫苗猶豫度低。在美國全國范圍內，黑人感染病毒的可能性是白人的3倍，且一旦感染，其死亡的可能性是其他人的2倍[13]，但其疫苗猶豫程度卻更高。

超過10%的意大利大學生存在疫苗猶豫[14]，其中醫療保健專業學生與其他專業學生相比無差異。在意大利第一次全國封鎖之前、之中和之后對接種疫苗意愿的調查[15]結果顯示 ，在封鎖期間，猶豫度較低，且隨著風險認知的增加而降低。

2020年7月對英國成年人進行的橫斷面調查[16]結果顯示，約40%的人持猶豫態度，與社會人口因素、流感疫苗接種與否等有關。9—10月猶豫率下降，且主要與“陰謀信念”、年齡、性別、收入和種族有關[17]。

2020年3月，法國全國封鎖10 d后，18歲及以上的法國人中，有26%的人不愿意接種新冠疫苗[18]。4月，每天死于COVID -19的人達到峰值，期間進行的四項調查顯示[19]，仍有四分之一的參與者不愿接種，且對疫苗的態度與政治黨派和政治制度顯著相關[20]。

2.3 不同群體 肥胖是COVID -19發病和死亡的高危因素，但新冠疫苗對肥胖患者的有效性可能較低，增加了肥胖人群對新冠疫苗的猶豫程度[21]。保持衛生保健工作者的健康是預防、減緩病毒大流行的一個重要保證，但在2020年2—3月對中國香港護士的調查[22]顯示，猶豫度高達60%，原因有“懷疑有效性和安全性”、“認為沒有必要”等。對美國醫科學生的一項調查[23]顯示，幾乎所有參與者都對疫苗持積極態度，但僅半數愿意參加疫苗試驗，23%的人不愿意在疫苗獲批后立即接種疫苗，提示開設有關新冠疫苗安全性和有效性教育課程的必要性。不同群體對新冠疫苗的猶豫程度不同，與不同群體的特征、扮演的社會角色不同等相關，需要采取針對性措施改變疫苗猶豫現狀，提高接種率。

3 新冠疫苗猶豫的影響因素

3.1 信任度

3.1.1 疫苗 疫苗本身屬性一直是公眾關注的焦點。對疫苗安全性、有效性及不良反應的擔心始終是全球疫苗猶豫的三大原因之首[24]。運用結構方程模型分析證實疫苗安全性和有效性等指標有助于公眾對新冠疫苗的接受[25]。

社會環境也是疫苗猶豫的影響因素之一。在過去的十年中，中國發生了十余起疫苗危機事件，損害了公眾對于疫苗的信心[26]。此外，歐美地區曾發生過反疫苗接種運動[27-29]。然而，Lin等[30]研究認為，對假冒或者有問題疫苗的擔憂并不是影響新冠疫苗接種的主要障礙，因為COVID -19造成的威脅可能已蓋過了公眾對假冒或有問題疫苗的擔憂。

3.1.2 政府 公眾對疫苗的態度受政府相關部門關于疫苗策略的制定與管理的影響。Weintraub等[31]通過回顧過去疫苗運動和傳染病流行經驗教訓，認為政府應該投資循證戰略，以確保新冠疫苗起到保護公眾健康的作用，對衛生服務和生計的破壞降至最低。此外，推行疫苗強制接種[32]和公益性免費接種[33]也可以降低疫苗猶豫。

3.1.3 媒體與溝通模式 新冠肺炎的全球流行已成為社交媒體的焦點，但其中不乏大量虛假和誤導性信息[34]。有學者[30, 32-35]提出，媒體向公眾提供準確的疫苗信息對于推進新冠疫苗的接種至關重要。此外，公眾也應該從權威性高的渠道獲取疫苗相關信息，避免受到不當信息誤導。正確的新冠疫苗知識能夠幫助公眾識別可靠的信息來源，網絡媒體和傳統媒體的聯動合作有助于消除民眾恐懼和風險認知，改善疫苗猶豫情況，進一步提高新冠疫苗接種率[36]。

3.1.4 衛生服務工作者 在新冠大流行期間，醫生、護士、社區衛生服務者等衛生服務工作者被公眾認為是最可信賴的疫苗接種信息來源之一[37]。然而，近期多項調查研究結果顯示，衛生服務工作者表現出一定程度的新冠疫苗猶豫水平[22, 38-40]，這將破壞公眾對疫苗的信心，但是相較于一般人群，衛生服務工作者新冠疫苗猶豫水平較低[41]。

3.2 自滿 研究[42]表明，認為自己有一定SARS-CoV-2感染風險的個人，表現出較低的新冠疫苗猶豫。而有較高疫苗猶豫的人常常低估疾病感染風險，沒有看到疫苗預防疾病的真正價值[43]。在大流行期間，由于疾病威脅更加突出[44]，人們對接種疫苗表現出更大的興趣。

社會經濟地位、受教育程度的差異會造成人們健康素養的差異，且與疫苗猶豫水平呈現負相關[4，45]。研究表明，中國青年學生有較低的SARS-CoV-2感染死亡率，因其健康素養較高，能更客觀地評估感染風險和預防價值，更愿意采取保護性行為如接種疫苗等[46-47]，而不是一味地盲目自滿。

3.3 便利 要想解決新冠疫苗猶豫現象，必須解決由于成本、冷鏈運輸和疫苗難以獲得的難題，疫苗獲得的不便利性可能會降低人們對疫苗的信心和需求[42]。因此，促進新冠疫苗的可獲得性和便利性是改善疫苗猶豫現狀的重要措施[48]。政府和公共衛生當局要從已有的安全、有效的新冠疫苗中根據疫苗有效性、安全性和成本進行選擇，選擇一種特定的新冠疫苗按人群優先接種模式進行推廣，從而提高整個社會疫苗接種便利性，進一步影響新冠疫苗猶豫率[49]。

3.4 其他 集體責任感被定義為愿意通過疫苗群體免疫保護他人[50]。集體責任感越強的受訪者疫苗猶豫水平越低，接種新冠疫苗的意愿也越強[40]。當身邊足夠多人接種疫苗時，“搭便車”心理會被削弱，使得人們更加愿意接種疫苗[51]。

疫苗來源也可能影響公眾對疫苗的態度。Lin等[30]研究結果顯示，中國的廣大參與者顯示出對國產新冠疫苗的偏好；而Kreps等[52]研究結果顯示，美國的成年人不太可能選擇在美國以外開發的疫苗。

除此之外，個人參與信息搜索過程中的信息源，感知風險的能力，包括疾病流行情況，都會影響新冠疫苗猶豫程度。自新冠肺炎大流行開始以來，公眾對于新冠的已知正確信息缺乏信任，而錯誤信息則被廣泛傳播，導致普通公眾對新冠肺炎疫苗的接受率很低[53]。社區是重要的信息源，主觀的社會規范，以及社會圈子里的關鍵人物及醫務工作人員所提供的信息在普及新冠疫苗接種方面至關重要[54]。Fournet等[55]研究表明，對疫苗接種猶豫不決的群體，通常他們對疫苗安全問題感到擔憂，對免疫接種的需求、程序和時間也不確定。綜上所述，每個群體對信息的反應不盡相同，對信息源的熟悉和信任程度也是解決新冠疫苗猶豫的關鍵點[56]。

4 疫苗猶豫的應對

擔心新冠疫苗的安全性與有效性是接種的主要障礙。新冠疫苗的快速研發引起公眾對疫苗質量的擔憂，需幫助居民建立對新冠疫苗的信任。疫苗生產者應公開新冠疫苗開發流程，以消除公眾的疑慮。國家應完善問責制度，監督疫苗生產，將新冠疫苗納入計劃免疫。跨國合作開發新冠疫苗也將降低疫苗猶豫度[57]。

作為公眾信賴的信息來源，衛生服務工作者應鼓勵新冠疫苗接種。如向患者推薦疫苗，在安全和方便的地方提供疫苗接種服務[58]，降低受種者在接種過程中的感染風險，通過網絡溝通減少公眾對疫苗有效性和副作用的擔憂，通過雙向交流識別疫苗猶豫的原因，提供受眾所需信息[59]，提高接種率。周圍人的支持和有影響力的領導人的推廣，可增強公眾對疫苗的信任。

疫情期間，人們主要通過社交媒體獲取信息，虛假疫苗信息的傳播加劇了疫苗猶豫，互聯網公司需積極消除錯誤信息，個人需辨別虛假信息，就疫苗接種問題做出明智決定。針對不同社會群體的健康教育也是可取策略。

5 結語

疫苗猶豫降低疫苗接種率，破壞免疫規劃成果，危害人群健康。不管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新冠疫苗猶豫。疫苗猶豫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其中公眾對疫苗、政府、媒體和衛生服務工作者的信任，疫苗可及性、可負擔性和可獲得性，集體責任感及疫苗來源也會影響疫苗猶豫。針對新冠疫苗猶豫的特點及影響因素，可以從不同層面采取針對性措施，改善新冠疫苗猶豫，實現群體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