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市文化視角解析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設計

張津輔/Zhang Jinfu

互聯網巨頭谷歌提供的數據顯示，在世界范圍內，足球運動坐擁約35億“粉絲”，當之無愧成為地球上最具魅力、最受歡迎的體育運動。時至今日，足球運動不只是一項體育競技項目，有些城市還將它作為傳播媒介，在宣傳和推廣城市形象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當賽場上進球后球員親吻隊徽慶祝時，當球迷搖動印有隊徽的旗幟助威高呼時，隊徽儼然變成了足球世界中備受崇拜的“圖騰”。

近幾年，隨著我國足球俱樂部完成名稱中性化的改革，隊徽的設計也逐漸趨于中性化，北京國安、天津津門虎和上海申花等多家球隊發布新版隊徽。這一變化引發了筆者對隊徽設計的探究和思考。本文以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為切入點，通過對球隊隊徽設計理念的解讀與分析，探討城市文化對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設計的影響，追溯它們的創意來源與設計立意，解析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設計與城市文化的內在聯系。

一、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概述

“隊徽”一詞以美式英語的logo來解釋并不確切，因logo通常被定義為現代企業品牌標志。而從“FC Barcelona updates crest”或“History of Manchester City FC Badge”等相關的足球報道中發現，用crest和badge來表述“隊徽”更為標準。從概念上講，“標志”是表明特征的記號或事物，以簡單、顯著、精練的形象來指代某一事物，表達一定的含義，傳達特定的信息。而“隊徽”的概念一般是指球隊、運動團體或組織的徽章標志。“標志”指代范圍較為廣泛，而“隊徽”則范疇較小。從設計構成形式上講，球隊隊徽的設計是通過獨特的造型、文字、顏色等視覺要素，利用美學規律進行合理的排版與構圖。從功能上講，隊徽不僅是足球俱樂部球隊的圖騰和符號象征，而且還承載著球隊的精神內核和輝煌歷史；不僅具有豐厚的美學價值，而且還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和深厚的精神意蘊。為爭取所在城市更多球迷的擁護，獲得更多的認可，俱樂部往往在隊徽設計中極力彰顯所在城市獨有的文化魅力。

二、城市文化與足球隊徽

城市文化是人類文化的一種特殊形態，其定義具有多元性和復雜性。學者鄭衛民援用了廣義的“文化”定義，認為“城市文化”簡單地說就是人們在城市中創造的物質和精神財富的總和，是城市人群生存狀況、行為方式、精神特征及城市風貌的總體形態。學者劉國光在《中外城市知識辭典》一書中認為，“城市文化”包括物質文化和非物質文化兩個方面。結合學者們對“城市文化”的不同定義和總結，本文將“城市文化”以物質與非物質兩個層面進行劃分，探討城市文化在隊徽設計中所發揮的作用。其中物質層面的文化是有形的、實體化的、可感知的。它是可見的、顯性的，屬于城市文化的表層。而非物質層面的文化則是不可見的隱性文化。它是無形的、觀念化的、抽象化的，屬于城市文化的內核，凝聚著城市的思想精髓。二者并非對立的存在，而是相輔相成、相互作用，共同構成了每座城市特有的文化。

城市文化孕育了足球文化，足球運動也展現著城市的活力、豐贍著城市的文化內涵。它們相互促進，相互影響。足球運動對城市具有能動的反作用，能夠展現出風格迥異的城市性格。巴塞羅那、皇家馬德里、國際米蘭等球隊早已成為其所在城市的一張閃亮的名片，它們的隊徽是城市文化與足球文化交融的具象化符號。目前，對于球隊隊徽設計的探討與研究并不多：程智力等通過對比，研究了中外足球俱樂部的隊徽設計美學；杜雨婷以盾牌元素為例，分析了中歐足球俱樂部標志設計元素的使用；楊上葵對中國職業足球俱樂部的標志設計進行了研究。從城市文化的視角探討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設計更是寥寥無幾。

三、隊徽設計從城市的物質文化層面汲取靈感

從上文對城市文化的劃分來看，有形的、可感知的、顯性的物質文化層面主要包括地理區位特點、自然風光、人文景觀、有形的工具器物等。人們將這種有形的、符號化的實體作為交流和溝通的媒介，向世人呈現自己城市的精神風貌。

（一）自然景觀是人文景觀的基礎，二者相互依賴并存在于城市之中。城市與自然是融合共生的。自然景觀不僅為城市增添了獨特的魅力，也為球隊隊徽的設計提供了創意源泉。河流是城市誕生的搖籃，幾乎每座歷史名城都有一條代表城市榮耀的河流。它不僅是城市的一道美麗的風景線，也是城市的靈魂和標簽。英國曼徹斯特市以河流揚名世界，曼徹斯特聯隊（曼聯）和曼徹斯特城隊（曼城）早年分別將河流作為隊徽設計的核心元素之一，傾斜的三道條紋的圖形是梅德洛克河、艾爾維爾河、艾瑞克河三條河流的抽象化演繹。直到20世紀60年代，曼聯才用手持三叉戟的紅魔“弗雷德”取代三道條紋，而曼城隊徽中依舊保留著三道條紋的圖形。不同的地理區位和氣候特征影響著該區域動植物的分布狀況。人類對動物馴化和植被改造介入度很高，還把喜歡的動物、植物作為對城市發展的精神寄托，以“市花”“市樹”“市鳥”等命名，作為城市的象征。隊徽設計中，將這些動植物作為視覺符號，可以有效地傳遞城市文化。以亞洲足球俱樂部為例，日本的FC岐阜隊徽將具象化的岐阜縣“縣花”紫云英造型與抽象化的木曾川、長良川、揖斐川的三道條紋相結合，隊徽外輪廓將岐阜縣的山脈造型與盾的造型進行共生同構的處理。大阪鋼巴隊將象征大阪的百舌鳥和“市樹”銀杏的形象應用到自己的隊徽設計中。

（二）人類在對自然界的不斷改造進程中建立了城市，并創造出了具有地域特色的人文景觀，進而構建了自己獨有的歷史文化脈絡。其中這些有形的人文景觀成為城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城市人文景觀作為表現形式進行隊徽創意構思設計不乏先例。尤其是城市中的地標建筑，總能以最快速、最簡單的方式喚起人們對一座城市的記憶。以歐洲五大聯賽為例，西甲的畢爾巴鄂競技隊選取城市中的著名歷史建筑——圣安東尼教堂和圣安東尼橋進行隊徽設計。其新版的隊徽摒棄了先前隊徽的具象化圖形，將地標建筑以剪影圖形的形式擺放到隊徽的左上方。法國巴黎屹立在戰神廣場的埃菲爾鐵塔，責無旁貸地成為巴黎圣日耳曼隊隊徽設計的視覺要素，圓形隊徽中最引人注目的環節就是位于中心部分的紅色“人”字造型的埃菲爾鐵塔。藍、白、紅的色彩體系以及象征法國的鳶尾花圖案，進一步給球隊打上了法國印記。相對于歐洲豪門球隊，其他地區的足球俱樂部更是急需城市地標的加持，以提升球隊的知名度。泰國的武里南聯隊就將當地名勝古跡帕儂藍寺的形象置于隊徽最顯眼的位置。顯而易見，利用辨別度高的物象展現其城市文化，更直觀、更快捷，信息傳達也更準確，而且可以快速拉近球隊與球迷之間的距離，使球迷產生歸屬感和認同感。

（三）城市在成長、發展、變革的進程中離不開人類不斷創造的實體化物品，包括日常生產生活工具、交通工具等有形的工具器物，有的甚至成為城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以船只為例，它是人類制造的重要之物。帆船作為常見的交通工具，恰巧折射出曼徹斯特的城市文化。為此曼徹斯特“雙雄”把帆船的造型搬到兩支球隊的隊徽中，帆船暗示著該城市以水上貿易為主的城市經濟發展定位。作為冷兵器時代利器的弓箭早已喪失了其遠程殺傷性武器的意義，取而代之的是其所具有的歷史文化底蘊。日本J聯賽的廣島足球隊很注重球隊的文化建設，結合其所在城市的文化特點，把球隊命名為“廣島三箭”。其隊徽中出現了三支箭的圖案，意喻“團結”和“拼搏”。類似的創作立意在其他球隊隊徽設計中也比比皆是。如我國中超聯賽中滄州雄獅隊就將全國重點保護文物“滄州鐵獅子”的造型作為隊徽設計的核心要素。“滄州鐵獅子”不僅是滄州人民的智慧結晶，更是滄州城市的文化符號。

由此可見，運用現代設計語言，從城市文化中的物質文化層面掘取素材，可以設計出蘊含城市文化特色的球隊隊徽。這些隊徽設計雖然從表面上看取材于城市文化的物質實體形態，但實際上蘊藏著極為豐富的非物質文化屬性。因此，隊徽設計不僅可以從城市文化的物質化實體形態中攝取養分，還可以從城市的非物質文化層面出發進行構思創意（圖1）。

圖1 隊徽設計梳理圖（隊徽圖片來源于網絡）

四、隊徽設計從城市的非物質文化層面汲取創意來源

伴隨城市的變遷與發展，城市居民在長期的社會生活實踐中創造了豐富的物質和非物質文化。與物質文化相比，非物質文化是隱性文化，是城市文化的內核，也是城市的根和魂。非物質文化涵蓋范疇更為廣泛，包括城市歷史、傳統文化、宗教信仰、家族文化、價值觀念等。球隊隊徽的設計也可以從這些無形的非物質文化中攝取創意源泉。

每座城市都有其獨特的歷史文脈，通常還流傳著一些美麗的傳說。諸多球隊的隊徽設計從中汲取了設計靈感。例如，羅馬城的歷史傳說故事非常著名。意甲羅馬足球隊就是以此為創意原點，將“母狼哺嬰”作為隊徽設計中主要的視覺要素。初版盾形隊徽是由“母狼哺嬰”的圖形和字母“ASR”組合而成。1979年，意大利平面設計師皮耶羅·格雷頓為該隊設計了一款極簡主義風格的黑色狼頭的圓形隊徽。20世紀末，“母狼哺嬰”的盾形隊徽重出江湖。2013年，隊徽將“母狼哺嬰”的圖形進行扁平化的優化更新，“ROMA”和“1927”的字樣取代了“ASR”字母組合。西甲巴塞羅那隊的隊徽設計與城市的英雄傳說頗有淵源，其中白底的紅十字象征著英雄圣喬治。他執阿斯卡隆圣劍誅殺了禍亂當地百姓的惡龍，拯救了加泰羅尼亞人民。而黃紅條紋源于“血手印”的傳說。相傳維弗雷多一世伯爵曾與皇帝并肩作戰。身負重傷的他在彌留之際懇求皇帝賜予紋章。于是，皇帝在伯爵的金色盾牌上畫出四道鮮血手印。后來，紅黃條紋成為加泰羅尼亞的區旗。1910年，卡萊斯·科馬馬拉將白底紅十字、紅黃條紋以及隊服中的紅藍條紋組合在一起，設計完成了巴塞羅那球隊隊徽。之后，歷次巴塞羅那球隊隊徽的更新都是在繼承傳統隊徽的基礎之上進行微調和優化。我國的足球隊徽設計也不乏優秀案例，其中淄博蹴鞠足球俱樂部就將城市非遺文化與中國傳統印章進行了巧妙的結合。由蹴鞠縮寫字母“CJ”構成的隊徽，也是蹴鞠人的形象。而該造型與漢代畫像石中“蹴鞠”畫像有異曲同工之妙。該隊徽不僅詮釋了淄博是蹴鞠運動的發源地，也宣傳了蹴鞠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

城市歷史發展中，故事傳說往往與宗教傳承糾纏在一起。歐洲足球俱樂部球隊的隊徽設計不僅取材于故事傳說，還明顯受到宗教文化的影響。蘇格蘭頗負盛名的“老字號”德比中的格拉斯哥流浪者和凱爾特人兩支球隊，現如今已成為格拉斯哥城市文化的一部分。在同一城市中，宗教信仰的差異性投射到兩支球隊的隊徽設計中。以凱爾特人隊為例，這是由居住在格拉斯哥的擁有天主教信仰的愛爾蘭移民成立的一支球隊。其隊徽與備受愛爾蘭人民愛戴的圣帕特里克有關，帶有明顯的愛爾蘭文化和天主教色彩的烙印。圣帕特里克曾用三葉草向當時的愛爾蘭人解釋宗教的教義。四葉草因其罕見而被賦予“幸運”之意，故而球隊選擇了綠色的四葉草圖案作為隊徽的視覺核心元素。在歐美足球俱樂部球隊的隊徽中，十字架的視覺元素屢見不鮮，甚至十字架的樣式也各不相同。智利老牌勁旅天主教大學競技隊的隊徽中間鑲嵌著傳統的藍色拉丁十字架，法甲的梅斯隊隊徽使用的是象征自由的兩橫杠洛林十字架（實際上洛林十字架也是洛林家族的徽章），西甲的球隊畢爾巴鄂競技隊的隊徽兩側是“X”形的圣安德魯十字架，而塞爾塔隊隊徽使用的則是以百合花紋飾裝飾的圣地亞哥十字架（它也是圣地亞哥騎士團的標志）。

實際上，歐洲的宗教文化與尚武的騎士精神也息息相關。例如曾用于識別軍隊番號的徽章，后來也作為歐洲家族的紋章。人民大眾是城市和城市文化的締造者。在城市的成熟和發展過程中，不少知名家族對城市社會文化的進步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佛羅倫薩的美第奇家族、米蘭的維斯孔蒂家族，其徽章甚至成為城市的市徽。因而在歐洲俱樂部的隊徽中出現名門望族的家族徽章也就不足為奇了。如維斯孔蒂家族相信龍頭蛇身的怪物能為家族帶來幸運，1928年國際米蘭就啟用了這個龍頭蛇身的怪物作為球隊隊徽。1960年和1979年，國際米蘭先后兩次推出龍頭蛇身圖案的隊徽。在20世紀60年代，德甲的拜仁慕尼黑隊第一次將藍白菱形款的巴伐利亞州州幟圖案融入隊徽設計中。該圖案曾經是統治巴戈利亞地區長達七百多年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徽章的圖案。而在佛羅倫薩的隊徽設計中，依稀可見美第奇家族徽章的影子。

由此可見，從城市的非物質文化層面汲取設計源泉，拓展了隊徽設計創意構思的空間。較之物質文化層面，城市文化中的非物質文化層面更聚焦于精神內核的展現，并利用可視化的符號精準地傳達出城市的內涵。

五、小結

城市是人類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結晶，城市文化所涵蓋的內容龐雜而豐富。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構思設計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都應深挖其所在城市各類優秀的文化資源，以突顯城市的地域特色，實現視覺設計語言與城市本土文化的有機結合，使足球隊徽設計更具辨識度。同時，足球隊徽設計也是對城市優秀文化的傳承與活化。

期望以上通過從城市文化視角對足球俱樂部球隊隊徽創意構思的剖析，能為我國各類體育隊徽設計提供具有一定參考性的建議；更期望設計師們多從城市文化視角進行構思立意，創作出契合球隊形象、匹配城市文化底蘊、滿足客戶要求和球迷審美需求的隊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