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靜/ 韓聰：我們一起并肩跨過憂愁河

格林

隨著一曲深情訴說橋與河守望相助的《憂愁河上的金橋》終了，頃刻間，全場掌聲、歡呼聲激蕩，隋文靜和韓聰緊緊相擁，淚流滿面。中國隊在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花滑雙人滑比賽終于圓滿收官！雙人滑組合隋文靜/韓聰不負眾望，一舉奪金。二人15年的磨難和陪伴，此刻凝結成一枚最燦爛的勛章。這一幕不僅印記在了冬奧會的歷史上，更永遠鐫刻在二人的心頭，因為它與勇敢、堅韌、信任等一切美好的詞語有關。

不被看好的“希望之星”

韓聰一直覺得自己先天條件不好，雖然出生在哈爾濱，但他體型瘦小，更像個文靜清秀的江南書生。相較于其他雙人滑男運動員的高大健碩，身高只有1.7米的韓聰的確不像是該項目的理想人選。更要命的是，小時候右腳被絞進過疾行的自行車車輪，導致右腳跟腱比正常人短了一截。“我的身體仿佛寫滿了問句——你怎么可能去練雙人滑？”韓聰曾這樣自嘲。

直到15年前的一天，教練拉了一個同樣瘦小的小姑娘過來，說：“她叫隋文靜，以后你們就是雙人滑搭檔了。”眼前這個小他3歲的大眼睛姑娘，顯然跟韓聰內斂的性格不同，她大膽樂觀，古靈精怪。沒練習幾次，她就提出不一樣的想法：“聰哥你看，我們身材很一致，而且都是黃金比例，或許比他們一高一矮的組合另有優(yōu)勢呢！”在新搭檔的感染下，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在韓聰心里野蠻生長。

傳統(tǒng)的雙人滑組合是大長腿男選手搭配嬌小的女選手，幾乎所有的組合動作都為這樣的身形搭配設計。但隋文靜和韓聰一致認為，自身巨大劣勢的背面，一定有著同等的巨大優(yōu)勢，“我們可以利用身材均衡的特點，創(chuàng)造新的動作，發(fā)現更好的自己。”

于是，雖不被看好，二人硬是闖出了一條新路——獨創(chuàng)了專為自己身材設計的靈動、整齊的表演風格。這條揚長避短的獨創(chuàng)之路來之不易。每天訓練任務完成后，二人就主動留下來摳細節(jié)，即便是一個手心相對、伸向空中的簡單動作，為了達到節(jié)奏和氣息整齊劃一的效果，他們也要無數次地加練。“很少有組合會比他們的動作更協調，雙人轉的同步性，令人嘆為觀止。”當時的教練給出很高評價。

兩年后的2009年，二人就在全國花滑錦標賽上一舉奪冠，并摘得世界青少年花滑錦標賽的冠軍。對此，直爽的隋文靜樂了：“之前不看好我們的人都在說他們當時說錯了。”一時間，“神童組合”“雙人滑的‘希望之星”等冠譽接踵而來。

傷病，是我們披荊斬棘的武器

眼前似乎一片坦途。轉戰(zhàn)成人組后，二人同樣在國內外賽場獲譽無數：世錦賽2金3銀、2018年平昌冬奧會銀牌、多次四大洲錦標賽冠軍……

但很少有人知道榮譽背后的這幾年，他們到底經歷了什么。2013年，隋文靜遇到了職業(yè)生涯的第一個巨大挫折——骨骺炎。每天鉆心的疼痛，甚至讓她無法站立在冰面上。雖然在同年堅持參加了世錦賽，但比賽結束的那一刻，疼痛讓隋文靜忍不住當場痛哭。一旁的韓聰也是痛徹心扉的難過，因為只有他知道，堅強的搭檔為了不耽誤比賽，放棄了手術治療的機會，為此，每天都是他背著她到冰場堅持訓練。這次傷病最終導致二人錯失了2014年索契冬奧會的參賽資格。

如果說這次考驗是他們的傷痛“初體驗”，那么2016年隋文靜遭遇的一場大手術，則是更大的磨難和歷練。由于長期傷病的積累，她當時不得不進行右側腳踝外側副韌帶重建和左側腳踝肌腱復位手術。在這場手術里，醫(yī)生將去掉她右腳里所有的軟骨。“我能聽見每顆釘子敲進骨頭的聲音，甚至能聞到鉆頭磨掉骨頭的味道，我真的害怕極了，以后還能不能滑冰？”術后3個月，隋文靜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這對一個正值黃金期的運動員來說，無疑是恐怖的“凌遲”。

愛莫能助的韓聰同樣在忍受煎熬。一天孤獨的苦練結束后，他會坐一小時車去醫(yī)院陪伴隋文靜，幫助臥床的她練習上肢，“如果實在練不了，那你就躺著看我練。”這種特殊的鼓舞和陪練，是韓聰在困難關頭告訴搭檔：我們是一體的，我練的也是你的一部分，你的職業(yè)生涯還在，我們從未分開過。

從術后重新學走路開始，之后的兩年，對隋文靜而言，是全部推倒重來。但人生豈可輕易言敗？2018年平昌冬奧會，二人又堅定攜手，為金牌奮力一搏。沒想到，傷病再次襲來。盡管吃止痛藥撐過了短節(jié)目，疼痛還是在自由滑中動搖了隋文靜的穩(wěn)定性，最終他們以微弱差距與金牌失之交臂。2019年，在參加日本埼玉世界花滑錦標賽前夕，剛恢復不久的隋文靜又在備戰(zhàn)期間受傷。但二人調整心態(tài)，繼續(xù)頑強地參加了比賽。在比賽中，他們完美演繹了意大利作曲家博索的名曲《雨，在你的黑色雙眸中》，正如身患癌癥卻不向命運屈服的作曲家所展現的，二人也將與傷病抗爭的勇氣融入每個動作中，最終與曲子琴瑟和鳴，融為一體，成為當之無愧的冠軍。

對韓聰來說，這份抗爭，不僅有搭檔受傷時自己的孤獨和焦慮，也有自身傷病的困擾。2021年休整期，他抓緊時間完成了髖關節(jié)手術，“釘了4顆釘子，磨了點骨頭。”從韓聰嘴里說出來，似乎和拔牙一樣輕松。在此期間，隋文靜也和之前的韓聰一樣，獨自一人在冰場苦練。但經歷過風雨，她早已蛻變成命運的強者，“聰哥肯定會回來的，我從來沒有失掉過信心。”

一次次的磨難之下，二人用冰刀披荊，以夢想斬棘，踩在傷病的肩膀上，向人類運動的極限進發(fā)。

你是我的金橋

“花樣滑冰讓人賞心悅目，讓你一起笑，這只是初級。真正的花滑大師，是把你滑哭，這必定需要豐富的人生閱歷。”這是雙人滑國家隊教練齊佳的經驗。在這次北京冬奧會的終極舞臺上，隋文靜和韓聰將15年的人生閱歷濃縮在短短幾分鐘的《憂愁河上的金橋》里，真的把所有觀者都“滑哭”了。

由于雙人滑的特殊性，搭檔配合的默契度決定了二人能走多遠。事實證明，隋文靜和韓聰的搭檔堪稱絕配。隋文靜曾將韓聰比作蜘蛛：“他心思縝密，辦事嚴謹，有點像蜘蛛織網，有蟲子來，一下就鎖定了。”而韓聰則將隋文靜比作跳跳虎：“她啊，就是蹦蹦跶跶的。”

性格上完美互補，在許多訓練細節(jié)上，二人更有難得的默契。訓練是漫長的，也是瑣碎的，在業(yè)內人士看來，雙人滑就意味著每天在不停地磨合中度過。比如，男生單跳的成功率高于女生，因此女生就會自責，這時男生就要去理解和鼓勵女生；一方處于瓶頸期，訓練狀態(tài)低落，另一方就要主動給予信心和陪伴；青春期發(fā)育時，身體急劇變化，搭檔要克服自身難處，積極跟對方協調，更換技術動作……

凡此種種，棘手的細節(jié)幾乎天天出現，許多條件優(yōu)秀的雙人滑組合就是被這些細節(jié)絆倒，最終遺憾解散。但隋文靜和韓聰堅持下來了，他們以對彼此最大的真誠、信任和包容，將這些難題逐一克服，正如韓聰說的：“她做手術時，我要像橋一樣給她支撐和力量，而在我做手術時，她又變成了我的橋。”

當年正在長身體的隋文靜曾調侃自己沒有腰，像個水桶，于是就有了“桶妹”的外號，而“蔥”則來自韓聰名字的諧音，因此二人被大家親切地稱為“蔥桶組合”。雖然這個稱號有趣應景，但其實彼此深厚的情義很難被“組合”二字簡單定義。他們既是對方“黑色眼眸中”的那片“雨”，一起戰(zhàn)勝傷病，挑戰(zhàn)自我；更是彼此人生“憂愁河上”的那座“金橋”，“當黑暗到來，痛苦將你包圍，我會成為你的一部分，我將為你倒下，就像跨越憂愁河的金橋……”

（資料來源：“后廠村工隊”“環(huán)球人物”“中國青年報”微信公眾號，視覺中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