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族服飾中的精神內涵

江琳

（廣西民族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0）

服飾作為一個民族的文化符號，在一定程度上既反映出一個民族的政治、經濟、文化，同時也反映了民族的藝術、宗教和信仰。各民族因其政治、經濟、歷史、文化、居住背景不同，因而呈現了不同的服飾。多姿多彩、款式豐富的民族服飾是各民族人民智慧的結晶，展示了不同民族的審美意趣與精神內涵。對于服飾的歷史文化源遠流長，最初人民是為了遮風擋雨，用樹葉或動物的皮毛來遮體，后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創造了造型各異的衣服，具有實用性又頗具審美性。

民族也是一個民族的文化標志，具有外在的表層意義與精神內涵。壯族服飾的起源，可追溯到遠古時期的古越、西甌、駱越。據資料記載最早出現的衣服，是出現在桂林甑皮巖壯族祖先用于遮體的動物皮毛，說明當時壯族祖先創造了最初的遮體物，即衣服。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與發展，后來壯族祖先開始學會植物制作衣服所需要的植物，制作成原料，隨后便出現了用棉、麻、絲原料所制成的衣服。壯族人民制作服飾的歷史已擁有較長的時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為民族文化遺產留下了一筆財富。壯族服飾主要包括服裝、配飾兩個部分。衣服指上衣與下身的褲子或裙子，是一個民族最具特點形象。既屬于民族物質的外在文化表征，又屬于民族精神的內在文化的體現。它深刻地反映出壯族政治、經濟發展水平，并形象地展示了壯族的審美意趣、禮儀信仰、宗教觀念、民俗風情等精神文化，體現了壯族服飾中所蘊涵天人合一、崇尚自然、和而不同、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內涵。

1 天人合一

壯族服飾中的色彩蘊涵著中國古代哲學思想“天人合一”的理念，完美地將人與自然結合在一起，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精神境界。壯族服飾的色彩主要以黑色與藍色為主，藍色作為冷色調，代表著寧靜、深邃、希望的感覺，像天空海洋的一樣無窮無盡。壯族服飾之所以選用藍色，源自于壯族先民對于大自然中所獲得的經驗與探索。首先，壯族作為我國少數民族中人口最多的一個少數民族，其中有一個支系因崇拜黑色，把黑色作為標志而聞名的“黑衣壯”。而黑衣壯作為壯族其中的一個小支系，主要居住在我國廣西的那坡縣，由于這里地處低緯度地區，常年四季氣候濕潤、降雨量大，植被茂盛、為服飾原料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因此，廣西那坡縣很多壯族人民會在種植一種植物叫藍靛草的植物。每年在秋天8 至9 月份壯族人民收割完藍靛草后便用來進行染布制作衣服。壯族人民用自己種植的天然植物進行染布是保留壯族祖先留下來的傳統工藝，擁有著悠久的歷史。壯族人民將這種具有顏色的天然植物進行加工處理后，將植物經過處理將布料浸泡其中，之后制成的衣服也不容易掉色，而且非常耐臟。因此被壯族人民將這種藍黑色保存了下來，一直延續到至今。壯族尚黑的習俗在民間還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過去壯族首領儂老發在依次抵御外族侵略的戰爭中受傷，情急之下他用身邊的一種野生植物敷在傷口上，傷口竟然很快愈合了。儂老發隨即率兵重新回到了戰場，擊退了侵略者。后來壯民就用這種具有“神力”的植物染布并且將它穿在身上，世代相傳[1]。由此可見，壯族人民之所以采用黑色的衣服，不僅僅是具有考慮到黑色耐臟性與實用性，還體現了壯族人民對大自然的熱愛，將大自然與人類連接，共天地共生，與萬物合為一的精神。

其次，壯族服飾尚黑源自于中國道教文化的，五方、五行、五色，其中青是作為五色其中之一，五色則是指“青、赤、白、黑、黃”在五行中對應的是“木、火、金、水、土”。東方之木屬于青色，東方所在又是道教文化中的信仰所在地，故古人認為，青色代表著強大的生命力。黑色對應五行之“水”，是雨水的象征，表現出壯族人民對雨水的極度渴望。因此，黑色也是壯族人民在人生重大儀式中的喪禮會用到的顏色。冥服一般為四件單衣，死者年紀較大，多用黑色[2]。人生禮儀是指在壯族中的誕生禮、成年禮、婚禮、喪禮中所要舉行的盛大的儀式，壯族人民認為這些是作為人生的重要節點，在參加壯族喪禮中壯族人必須穿著整齊的黑色服飾，前來奔喪、吊唁，以此來表現出對死者的尊重與懷念。因此，黑色的壯族服飾色彩呼應著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的天人合一思想。

2 崇尚自然

壯族服飾中最大的亮點要數刺繡與圖案，曾被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壯族服飾上圖案的刺繡不僅是壯族人民刺繡工藝的展現，更體現了壯族人民崇尚自然、信仰文化的特點。壯族服飾是壯族文化的載體，其中相當一部分是某種自然靈物崇拜或宗教信仰的“遺留”，這些特殊的衣服飾物一般與御寒、遮羞、美觀、財富、權力等都沒有直接的關系，但卻在服飾中擁有一種崇高或神秘的意味，包含有壯族宗教信仰傳統意識[3]。壯族人民自古居住在山里，自古以來對大自然就有著崇拜和敬畏的心理。這里樹木繁盛、魚蟲鳥獸、日月山川、風雨雷電等，壯族人民感受到大自然中有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主導著一切，認為平安或災難都受到這種力量的影響。從而他們把這種對自然的敬畏幻化成圖騰繡在服飾上，希望可以以此得到神的庇護，祈求保佑家人身體健康、無災無難。壯族服飾對自然的崇拜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對花草樹木的崇拜。壯族人民常年居住的環境里有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加上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為壯族服飾的圖案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有利條件。花的圖案是壯族服飾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種，例如牡丹花、山茶花、荷花等，這是與壯族人民的生活環境有關，一草一木體現了壯族人民熱愛大自然、崇尚大自然。另外一方面，與壯族民族傳說有關。傳說遠古時期，天地間一片混沌，屎殼郎推動著一股氣流形成的一個蛋團。之后有一只蜾蜂飛過來叮住了蛋團并咬破了這個蛋團，發現里面藏著三個蛋黃。于是一個向上飛便成為了天空，一個向下掉在下邊便成為了海洋，另一個停留在中間便形成了大地。后來大地里長出了花花草草，從畫里出來了一個披頭散發的赤裸女子，這就是人類的始祖姆六甲，即壯族的先祖姆六甲誕生了。姆六甲迎風受孕，創造了人類。因此，便有了壯族人民對花的崇拜，將花作為本民族的圖騰，壯族人民喜歡把花朵繡在服飾上，祈求家族子孫健康平安，人丁興旺。第二，對魚蟲鳥獸的崇拜。壯族人民對于動物的崇拜來自于遠古時期生產力低下，人們認為某些動物具有靈性，可以起到保護人類的作用。例如，作為壯族動物圖騰的青蛙，對壯族人民有著重要的意義。傳說中青蛙是掌管天上雷神與海里蛟龍兒子，把青蛙派到人間了解情況的使者。只要青蛙一聲叫，雷王就會下雨。壯族自古就是稻作民族，希望常年風調雨順，有利于莊家的收成。于是，壯族人民便把青蛙作為本民族的圖騰，祈求每年可以順調雨順，糧食能到豐收。對于動物的崇拜隨著社會的發展變遷，但仍可看到其蹤影，每年壯族人民都會舉行盛大的“青蛙節”，廣西河池東蘭、鳳山一帶還會唱與青蛙相關的歌謠來進行祭祀儀式。第三，對太陽云朵的崇拜。壯族傳統服飾中常見的太陽與祥云的圖騰，就是來源于壯族人民對于太陽和云朵的崇拜，據壯族的民間傳說。從前，天上有19 個太陽，很多老百姓和莊稼因干旱而死，于是壯族英雄用弓箭射掉了17 個太陽。還剩2 個，1 個變成了月亮，另一個變成了今天的太陽。它們互相不愿意出來，壯族人民為了重見天日，只要負荊請罪懇求太陽出來照亮大地，便有了祭太陽的節日，壯族人民從此便把太陽圖案用金黃色的線繡在服飾上，祈求太陽普照大地。壯族服飾上的圖案不僅繡工精美逼真，體現了壯族人民崇尚自然的精神內涵。

3 和而不同

壯族服飾的款式與我國其他少數民族瑤族、苗族服飾中有部分款式相似，但其裝飾與配飾又有所差異，體現了壯族人民和而不同的精神內涵。壯族由于居住的環境在深山里，與外界聯系交流甚少，在生活習慣中具有獨特的特點，也體現在其服飾上。

壯族女士傳統服飾多以樸素得體為主，主要分為五個部分：頭上戴頭巾帕、短上衣、對襟馬甲，下身著寬腿褲或百褶裙。壯族人民喜好戴頭飾，用彩色或是印花毛巾包頭，即可以起到美觀裝飾的作用，還可以起到遮陽、防風、防寒或吸汗的效果，不僅具有美觀性還有實用性，不年紀的女士扎的頭巾還有不同的講究。壯族女士上身著右衽斜短襟-上衣，在領口位置或袖口位置有些會繡有花邊作為點綴。一般女士上衣可以分為對襟和斜襟兩種款式，有領子和無領子之別。在上衣的邊縫會縫有紐扣，有部分壯族女士會穿著破胸的對襟上衣。腰間佩戴彩色的圍裙，這也是壯族女士服飾的一大特色。壯族女士下身則穿著較寬大的黑褲，在褲子的膝蓋位置會鑲彩色的絲線。壯族女士的鞋子分為兩種，一種是日常下地勞作時穿的草鞋，一種是參加盛大節日或趕集時穿手工刺繡的繡花鞋。壯族婦女普遍喜歡佩戴銀飾，例如項圈、耳環和手鐲等，在壯族傳統習俗中佩戴銀飾可以驅邪，當身體不適的時候可以通過所佩戴的銀飾色澤來判斷是否生病。壯族男士服飾頭上包黑色的頭巾或者戴帽子，與女士頭巾一樣具有遮陽吸汗與防寒的功能性。上身著用當地土布制作成的對襟唐裝，領子為短領對襟，并縫制有一排紐扣作為裝飾，數量大概是6 對或者8 對。胸前還縫制有左右小口袋兩個，腹部有兩個大口袋，上衣的下擺縫制成寬邊。下身著寬大的齊膝褲子，一般不穿長褲，有的男士會綁腿。下地勞作時穿草鞋，日常出行穿布鞋。壯族服飾的款式上與其他民族服飾的款式大體相似，在其裝飾與配飾上獨具匠心保留了壯族特色，體現了壯族和而不同的精神。

4 自強不息

壯族服飾中其服飾的面料是經壯族人民多道繁復的工序方能制作完成，從種植原料到收割再到浸染蘊涵著壯族人民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正如《易經》所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壯族先民自己染布制作服飾的傳統由來已久，工序也極其復雜。第一步，是制作服飾的坯布。壯族人民紡織通常是將產于嶺南地區的葛、麻、棉、蕉、竹、木等原料，用紡紗機器紡紗成線，再將這些線織成布，從而得到制作服飾的坯布。織好胚布后開始做制作染布的藍靛膏，這也是壯族服飾制作過程中最關鍵的一步。因為藍靛膏制作得成功與否，會關系到今后制作服裝的實穿性與耐穿性。壯族先民會先將自己種植的藍靛草進行收割，通過水中浸泡、放涼發酵、藥水堿化、沉淀過濾與分離等一系列的復雜工序，制作成了藍靛膏。壯族先民之所以選用藍靛這種植物進行染布原因有二。其一，藍靛是自然種植的植物，對皮膚穿著較舒適，南方地區氣候炎熱，人民在農耕干活的時候易吸汗。其二，藍靛染出來的布，不易褪色經久耐穿，壯族人民生活方式主要是以農耕為主，還非常耐臟。第二步，是用制作完的藍靛膏進行染布。為了使布上的顏色均勻上色，在染布工序里邊有很多環節需要重復循環，耗費較長的時間和人力物力。在染布前先將之前制作好的藍靛膏進行稀釋，注入相等比例的水，使藍靛膏形成藍靛液體，更好地讓布料上色。將藍靛液注入到一個大容器中，一般壯族先民會使用水缸進行染布。在染布的過程中，需要用棍子進行不斷翻攪，這樣做的作用是為了每個地方的布料都能均勻上色。此外，還需要間隔一段時間就得把布拿出來晾干并不停地進行敲打，之后再入缸進入第二次浸泡。如此反復，直到布料每個地方都上色后才停止，大概需要2～3 天時間。第三步，完成了染布后開始手工縫制衣服。壯族人民的刺繡是聞名于世的，從頭上所佩戴的頭飾到服裝上的圖案、背孩子所用的背帶、褲子或裙子上的繡花以及鞋子等無一不體現了壯族人民精湛的刺繡工藝。將之前染好的布料進行裁剪成為服裝的形狀，進行拼接縫制從而形成不同的服裝樣式。制作服裝的最后一步是刺繡，不僅有裝飾點綴的功能，還承載著獨特的文化內涵。據了解，壯族人民再服裝上繡一個圖案需要到幾十甚至是上百種顏色，這對制作服飾的人不僅需要有精湛的技術還得有較好的眼力與審美能力。將選好的圖案繡完之后，這才形成了日常所見到的壯族傳統服飾。壯族服飾制作工藝復雜且繁瑣，但壯族人民依舊愿意將這套工序保留下來延續到今日，蘊含著壯族人民勤勞、自強不息的精神。

5 總結

壯族的服飾是壯族人民生活與智慧的結晶，也是民族文化的體現。在中華民族悠久豐富的燦爛歷史文化中壯族服飾從大自然中吸取靈感、從民族傳統習俗中獲取審美意趣，不斷對壯族服飾進行探尋與創作，賦予豐富的精神內涵，向世界展示了多姿多彩的壯族文化，在世界民族文化中留下一抹絢麗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