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說

郭航

莫言得了諾貝爾獎，他應當幸福，但他沒有；卞和失去了雙腿，他應當痛苦，但他很幸福。我不禁想問：幸福是什么？

有些人的幸福，藏于廟堂之上，如屈原，如晁錯，如漢武，如隋煬。他們有些是賢王美臣，有些是昏君賊子，有些得到了幸福，有些不幸死去。而他們是幸運的，有些人，以居廟堂之高為幸福，卻在無名時就成了歷史的塵埃。李白，才華橫溢的詩仙，卻并不幸福，他的志向并不是做一名皇室文人。他有政治抱負，卻沒有政治才能，于是注定不可能成為幸福者，這難道不是可悲的嗎？

有些人的幸福，隱于市野之中，這些人里，“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是幸福的，“木匠皇帝”天啟是幸福的，“縱馬行酒里，驅車置魚肉”的曹植是幸福的，“百戰不殆”的蘭陵王卻是不幸的。他們無意浮世，只求平和，他們的幸福是最簡單的。但對某些人來說，幸福確實是最難實現的，若是陶淵明身擔重任不可推辭，若是曹植并無其他兄弟，又怎么能幸福呢？

有些人的幸福，在親人的手中。漢惠帝劉盈，位及人皇，卻在及冠之年郁郁而終，因為他的父親拋棄了他，母親拋棄了他，姐姐拋棄了他，唯一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劉如意，也為母親所鳩殺，對一個視親情如命的人，他又是何等不幸？

還有些人的幸福，在另一人的眼中，桃花夫人再嫁夷楚，不過是為了保住夫君息伯的性命，能再見他一面而已；西施余生泛舟太湖永不上岸，也是為了那個愛她，卻把她推向死亡的男人。她們或許很傻，但她們絕不是不幸的人，她們的幸福在追憶，在共歡，僅此而已。

幸福的含義不在于失去自己想失去的，而是在于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但得到就要先失去啊，所以不幸的卞和，因為獻上和氏璧而幸福，幸運的莫言，因為失去了自由與輕松而不幸福。莊子說“圣人是不會幸福的，也不會不幸”，因為失之淡然，得之坦然。我說，這本就是一種不幸，不失去珍貴的，得到厭惡的，又怎能明白失去厭惡的、得到珍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