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梁曉聲《人世間》的溫情敘事

鄧雀屏

《人世間》是當代作家梁曉聲創作的長篇小說，這部作品以北方城市為背景，用溫情敘事的手法講述了周家三兄妹等十幾位平民子弟在近五十年內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本文現從以下三部分對梁曉聲《人世間》的溫情敘事進行分析：首先，從深沉博大的悲憫情懷、無私無畏的家國情懷兩個方面分析《人世間》溫情敘事的主題內涵；其次，從敘事技巧、敘事視角兩個方面分析《人世間》溫情敘事的藝術表現；最后，從創新現實主義寫作、平民意識與人性之善兩個方面分析《人世間》溫情敘事的價值呈現。

一、《人世間》溫情敘事的主題內涵

（一）深沉博大的悲憫情懷

梁曉聲在《人世間》中主要的敘事方式是溫情敘事，作品中雖然描述了苦難的生活，卻并沒有讓讀者感受到悲傷的氣氛，而是營造了一種悲而不傷的氛圍。小說自始至終都用溫情的手法對人物的苦難生活和成長經歷進行描寫，展現出人性的善良和光輝，體現了作者深沉博大的悲憫情懷。

在《人世間》中，作者梁曉聲從自我出發、從自己的故鄉出發、從底層出發，一步一步地描寫出不同社會階層的生活狀態，勾勒了人與人之間的恩怨情仇，講述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展現了人物跌宕起伏的命運，為我們展現了一幅鮮活的百姓群像圖。這些普通人在社會轉型的時候，并沒有因遇到困難而放棄對現實問題的思考，更沒有放棄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梁曉聲本身就生長于樸實的山區，因此他對底層的小人物具有非常濃厚的情感。在小說中，梁曉聲對20世紀70年代貴州山區的底層人民進行了描寫，給讀者帶來了強烈的震撼。山區生活的困窘作者在開篇就作了交代，而周家生活的“光字片”，也是一個貧窮、擁擠的棚戶區。周母從不因自己生活在“光字片”而充滿怨氣。作為一位勤勞而熱忱的家庭婦女，她認認真真把苦日子過成了詩。周父常年在外，她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長大，里里外外操心，任勞任怨。她跟左鄰右舍都相處融洽，每天都笑容滿面地跟街坊鄰居打招呼。雖然家徒四壁，她卻照樣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井井有條。生活捉襟見肘，她仍舊笑著縫縫補補，滿懷期待地給孩子們攢著春節才能吃上的豬肉。兩個心愛的孩子要離開家，去往更加貧窮和艱苦的地方，她忍住所有不舍和難過，笑著跟孩子們揮手告別。無論是貧窮、艱辛還是分離，絲毫沒有讓她臉上的笑容消失，更沒有讓她失去對未來的信心和期待。她用自己的溫柔、善良、寬厚和仁慈，讓孩子們的童年充滿了溫暖的底色。周家的三兄妹在今后的人生里正如母親一樣樂觀而堅強。作者充滿溫情的敘事讓我們看到他們用積極樂觀的心態面對苦難的生活，處處閃耀著人性的光輝，同時流露出作者深沉而博大的悲憫情懷。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要經歷各種苦難的，關鍵在于是否能夠勇敢地面對苦難，以及是否有信心戰勝現在的苦難，最后超越苦難而實現自我成長。知識改變命運，勤勞才能致富，樂觀向上的積極態度，永遠是生活的主旋律。

（二）無私無畏的家國情懷

《人世間》中有很多關于年代特征的描寫，呈現了歷史進程中的我國社會的發展。1972年到2016年，中國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發生著山河巨變。在這近五十年中，中國的政治、經濟、人文、意識形態與世界關系都改變著。跟隨《人世間》中這群社會底層小人物的故事，我們讀到了個人成長、“草根”青年的奮斗，讀到了老百姓生活的艱辛和不易，讀到了社會快速的變遷和進步，讀到了家族的興衰與延續，也讀到了親情、友情和愛情在最底層人民生活中的體現。

周志剛要離開家去參加“三線”建設，他一直說有機會一定要照一張合影，這就是中國傳統的家族意識。在《人世間》中，有充分的情節來渲染這種家庭的氛圍和家文化。比如，過年的場景，大家從四面八方趕回來就是為了過個年，這就是傳統。小說中的長輩領著自己的兒孫去拜年，不斷地表現過年的場景，就是通過過年來表現家文化。

還有一個層面，就是“國”，也就是家之外的社會層面。小說主要通過周秉義的經歷來展現，從上山下鄉，到后來的從政做官，他把小家和大家結合起來了。周志剛響應祖國號召，作為最優秀的技術骨干支援“三線”，是典型的“五好”干部：身體好、技術好、家庭成分好、思想素質好、工作態度好。當汽笛鳴響，他告別故土親人，萬般不舍，從此，咫尺天涯。他身上最樸實的精神就是要讓孩子們做一個善良、正直、誠實的人，一個和國家民族同呼吸共命運的人，無論身在什么崗位，都要盡職盡責。大兒子秉義，為人民鞠躬盡瘁；二女兒周蓉，投身到教育事業中，心系貴州大山，為貴州教育盡心盡力；小兒子秉昆，默默地守護好這個小家，讓爸爸、哥哥、姐姐沒有后顧之憂。

《人世間》用溫情的敘事手法寫出了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和中國基層老百姓近五十年的社會變遷。一個家庭的奮斗尚且如此艱難，一個國家的進步又需要多少人無私奉獻。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使命，正是因為他們身上無私無畏的家國情懷，才有了我們中國經濟的輕裝上陣、跨越騰飛。

二、《人世間》溫情敘事的藝術表現

（一）獨特的敘事技巧

梁曉聲的《人世間》從整體上來看，所有的敘事都是圍繞著一個家庭展開，但是小說并沒有將敘事僅僅局限在一個家庭當中，小說對周家三代人的生活軌跡進行了介紹，在不同的描寫中展現出了周家一家不同人物的命運的變化，運用了雙向的敘事線索。首先，從橫向的敘事線索來看，小說的描寫是按照周家三兄妹的人生道路作為描述的中心，呈現出傘狀結構，由內向外延伸，對社會各階層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進行描寫。其次，梁曉聲運用了很多重復性的敘事表達，有語言的重復，也有場景的重復。敘事語言的重復，如周蓉與周秉昆都想讓對方留在家中，自己去鄉下參加勞動，在二人的對話中，多次地提到了“老疙瘩”一詞，展現姐弟之間親切的關懷之情。梁曉聲通過運用語言的重復，來向讀者呈現一個溫馨的家庭，也是溫情敘事內涵中溫情話語的真實體現。

（二）多角度的敘事視角

在《人世間》中，梁曉聲運用了全局的視角與獨立的視角相結合的方法。在小說的開頭，梁曉聲運用的便是統攬全局的視角，從第三人稱的角度對周家最近幾年來的發展進行了介紹，如小說中寫到周志剛的人生只發生過一次根本性的改變，即由農民變成了中國的第一代建筑工人，他兒女們的人生，則一變再變，這是因為時代之變促使人的改變。在這段的描寫中，梁曉聲便是運用了全局的視角，對周父的發展以及周家三兄妹未來人生發展中會出現很多的磨難進行了交代，對社會的背景也進行了闡述。同時，梁曉聲在描述晚年的周蓉與蔡曉光夫妻二人為貴州貧困山區的孩子作出的奉獻時，也運用了全局的視角，通過二人對公益事業的付出和對公益行動的堅守向讀者進行展示，同時也與溫情敘事的主題內涵相互呼應。梁曉聲通過運用第三人稱的全局視角對小說的發展起到了推進的作用，同時幫助讀者融入小說，讓讀者關注到普通人生活中的瑣碎小事，讓讀者感受到小說中的溫情敘事。

三、《人世間》溫情敘事的價值呈現

（一）創新現實主義寫作

《人世間》溫情敘事的價值首先表現在創新現實主義寫作。在小說中，梁曉聲的寫作是建立在真實生活的基礎上的，因此梁曉聲的現實主義寫作也更具有真實性。小說發生在東北的一座重工業城市貧民區里，展現了我國工業轉型時期的社會現狀。小說中的很多人物形象對人性的光輝之處進行了展現，如小說中的周父正直善良，周母賢惠能干，周家的三兄妹也有各自獨特的閃光點。但是，在現實生活當中，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在小說中也是如此，周父思想專制固執，而周母很會算計，周家三兄妹分別有固執刻板、自私懦弱等特點，都展現了梁曉聲的現實主義書寫。

同時，在《人世間》中，梁曉聲更多地運用現實主義手法對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進行呈現，將創作的場景由農村轉移到城市當中，使得寫作的對象更加真實。在梁曉聲的筆下，作品中的人物實際上是社會群眾的縮影，梁曉聲通過不同的挖掘點來展現人與人之間的溫情。《人世間》作品中曲折坎坷的不僅僅是故事，更多的是精神和心靈上的一次次碰撞和陣痛，以及這些人物在每一次碰撞和陣痛后，努力尋找出路時的迷惘和執著。作者所描寫的喜怒哀樂與每個人休戚與共，體現出了作者對社會細致入微的觀察及對社會深厚寬廣的悲憫。在現實主義寫作的基礎之上，作者進行了創新。作者通過小說中人物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對時代變遷中的人和事進行了適度的反思，但不引申、不發散、不批判，更多是通過娓娓道來的故事，引發讀者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二）平民意識與人性之善

在《人世間》中，梁曉聲對普通人的塑造是立體的，小說中的人物發展都是一點一點向前推進的。首先讓人物遭遇困境，其次讓人物應對困境，接著讓人物在應對中戰勝困境，最后再面臨一個全新的困境，這便是小說中人物的立體性。在小說中，人物有自己決定命運的能力，如周秉昆在最初只是一個小廠的工人，在之后的發展中，他被人推薦到了報社，最后又通過自己的努力成了大型飯店的經理，職業的轉變就展現了周秉昆自己掌控自己命運的能力。在時代的發展中，我國的綜合實力得到了增強，小人物也更具備主宰自己的命運的能力，這都展現了平民身份的轉變。

同時，小說中“光”字頭的不同街道的命名充斥著人性之善，例如光禮街、光義街、光仁街等，都融入了我國的儒家思想。小說中也多次對道德標準、正義等進行了展現，并多次提到了好人。梁曉聲對好人文化進行了書寫與宣傳，其塑造的行善事的人物，都沒有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停滯不前，梁曉聲也為這些人物安排了較為圓滿的結局，帶給讀者充滿溫情的感動。

《人世間》的創作建立在梁曉聲的真實生活經歷的基礎上，小說展現了社會各個階層的人民群眾的生活狀態，也客觀地展現了我國社會的發展變化。小說中，作者通過溫情敘事的寫作手法來挖掘人物身上的溫度，書中不同層面、有血有肉的群像滲透在綿密的細節里，為讀者呈現了一個充滿溫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