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婷婷
(鄭州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鄭州 450000)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近年來,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技術加速創新,日益融入經濟社會發展各領域全過程”[1],這種新科技革命和應用熱潮引領了智媒時代的到來。2012年以來,《人民論壇》相關研究成果把民粹主義列為“最受關注的十大社會思潮”之一,2016年以來其排名連續列入前三。智媒時代的到來,深刻改變了信息傳播的媒介樣態,使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呈現出高度隱蔽、快速擴散、深度滲透、廣度蔓延的傳播勢頭。然而,學界對其傳播新特點等相關研究尚不清晰,嚴重制約了對其有針對性的治理。基于此,深入研究智媒時代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的新特點,對之采取切實有效的治理措施,成為意識形態工作的緊迫課題。
不同于一般意義的“民”,民粹主義的“民”有量的大多數、質的同質性與排他性的特點。民粹主義以反精英主義為硬核,以“我們對抗你們(us vs them)”[2]為價值遵循。與西方民粹主義自上而下的政治動員迥異,我國網絡民粹主義主要表現為一種陣發性社會思潮。智媒時代,信息傳播的模式被極大改變,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亦呈現出與以往不同的新特點。
智媒時代,數量龐大的匿名網民,手握虛擬空間的“收音機”“麥克風”和“擴音器”,很容易成為社會思潮的傳播者。與其他思潮不同,我國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缺乏堅定的發言人和追隨者,其傳播主體多是由抗拒性認同建構起來的共同體,在特定情境中驟然集聚成為其傳播者,而在喧囂之后又消散在普羅大眾之中,在別的情境中可能又成為其他思潮的擁護者。這種游離不定性恰恰顯示了民粹主義的粘合力量,使其粘連多元網民,進而通過多元網民廣泛擴散其傳播鏈。
從全球范圍來看,中等收入群體、高學歷群體的智媒使用率遠超低收入群體、低學歷群體,這種現象在我國同樣存在。當前,中等收入群體已經成為我國各種智媒平臺的發聲主力。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主體也逐步轉向中等收入群體,“傳統意義上民粹主義‘低年齡、低收入、低學歷’的‘三低群體’結構正在逐步改變”[3]。一項研究結果亦表明,參與網絡民粹主義議題的群體呈中等收入化,其調查數據顯示:“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的群體占比超過四成(43.52%),收入在3000-5000元的占比為27.28%,收入在3000元以下的占比為29.2%。”[3]值得注意的是,中等收入群體聚浪成潮的背后,有部分“大V”等網絡推手的誘導煽動。這些中等收入群體有一定收入卻因社會內卷、生活品質、權利保障等問題產生落差感和被剝奪感,隨著傳播主體結構的變化,農民工討薪、暴力拆遷等議題減少,生活發展、社會權利這些議題成為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關注重點。他們因社會腐敗、司法不公、官商勾結等問題形成主觀心理的“抗拒性認同”,通過圍觀、評論、轉發、互動等方式參與民粹主義思潮的網絡傳播。而高流量的網絡推手們,或打著公平旗號極力渲染社會不公,或蓄意操縱民粹主義策略進行商業營銷,以高流量、高轉發、高評論快速傳播民粹主義思潮。
現代個體大多承受沉重的生活負擔、繁瑣的工作事務、快節奏的日常作息,在碎片化時間,大多數人選擇通過智媒網絡舒緩解壓,更傾向參與或關注短小精悍的娛樂化內容。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者通常將反精英的傳播內容碎片化、娛樂化,在便于自我表達的同時也迎合了網民的閱讀偏好,以此吸引受眾。
一方面,相關反精英內容呈碎片化樣態。比如,民族民粹主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轉不是中國人”等煽動性碎片言論,“城市套路深、俺要回農村”等敵對都市現代文明與刻意營造城鄉對立的短句論調,“磚家”“叫獸”等嘲諷知識權威的反智性網絡詞語。這些短、平、快的碎片化內容通過各種形式嵌入智媒平臺的圖、文、聲、像載體中,通過智媒的快速傳播發揮出更強的滲透性。受眾可以在碎片化時間觀看,從而使反精英的觀點不斷被重復強化甚至滲透到人們無意識的深層領域。另一方面,大量碎片化的反精英內容都烙上了泛娛樂化印記。這些碎片化的內容往往都有嘲諷、反諷、戲謔精英與權威的泛娛樂化趣味,很容易衍生大量低俗、庸俗甚至惡俗的“娛樂至死”內容。“這種文化已喪失了原有的教化功能,不可避免地走向膚淺和低俗”[4],其在受眾廣泛的智媒平臺發布,嚴重影響網絡生態和網民受眾的思想。
在算法推薦技術、人工智能和網民“自我偏好”心理影響下,因興趣愛好、價值取向相似,網民會融入多個不同的智媒社交圈層,在“同質吸引”的圈層中獲得信息的共享、價值的認同與情感的滿足,進而更熱衷于圈層傳播生活。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受眾因此呈現出圈層化特征,并表現出“體制外人群”的圈層化趨勢。在大眾看來,“體制內”往往成為穩定和一定社會地位的代名詞,“體制外”則是不穩定性、流動性、易受沖擊的形象表達。有調研結果指出,“‘體制外群體’對網絡民粹主義的感受更為深刻”[3],更易表現出焦慮感而成為網絡民粹主義的易感人群。社交圈層裂變式的傳播特點,極易形成傳播的“多米諾骨牌效應”,炸裂式拓展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的輻射面。同時,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可按照“體制外群體”的圈層屬性設置經濟類、文化類等議題內容和呈現方式,在智能算法和“回音室”效應的作用下,實現高效的分眾傳播,有針對性地對不同圈層強勢輸出民粹主義價值觀點。
年輕人生活壓力大、網絡社交積極,是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的重點對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40歲以下網民數量在網民占比中超過50%,這些青年人同樣也是智媒的使用主力軍。他們思想前衛、網絡存在感強,對網絡熱點議題比較敏感。其中,成長性青年群體和邊緣性青年群體,尤其容易成為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煽動和爭取的對象。成長性青年群體包括大學生、高中生、初中生,由于價值觀尚未成熟,容易受到民粹主義思潮偏激言論的影響。邊緣性青年群體主要包括新生代農民工、各類服務業初就業青年等,其收入有限、生活壓力較大,比較容易產生被剝奪感,從而易被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觀點所左右。受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影響,青年受眾的正確價值觀極易受到沖擊,影響個體乃至社會的良性發展。
在“萬物互聯”的智媒時代,各類智媒平臺集虛擬場景、實時傳輸、立體呈現為一體,能夠滿足人們信息傳獲、學習交友、購物娛樂的各種生活需求,愈發成為人們愛用常用的生活“伴侶”。這種生活化的智媒傳播媒介,意味著用戶使用時間更長、使用頻率更高、使用范圍更廣、使用依賴性更強。這在很大程度上使得智媒平臺隱匿的網絡民粹主義思潮高頻次地浸入受眾生活,無孔不入地通過碎片化時間隨時隨地呈“核裂變”式疾速傳播并滲透。
除此之外,由于大數據統計和云計算技術的快速發展,網民的瀏覽偏好會被各種智媒機構捕捉。在“流量為王”“眼球經濟”的主導下,各類智媒機構為獲取流量和關注,會迎合網民偏好不斷地推送其頻繁點擊的同類咨詢信息。由于瀏覽的是自己所熱衷的議題內容,傳播受眾很容易“上癮”。網絡民粹主義思潮一旦被傳播開來,在“算法”技術的加持下,就會持續地向網民受眾推送同類信息。同質化的民粹主義聲音不斷重復,甚至以夸張的形式重復散播,使得網民受眾很容易被束縛在“信息繭房”中,從而形成“網絡回音室效應”,導致網民受眾傾向于將扭曲的民粹主義言論當作“真理”。長此以往,在智媒“大數據+云計算”技術的影響下,網民很容易被潛移默化地滲透傳染社會對立情緒,給社會撕裂埋下重大隱患。
智媒時代,網絡民粹主義話語流能實現多中心即時傳播。受眾在接收信息的同時,也是新一輪傳播過程的傳播者,民粹主義話語流在“多對多”“再對多”(直至無限)N次網狀傳播中產生了無限次裂變。網狀裂變的傳播模式賦予了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在極短時間內形成“輿論焦點”并核裂變式傳播擴散的功能,導致裂變式效應。
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苗頭一旦出現,就能通過各種智媒圈層瞬時傳播擴散,在短期內聚浪成潮進入網民視線。在裂變式傳播中,網絡民粹主義思潮集結大批網民,逐漸建構了一個洶涌沸騰的網絡輿論場,使輿論“從民意發酵和輿論聲討加速演變為鼎沸喧囂的民怨民憤民怒民恨”[5]。在多中心即時傳播、多維呈現、碎片滲透和裂變擴散的影響下,網絡民粹主義思潮會迅速走向成熟。民意表達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民主監督和決策糾偏,但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在傳播擴散中極易走向群體非理性的極端。打著網絡民意的旗幟,其不僅在智媒平臺掀起情緒化和非理性的負面輿論,導致網絡暴力、挑唆對立、互相拉踩、干擾輿論等網絡亂象,甚至還會給政府決策和司法審判帶來巨大壓力。這就意味著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效果呈縱深化勢頭,危害更甚。
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映射了網民積極參與意見表達的熱情,但同時傳遞了一種將中下層民眾好的不好的要求統統奉為圭臬、將上層精英好的不好的方面統統加以否定的價值傾向。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新特征,使其隱蔽性、吸引性、滲透性更強。基于此,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理論武器,深入揭示其傳播的邏輯謬誤,展呈其理論陷阱。
人的“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6]501,能動性的勞動實踐推動了由猿到人的轉變,而“只有在這些社會聯系和社會關系的范圍內,才會有他們對自然界的影響,才會有生產”[6]724。因而,應從“實踐—社會關系本體論”理解人民,以個體所開展的具體實踐活動和所處的社會關系為依據,歷史地、客觀地判定人民。精英與大眾作為社會實踐主體,在其具體性實踐活動和歷史性社會關系中獲得了人民的規定性。社會生產分工的協同性從根本上決定了精英與大眾的統一性,而所掌握生產資料的多與少、話語權的強與弱則意味著精英與大眾也有其矛盾性,正是這種矛盾性,推動了精英與大眾之間的階層流動和社會結構的變動。
然而,網絡民粹主義思潮不是從具體實踐活動和社會關系出發,而是停留并止步于在抽象虛構層面談論人民。人民成為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者“精神”抽象的產物,決定人民“是其所是”的根據不是特定的實踐活動和社會關系,而是“除了精英都是人民/精英的對立面是人民”的簡單化規定。其中,人民僅僅成為一種抽象的符號或標簽,人民的歷史意義和現實存在被虛無化。而關于誰是精英、誰是大眾的問題,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并沒有翔實可靠的界定標準,其認知局限于抽象層面,隨心所欲地扣帽子、貼標簽,進而虛構精英與大眾的二元對立。如此抽象地理解人民,否定了人民的客觀性、歷史性、統一性,其結果是:一方面,人民的客觀生產實踐活動與歷史價值被罔視,其被隨心所欲地抽象理解。這種毫無根據的抽象,極具主觀性,很容易導致人民口號被工具化,為別有用心的人所用。另一方面,大眾與精英的矛盾面被過度渲染、同一面被徹底抹除,社會沖突和對立被夸大,影響了網民正確價值觀的樹立。
解構中心,旨在去中心、解構權威,這是網絡民粹主義思潮拆解(unbuilding)“中心區”的一種認識和實踐方式。智媒傳播具有顯著的去中心化,民粹主義思潮亦熱衷于解構權威,“智媒+民粹主義思潮”的交互疊加,使得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解構中心趨向更為徹底、更為猛烈。
傳播指向、傳播內容、傳播話語權等構成了特定意識形態的傳播鏈。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鏈,展現了其解構中心的方法論。其一,傳播指向上解構精英。在特定事件中,給相關人物貼上精英標簽,進而將輿論引向對精英人物“只批判不肯定”的傳播模式。網絡民粹主義思潮不僅抹黑精英,顛覆權威,還虛化精英的歷史意義,否定精英存在的價值。其二,傳播內容上解構“中心區”文化。其通過彈幕、評論、轉發等“短、平、快”方式來消遣精英,如一些“磚家”“叫獸”網絡用語,發泄顛覆權威的情感。這種文化內容與向上向善的主流價值觀背道而馳,消解了高雅正派的主流“中心區”文化。其三,傳播話語權上建構多數人話語權。受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煽動,多數人聚浪成潮建構了多數人話語霸權,大量輿論呈壓倒性態勢指向少數精英,精英話語權被湮滅。而在話語權的強弱態勢中,網民很容易陷入“塔西佗陷阱”,倒向反精英陣營。正如熊彼特所言,脫離了決策精英群體的多數人意見往往是盲目不科學的,多數人話語權很容易導致“多數人暴政”,將德性與法治拋之腦后破壞網絡道德秩序,甚至侵犯少數精英個體的合法權利。
狹隘經驗主義認識論的特點在于將主觀、偶然、暫時性的官覺印象視為真理,用局部認識取代整體認識,否認實踐和理性對認識的重要指導作用。由于既缺乏理性指導又沒有實踐基礎,這一認識論必然走向非理性主義。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在認識論上表現出顯著的狹隘經驗主義偏向。
一方面,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從個別精英腐化的暫時、特殊性官覺印象中得出“精英都是壞的”與“大眾都是好的”絕對普遍性認識。官覺印象的易誤性和疊加方法的局限性,使這種認識難以揭示事物本質。其結果是:真理淪為純粹官覺印象的產物,即便是主觀易誤的認識,也被奉為真理傳播開來,使網民受眾錯信、錯言、錯行;真理的科學性不復存在,精英腐化的具體個案被當成普遍現象佐證精英和大眾的對立性,人民的完整性被割裂,社會分化和對立情緒極易被觸發。另一方面,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否認實踐和理性對認識的重要指導作用。在馬克思主義看來,實踐是認識的基礎。特定的實踐條件是識別個體是精英或大眾、好或壞的根本標準。然而,網絡民粹主義不管事件本身是非曲直、來龍去脈,通過各種方式全面抹黑精英,放大精英無良的感覺經驗,從中得出一切精英腐化罪惡和所有大眾敦厚圣潔的絕對性結論。其中,主觀設定和以偏概全的感覺經驗而不是實踐成為判定個體身份、秉性的依據。由于完全否認實踐和理性在認識中的指導作用,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很容易走向群體非理性的極端。
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并沒有可衡定的標準界定大眾與精英。更多時候,大眾與精英僅是一種身份標簽,大眾被描述為被壓迫的純辜形象,并以人民姿態自居,因為人民身份會被賦予更大的合法性。而精英則被刻畫為喪良人設,走向人民對立面。這種抽象虛構的身份建構,奠定了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的另類人民觀基座,主要表現在:其一,偷換概念,主觀割裂人民。“無產階級專政對于人民來說就是社會主義民主,是工人、農民、知識分子和其他勞動者所共同享受的民主”[7],以知識分子為代表的知、官、富群體皆屬于人民范疇。然而,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卻將知、官、富等精英群體劃入人民的對立面,進而打著人民的旗號將其反精英意圖說成是人民訴求。這種偷換概念的伎倆,割裂了人民的統一性與完整性。其二,虛張聲勢,片面夸大人民。刨除精英的人民被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吹捧為純良共同體,被視為社會發展的唯一決定性力量。精英的歷史意義則被徹底虛無,歷史似乎成為平民創造的歷史,其實質是歪曲的人民史觀。其三,以假亂真,假意蠱惑人民。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聲稱為人民利益代言,然而其所主張的絕對平均、直接民主等訴求在現階段社會發展條件下無法實現。網絡民粹主義思潮不顧及眼前利益與長遠利益、少數人與多數人的辯證關系,其實質是以部分人的局部利益取代全體人民的整體利益,損害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基于此,網絡民粹主義思潮以人民之名的傳播實際滲透了反馬克思主義的人民觀,這種虛幻無實的人民觀在迷惑網民的同時影響著他們的正確思想。

在特定突發事件中,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先區分敵我,在美化大眾的同時污名化精英,使批判精英的聲音更具道義正當性從而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精英施害和大眾受害的話語導向,使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網民短期內迅速留下強弱對立和是非判斷的主觀印象。基于此,網絡民粹主義思潮渲染社會不公的同時,表達共享社會發展成果的渴望,快速吸引了一大批有類似感受和訴求的網民圍觀,以情感共鳴激發巨大的輿論聲勢從而實現話語強占。其中,仇官、仇富、反智等話語在網絡輿論場中形成了“洪水流瀑般”的強勢話語流,任何異議都會遭到話語流無情壓制。這些同質化的話語流,或對精英人物進行“人肉搜索”,或對網絡公共事件進行網絡預判,或不滿司法審判結果而推動網絡再審判。其中,多數人合理原則成為唯一絕對性準則。勒龐指出,占據人口多數的群體心理具有沖動、急躁、缺乏理性等特質[8]。多數人網絡話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多數人心聲,但其在群體心理的驅使下很容易將眾意凌駕于理性和法治之上。在群體心理的作用下,多數人往往以群體極化的方式形成對精英的話語專制和話語暴力,甚至侵犯精英的合法權利。鑒于此,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策略的本質是“多數人暴政”,是技術民主賦權下對現代民主精神的悖離。
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表達了民眾對于共享發展成果的迫切渴望,但內在邏輯謬論決定了其必然走向非理性主義。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新特點,使其呈幾何級消解政治認同、隱蔽性解構權威、沉浸式消弭網民理性,進而沖擊我國意識形態安全。要為黨和國家事業提供堅強的思想保證和“更為主動的精神力量”[9],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與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必須有效遏制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
當前,批判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成果主要見于《人民論壇》《紅旗文稿》等學術雜志,但這些刊物專業性強,主要傳播于學術研究領域,難以引起廣泛關注。面對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勢頭,黨政機關和理論研究者必須積極發聲,創新主流意識形態的理論生產和思想宣傳,通過大眾化的理論內容和智媒化的宣傳媒介,增強網民的辨別力。
在理論生產層面,除了運用唯物史觀廓清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意欲何為、錯在何處、有何危害外,還需要講清楚:社會不公并非精英所致,而是社會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并不等于把人們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統統都奉為圭臬,而是要堅持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民粹主義語境中的人民、公平理念與以人民為中心、共享理念有本質區別;等等。除此,還要組織一批馬克思主義研究者將這些學術話語轉化為生活話語,凝練成一些通俗易懂、簡單好記的素材,從而便于網民受眾接受。在思想宣傳層面,要重視轉向意識形態傳播的“最前沿”——智媒平臺,將上述理論生產的大眾化內容以各種呈現形式推送到智媒場域。利用一批用戶基礎較好的智媒平臺,打造一批漸具影響力的智能官媒平臺作為重要傳播載體。同時,著力培養具備馬克思主義理論素養、民主政治知識、智媒傳播技巧的網絡意見領袖隊伍,使其積極回應各種民粹主義言論,幫助網民理性認識貧富差距和社會不公等問題,全面了解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新形態和真面目,避免被網絡民粹主義思潮所裹挾,扭轉其片面反精英的價值觀,引導其甄別并自覺遠離民粹主義。
智媒時代,匿名網民們在絢麗多姿的虛擬空間表現活躍。部分網民通過智媒平臺傳獲信息的同時,或可能成為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受眾,或充任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者。新興的智媒場域,治理機制的建立健全需要一個周期,而這個周期,恰恰給予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更多的機會與可能。因此,必須抓緊健全智媒治理機制,把網民自發性的政治參與熱情規約在制度規范的邊界之內。
在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體學習時,習近平在談及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時強調“堅持促進發展和監管規范兩手抓、兩手都要硬”[1],這給智媒治理機制的健全提供了重要實踐遵循。一方面,要持續強化各級網絡監管部門的智媒技術手段,加大財政投入,大力發展人工智能、5G等新技術新應用,并將之運用到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和各類非主流社會思潮的輿情監測上,為遏制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蔓延提供技術上的可能。另一方面,要積極健全智媒監管的法律法規和標準規范,引導智媒場域的文化內容。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新技術的快速發展催生了一系列新形態現象,但相關法律制度還存在時間差、空白區,譬如智媒監管制度。對此,相關立法機關要完善智媒文化內容監管的立法工作,通過立法分級評定哪些內容是需要攔截過濾的,哪些內容是需要嚴密監控的,哪些內容是需要嚴肅清理的,有效治理惡意誹謗、網絡謠言、網絡人肉等影響智媒生態的行為,保護網民合法權利,懲治網民不法行為。對于網絡智媒空間低俗、庸俗、惡俗的民粹主義言論和反黨反社會的錯誤聲音,必須以“亮劍”姿態及時清除;對于公開傳播民粹主義偏激言論的“網絡大V”則要強化監管,并根據言論影響的惡劣程度進行必要的警告或依法追究其法律責任。
《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在總結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的十大經驗時指出:“黨的最大政治優勢是密切聯系群眾,黨執政后的最大危險是脫離群眾。”[10]群眾在哪里,領導干部就要到哪里,群眾工作就要做到哪里。智媒時代,智媒普及率、使用率呈高升之勢,日益成為民意表達的輿論場。順應時代趨勢,領導干部要創新群眾路線的理念和方法,將“智媒+”與群眾路線相融合,通過智媒走群眾路線,聯通民意表達新渠道。
現實社會中,由于多方面復雜原因,民意表達仍有一定的局限性。譬如,當民意表達涉及多個部門時,部門之間往往相互推諉扯皮,甚至因民意表達渠道有限,民眾不得不訴諸于上訪等體制外民意表達渠道。也正因如此,民意表達更容易宣泄至各種智媒平臺。但是,民意上網是否等同于民意得到回應呢?實則不然。網絡民粹主義思潮之所以能由網絡“小苗頭”引發“輿論火球”,正是因為相關民意沒有得到及時回應與有效疏導,最終導致民意“堰塞湖”的決堤。而通過智媒走群眾路線,能夠使領導干部即時快速地深入網民群眾中間,了解群眾所思所愿,有針對性地回應網民關切。為此,其一,要從思想上擁抱智媒,將智媒當作踐行群眾路線的“快車道”,不能對新事物和新技術產生畏懼心理;其二,要從理念上掌握智媒,積極研究智媒的圈層化、交互化等傳播特點和傳播規律,把握網民群眾的表達習慣和社交方式,開發智媒走群眾路線的方式和渠道;其三,要在行動上利用智媒,將智媒與工作結合起來,潛潛水、聊聊天、發發聲,解答網民的問題疑慮、回應網民的建設性意見、化解網民的怨言怨氣、澄清網民的錯誤觀點,做到疏導民意。只有及時回應民意、疏導民意,才能預防和撲滅網絡民粹主義的傳播苗頭。
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主要由突發事件觸發,有一個持續醞釀、發酵、爆發和消退的過程,通過網絡輿情呈現出來。民粹輿情事件涉及精英與大眾,輿情的關鍵言論充斥盲目批判精英與推崇大眾的民粹主義價值取向。在突發民粹輿情中,科學有效的預警和切實高效的應對能夠在“滅火窗口期”及時發現并撲滅民粹火苗,預防和阻斷民粹輿情的演化蔓延。
其一,建立科學的民粹輿情預警機制。高度重視和加強網絡民粹輿情預警系統的研究,重點在中低收入群體、年輕人群體、邊緣群體中,在社會權利等熱點事件中,有針對性、有計劃性監測和搜集網絡民意。對民粹主義警示性輿情要密切關注,組織輿情研究團隊探尋不同民粹輿情事件中網民的關注點和訴求點,為相關部門和網絡輿論旗手隊伍快速疏導輿情提供參考,及時遏制民粹輿情蔓延。其二,構建高效的民粹輿情應急處理機制。在民粹輿情形成后要迅速開啟黃金24小時應急處理機制,涉事相關部門應本著信息充分公開原則,用恰當的方式、有利的平臺、妥帖的話語發布真實而權威的信息。同時,延拓網民參與意見表達的有效渠道,避免“民意”發酵成沸騰的“民怨”,從而預防民粹輿情的惡化。如在武漢抗擊疫情的過程中,“一些民粹主義者以自媒體身份進入醫院、殯儀館、小區采訪,將受難民眾的自我感受和故事動態地、添油加醋地分享到外部世界”[11],對此,有關部門快速通過網絡平臺發布醫院、社區等抗疫幫扶狀況,在最短時間平息了由造謠、猜測引發的民粹輿情。
隨著社會發展,人民對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凸顯的民生短板、巨大的收入差距、外爆的政治腐敗等,成為網絡民粹主義思潮滋生的現實誘因。因此,遏制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傳播,必須追根溯源地鏟除其現實根源,切實兌現馬克思主義“增進民生福祉”的承諾,使黨和各級政府把馬克思主義的信仰承諾落實到每一項民生政策中,使網民群眾在心靈深處真信真服馬克思主義。
其一,妥善處理收入差距過分懸殊的問題。過分懸殊的收入差距,很容易強化中低收入群體的被剝奪感和社會不公感,進而產生對精英群體的仇視心理,在某些情境中,甚至會催生該群體的反黨反社會情緒。因而,黨和政府應遵循“提低、擴中、降高”的原則,著力收入分配改革,把人民群眾的收入差距控制在合理范圍之內。其二,奮力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當前,區域之間在教育、醫療、文化、環境保護等方面的公共服務不平衡問題仍較突出,加大了邊緣群體的落差感和不公平感,這些群體極容易成為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傳播的主體或受眾。因此,黨和政府必須重視推進公共服務資源向欠發達、農村地區傾斜,努力改變基本公共服務資源的非均衡配置,保障每一個公民的發展權,從而使馬克思主義從心靈深處打動大眾,使網絡民粹主義思潮失去“市場”。其三,積極搭建人民群眾“協商共建”的長效智媒平臺。為了防范民意“堰塞湖”淤堵決堤,黨和政府必須疏通網民群眾民意表達的發聲渠道,搭建網民群眾協商共建的專門智媒平臺,使網絡民意“說出來”“聽得見”“有回應”,及時化解網民群眾的不滿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