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研究

沈正蘭，夏海波

（1.南昌師范學院旅游與經濟管理學院，江西南昌 330032；2.南昌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西南昌 330031）

科技是建設強國之基，創新是引領發展之魂。中國科技事業取得的成就毋庸置疑，但許多產業仍處于全球價值鏈的中低端，創新體系整體效能不高，提高區域創新能力成為新時期建設創新強國的必由之路。與此同時，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成為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迫切要求，中國政府高度重視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并從全局和戰略高度多措并舉，雖然市場一體化程度得以加深，但在一定時期，地區間的市場分割與其形影相隨[1]。2022年4月，國務院發布《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提出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全面推動我國市場由大到強轉變。作為市場整合的反面，市場分割阻礙不同區域之間的經濟循環，約束了商品資源要素在全國范圍內自由流動，阻礙市場潛力釋放，對區域創新能力產生深刻影響。在當前要求促成強大國內市場背景下，如何加快破除市場壁壘，促成統一市場，發揮超大市場規模優勢對創新主體和要素的有效引導，推動創新強國建設具有迫切的現實意義。本文從創新價值鏈視角構建區域創新能力評價體系，探討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不僅有助于引導創新資源有效配置，促進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也為全國統一市場的建設和完善提供理論參考。

1 文獻綜述

近年來，對區域創新的研究成為學者歷久彌新的議題，學術界取得了階段性成果。特定地域內的創新思想，從研究開發到商業化和規模化，最后獲取經濟價值和其他價值的能力被界定為區域創新能力[2]。郭新茹等[3]基于熵值賦權法和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研究發現區域創新能力并未擺脫西低東高梯次分布格局。魯釗陽等[4]在利用基尼系數和泰爾指數衡量區域創新能力基礎上，運用動態面板門檻回歸模型發現區域間創新能力的差異明顯。以上研究盡管采用不同方法對區域創新能力做了測度和分析，但基本上得出一致結論：中國地區創新能力呈增強趨勢但區域差異突出。隨之而來的是，哪些因素影響區域創新能力？現有文獻從不同視角做了回答。消極因素方面，戴魁早等[5]研究發現要素市場扭曲對資源的“誤置效應”阻礙企業創新績效提升。李曉龍等[6]認為金融抑制與技術創新效率呈負向關聯關系。積極因素方面，戴魁早等[7]基于中國高技術產業分行業數據，發現市場化程度提高顯著提升高產業創新績效。白俊紅等[8]從空間關聯的視角研究發現創新要素動態流動對區域創新績效產生正向作用。不謀而合，宋躍剛等[9]認為OFDI 逆向技術溢出是提升區域技術創新的重要因素。 孫凱[10]從非線性角度研究結論是：研發勞動投入推動中國區域創新能力提升，而研發資金投入則呈現抑制效應。

毋庸置疑，以上研究為深入理解區域創新能力的成因提供有益見解，但就市場分割這一議題的相關研究卻比較匱乏。在本地利益驅動下，地方政府通過行政管制手段限制外地資源或產品進入本地市場或管制本地資源擴散外地的行為被界定為市場分割[11]。眾多學者指出，出于以GDP 為目標的“趕超”競賽和地方保護的“利己”動機，中國不同省份之間普遍存在基于“囚徒困境”式市場分割現象。Young[12]和Poncet[13]發現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市場分割程度趨于加深。與此相反的是，桂琦寒等[14]則堅持中國市場分割程度有所下降。陳敏等[15]研究發現國內商品市場整體趨于整合狀態。而郭勇[16]得出中國市場分割程度存在區域差異。與本文主題聯系緊密的文獻中，如張杰等[1]基于中國二分位行業制造業數據，研究發現，中國地區間市場分割限制本土企業通過市場需求空間來實現需求引致創新功能的發揮，然而，該文主要涉及的是微觀企業創新行為選擇問題，未對中國各地區整體創新能力進行分析，也未對兩者之間的機制效應進行實證檢驗；鄧鋒等[17]構建動態空間計量模型從R&D 要素溢出機制研究市場分割對省域創新效率的影響，從空間視角拓展市場分割的創新溢出理論，然而并未考慮區域異質性特征可能產生的調節效應。

鑒于此，本文試圖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進行如下拓展：（1）研究視角上，本文基于創新價值鏈的視角，從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創新協同3 個維度構建區域創新能力綜合指標，把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納入統一研究框架，豐富了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交叉領域的實證文獻；（2）研究內容上，從線性和非線性兩方面檢驗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及其細分維度的影響。不僅系統梳理兩者之間傳導機制，還進一步從異質性視角加深了對增強區域創新能力作用路徑的理解；此外，本文的研究結論說明，中國市場分割抑制了區域創新能力提升，為現階段“加快建設統一大市場”提供經驗證據。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假設

市場分割對市場需求空間的鎖定效應可能不利于區域創新能力的提高。在一個擁有市場需求空間的經濟體內，企業研發創新的動力和自主創新發展潛力被本土市場需求規模和容量內涵式激發，被界定為“需求引致創新”[18]。經濟體中的微觀企業，基于創新成本和創新收益的權衡對比決定其是否實施創新活動。只有在市場需求規模足夠大和消費者支付能力足夠強，創新產出能夠通過市場順利轉化為利潤時，微觀主體的創新活動才能從根本上被激發。而市場分割形成“以鄰為壑”和“市場藩籬”，企業利用強大國內市場所蘊含的巨大的需求空間能力受到極大限制，其創新研發活動無法從國內強大市場獲得創新收益的回報，進而喪失進行自主創新研發的動機，造成了需求引致創新機制的失效。

市場分割可能降低人力資本積累進而抑制區域創新能力。理論與經驗研究都表明，人力資本水平是區域創新能力提升的重要因素，而市場分割形成創新要素區際流動壁壘，不利于人力資本水平提升。具體體現在：一方面，與傳統生產要素不同，創新要素本身包含了大量的知識信息，創新要素的區際流動特別是先進技術的傳播和轉移，勢必將帶動區域間知識的溢出，市場分割限制創新資源流動[8]，進而阻止溢出效應的發揮；另一方面，具有稀缺性的創新要素，會從邊際效益低區域向邊際效益高區流動[19]，致使創新要素跨區域集聚，易于形成跨區域研發網絡[20]。市場分割阻礙跨區研發網絡形成，不利于創新主體分工合作與知識共享，對人力資本積累產生抑制作用。

市場分割對創新資源配置效率的抑制作用，可能不利于區域創新能力提升。市場分割之所以影響區域創新，是由于市場分割可能降低市場化水平，弱化區域創新資源優化配置的能力，而區域創新要素高效配置是提升創新績效的關鍵因素。市場分割引致資源配置低效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諸侯經濟”環境中，市場不能充分引導研發要素在行業之間的調整和盤活區域內的創新資源，同時市場也不能準確反映行業的供求關系，新產品需求價格信息在分割環境下傳遞機制失效，從而不利于企業針對新產品需求信息進行創新活動[21]，可能潛伏創新失敗的風險；二是市場分割的以鄰為壑限制外來市場主體準入，導致鯰魚效應的競爭機制失效，致使企業失去創新的外在壓力，不能優化區域內部創新系統的要素結構，創新要素配置低效。為了驗證以上分析，本文提出：

假說1a：市場分割可能對區域創新能力提升產生抑制作用。或者說，在市場分割程度較高的地區，區域創新能力較低。

假設1b：市場分割主要通過需求引致創新效應、人力資本積累效應，以及創新資源配置效應進而影響區域創新能力提升。

市場分割的創新能力抑制效應可能會受到地區技術市場發展狀況的影響。相對于技術市場欠發達的地區來說，技術市場發育程度較高的地區，對企業研發活動的激勵更強，企業會增加研發投入[22]。一般而言，技術市場較發達的地區在技術交易的市場環境、技術需求信息、風險投資體系、科技人才流動以及合作研發機會等方面都優于技術市場欠發達的地區，前者在技術成果轉化和技術溢出等方面具有比較優勢[23]，并且根據外部環境沖擊調整研發創新的能力高于后者，因此，前者傾向于具有較高的區域創新能力。在區域市場分割的環境中，技術市場較發達的地區，更傾向立足于本地技術市場交易平臺，通過信息發布、合作研發、人才交流和技術交易，加速技術成果轉化和提高技術溢出效果，提升區域創新能力；而技術市場發育程度較低的地區，研發企業抵御市場分割的抑制效應能力較弱。也就是說，市場分割對技術市場發育程度較低的地區創新能力提升呈現出更強的抑制效應。因此，提出有待于檢驗：

假說2：在技術市場發育程度較高的地區中，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提升的抑制作用較弱或者不明顯。

市場分割的創新抑制效應在金融發展水平不同的地區表現可能會截然不同。區域的創新產出和創新能力在很大程度受地區金融水平的牽制[24]，比較而言，金融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可以有效推動金融對創新活動的支持力度。一方面，金融科技的發展給區域信息交流平臺與集中選擇提供便利，可以減少信息不對稱，完善信息的傳遞，加強區域之間的研發合作，增強區域要素的流動和優化配置[25]。另一方面，區域金融服務效率的提升有助于企業更好的利用外部信息，根據金融資源的流向預判未來市場的動向，為研發機構提供難以獲得的決策權，進而提高區域創新研發效率[26]，增強區域創新能力。因而，在相近的市場分割環境中，相對于金融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金融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在提升區域創新能力方面表現出總體較強。基于此，提出有待檢驗：

假說3：在金融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中，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抑制作用較弱或者不明顯。

市場化水平是影響市場分割創新抑制效應的重要因素。市場化程度的提高致使技術產業的創新績效得以提升[7]，進而增強區域綜合創新能力。首先，在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市場對創新要素的優化配置能力被強化，也可以說，行政性壟斷扭曲資源配置作用被弱化，在趨利性的誘導下，創新資源更可能追逐風險小、高回報的項目和企業[27]，提高創新活動績效水平。其次，要素市場和產品市場在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其發育程度相對較高，這便利了研發要素（R&D 資本、R&D 人力）在企業間、行業間轉移調整和先進技術的擴散和推廣；最后，隨著行業中的競爭對手不斷增加，市場競爭度提高，激勵企業不斷提高創新資源的使用效率，創新產出能力增強，進而推動區域創新能力提升。因此，在市場分割的環境中，地區市場化水平越高，越能夠抵消或者緩解市場分割的創新抑制效應。鑒于此，提出有待檢驗：

假說4：市場分割對市場化程度較高的地區創新能力產生的抑制效應較弱或者不明顯。

2.2 模型設定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為了從實證角度檢驗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本文構建了一個中國省際層面的區域創新能力影響因素的計量模型。本文控制了政府支持、對外開放、技術市場發展和信息基礎設施變量，引入市場分割變量來考察其對區域創新能力的作用，為此，本文設定實證模型如下：

其中下標i和t分別代表時間和地區；α0為截距項；γ、β為估計系數；λi、εit分別為固定效應和隨機擾動項；被解釋變量（incait）表示各省的綜合創新能力，本文通過創新投入（inivit）、創新產出（inouit）和協同創新（incoit）綜合測算所得；核心解釋變量（segmit）代表市場分割，通過價格法構建指標衡量各地區的市場分割程度；控制變量（Xj,it）包括政府支持力度（goveit）、技術市場發展（tecmit）、信息基礎設施（messit）以及對外開放水平（openit）。

基于以上理論假說，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機制可能存在需求驅動效應、人力資本積累以及創新資源配置三種傳導路徑。接下來，進一步檢驗市場分割影響區域創新的中介機制，本文將引入中介變量（Zit）構建模型如下：

式（2）和式（3）中，表示中介變量，依據前文理論分析，分別引入市場需求規模（scalit）、人力資本積累（humait）以及資源配置效率（zypzit）3個中介指標；γ1表示市場分割對中介變量的估計系數；γ2表示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直接影響；γ3表示中間變量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系數；其他變量與（1）式含義一致。

依據以上設計模型，檢驗步驟如下：首先，基于（1）式，對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回歸，如果回歸系數γ顯著，說明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有影響；其次，基于（2）式，驗證市場分割是否影響中介變量。如果γ1顯著，則說明市場分割影響需求規模、人力資本以及資源配置；再次，如果上述結論成立，再將市場分割、中介變量同時與區域創新能力回歸，如果segmit的回歸系數（γ2）顯著下降或者不顯著，而Zit的回歸系數（γ3）顯著，這說明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部分或者全部來自中介變量；最后，如果第二步不成立，即γ1不顯著，需要進行Sobel 檢驗，以最終確定中介效應是否存在。

2.3 變量選取與數據說明

（1）被解釋變量。借鑒宋躍剛等[9]研究思路，本文通過構建指標體系來對區域綜合創新能力（incait）進行度量和評價，該指標體系包括：創新投入、產學研協同及創新產出3 個方面。1）創新投入(inivit)：包括兩個指標：各地R&D 人員全時當量和R&D 經費內部支出；2）創新協同（incoit）：本文借鑒王曉紅等[28]研究方法，利用產學研耦合協調度模型來測算地區產學研協同創新水平。其中，在產業創新方面，選取高技術企業R&D 人員折合全時當量、高技術企業R&D 經費內部支出、高技術企業主營業務收入以及高技術企業新產品銷售收入等指標；在高校創新方面，選取高校R&D 人員全時當量、高校R&D 經費內部支出、高校R&D 課題數以及高校專利申請數等指標；在研發機構方面，選取研發機構科研內部經費、研發機構人員全時當量以及研發機構課題數等指標；3）創新產出（inouit）：從創新數量和創新質量兩個方面來衡量，分別選取區域專利申請受理量和區域發明專利授權數兩個指標。最后，本文通過熵權法計算區域綜合創新能力。

（2）核心解釋變量。市場分割（segmit）：本文采用被學界廣泛使用的價格法來測度地區市場分割程度。選取八大類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具體包含：煙酒及用品、家用設備用品、醫療保健用品、食品、衣著、交通和通信、娛樂文化用品、與居住相關的產品。計算步驟如下：1）計算毗鄰地區的相對價格絕對值其中n代表商品類別，i、j代表地區，t代表時間；2）剔除商品種類之間固定效應。對全部相鄰地區相對價格絕對值求均值，再用減去均值，即3）計算在給定時間t內，不同商品之間的價格變動方差；4）對某一省份與其相鄰省份的方差取均值，從而得到本文所研究的30 個省份的市場分割指數。

（3）控制變量。1）政府支持（goveit），本文使用政府預算支出占當年GDP 比重來測度；2）技術市場發展（tecmit），選取技術市場交易額并取對數作為理想衡量指標；3）對外開放水平（openit），利用地區外商直接投資總額占當年GDP比重來衡量；4）信息基礎設施（messit）：用人均郵電量表示。

（4）中介變量。1）需求驅動效應（scalit）：參考雷娜等[29]研究思路，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是衡量地區消費能力的重要指標,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與GDP 比值表示需求規模；2）人力資本水平（humait），這里借鑒宋躍剛等[9]的做法，用地區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來衡量人力資本；3）創新資源配置效率（zypzit）。理論上，在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政府行政干預相對較少，資源配置效率越高。故借鑒李政等[30]研究，采用非國有固定資產投資總額比上地區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額來測度。

（5）調節變量。1）技術市場發展(temc）：技術市場發育程度較高的地區更傾向立足本地技術市場交易平臺，加速技術成果轉化，進而提升區域創新能力，用技術市場交易額表示；2)金融發展水平（fina)：本文參考李政等[30]的方法，用金融業增加值除以當年GDP 來衡量金融發展水平；3）市場化水平（mark）：參照田暉等[31]做法，用中國市場化指數表示。

本文研究對象為我國30 個省份樣本數據，剔除個別數據嚴重缺失的西藏港澳臺地區。研究數據的時間跨度為2003—2019年，基礎數據通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以及EPS 數據庫收集整理得到，對缺失的個別數據用插值法補齊。其中市場化指數數據，基于王小魯等人[32]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8）版》原始數據基礎上，計算市場化指數的平均增長幅度，通過歷史平均法得到2017—2019年的市場化指數。圖1 繪制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的線性散點擬合圖，其顯示，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inca）呈負向關聯關系。細分創新投入（iniv）、創新產出（inou）和創新協同（inco）維度來看，市場分割一致抑制區域創新。比較其作用力度大小，市場分割對創新投入負向作用最大，創新產出次之，創新協同最小。圖2 列示兩者之間的二次散點擬合圖，其顯示結論與圖2 一致，由此，初步判斷市場分割抑制區域創新能力提升。

圖1 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散點擬合

圖2 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二次散點擬合

3 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3.1 基準回歸分析

表1 模型（1）顯示，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估計系數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為-0.016，這說明市場分割顯著抑制了區域創新能力提升，即市場分割程度越高的地區，其區域綜合創新能力越低。假說1a得到驗證。分維度回歸分析結果如表2 模型（2）—模型（4）所示。模型（2）顯示，市場分割對創新投入的估計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為-0.009，模型（3）顯示，市場分割對創新協同的估計系數為-0.001，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表明市場分割顯著抑制區域創新投入和創新協同。從系數大小來看，市場分割的創新投入效應大于創新協同效應，而模型（4）顯示市場分割對創新產出的影響不顯著為負。這與圖2 與圖3 描述分析結果基本相符。也就是說，市場分割的創新抑制效應主要源于創新投入和創新協同階段。對此可能的理解是：一是市場分割鎖定市場規模弱化區域創新主體的創新動機，同時引致競爭機制失效減緩其外在競爭壓力，研發主體缺乏動力進行創新活動投入。二是產學研協同多是區域創新主體內部的合作與交流，更多表現出區域內創新主體的選擇行為，市場分割限制創新資源流動，阻礙跨區研發網絡形成，不利于創新主體分工合作與知識共享，在面臨市場分割的環境，創新主體的合作意愿不強，所以市場分割對其抑制效應相對較弱。三是在創新成果轉化階段，區域創新產出可能更依賴于區域技術市場和區域創新制度環境，故市場分割對其影響不明顯。

表1 基準估計結果

為了確保結論的穩健性，本文做了以下檢驗：（1）解釋變量指標替換。本文采用市場整合指數作為市場分割的負向替代指標，再次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2 模型（5）所示；（2）解釋變量滯后一期。鑒于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兩者之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導致模型存在內生性問題，本文將所有解釋變量滯后一期，分析結果如表2 模型（6）所示；（3）更換估計方法。考慮到模型可能存在遺漏變量或其他因素導致設定偏誤，本文選取解釋變量市場分割一階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采用Ⅳ-gmm 工具變量法再次對模型進行估計，在估計過程中Anderson canon. Corr. LM 統計量和Cragg-Donald Wald F 統計量證實工具變量選取合理有效，其結果如表2 模型（7）所示。3 種穩健性結果均表明，市場分割顯著抑制區域創新能力，與基準回歸結論一致。

3.2 機制效應檢驗

根據前文假說1b，市場分割可能通過鎖定市場需求規模、阻礙人力資本積累以及降低資源配置效率來抑制區域創新能力，接著，將檢驗中介機制是否存在。為了便于比較分析，表2 模型（1）展示表1 基準回歸結果，估計系數表示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總效應。模型（2）和模型（3）是以需求規模驅動為傳導路徑的機制檢驗結果。可以發現，模型（2）中市場分割對市場需求規模的估計系數在1%顯著性水平下為-0.286，說明市場分割顯著抑制市場需求規模；模型（3）顯示市場規模的影響系數在1%顯著性水平下為0.089，而市場分割的系數不顯著，這表明市場分割完全通過限制市場需求規模擴大，致使創新主體缺乏創新動力進行創新活動，進而抑制區域創新能力。

表2 機制路徑檢驗

表2 模型（4）和模型（5）是以人力資本水平為中介變量的估計結果，重點檢驗市場分割是否降低區域人力資本提升，進而對整體創新能力產生影響。模型（4）顯示，市場分割的影響系數在1%顯著性水平下為-0.346，表明市場分割顯著抑制人力資本水平提升。模型（5）顯示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不顯著，而人力資本積累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系數在1%顯著性水平下為0.074。這意味著，市場分割完全通過抑制人力資本積累對區域創新能力產生負向作用。

表2 模型（6）和模型（7）是以資源配置效率作為傳導路徑的檢驗結果。市場分割對資源配置的影響系數在1%顯著性水平下為-0.017，資源配置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在10%顯著性水平下為0.107，這表明市場分割主要通過降低區域創新資源配置效率進而抑制區域創新能力。綜上，市場分割形成的市場藩籬通過限制市場需求規模、阻礙人力資本積累以及降低創新資源配置效率，進而抑制區域創新能力。假說1b得以驗證。

3.3 分位數回歸

上述基準回歸模型只能度量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平均影響效應，但無法考察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基于不同條件分布位置的影響差異，故存在一定局限性。為了區分區域創新能力在其市場分割下的條件分布差異，故采用分位數回歸考察兩者之間的動態關系。表3 列出了15%、30%、40%、50%、60%、70%、80%以及90%等8 個具有代表性分位點上的估計結果。

表3 分位數估計結果

從表3 模型（1）到模型（8）可以看出，通過分位數回歸得到的估計系數符號與基準回歸模型保持一致，但隨著區域創新能力在條件分布的不同位置，其系數大小和顯著性發生改變，并且表現出一定變化規律。具體來看（見圖3）：隨著區域創新能力由低分位點15%向分位點50%變動，市場分割與區域創新能力的彈性系數絕對值增加；當區域創新能力由50%分位點向高分位點90%變動，市場分割估計系數顯著性水平由1%到5%，再到不顯著。總體而言，隨著區域創新能力逐步提升，市場分割對其抑制效應表現出先強化后弱化的倒“U”型趨勢。這表明，在區域創新能力較高的地區，市場分割的創新抑制效應得以緩解。

圖3 分位數回歸估計系數變化

3.4 異質性分析

上文回歸結果初步回答了市場分割及其他因素如何影響創新能力，本部分考慮到各省市的異質性特征可能會影響區域創新能力。基于前文研究假說，本文考察了二者之間的關系在技術市場發展程度、金融發展水平和市場化水平3個方面的橫截面差異。下面分別對其衡量指標均值二等分，分為較低水平組和高等水平組，依次進行檢驗分析。

表4 模型（1）—模型（2）顯示，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負向影響在技術市場發展中高組不顯著，在技術市場較低組，市場分割的影響系數在1%顯著性水平下為-0.010。這表明，在技術市場較發達地區，技術市場發展對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作用可以抵消市場分割對其創新能力的抑制效應，這驗證了假說2。表4 模型（3）—模型（4）所示，在金融發展水平較低組，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抑制作用在5%顯著水平下為-0.014，在較高組中其不顯著。這說明，在市場分割的環境中，相對于金融發展水平低的地區，金融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具備較高的區域創新能力，表現為市場分割對這類地區創新能力的抑制效應較弱。這驗證了假說3。表4 模型（5）—模型（6）所示，市場分割的創新抑制效應在市場化水平較高組不顯著，在較低組顯著為-0.005。這表明市場化水平的提高不僅有助于提升地區創新能力，還能降低市場分割對區域創新能力的抑制效應，其結果是市場分割在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影響不明顯，這驗證了假說4。

表4 異質性分析

4 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采用相對價格法和熵值加權法分別測算中國區域市場分割指數和綜合創新能力，利用2003—2019年省際面板數據，實證考察了市場分割影響區域創新能力的機制路徑，以及兩者之間的異質性關系。分析結果支持了理論預期和假說，即市場分割抑制了中國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主要表現在創新投入和創新協同方面。市場分割通過抑制需求規模、阻礙人力資本積累和降低資源配置效率路徑抑制區域創新；隨著區域創新能力由條件分布的低水平向高水平邁進，其抑制強度呈現弱化趨勢；技術市場發展水平、金融發展規模和市場化程度適當提升，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或者規避市場分割的抑制效應。

上述的研究結論對于如何統籌區域一體化政策和創新政策來推動統一大市場建設和科技強國建設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背景下，統一大市場建設和自主創新成為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而市場分割形成的市場藩籬嚴重阻礙創新驅動深入實施。首先，政府在對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頂層設計時，應加快建設統一大市場，充分考慮市場分割的以鄰為壑對區域創新能力的負面效應。在當下呼吁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背景下，破除制約協同發展的行政壁壘和體制機制障礙，打破碎片化競爭格局，推動人流、物流、信息流等互聯互通，推動創新資源高效配置，擴大市場范圍，促成全國統一市場，利用強大國內市場的規模互借、功能互補、開展研發項目合作，從根本上激發創新的主體活力和內生動力來提高區域創新能力。其次，在當下市場分割不能完全消除的環境中，地方政府需要根據本地區實際情況，在技術市場發展、金融供給側和市場化改革等方面補短板。具體來說：完善技術市場法律法規、加強技術市場監督管理，提高技術市場服務效率；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快金融與科技深入融合，引導金融資源配置到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創新行業和創新產業；政府應發揮導向作用，為各類所有制企業打造公平、透明、法治的創新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