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編輯的技術焦慮及應對策略

史海英

數字時代的到來給傳統出版業帶來一系列巨大的挑戰。隨著數字技術廣泛應用于社會生活的每個角落，各種資源不斷數字化，出版格局和出版市場也發生顯著變化。新冠疫情的全球蔓延，也對國內外的出版業產生重要影響。徐海［1］認為，后疫情時代將會使出版的數字化更加深入。出版的變遷，源于技術的革新，融合發展與數字化轉型一直是近年來我國出版業發展的不變主題，這場技術革命來勢洶洶，從事出版行業的編輯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在這種情況下，數字技術的發展對編輯的素質和技能提出新的要求，引發編輯的技術焦慮。

關于技術焦慮，施國洪等［2］提出技術焦慮是指考慮使用者能力和意愿狀況下使用技術工具時的心理狀態，是人們在與技術源進行互動時所體驗的焦慮和恐懼的感覺。郭慶華［3］認為，在目前這場互聯網及人工智能技術革命的觸發以及全球媒體轉型的大背景下，技術所帶的不僅僅是編輯以收取紅利為主的硬件或軟件方面的更新進化，更是編輯職業的巨大震動，編輯的技術焦慮，是編輯與技術糾纏歷史的時代表征。

一、編輯技術焦慮的成因

（一）新技術改變編輯的外部環境

一是新技術將編輯帶入一個新的生存環境。數字時代，各種信息互相聯系、相互滲透，數字媒介的文本與信息呈現出明顯的互文性特征，對人們的認知施加了額外的影響［4］。數字技術的發展改變了讀者的閱讀習慣，閱讀成為非常偶然、充滿不確定的行為。一直作為出版主體的編輯被帶入一個全新的技術環境，出版行業內容生產方式、競爭方式、傳播方式都發生變化，編輯不得不依靠這些技術才能生存。二是編輯與外部關系更加開放。在傳統的出版環境下，編輯與作者原本是一對一，較為私密封閉的狀態，而新技術打破了這種私密的關系，編輯與作者的關系更加開放，特別是以“微信”等為中介的聯系方式，比以往用書信、電子郵件溝通更為實時和直接，要求編輯必須全時在線，迅速響應，對編輯的交流溝通技巧和臨場反應能力要求更高，編輯的工作壓力明顯增大。三是編輯對外界感知要求更高，隨著新技術的廣泛應用和數字時代的到來，編輯對外界的感知能力要求更高。現有的出版物不再是單一的紙質出版，還可能通過移動APP、網絡客戶端、微信公眾號等形式傳播，傳播范圍更廣，時效性要求更高，要求編輯具有更加敏銳的時代嗅覺和更寬的關注視野。

（二）新技術取代編輯的部分勞動

進入數字時代，技術勞動占比日益增多，編輯對其依賴程度也顯著增強，一些技術部分取代編輯工作，消減了作者和編輯對內容的控制。據報道，今年來，晚報、都市報已成為明日黃花［5］，取而代之的是新聞客戶端、微信公眾號等移動終端閱讀。日益完善的大數據技術，為尋找真相、核查事實提供了可靠的基礎。平臺掌握著各種數據，通過大數據分析挖掘社會大眾關注的熱點，取代傳統選題策劃耗時費力的現狀。比如《法制晚報》等首先撤銷采編成本高、發稿周期長的深度報道、調查報道部門，相應的出版份額逐漸讓渡給平臺方。編輯傳統的勞動被新技術逐漸取代，編輯和技術之間的平衡被進一步打破，編輯的技術焦慮一觸即發。

（三）新技術削弱編輯的專業優勢

老一代的編輯通過自身的編輯勞動構筑了某種一般民眾難以逾越的專業壁壘，通過自己默默無聞的勞動，傳遞著人類智慧的結晶。然而，在數字時代，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讀者現在只需要一部小小的手機，幾乎就可以獲得自己需要的信息，編輯的專業權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也間接地打擊了編輯的專業優越感。另一方面，隨著新技術的發展，編輯將面臨海量的源信息采集、甄別，編輯、刊發的同步性要求大幅提高，而數字技術在處理龐大數據的能力方面效率卓著，特別是人工智能具有強大的深度學習技能，能夠處理龐大的數據，速度快、穩定性強。一旦智能技術被編輯部廣泛應用，推動“審讀編校人員”向MGC（機器生產內容）轉化。傳統編輯是否會被取代？如果繼續存在，其職責和價值又將做出什么樣的改變？在傳統的思想中，編輯認為自己擁有眾多的創作者資源和加工處理技術，但現實是每個人都可以通過自媒體等多種方式發布信息。出版本就是一個典型的中介行業，其核心本質是知識信息傳播的中介，當它無法再架起作者與讀者之間橋梁的時候，或有其他的新技術樣式替代這座橋梁時，其功能便會消失。技術不斷沖著編輯的專業壁壘，降低內容生產和傳播的準入門檻，編輯擁有的傳統出版專業優勢被新技術日漸削弱。

二、編輯技術焦慮的表現形式

（一）應用性焦慮

出版學科作為應用型學科，與實踐需求方面始終存在差距，而大眾對于新技術、新手段的學習和應用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問題，比如檢索、校對、排版、設計等，大學教師、科研工作者、行業領域專家甚至AI機器人在掌握出版技術方面更有優勢。各種技術的融合，使內容與形式、內容與平臺得以融合，各領域的邊界更加模糊，在傳統出版中無法實現的形式和內容都可能成為現實。編輯面臨的挑戰就更多，讀者對編輯的期待不斷增加，反映出編輯對于自身知識和技能實用性和技術更新的焦慮。

（二）信任焦慮

信任焦慮作為社會焦慮的一種，在當下社會青少年群體中表現較為突出。作者撰稿投稿的方式渠道更加多樣化，而作為文化生產和傳播的把關人——編輯，則面臨比作者更多的不確定性，從而對自身能力和責任提出更高的要求。一是由于大量新技術的應用，如學術不端檢測系統、審校軟件等，使編輯與作者之間的忠誠和信任度降低。二是由于供給側的不平衡現狀，編輯對文稿的選擇具有較廣泛的自主權，處于相對主動地位，如作者在長久未得到編輯答復時，當編輯在面對海量信息需要篩選鑒別時，都會加劇兩者的信任焦慮［6］。

（三）自我價值焦慮

由于數字技術的發展，編輯和作者之間的界限進一步減小。數字技術揭開了編輯與作者之間那一層“神秘的面紗”，編輯權威被多方面的因素削弱，應接不暇的技術導致編輯的困惑和挫敗。部分編輯對自身身份和價值認同模糊，缺乏職業歸屬感。日新月異的技術發展對編輯的內心世界產生嚴重的震動，編輯對自我定位、個人發展以及身份產生懷疑。主要表現在數字時代，對自己能否完全勝任編輯活動，滿足讀者、作者和社會的需求缺乏信心，表現為出版目標不確定，注意力分散、否定自身價值等。

三、應對編輯技術焦慮的策略

焦慮概念的核心有兩個要素:一是對危險的意識與反應，二是對如何去存在的謀劃與擔憂。”［7］一方面，焦慮是基于現實的困境，引發未來預期的危險聯想，從而引起對未來生活的擔憂［8］。這種情緒如果長期存在或者超過個人情感承受力范圍，且無法得到有效的釋放，不但會引起精神消沉，使身體器官產生不良反應，還會作用于編輯實踐，刺激編輯對職業和自身生存形態的認知，影響編輯個人發展規劃甚至整個出版行業的走向。另一方面，當個人對新生事物產生“恐懼、焦慮”的時候，就是推陳出新、開新圖強的時候［9］。回顧出版歷史發現，新技術帶來了眾多實踐的可能性。雖然每一場技術的革命都會產生一定的陣痛，但最終都會帶來經濟、社會、文化的進步，雖然技術進步會引發編輯的焦慮，但它為發展帶來的正面影響驅使我們在技術方面必須繼續前行。

（一）轉變角色，正視技術焦慮

思維方式決定行動策略。編輯要跳出傳統的編輯框架，主動向“全能型”編輯轉變，在轉變過程中，充分利用技術的力量。現在看來，技術價值與人的價值是相互輔助、相互協調的。比如通過大數據手段，能夠挖掘出有意義的選題，那大都是基于已有的、眾多的數據中的廣泛篩選。挖掘有深度、有溫度的選題仍需要編輯的專業能力和思想認知。盡管越來越多的技術加入出版生產行業，但并不表示技術會完全凌駕于人的價值之上，畢竟冰冷的技術創作不出有溫度、有深度的作品。在信息爆炸的背景下，數字技術消融了“私人領域”與“公共領域”的界限，私人情感大量進入工作輿論，極易被放大甚至“極端化”［10］。在這個時候，大眾需要專業編輯人繼續站在國家建設和社會發展、人類進步的角度指引航線，這是編輯的職責和價值所在。二是從內容提供者到信息資源服務者。技術創新并非有固定的模式，恰恰相反，角色轉變會成為它發展的動力。傳統編輯出版模式下，編輯是內容的提供者，表現為對稿件的加工和傳播；而數字出版時代下，編輯的職能正在向信息資源服務方面延伸。編輯通過網站或者手機客戶端，使用導讀、評論等功能，以多重手段有效引導讀者進行深入閱讀，開辟論壇進行編讀互動，促進紙質書刊的使用。編輯要對角色轉換有清晰的認識，不可沉迷于對舊有把關權力的依戀，只有提高自身的抗壓能力，變壓力為動力，才能走出焦慮誤區，重塑職業信心。

（二）提升素養，實現焦慮轉移

提高自身的能力素質，包括心理素質和業務素養。適當轉移注意力，用容易達成的新目標代替難度較高的活動目標，幫助增強自信心。一是保持良好的心態。應當對技術整體予以信賴，避免墜入技術悲觀主義陷阱，錯失發展途徑，貽誤自身的發展時機。焦慮通常是我們對付變化、抵觸和緊迫癥的常見現象，但不能過分沉迷于其中。二是提高自身學習能力和適應能力。研究表明，尋找職業偶像、積極參加學習培訓、恰當使用新技術是成功地處理由技術變化引起的焦慮的關鍵［11］。三是樹立新的工作目標。從目前來看，數字技術雖然參與了出版物的生產，但仍存在大量需要解決的問題。比如技術的可靠性、對數據的依賴、前期研發的成本能夠與后期的回報實現平衡，以及倫理隱私等方面［12］，無論其表現得多么優異，都離不開人類的智慧。我們應根據社會發展潮流，樹立新的工作目標和編輯定位，以適應技術的不斷發展。

（三）明確功能，利用技術焦慮

一定的焦慮情緒可以吸引注意力，吸引自身對其投入更多的關注，并觸發自身回應焦慮的積極性。編輯為擺脫這種焦慮困擾，會更加努力地行動，與其和平共處于數字出版時代。學者葉蓁蓁［13］認為，技術焦慮其實不是人的錯，而是技術太不成熟，糾結、焦慮不可怕，應當將自己的精力放在具有核心競爭力內容的生產上，做最好的信息產品、知識產品和思想產品。在這個時代，編輯要全方位提高自身業務素質，包括增強信息意識、把關意識、創新意識等。在自我增值的過程中，充分利用焦慮，變刺激為動力，把技術帶來的壓力和威脅當作自身潛力的逆向刺激，重新尋找把關人的角色定位，增強自信心。

四、結語

從出版業發展歷程來看，技術的進步和革新已經成為其發展的重要驅動力。數字技術的出現及應用，提醒著我們應該以什么樣的姿態去面對，是好奇、期待、還是恐懼？是擔心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最終被技術取代，還是與其坦然處之。人類對新事物的焦慮來自對未知世界的敬畏，產生技術焦慮的編輯，往往是那些具有強烈社會責任意識和憂患意識的編輯，他們的這種焦慮心態對出版業的發展也有非同尋常的意義。技術焦慮是果也是因，編輯的技術焦慮對編輯本身、職業生涯甚至出版業的進步有著重要的影響。在各項數字技術蓬勃發展的時代，編輯只有在不斷創新實踐的基礎上抓住技術革新的機遇，以再出發的勇氣積極實現出版業的數字化發展和優雅轉型，方可破解技術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