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應在提高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中發揮積極作用

沙楠

周皓

金融如何在提高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中發揮積極作用？發展產業引導基金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不過產業引導基金在發展的過程中可能存在一些問題，比如可能出現財政風險與金融風險的疊加、資本在高端制造領域的過度集中造成投資標的同質化現象，以及大基金反腐事件表明其投資行為存在一定程度的尋租空間。本文最后給出了相關的政策建議。

當前國際環境日趨錯綜復雜，貿易保護主義、地緣政治沖突、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極端天氣與國外經濟滯脹等多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導致全球供應鏈的不穩定性與不確定性顯著提高。在此背景下，產業鏈原有國際分工邏輯發生改變，各國均在超前部署，內遷或區域化趨勢漸成主流思路，產業鏈供應鏈重塑已然發生。

中國具有制造業全產業鏈的比較優勢，制造業尤其是高技術制造業是我們的立國之本與強國之基。當生產要素自由流動面臨限制、斷鏈斷供風險增加時，更加凸顯出制造業在我國經濟發展中的重要性。習近平總書記在《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必然要求構建新發展格局》講話中強調，要把增強產業鏈韌性和競爭力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著力構建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產業鏈供應鏈。如何在大變局加速演變期提高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性，這對金融服務業也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金融是血脈，金融活則經濟活，金融部門要與產業部門、貿易部門更加高效地協同，使產業鏈上下游有效銜接。金融結構的調整要更加契合產業的升級發展需求，使產業鏈競爭能力有效提高。

近幾十年的金融創新產品雖然眾多，但仍與產業鏈供應鏈的發展現狀不適配，也與鏈上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的金融需求相脫離。金融服務過往多圍繞城投、地產等企業主體或居民消費展開，制造業由于普遍缺少抵押物，不良率也稍高，很難得到金融部門的青睞。這幾年在監管部門的持續鼓勵與引導下，高技術制造業貸款增速才有了顯著提高。智能化、數字化與低碳化是產業鏈供應鏈發展的趨勢，現階段金融創新滯后于產業鏈發展是兩者適配度不高或供需錯位的一個內在原因。此外，原材料價格上漲也導致企業經營預期轉弱，融資成本雖在降低，但企業貸款需求不強。現階段資產荒現象與資金脫實向虛也表明貨幣政策傳導效率有待提高。

產業發展引導基金

在逆全球化浪潮愈演愈烈的背景下，發展產業引導基金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創新雖具有一定的后發優勢，中國也可以積極地借鑒吸收并本土化。但隨著中國的快速崛起，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開始逐漸設卡立障，在關鍵技術上“卡脖子”。高科技產業研發投入較大，且失敗風險較高，社會資本的參與性往往并不積極。此時更需要積極發揮政府的資本動員能力和我國的舉國體制優勢，在高新技術攻關上下大力氣投入。從國家戰略上，產業引導基金的創設正當其時。

產業基金從中觀產業角度加大對重點企業研發投入的資金支持力度，加快產業優化升級，引導并推動我國產業結構向中高端方向發展。通過提升產業鏈和供應鏈的競爭力，形成新的經濟增長動力，逐步使中國從制造大國成長為制造強國。產業基金的投向要符合產業政策、投資政策等國家宏觀管理政策，且不得涉及新增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重點支持的產業包括高端裝備、集成電路、新能源、新材料、生物醫藥、航空發動機、燃氣輪機等。通過政府在產業基金中一定比例的出資，引導社會資本積極參與。其中，中央、省級或計劃單列市人民政府（含所屬部門、直屬機構）批復設立的政府出資產業基金中，政府認繳出資比例不低于基金總規模的10%。黨中央、國務院批準設立的，政府認繳出資比例不低于基金總規模的5%。

當前規模較大的產業基金有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先進制造產業投資基金、農業產業發展基金、國家綠色發展基金等。產業基金的創設使金融資本、產業資本更加聚焦在產業金融模式和產品方面的創新上，通過為制造業企業提供更具針對性的融資和增值服務，使其發展壯大。只有越來越多的高端制造企業發展起來，中國經濟才能由高速增長轉化為高質量增長。

產業發展基金的創設使產融結合度更高，通過發揮財政資金的杠桿作用，引導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深度合作，進而為不同發展階段、不同區域、不同產業鏈位置的企業提供更具針對性的金融服務。同時，產業發展基金也可利用供應鏈金融等創新金融模式，為產業鏈的發展與升級提供資源支持。對企業而言，產業發展基金不僅有助于其整合產業鏈上下游企業，也有助于其剝離競爭力不強的業務。

產業發展基金通過規范化和市場化的運作，可有效吸引更多社會資本參與進來。政府加入的產業基金對社會資本而言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不僅表明了政府重點支持發展的產業方向，降低相關政策性風險，還可提供優質的配套服務，優化營商環境。此外，產業發展基金可通過國企產權轉讓、增資擴股等方式參與國有企業混改，推動混合所有制改革。

可能存在的問題

第一，產業發展基金或存在財政風險與金融風險的疊加。新興產業項目各地存在雷同現象，上馬速度快，但發展前景有待觀察，地方政府財政杠桿的提高會帶來一定的財政風險。此外，有很多上市公司通過質押股權的方式參與了產業發展基金。當股價連續下跌觸及平倉時有可能產生一定的金融風險，民間資本的不穩定性直接影響產業發展基金資金投入的可持續性，進而對產業投資產生影響。

第二，資本在高端制造領域的過度集中造成投資標的同質化現象，或產生高估值泡沫。隨著中國制造業轉型升級戰略的逐步開展，曾游走于資本市場邊緣的國內高端制造行業近年來吸引了大量資本投入，成為互聯網紅利漸退后投資人與創業者重點關注的新風口。資本大量涌入高端制造領域主要受三大因素驅動：一是宏觀政策持續引導，國家的產業政策向先進制造業傾斜，《中國制造2025》行動綱領等政策文件為資本指明了未來方向。二是海外人才加速回流，大量了解資本市場的技術型人才回國從業創業，促進先進制造技術產業化、商業化發展。三是產業鏈下游客戶逐步改變固有觀念，對國產替代品牌認可度、接受度的提高推動行業健康發展。在此基礎上，資本在高端制造領域的過度集中造成投資標的同質化現象，推高整個行業的估值。由于跟進風口比較容易取得不錯的賬面回報，較快的估值成長速度又能幫助風險投資基金管理人快速晉升，高估值會吸引更多投資人涌入該領域，這部分投資人由于缺乏對行業的深入理解，往往采用跟隨投資策略。這會進一步增強市場頭部機構的引導能力，帶動整個風險投資行業形成趨勢和風口，使資金呈現高度聚集性，進一步推高估值泡沫。

過高的行業估值和資本過度集中會給先進制造業帶來風險，不利于行業的可持續發展。工業技術和制造業本身并不具備與互聯網行業相似的高成長性，盡管行業在風口期內可能保持較高的估值成長速度，但隨著時間周期的拉長，終究不能滿足過高估值對高增長的要求。當資本市場預期回歸理性時高估值泡沫將會破裂，高端制造領域或將出現大量企業破產，幸存企業的融資難度也會大幅上升，行業發展將出現停滯甚至倒退。

第三，大基金反腐事件表明其投資行為存在一定程度的尋租空間，公司的管理體制與治理機制仍不完善。大基金雖要保值增值，但功能定位決定其不同于一般的財務投資者，應盡量減少短周期財務投資，增加長周期研發投資，重在促進技術突破，而非投資收益率的高低。美國芯片法案推出后，中國國產替代進程將加速推進，為避免在關鍵部件或技術上被“卡脖子”，大基金應充分發揮金融活水的積極作用，促進技術創新與產業升級。

政策建議

受俄烏沖突影響，歐洲缺氣和其化工企業停產也給了我們一定警示，能源安全是產業鏈供應鏈穩定的先決條件。一方面，我國貧油少氣的能源結構決定煤炭長時間內仍是我國能源供應的壓艙石，光伏、風電等雖是未來發展的趨勢，但轉換過程并非一蹴而就。另一方面，基礎原材料供應穩定也是保證產業鏈安全的重要條件。

工業發展有其自身規律，高端制造業發展要久久為功。工業技術的成熟要遵循客觀規律，通常需要經過大量實驗以及與產業鏈上下游反復溝通，在產品持續迭代中才能最終穩定。該過程需要時間沉淀，過量的資本投入并不能改變工業發展進程，反而會阻礙傳統制造業轉型升級，進而在新一輪工業革命中失去優勢。因此，這要求金融服務業的創新要與工業發展的客觀規律相適配。

最后，金融科技的創新與應用也為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提供了新思路。它有助于解決鏈上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促進金融資源向中小企業傾斜。科技創新方面，金融科技與其也具有相互促進、協同發展的伴生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