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強
關于社會表達的政治研究顯示,在世界范圍內,社會治理與表達在政治、經濟、體制轉型或變革時期表現得更加明顯。一方面是這一時期發生頻率頻繁;另一方面是表現形式、層面多樣。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經濟體制及社會結構等發生了變革,來自社會各方的表達層出不窮。這一過程中,因為依靠企業自己的約束,實現發展平衡,違背其趨利天性;依靠政府制約,又因“力量”控制不好,常常過度介入,造成行政強制力對市場和社會領域的“擾動”;依靠市場,其信號又存在滯后性[1]。再者,制度的滯后性、傳統與輸入性價值觀念的沖突等原因[2],共同造成社會治理趨向復雜,這種情形是不利于發展的。經濟、政治、社會需要同步改革進行,但有一個基礎性條件,那就是“社會穩定”,這也是在改革受挫與成就中一再出現并被實際證明了的保障發展的“元素”。
而大學作為社會公共機構,利用“知識”這一生產要素,通過產出“成品”——“大學生”“方法工具”“思想”等,影響經濟、政治、社會;其特有的社會功能能夠對社會表達形式產生影響。大學這一“公器”在促進并力行引導社會“有序”表達方面具有優勢,可以成為中國社會發展所需要的“有序表達驅動”,也有能力引導社會“表達”的發展。本文認為要歸納展示的這種類型具有超常生命力的原因還在于:第一,它是建立在大學自身所具有的社會功能屬性基礎上,不是外部強加的負擔;第二,大學所追求的社會表現的目的之一,與國家進行改革的目的一致,即共同追求滿足民眾的利益需求。
學者對社會治理與表達的研究視角愈加多樣化,從文獻來看概括為三種:第一種,以政治和經濟理論為基礎,從政治體制、政治組織、宏觀經濟、市場發展等方面進行社會治理與表達的起因與結果研究。例如,學者沈原在《社會的生產》中認為社會建設的根本在于社會主體性培育,而不僅僅是權力主導社會、市場占領社會或只是簡單地促進社會管理機構、事業單位、社區建設等方面的發展,只有主觀上充分發揮社會主體性自治意識,培養出公民性才能推動真正意義上的社會建設,從而達到“公民社會”和“能動社會”標準[3]。第二種,從區域國際關系、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等方面進行區域間社會抗爭的研究,如學者LUDGER MEES[4]。第三種,從社會心理學、文化差異、社會風俗習慣、教育差異及社會區域人口流動等方面進行社會抗爭研究,從國家社會人類心理學領域解讀社會治理與表達產生的原因,剖析社會制度運行機制對其的影響。例如,學者MARINA OTTAWAY對阿拉伯國家的相關研究,提到宗教信仰、人民集體心態、教育差異性等原因共同造成其“社會表達運動”形成,進而推動政治變革產生等[5]。
以上看出偏重于理論研究的國內外學者傾向于聚焦其產生的動因及結果,研究中較多與西方國家進行比較。中國國內相關研究更多聚焦于對社會制度的影響,分析其與中國社會結構重建、政治制度變遷的聯系等,可概括為政治參與、基層體制、預防及對策等方面的研究。例如,亨廷頓在《變化世界中的政治秩序》中提到“政治參與缺失”,其對民眾政治參與積極性影響巨大[6]。郭正林①對一段時期發生的“社會表達”活動的調查發現,社會表達基本經歷三個階段,即“溝通”“迫使”“對抗”,當前兩個方式無效時才走向第三種,這說明當制度內有合法表述其利益需求的平臺時,表達活動以合法方式呈現,這也從根本上闡述了制度內表達需求的正面影響。基層“鄉政村治”“社區建設”體制研究方面,應星總結描述分析了基層政府與民眾在社會治理與表達中的關系處理及結果[7]。王茂濤,馮偉在《公共危機管理視野下的政府公信力研究》中從危機管理與公信力角度切入,提出理念、行為、效率三方面改進[8]。
本文從大學視角出發,通過大學在改革中的作用——發揮自身社會功能的幾個具體表現:“大學生村官”“法律援助體系支持”“社區建設的大學參與”等,引導社會“有序”表達,歸納出異于“不穩定”形式的,一種在中國本土出現的,有助于中國經濟、社會、政治平穩改革發展的表達類型。本文擬通過文獻收集當前中國經濟、社會、政治發展資料,結合現實歸納“社會表達”在中國本土化環境下的發展,試做淺析。
1978年后的農村經濟發展模式變革使得中國農村的行政制度發生重大改變,農民權利意識增強,原實施的“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人民公社鄉村基層管理體制不再適應農村社會的發展。20世紀80年代,國家權力撤出鄉村基層治理體制,代之“鄉政村治”②確立。隨著經濟發展人們眼界逐漸開闊,不斷增加的“社會表達”文化與以往實際生活中采取的策略及方式相互沖突又相互交錯,從不同方面影響著該時期“鄉政村治”體系的建立和完善。同時,國家權力從鄉村層面收縮帶來農民自我治理的補充,以熟人社會的調解方式逐漸形成一種緩沖形式。期間,氏族血緣關系對家庭聯產承包發展有促進作用,但村民自主選拔的基層治理人員亦受到氏族血緣關系影響,大量出現“同姓村長”情況,治理一度陷入混亂。為了爭奪利益村落間斗毆現象頻發,加上城鄉差距拉大,使農村在經濟、文化、思想等方面的發展出現了嚴重問題。基于上述情況,20世紀90年代中期,江蘇省率先開展“雛鷹工程”,招聘大學生擔任農村基層干部,緩解農村出現的包括“三農”在內的一系列問題,希冀大學生村官能夠憑借先進的思想意識幫助農村發展,推動農村基層搭建有序的表達渠道。
隨著政府對大學生“村官”參與“鄉政村治”基層體制的推進,大學生村官在崗人數發生較大變化。根據第十屆全國大學生村官論壇發布的《2016—2017中國大學生村官發展報告》顯示在崗大學生村官人數過10萬人。大學生選拔時更加注重高素質、高技能,突出綜合能力。一方面,大學生村官加入“鄉政村治”工作,結合農村實際發揮自身理論與知識優勢推進了農村發展;另一方面,由于大學生村官受過高等教育,使其在參與農村治理工作時對農民精神世界中的消極意識有所抵制,能夠有效引導農民選擇積極、理性、合法的方式表達利益訴求,以建立合法有序的表達渠道。
相關法律專業人員在接收弱勢群體合理利益訴求后,引導其依據、利用相關法律法規達成維護自身合法權益,是法律援助機制存在的意義。法律援助機制是否健全,保護弱勢群體是否有力,代表著一個社會文明發展的程度。法律援助機制在“社會表達”中也起到了重要影響。
人口大國的弱勢群體階段特點反映在:1.社會化;2.規模化;3.深層化。在中國,大學法律援助組織是中國法律援助的重要組成部分,主要有兩種不同組織架構形式:1.與學校實踐課程結合的組織架構方式;2.隸屬司法行政機關的組織架構方式。它們的根本意義在于維護民眾合法權益、促進社會公正。
中國處于改革深化期,法律援助組織不斷發展,但面對基本法律援助需求仍顯不足。目前,中國已鋪設的法律援助機構的根本目的在于引導弱勢群體依法社會表達,維護該群體合法權益,促進法律援助組織機制積極因素。調動社會法律援助資源,尤其是大學的法律援助資源是有益的。大學法律相關專業學生如能實際參與到法律援助工作中,可以有效緩解當前中國社會轉型期法律援助工作人員不足的困境,同時提升其自身法律實踐能力以及職業道德素養。
在農村,基層日常生活中主要面對的是村委會基層管理組織;而在城市中,基層管理體制重點在社區。以南京江寧大學城及仙林大學城與周邊社區互動發展為例,大學同周邊社區互動在雙方依賴程度、互動范圍、頻度、強度等方面階段性特征歸納如下表:

資料來源:中國南京政府官網
從大學與周邊社區需求本質來講,雙方基于自身需求和利益追求在生活、資源、文化等方面進行互動,集聚效應下,促進了分工合作機會的形成,利于實現:1.大學通過社區機制融入社區,借助服務民眾、參與社區建設的方式使大學的社會功能得以達成、強化;2.大學與社區間聯系性極強的實踐活動,利于大學生提高社會意識,學習正確處理社區建設與社區民眾之間的需要表達,為怎樣成為一名社區成員而完備意識基礎;3.社區民眾接納大量的大學先進社會理念影響,使得民主、法治等現代社會思想在基層社區能夠扎根。
中國區域經濟發展呈現不平衡化[9]。城市群和產業核心帶發展速度越來越快,其他區域發展相較于核心區存在被動與速度遲緩等特性,區域間利益不均衡深層影響社會穩定基礎。大學應對社會及區域協調、共同發展需求的反應,由“義務”與“職能”兩方面決定。一方面,中國本土大學絕大多數為國立身份,使其承擔有解決社會發展需求問題的“天然義務”;另一方面,社會、區域發展建設所需要的大學能夠提供的人力、科技資源,成為大學在時代發展和知識經濟背景下的職能基礎,其他社會組織無法達到、擁有、替代這種規模化、專業化、系統化、持續化、目標化的組織實施的水平和能力。通過大學“生產”或“再生產”的人力、科技資源——“知識力”,與社會、區域發展需求有效結合,在相應區域內各產業、機構建立關系后,潛移默化地轉化為持續對區域平衡、協調發展產生深度影響的作用力。
大學間預算經費、研發經費等教育科研生產資料分配差異化極大。以2021年教育部直屬高校預算經費和校友會2019中國大學科研經費排名百強數據為例:2021年教育部直屬高校預算經費中,列第一位的清華大學為317.28億元;列第十八位的南京大學已降到86.39億元。校友會2019中國大學科研經費排名百強中,列第一位的清華大學經費總額為153.75億元,而列二十一位的南京大學為44.74億元;大部分地方大學對應經費更低。部分大學在引進人員時,通過以學歷、學位等是否適用為條件標準,穩定內部,防止人員異常流動,提高效費比③;有的通過合法捐贈等方式獲取財政撥款之外的額外經費。若大學間經費差距大且長期無法改善,大學系統中的創新潛能會從開始傾斜到完全失衡,產生的“等級路徑”會最終傷害整個社會的創新發展態勢。保持經費相對平衡,促進創新空間拓展,可以帶動和影響社會產生新需求。這樣的模式應用在經濟發展中,可以幫助糾正投資與消費之間的不平衡,有利于政府著手在“放開”的各區域間實施調控。
改革開放下的中國公民權益意識的覺醒及增長,伴隨著中國在世界范圍內經濟、政治實力的不斷增長,大國間力量及話語權的博弈將產生深遠影響。本文在對中國本土化“社會治理與表達”探討中發現,變革期中的“社會表達”與改革進程基本趨向一致,在不同改革階段雖有不同表現方式,但總的來說與西方具有明顯不同,主要表現在:1.中國政府為民眾建立了較為全面的機制體系,使其可以通過合法渠道表達利益訴求;2.社會表達主體對中央政府的公信力抱有巨大信心;3.中國的社會表達主體的訴求從根本上講同中央政府推行改革的目標一致。
在經濟發展過程中,中國政府采取積極的方式治理社會各階層因利益訴求產生的社會表達,以解決問題。中國政府給予了民眾更多合法表達渠道,使其有更多選擇以合法有序的方式表述利益訴求,從而建立起“平穩有序型”的社會表達類型。
這個過程中,大學作為社會公共機構,利用“知識”這一要素,通過產出的“成品”——“大學生”“方法工具”“思想”等對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等領域產生影響,以及通過其特有的社會職能對“社會表達”發揮作用。并且,大學“公器”這一民眾普遍認可的身份,使其在引導社會表達方面具有優勢,可以在現實中成為中國社會發展所需要的“社會表達驅動”。其在農村建設、城市發展中展示了這種引導社會表達的能力,成為中國“平穩有序型”的社會表達的重要力量。從各個角度看,中國在經濟、社會、政治改革過程中形成了極具中國特色的“平穩有序型”社會表達是在政府預先鋪設、大學等先進社會力量參與情況下,由政府、社會、民眾三方面共同選擇的結果,是符合中國發展實際的一種選擇。
注 釋:
①郭正林:中山大學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法學—政治學類教授,代表著作:《民主的根基——廣東農村基層民主建設實踐》(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2年;《中國農村權力結構》(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
②“鄉政村治”:指鄉鎮機構代表國家行使政治、行政、經濟等管理權力,突出政權建設,村內事務則由廣大群眾通過自治組織依法實行自治。
③效費比:指投入費用和產出效益的比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