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教師情緒勞動及其優化研究

韓彩霞 張序婷

由于幼兒教師所面對的教育對象的特殊性，對大多數幼兒教師來說都要通過一定的情緒勞動才能完成工作目標，因此幼兒教師相對于其他階段的教師要付出更多的情緒勞動，教師的情緒勞動對自身和幼兒都有重要的影響。

一、情緒勞動概念界定

情緒勞動最早是由ARLIES RUSSELL HOCHSCHILD(1983)在其著作中提出，他指出情緒勞動是個體對自己情緒進行管理，表現出所有人都可以觀察到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1]。至此，國內外研究者在HOCHSCHILD的研究基礎上對概念進行不斷豐富和發展。ASHFORTH等人(1993)強調情緒勞動不僅是對情緒的管理，還應該包括表現出合適的情緒行為[2]。GRANDEY認為情緒勞動是個體為了實現組織所要求的目標而進行情緒調節和情緒表達的過程。他指出情緒表達的調節是淺層行為，而對情緒感受的調節是深層行為，也就是進行的內心加工[3]。我國學者林川、黃敏兒認為情緒勞動不僅包括組織對個體情緒表達要求的既定規則，員工習慣采用的既定表達策略，包括深層表演和淺層表演兩種方式；并且包括個體自身的個性特征，包括情緒方式和行為風格[4]。

綜合以上觀點和本研究需要，筆者將情緒勞動界定為個體為了實現工作的要求而在工作中對自身情緒感受和情緒表現進行調整的過程，主要包括工作要求、情緒感受、情緒表現。

二、研究方法

(一)訪談對象

本文以貴陽市D幼兒園4位幼兒教師為訪談對象(見表1)，選擇該幼兒園是因為該園是貴陽市市級示范園，師資力量雄厚，并且該園位于高校附近，家長資源豐富，幼兒家庭教育較為良好。

表1 訪談對象基本情況

(二)訪談方法

本研究采用半結構式訪談法，在幼兒園對4位幼兒教師進行跟進觀察的同時，根據事件的進展對教師進行隨機訪談，不斷豐富訪談提綱內容，最后形成完整的訪談提綱，采用一對一的形式分別對4位教師進行總體訪談，先期對訪談錄音，然后分析處理。

(三)資料搜集

訪談后將資料轉成文字，為了保護被訪談教師的個人隱私，本文采取隱去教師姓名，用教師編號表示。訪談內容主要聚焦于幼兒教師的工作情景，致力于深入了解幼兒教師在具體的工作情境中的情緒事件，以及幼兒教師在遇到情緒事件時的處理過程和結果，結合觀察對訪談提綱內容進行總結分析，最終得出結論。

三、幼兒教師情緒勞動的積極作用分析

情緒勞動是把雙刃劍，雖然過度的情緒勞動會產生諸多不良的影響和后果，但是適當的情緒勞動對教師和幼兒都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一)促進幼兒教師專業成長

幼兒教師的專業發展不僅僅是知識與技能的成長，教師的情緒也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幼兒教師情緒勞動扮演策略可以分為表層扮演、深層扮演和自然表現。幼兒教師在情緒勞動中所采用情緒勞動策略的過程本身就是專業行為的表現，他們的表現頻率會影響幼兒教師的專業水平，表層表現頻率越高，展現的專業水平就越低，深層扮演和自然表現頻率越高，展現的專業水平就越高[5]。情緒勞動是在真實的教學情景中產生的，和教學活動緊密相連，在訪談時有老師提到，會對自身情緒進行不斷反思，教學方法也會隨之改進，這也正體現了情緒勞動不僅僅是教師專業水平的體現，也會促進教師專業發展。

后來等我當了班主任以后，其實我對于孩子常規(生活)這一塊兒很嚴厲的，最后我會不由自主該管的時候還是會很兇，就是情緒上會更嚴厲了，這是一個轉變，就是我教學方式也會有轉變嘛。(T3①)

針對(不同的)孩子，我都(用)不同的方法，比如你好好地去給有的幼兒講，很耐心地去給他講，你會發現不受用，可能你要嚴厲一點，當他很惡劣的時候，可能聲音真的要大(聲)一點地去講，就伴隨著(要使用)一些方法。(T1)

從上述兩位教師的陳述中可以發現，她們在工作中遇到情緒事件時都是不斷對自身進行反思，一是反思自己的情緒是否恰當，是否對幼兒有利；二是自己的教學方法是否恰當，是否有利于幼兒規則意識的發展。在反思的同時不斷調節自己的情緒表達和改進自己的教學方法。

(二)促進幼兒規則意識的發展

幼兒教師在工作中面對的最主要的對象是幼兒，所以產生的情緒勞動自然也是因為幼兒而引起的。在幼兒教師看來，幼兒是不成熟的，各方面都還在發展中的個體，既然到了幼兒園工作，那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促進幼兒發展為目的，并且要達到實際效果。

讓他能感受到我現在可能因為他(做的)那些事情而生氣了。比方說他(再)想干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時候跟他講明白，他就停下來了，他還是會(明白)的。(T2)

我其實對孩子的引導當中，我經常就是想讓他們學會換位思考嘛。因為我覺得孩子其實只有站在你的那個位置上去感受以后，他才會切實地理解你的那種生氣的點在哪里。然后再就是學會怎么安靜，一般是這樣子的。結果就是(這些孩子)那會兒確實很乖，很安靜。(T3)

從以上教師的陳述可以發現，教師們在面對幼兒的時候都會產生生氣等情緒，都會付出情緒勞動，但是表現出生氣不是目的，引導幼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學會遵守幼兒園的日常規矩才是最終目的。并且通過幾位教師的陳述也可以看出，在教師表現出生氣時，幼兒是能夠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情才導致老師生氣的，并且大多會第一時間改正錯誤。

四、幼兒教師情緒勞動的困境

(一)幼兒教師情緒勞動培訓的欠缺

雖然教師都有情緒勞動的意識，并且努力調控自己的情緒以符合工作要求，但是他們僅僅是明白幼兒教師應該呈現怎樣的狀態給幼兒，至于呈現的過程，在職前和職后都沒有明確的培訓和訓練。

我覺得我們當時讀(書)的時候，說實話學院教育(情緒勞動)這一塊啊，還不是很成熟，所以包括的他們要教你怎么(給孩子)上課啊干嘛的，這些(情緒勞動方面的培訓和教育)幾乎很少。(T1)

不會提這種(情緒勞動)方面的問題，他最多提的是教學方面的。(T3)

現在都沒怎么培訓，更多的我覺得是要求吧，就要求對小朋友溫柔，微笑，或者要蹲下來給他們交流呀，平視啊那些嘛。(T4)

在問及職前有沒有關于情緒勞動方面的培訓和教育時，4位教師的回答幾乎一致，都有表示沒有專門的、系統的培訓，更多的是關于教學方面的學習。雖然會有關于教師應該呈現給幼兒什么樣的情緒，但是沒有關于如何去呈現和調節自己的情緒。在問其入職后有沒有關于情緒勞動方面的培訓，她們也表示目前沒有專門系統的培訓，更多的是在開會的時候提及，或者是在強調師德師風的時候學習。

(二)幼兒教師社會待遇與情緒勞動付出不匹配

幼兒教師所享受待遇與情緒勞動不匹配主要體現在幼兒教師所享受的經濟和社會地位待遇與幼兒教師的工作付出不匹配的問題，相關政策對幼兒教師專業發展和情緒表現提出了高要求和高期待，并且出于教育對象的特殊性，又會在潛意識中對幼兒教師增加高情緒關照這一要求，所以幼兒教師要付出較高的情緒勞動。但是由于社會的刻板印象，仍有很多人沒有認識到幼兒教師這一職業的價值，還停留在“保姆”這一認識上，導致幼兒教師社會地位一直較低；并且相對于其他教育階段，幼兒教師的工資待遇也有較大差距，這就形成幼兒教師高情緒勞動付出和低待遇之間的反差。

其實現在社會上啊，老師雖然說地位也提升了，但是總覺得在家長的(思想)意識上，對幼兒園的老師沒有那么重視，(家長)他們有一些甚至覺得(幼兒教師)可能就像保姆一樣的。(T1)

還有很多人對幼兒老師這個行業不是特別清楚，在他們眼里就覺得(幼兒)教師可能整天就是陪孩子瘋了，玩了，他們不知道這種工作表面上是帶孩子，實際上，后面還有很多東西需要來支撐工作的。(T2)

(幼兒教師)社會地位太低了，在很多人眼中就是看孩子，什么都不做，就只看孩子。(T4)

實際上幼兒教師所要付出的東西遠比社會上想的要多，幼兒教師在這種高付出和低回報之間的反差下會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從而對職業選擇產生懷疑。

(三)幼兒教師情緒勞動重抑制輕調適

在問及幼兒教師在工作中如何面對自己的消極情緒時，4位教師回答幾乎一致回答“努力控制”“冷靜下來”，都是努力將自己的消極情緒控制下來，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表現，而不是調整自己的情緒感受。

生氣的時候那肯定心里面是很氣的，但是孩子還小，有時候你生氣，說實話，你對著他那個(生氣)解決不了問題的，都是壓制(自己情緒)的。(T1)

其實對待孩子哈，我是一直壓著我自己的火，自己調節，因為工作(就是)面對孩子嘛。(T2)

(我)難過一般不表現出來，但是開心會(表現出來)。(T3)

反正就是開心(表現出來)比較多，其他的都還好吧，其他的情緒，比如說什么特別生氣呀，委屈(呀)這種情緒啊，(當我有這種情緒時)在孩子面前，話就很少，很少會表現出來。(T4)

從以上4位老師的陳述可以看出，在面對孩子的時候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情緒，但都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消極情緒不在幼兒的面前表現出來，在幼兒面前表現出來的都是積極的情緒。如果員工處于長時間、高強度情緒勞動中且其身心能量得不到及時補充或修復時，往往會導致情感冷漠、情緒枯竭、缺乏耐心等負面情緒，這樣會大大削弱其工作幸福感[6]。

四、幼兒教師情緒勞動優化對策

要提升幼兒教師情緒勞動水平，發揮幼兒教師情緒勞動的積極作用，就要解決幼兒教師情緒勞動中的困境，就目前幼兒教師遇到的情緒勞動困境而言，筆者從以下方面提出建議。

(一)加強幼兒教師情緒勞動教育和培訓

首先，師范類學前教育專業可以在心理學等基礎課程之上繼續開展關于情緒的一門專門的課程，在職前就對學前教育學生進行教育如何正確面對自己的情緒感受，在工作中如何合理處理自己的消極情緒和情緒表現，讓學前教育學生在校園里就對情緒勞動有一個清晰、正確的認識。其次，在平時的磨課②訓練中在關注學前教育學生理論知識的運用和教學方法的同時，也要關注學前教育學生的情緒勞動，教會他們運用合理的方式處理自己情緒感受和情緒表現。相關師范院校還可以開展關于情緒勞動的講座等，讓學前教育的學生對情緒勞動有一個更加深刻的認識。除此之外，幼兒園在對已經入職的教師進行培訓的時候也應該注意幼兒教師的情緒勞動狀況，在不同的情境下幼兒教師要有不同的情緒表現，所以幼兒園要重點關注幼兒教師在處理內心感受和情緒表現時所采取的情緒勞動策略，引導幼兒教師更多地使用深層扮演，減輕教師的職業壓力和職業倦怠的發生。

(二)提高幼兒園教師的福利待遇和加大幼教重要性的宣傳力度

幼兒教師社會認同感是幼兒教師職業認同感的重點力量來源。但是就目前來看，幼兒教師的福利待遇相對于其他教育階段還是較低，幼兒教師在接受專業的知識和培訓之后進入幼兒園，但是在社會看來幼兒教師和保姆沒有太大差別，實則幼兒教師所付出的遠比外行人看到的要多，這些就會給幼兒教師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在長期的心理落差下，幼兒教師的職業認同感就會降低，甚至產生離職傾向。所以，作為基礎教育的基礎，相關部門應該對幼兒教育加以重視，提高幼兒教師的福利待遇，讓幼兒教師感覺到付出和回報成正比。此外，國家應該加大對幼兒教師的宣傳，讓社會大眾更加深刻地了解幼兒教師，認同幼兒教師這個職業，如可以開展“名師”宣傳，讓社會大眾認識到幼兒教師的重要性和價值所在。這樣幼兒教師也會感受到其所付出是有所回報的，隨之負面情緒的影響也會降低。

(三)提升幼兒教師自身的情緒勞動能力

幼兒教師由于教育對象的特殊性，在教育過程中經常會出現引發教師消極情緒的事件，而教師也深知消極情緒對幼兒發展的不良影響，所以會采取一定策略處理自己的消極情緒，但是一旦處理不當就會產生情緒失調等情況，所以幼兒教師要提升自己的情緒勞動能力，防止這種極端情況的發生。首先，提升自己的情緒承受能力，防止情緒偏離，幼兒教師要了解幼兒的身心發展特點，幼兒不比其他年齡階段的學生，在教學情境中經常會出現各種狀況，幼兒教師在入職前就要做好心理準備，不斷提升自己的耐心和愛心。其次，幼兒教師要學會多種方法及時處理自己的消極情緒，在教學情境中難免會有消極情緒，消極情緒一旦處理不好就會影響到幼兒，教師在面對消極情緒時可以通過轉移注意力減輕影響，如想點開心的事情。如果消極情緒因幼兒而引起，可以想點幼兒平時表現好的時候和開心的時候，也可以暫時離開幼兒獨自冷靜一下，平復好情緒再繼續開展工作。

結語

幼兒教師是高情緒勞動群體，研究結果顯示，雖然幼兒教師適當的情緒勞動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付出過多的情緒勞動依舊是弊大于利。而且，就目前幼兒教師情緒勞動現狀來看，幼兒教師情緒勞動還存在很多困境。所以，建議相關高校對學前教育學生開展情緒勞動教育，讓幼兒教師在職前能夠對情緒勞動知識和技能有明確的認識，以防在入職后對情緒勞動無所適從；國家也應加強宣傳幼兒教師的重要性并切實提高幼兒教師的福利待遇，提升幼兒教師的社會地位，助力恢復幼兒教師付出和回報的心理平衡，減少不良情緒的發生；幼兒教師自身要正視自己的負面情緒和壓力，提高自身的情緒管理水平，根據自身的喜好和特點及時處理消極情緒和釋放壓力，并且情緒勞動和教學方法息息相關，所以幼兒教師也要積極學習專業知識，提升專業素養，尋求更好的辦法解決教學活動中的問題，盡量減少不良情緒。

注 釋：

①表示該引用資料來自教師T3的訪談文本資料，后文引用的訪談資料及編號一樣，表示訪談資料均來自引用資料的編號教師。

②磨課：是指把平時積累的教學經驗并集中組員智慧的課以及上公開課前的反復推敲試講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