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于飛》的藝術特征研究

◎胡鈺

中國是一個有著五千年歷史的文明古國，有著燦爛的中華文化，這些文化經過時間的積淀早已融入我們的血液中?！墩鐙謧鳌返牟コ觯尯芏嘤^眾喜愛上了其片尾曲《鳳凰于飛》，其被大眾喜愛的原因除了歌詞，更重要的是它的旋律直抓人心，歌曲體現了中國風特征。將傳統文化與流行音樂相結合，這種奇特的組合也成為中國流行音樂的一個重要分支，雖然這種組合還有不足之處，但從它的產生到人們的認可，足以表明它具有很大的文化價值，并且值得音樂人去探索，如果能夠得到廣大群眾甚至是新一代青少年的關注，那必將進一步提高人們對中國傳統藝術的審美和對民族美的認同，對音樂教育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本文主要就《鳳凰于飛》的藝術特點進行解析，以找到其受歡迎的原因，進而引申出中國風歌曲的概念及內涵，最后回歸到音樂藝術的創作上，以期讓更多的人了解中國風歌曲，為其他音樂制作人提供中國風歌曲的創作靈感。

一、《鳳凰于飛》的藝術特色

《鳳凰于飛》能夠火爆全國必然有其獨到的藝術特色，其是以電視劇原聲大碟為內容進行創作的，因此，其藝術特色和歌曲內容必然受到電視劇本身的影響，我們在鑒賞《鳳凰于飛》時也不能脫離《甄嬛傳》，而應當將兩者聯系起來。筆者認為《鳳凰于飛》作為《甄嬛傳》的主題曲，其古香古色的曲調、古典的辭藻以及和電視劇劇情之間的聯系是其能夠火爆的原因，這也是《鳳凰于飛》的藝術性和文學性所在。

（一）靈活多變的曲調

劉歡在采訪中講道，《鳳凰于飛》是一首“離經叛道”的歌曲，其既有西洋樂的樂感，又有中國風的典雅，其曲調前后變化之大，旋律起伏之頻繁，在現代樂中前所未有，是一首無法嚴格定義、歸類的曲目。

仔細品味《鳳凰于飛》我們不難發現，在一首不超過5分鐘的主題曲中，其曲調至少改變了五六次，甚至在同一小節中能夠聽到多種旋律，多種曲調，單小節中的變調極為頻繁，且很多變調，與傳統音樂的變調習慣完全不同，有些時候你覺得后面的旋律應當是這樣，結果卻是那樣，大小音度、高低曲調、緩急旋律的異樣組合，恰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不合習慣的變調與旋律小跳，反而讓人耳目一新。尤其是在《鳳凰于飛》的高潮部分，高頻率的小跳就像李斯特的“鐘”一樣，讓聽者覺得這首曲子可能瞬間就會四分五裂，這種“炸裂”的旋律曲調組合在一起雖然離經叛道，但卻給人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感，曲目終了就像曲中所云“真情諾諾，終于隨亂紅飛花去”。

（二）與劇情交相輝映

《鳳凰于飛》是《甄嬛傳》的原聲大碟，因此，其逃不出《甄嬛傳》的主旋律。那么《甄嬛傳》講述了一個怎樣的故事呢？或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整體上看《甄嬛傳》有一絲紅樓的基調，古色古香的世界中一名弱女子和君王的愛恨情仇，有情人相愛相殺，最終甄嬛走上了想要的位置，但身邊的世界卻物是人非，所愛之人、所恨之人都不在，留下的只有高處不勝寒的孤寂，甄嬛實現了夢想，卻也失去了夢想。

《鳳凰于飛》的歌詞正與這個故事相互對照。開篇“舊夢依稀，往事迷離，春花秋月里，如霧里看花、水中望月，飄來又浮去……”開篇就奠定了歌曲的基調，這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反而如水中月、霧里花一樣，看似美好卻可觸不可及?！熬齺碛新?，君去無語……以情相悅，以心相許，以身相偎依……”《甄嬛傳》的女主人公與男主人公相遇了，但又因另一個男主人公分別了，甄嬛來到宮闈之內，舉目無親之下如履薄冰，在相愛相殺的過程中產生了情愫，當甄嬛以為生活可以如同話本中美好時，意外來臨……“愿勿相忘，愿勿相負，又奈何恨與欺……真情諾諾，終于隨亂紅飛花去……”一起經歷了風風雨雨卻終是負了如來又負了卿，真情只能隨著落花遠去……

《鳳凰于飛》的歌詞和電視劇的劇情是相互對應的，76集的電視劇濃縮在一首歌之中，這首歌基本上描繪出了甄嬛與愛人分別，無可奈何之下來到宮闈之中，在宮墻之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鉤心斗角、相愛相殺中逐漸掌控權勢，自以為可以長相廝守時卻被欺騙、被迫害，最終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女子成長為心機深沉的掌權者，但回首相望，愛過的人不再，留下的只有孤寂。主題曲與劇情相互對應，有了畫龍點睛之感，使劇情質量更上一層樓，也使《鳳凰于飛》深入人心。

（三）東西方融合的音樂形式

《甄嬛傳》一共發行了15首原聲大碟，對著15首曲目進行深度研究后我們不難發現，這些曲目都是采用東西方融合的音樂形式創作，采用了中國傳統樂器和西洋樂大小調變奏相結合的模式進行演奏，民族樂器、古香古色的歌詞和西洋樂演奏模式的相輔相成讓《鳳凰于飛》取得成功，正如郭文景教授說的一樣，“只有做到對中國本土文化的真正尊重，中國的新音樂才能在未來得到充分的發展。”將東西音樂進行融合和創造是《鳳凰于飛》能夠入選金曲的關鍵原因。

《鳳凰于飛》中有著極其濃郁的中國風特色，這些中國風要素成就了《鳳凰于飛》，但《鳳凰于飛》也成就了這些中國風要素，其證明了傳統文化與現代流行音樂融合的可行性。中國風要素在《鳳凰于飛》中的融入一方面增強了曲目的表現張力，豐富了曲目的元素，一方面引起了聽眾在文化上、情感上的共鳴，這是《鳳凰于飛》能夠迅速傳播、經久不衰的關鍵原因所在。

二、《鳳凰于飛》的中國風要素

一首歌曲的要素無外乎詞、曲、調三方面，《鳳凰于飛》能夠火爆全國的原因不僅因為它是《甄嬛傳》的主題曲，更是由于其在詞、曲、調上的新意，以及其巧妙地將中國風融入詞、曲、調之中，實現了中國傳統音樂元素在現代流行音樂中的應用與創新。

（一）中國風的詞

《鳳凰于飛》的歌詞具有明顯的中國風韻味。不搭配旋律，只需要讀歌詞，濃厚的古風便撲面而來。首先，遣詞用句頗具古風，抑揚頓挫能夠明顯感到古代詩詞歌賦的韻律，古風之法融入其中，包括歌曲的名字和歌詞的韻律都參考了《詩經》的風格，整體上以四字一節為主韻律，充分展現了古詩詞的韻律和美感，但是高潮部分的詞句又不完全拘泥于單一的詩詞格式，如“真情諾諾，終于隨亂紅飛花去”就是參考詞牌《醉花陰》的格式。這里又不得不說，古時候詩是吟詠，是高雅的詠嘆，而詞卻是典型的市井之物，是彈唱之曲，這里使用《醉花陰》是千年前的曲在今日的重現。同時《鳳凰于飛》通篇辭藻華麗，有一節一音的特點，使得這首歌既可以配上曲清唱，又可無曲吟誦，字里行間有著濃濃的書卷氣息。

（二）中國風的曲

《鳳凰于飛》的曲中有著濃濃的中國風，如果單純地評價曲的旋律，還有著濃厚的西洋樂風采，但如果從樂器的角度來看，《鳳凰于飛》整個曲目幾乎全都是我國民族樂器、傳統樂器演奏，使得曲子的音色充滿了中國風，人們能夠在曲中聽到古琴的真意，尤其是箜篌這種樂器，在《鳳凰于飛》的伴奏中音色極為突出，其不同于西洋樂的音色，而是賦予了《鳳凰于飛》中國風的曲，不失為一種特色。

（三）中國風的調

不可否認，在旋律、曲調的處理上《鳳凰于飛》有著獨到之處，尤其是其對于民族樂和西洋樂混合使用，使得典雅的古曲調在《鳳凰于飛》中變得多變。在《鳳凰于飛》中能夠找到宮商角徵羽的曲調，同時搭配上西洋樂的各種變調，組合起來更加空靈婉轉，搭配上歌詞仿佛電視劇中人物的悲歡離合、相愛相殺顯于眼前。同時，《鳳凰于飛》的調中有著較強的創造性，使用了大量的偏音，旋律也因此而豐富多彩，曲調的感染力也更強，有人說這么做模糊了中國民族樂和西洋樂的調式性質，使得人們很難將其歸為西洋樂或中國風中的某一類，但如夢似幻、霧里看花何嘗不是中國風。

三、《鳳凰于飛》對現代音樂創作的啟發

（一）音樂創作應當勇于創新，大膽嘗試

在《鳳凰于飛》之前不是沒有中國風音樂，但它們沒能脫出中國風的怪圈。一方面是國人對于中國風存在一定的敬畏心理，很多音樂制作人認為其無法創造出符合中國風的樂曲而不敢嘗試；另一方面則是與當代人的音樂審美有關，中國風古樸典雅的形象深入人心，很多音樂制作人難以跳出這個思維局限。然而古樸典雅并非當代人的主流審美，這也是之前中國風音樂不慍不火的重要原因。

我們不得不感嘆《鳳凰于飛》的創造性，其突破了中國風的固有思維。首先，其大量采用了西洋樂的變調模式，但又創造性地融入了我國民族樂的調式，實現了西洋樂與民族樂的融合，尤其是在高潮部分，高頻率的變調將整個曲目推向巔峰，箜篌的音色與旋律組合在一起，有一種極強的反差感。但不可否認，這種處理方式將民族樂器演奏的張力和感染力調動了起來，極大地表現了民樂的表現力，將聽眾引入了音樂的節奏。

從《鳳凰于飛》中我們看到了一條中國風音樂的創新方向，那就是大膽嘗試。沒有任何音樂家說過中國風就應當古樸典雅、恬靜閑淡，是我們自己的思維局限了自己，認為中國風就應當如《高山流水》一般空谷傳響。實際上中國風有很多，有空谷傳響的《高山流水》，也有緊張刺激的《十面埋伏》，更有高亢激昂的“信天游”，還有通俗的“河北梆子”，我們應當時刻記得，中國風不止有古樸典雅，高亢激昂、通俗大眾亦是中國風。中國風曲目的創作不應當局限于某一種調式或某一種形式，有些時候抱著古箏彈搖滾何嘗不是一種中國風。

（二）嘗試中國風與流行樂的融合

中國風與流行樂的融合是音調民族化的一個重要方向，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國內有很多音樂制作人嘗試了多種音調民族化的方法，也有一些較為成功的案例，比如《雙截棍》《東風破》《青花瓷》《將軍令》《花田錯》等。但是從這些曲目中我們不難發現，這些曲目雖然打著中國風的標簽，但其并非完全意義上的中國風，比如《花田錯》是以戲曲唱腔完成的流行音樂表演，《青花瓷》則是在曲調和歌詞上表現出濃烈的中國風（以五音為調）。這些歌曲只在某一方面具有中國風特征，這種創作只是對中國風元素的簡單運用，并未開發出中國風在現代音樂中的傳承和發展。

《鳳凰于飛》的成功提示中國風和西洋樂融合的可行性，在音樂創作中應當嘗試將中國風與現代流行音樂進行融合。首先，中國風并非具體的音樂形式或音樂載體，戲曲唱腔是中國風、古琴古樂是中國風、古詩古詞是中國風，中國風的范圍及其廣泛，但很多音樂制作人對中國風的印象卻被固定，給中國風打上古樸、典雅、古老的標簽，實際上中國風只是一種文化背景，我們不應當將其與特定的音樂形式綁定起來，要打破思維上的局限，正確認識中國風。其次，對于我國傳統文化，很多音樂制作人在創作時總會有意識地避開這些內容，一方面是出于對古老文化的敬畏，另一方面則是未能找到傳統文化和現代音樂的內在聯系，沒有將文化底蘊轉化為自身的音樂創作基礎，只能在形式上模仿古風，這種思維創作的中國風歌曲能夠風靡一時，但難以經歷時間的沉淀，無法稱為經久不息地傳唱。因此，對于中國風，我們不應回避這個問題，而是要積極探索中國傳統音樂藝術在現代流行音樂中的應用與創新，積極改造傳統音樂藝術，使古文化、古音樂、古聲樂在現代社會重煥生機。

四、結語

通過對《鳳凰于飛》的藝術特征進行分析可知，中國風并非特定的音樂形式，在實際的音樂創作中要理性看待中國風問題，不能生硬地將中國風元素融入音樂作品，而是要對中國風元素進行現代化改造、民族化改造，使之能夠真正轉化為音樂元素，成為音樂的支撐，而非單純的創作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