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叫作放手

蓋艷恒

“你說你想要逃/偏偏注定要落腳/情滅了愛熄了/剩下空心要不要/春已走花又落/用心良苦卻成空/我的痛怎么形容/一生愛錯放你的手……”張宇的歌聲，在這樣寂寞的夜里，更加顯得痛徹心扉。

一絲煙霧在蘇小青的兩指間裊裊升騰起來，一片薄紗般籠罩著她精心描畫過的面龐。蘇小青本能地揮揮手，修長的指甲撥云見日般閃現，流淌著琉璃一樣的質感，讓許天一的心里倏地閃過一個什么東西，不等他捕捉便不見了。

“后來”是一個臨街的酒吧。白天的時候，它只是一座灰頭土臉的木板房子，把自己隱藏在城市的喧囂里，很難讓人留意到。夜晚來臨的時候，它一改妝容，迷離的燈光勾人魂魄，不禁引起許多路人的猜想。這是一個情感加工廠，讓懷著愛的人更加享受愛的甜蜜，讓傷心的人更加體會欲罷不能的糾結。

許天一找到這兒的時候，蘇小青已經等他一會兒了。現在，蘇小青和許天一就坐在“后天”臨窗的位置，一面大玻璃窗讓屋里屋外的人都成了彼此的風景。

三年不見，許天一已經不能準確地讀懂蘇小青的表情了。那張喜怒皆形于色的青春臉龐，早就丟失在歲月的風塵里，連蘇小青自己都無從尋找，更何況是三年不曾謀面的許天一。

那時，許天一在有款有型的西裝里，散發著男性的荷爾蒙。他漫不經心地倚在公司的前臺邊，抬手看著腕表，緊蹙的眉頭間難掩英氣。而不遠處，是蘇小青迷戀的眼神在緊緊追隨。

“小青，我一直都沒有停止找你。”許天一說，“我一直在找你。”聲音有些沙啞。

蘇小青又吸了一口煙，把眼睛移向一旁。

“你說走就走了，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可我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和你說上。這幾年，我始終不能原諒自己，始終掛念著你。你想要的，我沒辦法給你，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你在我心里……”許天一接著說。

“抽煙嗎？”一直沉默的蘇小青突然打斷了許天一的告白，問道。

許天一輕輕地擺擺手，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向后靠了一下。他還沒來得及想，蘇小青什么時候學會吸煙了。

蘇小青忽然笑了一下，說：“我打電話給你，是因為我知道了你在到處找我。我約你到這里來，是想告訴你，從今以后你不必再擔心我，我有了男朋友，是這間酒吧的老板。他對我很好，我們打算國慶節結婚。”

她沒理會許天一驚愕的眼神，轉身向吧臺里的一個帥氣小伙子招招手，小伙子立刻走過來。

蘇小青說：“小龍，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許大哥，我以前的同事，一直很照顧我，這次來省里出差專門過來看望我的。”

“哦，謝謝大哥。”小伙子熱情地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許天一冰涼的手掌，“聽我家小青提起過你。歡迎你來喝我們喜酒啊！”

“哦，好，好好好！”許天一茫然地回應著，笑容僵硬，像墻壁上一片陰濕的水漬。

許天一之前擬好的腹稿，在瞬間灰飛煙滅。他已經不能再繼續執導他們的劇情了。在此之前的一幕一幕，都權當是記憶的花絮吧。“告辭。”許天一說。

蘇小青站了起來，只是站了起來，說：“路上小心。”

隔著玻璃窗，她看見他上了一輛出租車，消失在夜幕里。她重新坐下來點了一支煙。煙霧又起的時候，淚水已經打濕了她的臉。

就是這個男人，曾經讓她愛得義無反顧。往事一幕幕，令人心生酸楚。他可以給她愛，卻不能給她婚姻。他可以給她房子，卻不能給她家庭。她以為自己可以不要那么多，可是，越是愛，越想得到。結局如此明了，再計較便是煎熬。

愛有許多種，其中一種，叫作放手。

一個女孩心疼地看著蘇小青，遞過一摞紙巾。蘇小青抬起頭，擠出一絲笑容說：“小米，謝謝你把老公借給我啊，臺詞說得挺好的！”倆人一起往吧臺里看，那個小伙子做了個“OK”的手勢，笑了。蘇小青說：“小龍，幫我調杯酒。”

那個晚上，蘇小青手擎一杯“粉紅佳人”，安靜得像一只害怕黑夜的小鳥。

[責任編輯 吳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