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的高鐵夢（小說）

一

“娘，您快看，山那頭一排排樓房就是俺們家鄉了。”一趟即將抵達株洲西的高鐵上，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孩正依偎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望著車窗外入了迷，眼前飛馳而過的景致即使一閃而過，母女倆也看得格外細致，湘江碧波蕩漾，在陽光下細碎著數不盡的波粼，漁舟點點掩映山巒，風馳電掣中穿行得如一幅流動的丹青水墨畫，熟悉的村莊輪廓在群山里若隱若現，沿著筆直的軌道，宛如在穿梭著回憶的隧道……

“英子，看到了，娘做夢都想不到這輩子能坐在高鐵上回故鄉。”說著說著，母親緊緊拉著英子的手，眼角忍不住泛起一片晶瑩。“娘，我以后還要帶您坐高鐵去北京。”英子親了一下母親的臉頰，風笛聲聲中，將娘倆的心也緊緊地貼在一起，坐在火車上的她們，似乎有著說不完的幸福……

列車緩緩駛入站臺，平穩地停下來，英子與母親隨著下車的人群走出株洲西高鐵站，英子媽媽卻三步兩回頭地望著高鐵站，不舍離去，珍藏在心扉的記憶涌上心頭。

十多年前，株洲還只有一個老火車站，那時候，英子要帶母親去廣州看病，怕趕不上火車，天還沒亮，就請隔壁鄰居老徐幫忙送站，老徐蹬著三輪車繞了好幾彎山路才將她們娘倆送達株洲火車站。那年代，坐火車的人多，候車室也簡陋，排隊進出站都要耗費大半天的時間。

湖南雨水多，老株洲站外面搭著臨時雨棚。她記得從廣州回來的那一天，剛好遇上大雨，沒帶雨具的她們，只好擠在早已站滿人的雨棚里躲雨，等雨停了才能走，普鐵又容易晚點，回到家都快半夜了。一路上，英子總是將干糧留給母親，哪怕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都舍不得吃。

英子娘這輩子最欣慰的事情，就是生了一個乖巧孝順的好女兒。村里的人一提及英子就豎起大拇指，說英子娘有福氣，英子娘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

2009年12月，株洲開通高鐵站，從那時起，英子一家人再也不為坐火車的事情犯愁了。再帶娘去廣州看病，英子用智能手機在網上就能買好票，大氣寬敞便捷的株洲西站，上下樓都是電梯，拿了重行李也不再費力。進出站用身份證，對著攝像頭刷臉就能通過。再也不用擔心因排隊趕不上車了。

“娘，咱們再走10分鐘，就到家了。”女孩指著前面不遠處的泉源村說道。“英子，如今高鐵都開到家門口了，火車司機技術真好，停車時，杯中的水晃都不晃悠一下。火車也跑得快，早上去廣州看病，下午坐車回來，咱們還趕得上吃晚飯，咋這么神奇？”英子娘一邊走一邊與英子嘮著家常，望著女兒身上的鐵路制服，心里的那股歡喜勁兒更甭提了，眼睛都笑彎成了月亮。

“娘，如今是高鐵時代了，出門就能坐高鐵，去哪都方便。現在高鐵時速達350公里，以前的慢火車與現在的高鐵根本沒法比了。”英子挽起母親的手臂，說笑著走在通往村莊的筆直的水泥大道上。

剛走到家門口，英子就聞到一股臘肉的香味迎面撲來，忍不住吞了幾下口水。丈夫系著圍裙端著一碗臘肉從廚房走了出來，見英子陪母親進了屋，“有了高鐵就是不一樣，我再也不用擔心菜放涼了，你們回來的剛好，看，菜還冒著熱氣。”

一家人有說有笑地圍坐著吃起晚飯。英子一想到有了高鐵，母親往后去廣州看病更方便了，就高興不已，大口大口吃著臘肉，“慢點吃、慢點吃，長這么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羞不羞。”母親一邊往著英子碗里夾菜，一邊歡喜地念叨著，英子雖說已經30歲出頭了，可在母親的心里卻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英子扮了個鬼臉，吃得比誰都開心。

二

夜深了，家人都睡著了，英子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回想起白天帶著母親坐高鐵去看病的情形，頓時沒了睡意，索性披了件厚實的外套，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院子里。

風笛聲響徹耳畔，星空下，英子凝望著巨龍的光影馳騁在山巒間，回憶的思緒頓涌心頭，心中感慨萬千……

英子剛生下來沒多久，父親就因肺癌離開了她們。英子娘又是一個患有精神障礙癥的人，是在鄉親們的幫扶下英子才慢慢長大。英子從小就比同齡人懂事，一副小肩膀早早挑起了照顧母親的重擔，她與母親的衣服雖打滿了補丁，卻洗得潔凈如新。她知道母親愛看綠皮火車，就常常拉著母親的手去村口的山坡上看火車。

說來也怪，平時一犯病就愛哭鬧的英子娘，一聽到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就立馬變得安靜起來，英子常對母親說：“娘，等我長大了，一定帶您坐火車。”英子娘笑著點頭，望著女兒，情不自禁地流下熱淚。英子見狀，從口袋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為娘擦拭著眼淚，“娘不哭，英子長大后，一定幫娘實現坐火車的愿望。”從幼年時代起，英子就萌發了帶著母親坐火車的愿望。

轉眼間，英子到了上學的年齡。英子天資聰穎，雖沒上過學，卻從小喜好讀書，村里頭上學的娃學過不用的課本，英子常借回家自學，時間長了，就認識了不少字，那年頭村里很多年輕人出去打工，偶爾會寄信回家，老人們拿到信后，都愛去找英子，英子幾乎能一字不漏地完整讀下來，街坊鄰里都夸她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村里考慮英子家困難，主動幫助她申請減免了學費，當村支書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英子時，英子娘握著村支書的手遲遲不愿放下，英子也一個勁兒地謝個不停。

英子平日不但要照顧母親，每天放學回家還要割豬草、砍柴、做飯，時常忙到半夜才能趴在煤油燈下做功課，可英子的作業本在班上出了名的工整，寫的字如印刷體般端正工整，幾年下來，老屋的墻壁都貼滿了英子的獎狀。初中畢業那年，成績優異的她，主動放棄了讀重點高中的機會，為了能早日減輕家里的負擔，她填報了株洲鐵路機械學校的志愿。

中考成績很快放榜了，英子的成績遠遠超出了錄取分數線。英子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喜訊一傳開，整個村子都熱鬧起來。這么多年來，英子是村里第一個走出大山的中專生。鄉親們紛紛來到英子家祝賀，都夸贊英子爭氣。然而，此時此刻的英子卻無法與大伙兒一塊兒沉浸在喜悅之中。透過人群，她看著坐在角落的母親，心里頓時涌出說不出的難過。

天色晚了，前來道賀的鄉親們漸漸離去，英子的心事卻變得愈加沉重，一連串的顧慮拷問著自己。城里的學校離家這么遠，母親一個人在家怎么辦？盡管自己考上公費生，可每學期的學費對于她的家庭來說，仍是一筆天文數字……而且，她實在放心不下母親。她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正準備去廚房張羅晚飯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英子尋思著這個時間誰還會來呢？放下手中還未擇洗的青菜，徑直往屋外走去，一推開院門，原來是村支書過來了，“李阿姨，快進屋坐。”英子熱情地招呼道。“英子，不用客氣，我還得趕回家做飯。這些錢你收下，是鄉親們的一點心意。村委今天開會，專門討論了你家的問題，決定你上學去以后，咱們村的人輪流照看你娘，你只管安心讀書。”說著話，村支書將厚實的信封塞到了英子手中。英子拿著這沉甸甸的信封，她知道村里條件不好，大家湊的錢都是省吃儉用存下來的，想到這，熱淚奪眶而出，一下子跪在了村支書面前，說啥也不肯拿這筆鄉親們的血汗錢。

村支書見狀趕忙將英子扶了起來，指著一趟遠處呼嘯而過的綠皮火車，語重心長地說道：“英子，咱村屬于貧困地區，你能走出去讀書就是咱村的驕傲，以后有出息了，有機會就帶你娘坐火車去大城市治病，這錢是大伙兒的心意，你一定得收下。”英子拗不過村支書，含淚收下了這筆錢，她把牛皮信封緊緊地揣在懷里，鄉親們的恩情，她銘記在心底。

那天晚上，英子獨自跑到山坡那頭，看著山腳下那兩條平行的軌道，看著星空下一群穿著黃馬夾的鐵路工人戴著頭燈在鋼軌上忙碌著，遠處的信號燈交織著皓月的光芒鋪灑在軌面上，英子仿佛看到了自己也成為當中的一員，長大后也能和這些叔叔阿姨一樣修鐵路，那條鐵路一直延伸著英子心中的夢想。

三

英子來到鐵路學校，開始了三年的中專學習生涯，她是學校里最刻苦的學生。

英子學的是信號專業，剛接觸專業課時，那抽象的文字、生硬的專業術語如同天書，可一想到家中的母親，想到父老鄉親們一雙雙殷切的目光，想到他們待自己的母親如親人，她下決心要啃下這一塊塊“硬骨頭”。

課堂上聽不懂的知識，她就做好標記，一有空就跑到老師辦公室刨根問底，久而久之，老師們都認識了這個愛提問題的小姑娘，常會找些擴展知識的專業書籍，借她參考學習。

英子如獲至寶地接過這些書籍，如饑似渴地汲取著知識的甘霖，一個字都不愿放過。

每逢節假日，同宿舍的女生都結伴而行去逛街玩耍，唯有她泡在圖書館，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就寢鈴聲響了，專心致志伏案學習的她，才依依不舍地踏著鈴聲奔回宿舍。

學校的練功場上是英子最喜愛的去處。當時學校學的是6502信號基礎知識，起初學起來她對書中的十五條電路圖原理是一頭霧水，怎么也弄不清原理。她想，必須從實際電路中去學習與掌握，才能學個透徹。

湖南的冬天很冷，中專第二學年，恰是專業學習的關鍵時期。老師常帶著全班學生來到實驗室進行講解。勤奮的英子，每每下課后同學們都擠著去飯堂打飯，她卻主動向老師申請繼續留在實驗室學習電路。當時學習任務重，餓著肚子的英子為了節約時間，經常用面包充饑，她獨自挨個按電路圖細致地查找實物。久而久之，6502信號15條電路中每個接點她都銘記在心，老師出的故障題，即使在不看圖紙的情況下，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查出，真是做到了“知其然，也能知其所以然”。

女孩子學習安裝道岔，在體力上沒有優勢，很多女生學著學著就打起了退堂鼓，而英子卻下決心要學出成績。盡管戶外溫度已在零下，練功場上雪花飄逸，英子的手也凍得通紅，卻堅持將道岔組件拆了又裝、裝了又拆，她拿起結冰的表示桿、調整桿不停地調試、安裝，探索著最快、最精準的道岔安裝方法。日復一日地訓練，從開始舉起桿件都吃力的她，實訓時，被老師拆散的道岔組件，她能用5分鐘的時間全部安裝好，這個成績甚至遠超班上的男同學。

英子出色的專業成績令人贊嘆，她學習上的拼勁在校園里出了名。在學校里苦練的扎實基本功，皆為英子以后走上鐵路工作崗位打下結實的基礎。

英子雖在校讀書，心里卻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的母親。她聽村里人說過，母親的病雖重，若能去大醫院治療，興許能治好。這番話，英子牢記在心。

在學校里，英語成績拔尖的她，早早通過了六級考試。為了減輕家里的經濟負擔，除完成正常的學業外，英子經常利用周末勤工儉學，當起家教，品學兼優的她每年都能拿到學校最高獎學金，但英子從不亂花一分錢，總是將錢存起來，她深知母親看病需用錢，平日里的開銷都省之又省。

四

在鄉親們的幫扶下，以及在學校積攢下來的錢，每年暑假英子都會帶著母親去廣州大醫院治病。

那個年代，寒暑假是客運高峰期，記得第一次帶母親去廣州看病是冬天，英子為了買兩張去廣州的火車票，擠在長長的隊伍里，一等就是一個晚上，好不容易輪到英子，卻被告知座票都賣完了，只剩下站票，英子趕緊買下來，她緊緊地將車票放在貼身的口袋里，生怕車票會飛走一樣。

英子欣喜若狂地跑回家把買到票的消息告訴了母親，“娘，我買到票了，能帶您去廣州看病了。”母親摸著女兒凍得通紅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流下兩行熱淚，“娘，別哭，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聽完女兒的話，英子娘像個孩子一樣撲在女兒懷中，英子第一次感覺到母親是這么需要她的呵護，心里想著一定要治好母親的病。

她帶著母親來到了株洲火車站，穿過站臺熙攘的人群，擠進了黑壓壓一片的車廂里，連站的空隙都沒有，好不容易在車廂連接處找了個能立腳的地方，她好不容易將行李放在了地上讓母親能坐著，一路上自己就一直依靠在車廂邊，半蹲著，用胳膊肘支撐著母親，好讓母親半夜能睡得安穩些。當時京廣線還是單線，列車時常要停下來會車讓行，原本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一路走走停停，晚點也是正常的。

下車時，英子的一只胳膊已酸痛得抬不起來，用唯一能動的左手將行李扛在背上，帶著母親走下了車。

她清楚地記得，那個寒冷的冬夜，北風在耳邊吹得呼呼直響，她與母親即使穿著厚棉衣，也凍得直打哆嗦。燈火通明的廣州站廣場，擠滿了人，她們人生地不熟，為了省錢給母親治病，她與母親就蜷縮在車站的角落，一直等到天亮，才搭上公交車去往醫院。

所幸母親的病是后天引起的，只要通過長期吃藥，按時到醫院做康復治療，治愈的概率還是很高的。醫生看著面前這個懂事的女孩，原本應該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年齡，卻獨自帶著母親來省城看病，她心中感慨不已。

通過交談，醫生了解到英子家里拮據，就問英子要了地址，答應定期幫英子娘寄藥，又將英子娘來廣州做康復的時間固定在寒暑假。這樣一來，英子母女倆就避免了多次旅途的勞累之苦，也不用大老遠跑來醫院取藥，一盤算下來，節約了不少開支。在醫生的鼓勵下，每到寒暑假，英子就風雨無阻地帶母親到廣州看病。如今，英子每每想起這位素不相識的醫生阿姨，心中滿是感激之情。

五

時光飛逝，三年的中專生涯轉眼就結束了。2004年，英子畢業后，作為優秀畢業生，被分配到株洲站當上了一名信號工。

工作中的她，比男孩子還能吃苦。

湖南三伏天，在60多攝氏度的鋼軌面上巡視設備，走區間通常一走就是幾公里，地面滾燙得吱吱冒油，沒過多久，英子原本白皙的皮膚就曬得黝黑，大家都開玩笑地稱她“黑牡丹”，時間長了，晚上回到家里，兩腿如灌了鉛一樣疼得抬都抬不起來。

英子心里一直在惦記著，等母親病痊愈了，要帶著母親坐火車去北京，這是英子最大的心愿。一想到這兒，英子渾身仿佛有著使不完的勁兒。

2005年，英子從一名實習信號工，轉崗成為一名正式信號工。那一年，正值武廣高鐵新線初建時期，單位急需大量信號專業人員，參與信號設備施工與驗收工作。

通知一下來，英子第一個報名參加，英子的工作干得扎實細致，學業務的拼勁在單位更是出了名，她很快被批準加入了高鐵信號設備施工介入組。

英子一看到高鐵人員的紅榜上有自己的名字，就想在第一時間把好消息告訴母親，一溜煙兒地順著小路跑了回去，“娘，以后高鐵要修到咱們村了，我要帶您去北京！”“好，好！”母親雖然聽不太懂女兒在說什么，但瞧著女兒的高興勁兒，也附和著不停地點頭、開心應允著。

“啥事這么開心啊？”村支書看著英子家院門半掩著，從外面就能聽到屋內的歡聲笑語，尋思著英子家說不準遇到了喜事，便忍不住推開門走了進去。英子見家里的恩人來了，趕忙客氣地招呼村支書坐下來。

村支書得知英子能參與高鐵建設，心里也樂開了花，一個勁兒地夸英子是村里的驕傲。

“村支書，這么多年來，俺娘倆全靠您和鄉親們的幫扶才有了今天，這份恩情我都記在心里，我要用一輩子報答你們。”

“英子，你是咱村第一個走出大山修鐵路的娃，學習上憑你自己的努力，看著你越來越有出息，咱全村人都為你感到高興……”

六

2005年9月，武廣高鐵正值建設初期，英子也投入到建設大軍中，穿著防護服，萬里鐵道線上，個子矮小的她在人群中格外顯眼。那時，要常走山路，路也不好走，男同志都走得很吃力，大伙兒常勸她，女孩子在信號樓做聯絡工作就好。可英子骨子里就有股韌勁，堅信男孩能做到的事，女孩一定能做到。修鐵路那幾年，她風雨無阻地參加施工驗收，鞋都不知磨破多少雙，英子從沒叫過一聲苦與累。

她心里明白，雖說在校學的是信號專業，但以前所學的是信號6502基礎，而即將投入高鐵使用的微機聯鎖信號設備，與先前所學的信號原理和運用都有很大出入，實際工作中還得下番苦功夫把高鐵專業知識學懂學透才行。

每天與大家走區間，蹲在地上核對電纜、聯鎖實驗，等回到信號樓時常是大半夜了，英子卻顧不得疲憊，又到機械室學習電路原理，不知不覺就到了天亮。

久而久之，面對各式各樣的新型高鐵器材，由于平日里學的專業知識面廣，英子總能第一時間摸準其特性，在配線方面，更是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活圖紙。

2006年，武廣高鐵到了一批新型點燈適配器，起初大家在安裝調試過程中，報警裝置不能實現正常報警功能，正當大家還拿著圖紙對報警電路納悶時，一旁的英子拿起萬用表對變壓器端子挨個進行測試，在布滿紅黃藍綠的電纜盒內，游刃有余地配好了接線端子，一會兒工夫，萬用表就發出了“滴滴滴”的接通音，新型的點燈適配器在清脆的聲響中調試成功了。大家紛紛對英子夸贊不停，交談中得知英子技術過硬的原由，原來英子將每個電路都記在了腦子里，萬變不離其宗，再難的配線只要按根本原理來，電路就不會走錯方向，這樣下來，就能大大提升施工進度，節約大量工時。

信號燈的光亮交織著月色，沿著鐵道線，照亮了株洲這座美麗的城市，也照亮了不遠處從小哺育她長大的村莊……英子想，等高鐵開通了，帶母親去廣州看病就更方便了。一想到這，英子干起活來就更加有動力了。

轉眼就入冬了，時常屋外還是漆黑一片，人們還在酣睡之中，英子就早早地在廚房忙活起來，利索地將早餐做好，熱在灶臺上，穿好防護服，輕輕地掩好院門，踏著山路出發了。一夜飄雪，一團團、一簇簇，堆砌著銀裝素裹的世界，美不勝收的雪景，英子無暇顧及，踩著一排排深淺不一的腳印，秋去冬來，這條山路連她自己都記不清走了多少遍。那條筆直的軌道上，每一顆螺釘、每一架信號機、每一組道岔，她都了如指掌……她的心思都撲在了高鐵建設事業上，這條山路承載了她太多太多歲月的印記……

時光如梭，英子在高鐵建設工地干了三年，勤學苦練的她，已成為高鐵靜態驗收組的技術骨干，施工中，一些疑難雜癥大家都愛找英子商量解決。她利用業余時間總結提煉的高效驗收信號設備技術方法，更是在全段進行推廣，多年來，經她驗收的高鐵信號設備都是零誤差、百分之百合格率。

高鐵建設中，她也邂逅了自己的愛情。強子，作為一名高鐵信號技術人員，負責微機聯鎖驗收工作，英子遇到專業上的難題，強子總會細致地為她講解，直至她完全明白為止，周末閑暇之余，時常主動到英子家幫忙照看英子娘、干些家務，小伙子的善良、勤懇深深打動了英子。2008年初，這對幸福的年輕人邁進了婚姻的殿堂，強子像對待自己的母親一樣，將英子娘照顧得體貼入微，工作上更是與英子齊頭并進。這對鐵路伉儷的奮斗故事成為當年株洲西站高鐵建設時期的一段佳話。

七

2009年12月26日，是一個令株洲人激動的日子。這一天，株洲西站正式開通運營，美麗寬敞的株洲西站迎來了跨越鄂、湘、粵三省的首趟武廣高鐵列車，英子一家與鄉親們一大清早就站在山坡頂上張望等候，當看到白色的“巨龍”穿越村莊，馳騁在高鐵線路上，“高鐵開進我們村莊了”的歡呼聲在人群中沸騰起來，寒冬傳遞著春天的喜訊，在山巒中蕩漾……

株洲西站有了高鐵后，整座城市發生了“蝶變”。那時，湖南株洲流行一句話，“三十年看河東，三十年看河西高鐵”。隨著株洲邁入高鐵時代，株洲人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時代的到來，更令鄉村人民喜上眉梢，期盼數載的高鐵夢得以實現。

以往鄉村里南下打工人多，逢年過節回家就成了問題，如今有了高鐵，外出的游子隨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車程也由十幾個小時縮短至3小時，給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高鐵的到來，為鄉村振興鋪展了致富之路。英子所在的泉源村曾是個貧困村，高鐵帶動了周邊旅游產業，徹底改變了鄉村面貌。如今，村里南下打工的人越來越少，再也不是昔日只有老人小孩留守的村子了，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們更愿意在當地就業，農家樂、冰糖橙、黑珍珠葡萄、香瓜、手打糍粑、桂花月餅……一系列湖南特產都乘著高鐵飛出了村莊。自從有了高鐵，父老鄉親們足不出戶，利用勤勞的雙手走上了致富之路。

因為有了高鐵，英子帶著母親去廣州看病也不再是一件難事。從家門口出發，步行十來分鐘，就能到達株洲西站，當日早晨出發，到達廣州看完病，晚上就能趕回家。這幾年，英子娘倆坐著高鐵堅持去廣州做康復治療，英子娘的病也已痊愈了，母親能康復對英子來說是最幸福的事情。

一趟高鐵從山那頭疾馳而過，風笛聲打斷了英子的思緒，一輪旭日從山邊露出了輪廓，天邊泛起了光亮，晨曦跟著列車奔跑，照亮了鄉村人民的希望與夢想。

中國高鐵在日新月異中發展，株洲西站也迎來了新的里程碑。2022年6月20日，株洲西站迎來了G506次、G1348次首發列車，從株洲西站始發，分別開往北京和上海方向的高鐵，亦是京廣高鐵株洲西站首次開行直達北京西、上海虹橋站的往返高鐵列車。

株洲與京滬實現高鐵列車始發直達，串聯起株洲與“長三角”“京津翼”的經濟紐帶，人們出行無須中轉、票源充足，有了多元化選擇。

英子家的喜訊也是接踵而至，業務出色的她，獲得了全路“火車頭”獎章。今年8月，她帶著母親來到株洲西站，坐上開往北京的高鐵，在天安門廣場，英子戴上獎章與母親一起合影，那枚獎章在陽光下熠熠生光，映紅了母女倆的笑臉，耳畔仿佛傳來了熟悉而溫暖的風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