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新時代的高鐵（散文）

2003年對小輝來說是不平凡的一年，也是他終生難忘的一年。這一年，他在高考中發揮失常，以一分之差惜敗，兩個月后仍沒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恰巧趕上當地鐵路養路工區招工，小輝就成了一名接地氣的鐵路養路工，高考的失利改變了他的人生。

小輝的家就在鐵道邊的鐵路職工家屬區，走到火車站也不過七八分鐘，整日感受著火車經過地面的震動，聽著火車進出站時那一聲鳴笛，看著火車來來往往，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個無冬歷夏在鋼軌上揮汗如雨的養路工，也沒有想過自己的青春會與鋤鎬相伴，與無盡的鋼軌相連。

小輝決定工作前先回老家散散心。回老家的路有兩條，一條路沒有公交車，卻是他們一家寒暑假回老家的首選路線。早上6點出發，爸爸騎車帶著媽媽，載著幾大包的年貨、禮品在前面，小輝和妹妹在后面時而快步如飛，時而連跑帶顛，累了就慢下腳步，權當拉練一般，一路上倒也充滿樂趣。全家要趕到10里地之外的一座簡陋的中間小站坐一天一趟的“慢火車”，坐綠皮車“咣當”到老家縣城后，要再轉半小時一趟的公交車，到鄉里后再步行穿過一個村子就到了。另一條路是走半個小時到鎮上坐長途汽車，換乘兩次到縣城后再走同樣的路。每條路都要折騰半天的時間，可對于小輝來說，家鄉的召喚讓他并不覺得旅途艱難，反而一踏上回家鄉的路他就覺得興奮、心里就踏實，尤其是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那熟悉的景象、老家的味道撲面而來，忍不住感嘆時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李老四是小輝在老家念書時的學長，腦瓜靈活，就是不肯下功夫學習，沒考上大學在鄉里打零工，兩人關系極好，得知小輝也沒考上大學當了養路工后，拍著小輝瘦弱的肩膀說：“兄弟，沒事，干什么都是干。最近我一直尋思，得趁著年輕出去闖闖，見見世面，不信我干不出名堂來，咱們都加油努力！”

回到城里的小輝，把自己關在屋里好好反省了過去，又認真思考了未來。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就從養路工做起，火車跑得快還不是路基打得好？還不是養路工人力量大？俗話說，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人家能干我就能干！想到這兒，小輝的斗志竟像充氣的皮球一樣越來越足，拿起一本《鐵路基礎知識應知應會》悶頭學起了鋼軌的構造、學起了巡路養路知識……

小輝當上養路工之時，正趕上全國鐵路第五次大提速之際，換軌搗固任務繁重，帶他的師父時常打趣他這個養路工里的“高才生徒弟”，“墨水喝多了會干活嗎？看你這細皮嫩肉、白白凈凈的，真不像能干重體力活的呀。”小輝憨憨一笑，他覺得身為一個養路工很自豪，是養路工的默默付出、艱辛工作保證了列車的安全，奠定了提速的基礎，養路工是最可愛的人。而他要做的就是用行動來證明“我能”！學著師父的樣子，掄起鎬、扛起鍬，對于沒有經過風吹日曬雨淋、從小吃“商品糧”長大的小輝來說，一上手就200多斤的重量，還真是有點吃不消，不一會兒豆大的汗珠就流下來了，胳膊都甩得抬不起來，肩膀震得生疼。師父手把手教他怎么用鎬、怎么使勁，讓他慢慢來。挑軌枕的時候，師父悄悄把繩索往自己這邊挪，給徒弟減重，小輝發現了一定要爭著搶著挪回去。在這個寒氣襲人的初冬時節，小輝卻時時感到陣陣暖意，不知不覺愛上了這個集體。隨著鋤鎬打磨得越來越順手，整個人也磨去了浮躁、磨出了堅毅。百日會戰結束，看著一列列火車呼嘯著從身邊飛馳而過，小輝的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喜悅，眼角卻有些濕潤，這就是自己的“成人禮”！師父拍著小輝已經結實了的肩膀說：“后生可畏呀！”

炎熱的夏天，或烈日當空或悶熱難耐，兩條溫度四五十攝氏度的鋼軌伸向遠方，密密麻麻的軌枕一眼望不到頭。軌旁作業如同蒸桑拿，一天下來，熾熱的太陽、沉重的工作把小輝的臉從白凈變成了黑紅?？粗≥x戴著半舊的草帽，穿著濕透的工服，肩膀上搭著滿是汗漬的毛巾，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他的媽媽心疼得不得了，連忙端出香噴噴的飯菜，暴脾氣的爸爸也只是默默地遞上一杯準備好的淡鹽水，看著他喝下去。每到晚上，小輝鋪開桌面，堅持爸爸給他制訂的學習、練字和寫作計劃。經過生活“砸巴”的他越來越感到知識和能力的重要性，不為別的，就為了工區對一個高中生的期待，他也要努力學習。業務知識有時間就背，鋼筆字一回家就練，鐵路公文寫作書籍已經翻得半舊了，桌上的小臺燈默默地見證了他每晚8點以后的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自他接手以來，段里黑板報比賽每次都拿第一，征文比賽每次都拿第一，業務比武每次都拿第一，這些壓力和動力推著小輝在前進的路上一步一個腳印越走越遠。一天下班，小輝一路小跑回家，連飯也顧不得吃，就打開電視撥到縣新聞頻道，又拿出錄音機和一個小麥克風對準電視，看著一家人疑惑的眼神，神秘兮兮地說：“一會兒就知道了?！碑斅牭讲ヒ魡T“本臺記者小輝報道……”的聲音，小輝迅速按下錄音鍵，哦，大家這才知道，小輝寫的新聞稿竟然被縣新聞聯播采納播出了，這可真是值得驕傲的事，終是應了“天道酬勤”四個字！

轉眼三年過去，全國鐵路實施第六次大提速，中國開始邁入高鐵時代。這時的小輝，已經脫下了養路工的衣服，靠著腳踏實地的努力和出色的宣傳能力，成為段辦公室的一員。角色的轉變不但沒有讓他沾沾自喜，反而進一步激發了他的工作熱情，他開始以自己對一線工作的深切感受，用自己的視角宣傳大提速中養路工的風采。曾經的工友看著他的成長，感嘆他的進步比鐵路提速還要快，充滿了對他的祝福！

李老四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從做苦力的農民工變成了包工頭，帶領著自己的工程建設隊伍，為城市的發展添磚加瓦，一座座高樓都留下了他的辛勤汗水，他還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生活越來越有滋味。

得益于鐵路提速，回老家的路便利了許多，不用再趕10里地的路去坐火車了，換乘也方便了，當年慢悠悠的綠皮車已經變成舒適快速的空調車了，小輝的心和家鄉更近了。只是家鄉還是那個家鄉，道路也還是那樣泥濘，似乎還在等著小輝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然而，小輝再走上這條路卻不禁皺起了眉，“外面的世界越來越精彩，我的家鄉依然在‘發呆’”。那間伴隨他長大的簡易茅房，居然成了他回老家路上的“攔路虎”，想想就怵頭！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已經是2010年，現在的小輝已不是原來的小輝了。他要上大學，工作后再考大學可沒有那么容易，不說學過的知識忘得差不多了，復習時間也少得可憐，但他堅信“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愿意擠總還是有的”。別人午休他學習，別人旅游他學習，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在學習，終于考上了大學，他又像陀螺一樣每天下班后趕公交車到城市的另一頭去聽課，連晚飯都顧不上吃，聽完課再披星戴月地趕回家復習，憑借頑強的毅力終于拿下大學文憑，他的工作也實現了三級跳，在更大的舞臺上宣傳鐵路職工的精神面貌。他寫沉寂在黑夜里目光如炬的高鐵司機；寫日行幾萬步，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快速發現需要幫助的旅客的客運員；寫在35℃以上“巡熱”，一口氣喝掉一瓶礦泉水的線路工；寫在炎炎夏日全副武裝踩在“鋼筋鐵骨”上作業的接觸網工……職工走到哪他就走到哪，職工一身汗他也一身汗，東西南北中的鐵路線都留下了他勤奮的身影，不知不覺已經發表了40多篇人物通訊報道，經他筆下宣傳的鐵路普通人、普通事，不但激勵著不同的鐵路群體愛崗敬業的熱情，也向外界展現了鐵路職工良好的精神風貌，還多次成為領導送溫暖、送涼爽的重點參考。如今他已經是一名有聲望的高級記者，成為當地的客座講師，每當有學生說對自己的工作不滿意、看不到希望的時候，小輝總是用習近平總書記的那句“幸福是奮斗出來的”來鼓勵他們，用自己的經歷告訴他們既要保留仰望星空的志向，又要腳踏實地做好本職工作。而他也在一次次宣傳報道中經歷著心靈的洗禮，他深知，是因為黨的領導給人民帶來了幸福的生活，是黨帶領人民不斷為美好生活而奮斗，他的工作生活才能像高鐵一樣提速前進，奔向美好新生活！

兩年前，小輝接到了李老四的電話，邀請他回老家看看。小輝開著車，如果不是導航，他甚至不知道這就是原來的路了?？h城已經改為市區，寬闊平整的馬路干凈整潔，一路帶著他高速來到村里，記憶中的泥濘道路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嶄新的柏油路一直通到村里家家戶戶，路邊兩排綠油油的樹木挺拔秀麗，陽光從樹枝間灑落，金光閃閃，樹枝隨風舞動，仿佛在歡迎他回家。原來高矮不一的老舊住宅也不見了，清一色的古樸二層小樓整齊劃一，配套齊全，這氣勢簡直比城里的樓房還要寬敞。此情此景，恰似“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感嘆間，突見遠處一處開闊場地，矗立著燈塔一樣的建筑，精致的二層小樓卻與別處不同。正疑惑驚嘆間，李老四說那是他開的航標廠，前幾年在城里打拼，雖然掙了不少錢，但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感覺自己一直在漂泊落不了地。自從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和精準扶貧方略實施以來，村里集中力量整合原來的服裝加工廠、沙發廠、果樹種植園，狠抓垃圾處理環境整治、開展廁所革命，又整體設計了村子的基礎設施，還為所有村民建檔立卡?，F在，事事都有人照管，好多外出打工的勞力也回來了，既顧了家又有了穩定的工作，收入不比外邊打工差，生活條件好了很多，日子過得都幸福著呢！他也想為村里出把力，于是出資修公路、搞綠化、建工廠，事業風生水起，帶動了許多人就業，如今的李老四可是區里脫貧致富奔小康的帶頭人呢。

望著眼前的一切，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兄弟倆不禁感慨，那時候哪能想到有今天！快二十年了，彈指一揮間，就好像坐上了新時代的高鐵一樣，起步穩，速度快，停車站站有風景。

說到高鐵，小輝還得知了一個令人激動的好消息，他的家鄉已經被納入30分鐘經濟圈，高鐵站就快建好了，城際鐵路就要開通了。到那時，他就可以坐高鐵回老家了，車站間的距離將從現在的2個小時拉近到20分鐘以內。真是時代的號角、高鐵的速度！想起來就覺得興奮，心情按捺不住的激動，已經在摩拳擦掌了。手機“滴滴”響起，小輝打開一看，老家朋友圈里“炸開了鍋”，都說起了高鐵，并邀請小輝到時坐著高鐵回來呢。

這邊是老家有了高鐵，那邊是京廣高鐵京武段常態化時速350公里高標運營和亞洲最大的火車站——北京豐臺站開通運營，都趕在了同一天，高鐵帶來的喜事接二連三?？粗每汀皣L鮮”式的激動表情、奔向高鐵的輕快步伐，聽著受訪旅客興奮的話語，小輝作為鐵路人的驕傲和自豪溢于言表。是啊，高鐵讓區域空間距離進一步縮短，城市間聯系進一步密切，廣大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進一步得到滿足。他是這個過程的見證者，也是親歷者，回望過往的奮斗路，眺望前方的奮進路，他由衷地為祖國的強大、鐵路的發展點個大大的“贊”，也在心底發出呼喚“讓我們乘著新時代的高鐵出發”！

作者簡介：謝月玲，現供職于北京局集團公司北京西站，北京局集團公司文聯作家分會會員，在“天佑京張 逐夢先行”京張高鐵開通運營一周年主題文藝作品創作征集活動中發表小小說《京張高鐵變奏曲》，在《京鐵政工》2021年增刊發表散文《誰給我們安排下幸福的生活》，在“學習強國”北京平臺發表散文《學習改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