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育紅 郭艷斌 楊小敏
(北京師范大學,北京 100875)
改革開放以來,作為大學三大功能之一的高校科研取得了長足進步。從科研隊伍的規模結構、條件資源和成果產出等主要指標看,高校科研已經成為整個國家科研體系的重要內容。一批高校已經從以教學為主的人才培養和學科建設單位逐步發展為教學科研并重的研究重鎮,在國家創新體系的建設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高校科研工作的開展也從教職人員個體的自由探索發展為組織化的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并重的復雜多元體系。高校科研活動的日益復雜對高校科研的組織管理乃至整個高等教育的管理都帶來了越來越大的挑戰。在新的歷史時期,高校如何更加有作為地開展科學研究,更好地服務創新型國家建設,特別是在教育部印發 《關于加強高校有組織科研 推動高水平自立自強的若干意見》的背景下,基于高校科研活動的本質特征與歷史變化,進一步認識、理解和把握高校科研的時代要求,是著眼未來高校科研高水平全面提升與服務國家科技創新的重要前提。本研究在回顧新中國成立以來高校科研組織形式演變的基礎上,探討我國高校科研組織創新的基本邏輯,進而就改進的策略予以闡述。
新中國成立之初到改革開放前,我國學習蘇聯高等教育模式,高校主要以行業專業類院校為主,專業設置與各行業需求直接掛鉤,以系為基本組織形態開展教學工作,輔之以數量較少且獨立設置的研究所。改革開放后,我國高等教育辦學模式向西方尤其是美國學習,開始向綜合化與研究型轉變,科學研究在高校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教學與科研并重成為很多研究型大學的基本辦學追求。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高校與市場的關系日益緊密。高校除了在人才培養上要適應就業市場的需求,其科研與市場需求的聯系也更加密切,高校科研的組織形式逐漸多樣。而且,科學技術自身的發展也促進了科研活動在組織開展上的大裝備大團隊趨勢以及相應科研管理的新要求。
新中國成立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我國高校的辦學模式主要學習蘇聯,體現為行業性專業化的院校。國家科研力量主要集中在科學院系統。高等院校里專門從事科學研究的機構非常有限,只有極少量的建制性研究所和科研人員。系和教研室是高校內部最主要的組織形式,以教學和人才培養工作為主。同時,一些高校設有少量的研究所進行科學研究,但基本不開展教學工作。總體而言,這一時期高校內部的教學和科研工作是相對分離的,以教學及教研為主、科研為輔。而且,在當時的計劃經濟體制下,大學成立研究所需要有關部門批準,被批準成立的研究所以科研為主、教學為輔,招收少量的研究生。[1]
改革開放后,我國高等教育的辦學模式轉向學習歐美。美國的一流大學特別強調教學與科研并重,十分看重大學的社會服務職能。[2]于是,我國高校的內部組織結構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過去很多的教研室、系變成了學院和系。由于科研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作為高校二級單位的學院和系內設研究中心,加強相關領域的科研工作。這種變化反映了教學科研并重與融合開始成為我國高校內部學術組織的基本形態。隨著國家科教興國戰略的推進,高校在科學研究和科技創新中的作用日益被重視。從20世紀80 年代中期開始,在一些高校中開始出現獨立設置的國家重點實驗室(自然科學)、國家重點研究基地(人文社科),以科研為主、教學為輔,招收一定規模的研究生,在課題研究中進行人才培養。在組織關系上,重點實驗室和研究基地等與院、系并行,并且人員有重疊和交叉,運行機制有明顯區別,體現了教學與科研關系更加密切的融合特征。
2001 年,我國加入世貿組織,全面參與世界經濟分工,高等教育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的需求明顯增強。在這一背景下,高校科研組織開始出現獨立設置的研究院。這類研究院與學院有很大的職能側重性區別,也不同于以往的研究中心、重點實驗室、研究基地。以往的研究中心、研究基地、重點實驗室在科研活動的開展上仍然體現出明顯的基于學科的自由探索特點,而獨立設置的研究院往往是跨學科和任務導向的,強調服務于經濟社會特定領域問題的研究。在科研組織上,科研人員需要服從統一領導和管理,充分發揮各自的學科優勢和專業特長,圍繞既定目標開展研究工作。
隨著科學研究的深化和拓展,一方面,更加高水平的科研對儀器設備等條件資源的要求越來越高;另一方面,過去小規模、個體化的科研組織方式越來越滿足不了現代科學發展與科學研究的要求。于是,高校科研組織開始從“小科學”向“大科學”轉變,研究團隊的建設成為關鍵。而更以任務為導向的科研組織方式——創新團隊、PI 制應運而生。比如,PI 制的核心就是有作為領軍人物的科學家及他們在團隊中對人財物的支配權。再比如,為支撐人力資源強國和創新型國家建設,推進高等教育與科技、經濟、文化更加緊密結合,高校的科研組織從國家層面實施協同創新中心建設,其顯著特點就是以首席專家為引領的跨團隊、跨學科、跨學校、跨地域的科研協同。
2010 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達到40 萬億人民幣,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3]國家經濟發展進入越來越依靠科技創新的新階段,企業對自主創新和關鍵核心技術的需求空前強烈,高校科研在滿足市場需求、幫助解決“卡脖子”問題中的作用愈發突出。于是,高校和企業聯合共建的實驗室逐漸增多。這類實驗室主要面向市場需求而建立,任務就是幫助企業解決發展過程中的關鍵核心技術問題,實現技術和產品的創新并促進科研成果的轉化。同時,經濟發達地區在推動區域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型升級的過程中,對高校知識創新和智力資源的需求也明顯增強,高校和地方政府之間合作建立的各種研究院登上歷史舞臺。通過整合學校和地方的各種力量與資源,研究院的建設和組織運行在服務區域經濟社會改革發展的同時,作為一種科研組織形態也進一步提升了高校的科研水平。直接面向和滿足市場需求、開展對接地方需要的社會服務,成為高校不可或缺的重要職能。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高校還服務國家相關決策部門。高校智庫在這個階段興起,在中央和地方的高校中出現了一批智庫定位的研究院,以研究和咨政建言等決策支撐和參與等方式服務國家經濟社會發展。
以上對高校科研組織演變歷程大致的階段性劃分及特點的回顧進一步歸納如表1 所示。總體而言,高校科研組織的演變呈現出明顯的組織化趨勢,既反映出高校職能在不同歷史階段的側重性變化,又反映了科學發展的規律、經濟社會的時代性需求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迫切要求。一方面,這體現了高校主動適應外在變化、走出“象牙塔”的變革意識和行動;另一方面,這一系列變化及應對是以“打補丁”的方式在高校逐步發生的,也給高校帶來了管理上的巨大挑戰,突出地表現為高校科研管理與科研發展上的各種矛盾,如個體探究與團隊攻關的矛盾、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的矛盾、任務導向與自由探索的矛盾等。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高等教育體系中高校科研類型領域和內容體系的多樣復雜性以及科研組織方式的多元化。

表1 我國高校科研的階段性組織形式及主要特點
組織形式是高校科研生產活動運行機制的外在體現,在根本上由高校科研生產本身及其內在邏輯決定。受科學自身發展規律、社會需求變化,以及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影響,高校科研組織發展出了上述復雜的形式。這些科研組織盡管成立的原因各異,組織的目標也各有不同,但從科研生產的角度來看,可以歸納為如下三種主要類型。
類似于市場上的個體戶,小作坊式的科研生產活動可以稱作“科研個體戶”。其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科研活動的組織分工程度極低,科研生產過程中的各類活動都是由一個或幾個人承擔。相應科研活動也具有很強的自主性甚至是工作節奏上的隨意性,科研生產規模和產出的數量也相對較小,收益主要由個人獲得。歷史地看,被冠以“象牙塔”的現代意義上的大學,在傳統上講是自由保守型的組織,學術自由是其重要精神追求。那么,教職人員基于自身學術興趣和熱情進行自主探索就成為高校科研的普遍性特征。開展什么樣的研究、如何開展研究,往往都是由教師個人根據自己的專業而獨立自主決定的。而且,由于研究生階段的人才培養實行的是導師制,導師指導下的研究生參與就自然地形成了眾多的個體化小作坊式科研生產組織。
這種個體化小作坊式的科研生產方式與科研原始創新所需要的條件非常接近。原始創新強調突破人類認知極限,尋找事物運行背后的規律,重視從零到一的突破,以搶占理論前沿的制高點為目標。最先發現并能科學理性地實現邏輯自洽且得到同行認可的研究才可以稱作原始創新。原始創新沒有現成的模式可以參考,非常考驗科研工作者的定力,持續研究的動力主要來自學者的個人興趣。我們常見的歐拉公式、歐拉方程、歐拉常數、歐拉定理等以人名命名的數學發現就是原始創新的典型案例。原始創新提倡超前性,往往會超越社會實踐數十年甚至上百年,長周期性、路徑不確定性、靈感瞬時性、方式隨意性等挑戰比較適合采用個體化的科研生產方式。從這個意義上講,個體化小作坊式的高校科研作為一種具有原始創新特點的科研生產活動,對加快推進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實施和建設創新型國家,是有其存在和發展內在邏輯與現實意義的。
不過,對個體化的科研生產方式由誰評價、怎么評價的問題,目前高校管理實踐中出現了兩種取向:一是精細化的嚴格管理,表現為對科研產出的短期性量化評價;二是比較寬松的評價方式,表現為聘期內的代表作制度,讓高校教師合理使用資源,自主地開展科研工作。當然,如今高校對這兩類評價方式的利弊已經有了比較清晰的認識。從促進長期性、原創性的科研產出來看,采用淡化評價的長聘制、終身制更為有利;從短期的資源利用效率來看,精細化的評價則更為有效。
從組織生產的效率角度看,個體化的生產是一種非常初級的生產方式,效率相對較低。正像亞當·斯密(Adam Smith)所分析的,專業化與勞動分工是效率產生的源泉。[4]因此,團隊化的生產會更為有效。在高校科研工作日益復雜且越來越大型化的情況下,個體化的科研生產難以適應大規模研究任務,任務導向的有組織科研團隊成為必然選擇和趨勢。
一般來說,團隊構成需要具備幾個條件。一是團隊領導核心。它能夠對團隊實施統一領導、統一管理。團隊工作有統一的目標、計劃和組織管理流程。二是團隊收益分享機制。有效激勵是激發團隊成員干事創業的重要動力,團隊內部應具備按照貢獻大小分享團隊收益的獎勵機制。三是團隊成員各司其職。團隊成員分工明確,每項任務都有專人負責。四是團隊生產力大于個體分散生產。團隊成員優勢互補、協同合作,以達到“1+1>2”的效果。[5]但高校里的各類科研團隊還不能被稱為嚴格意義上的生產團隊。真正的科研團隊需要高校教師讓渡出科研上的自主決策權力,這在高校中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不過,科研工作發展到今天已經變得非常復雜,不同學科、不同類型的科研,其目標與生產方式存在巨大的差異。尤其是滿足重大社會需求的應用研究,只有采用團隊式的生產方式,才能完成需要協調眾多科研人員的重大工作。
因而,團隊攻關的組織方式是我國在解決國家重大需求問題時經常采用的科研組織方式。采用團隊攻關模式的研究往往具有以下幾個特征:第一,原理基本清楚,任務目標明確,有可能在預定的時間內完成;第二,屬于受制于人的短板,國外已經有成功的案例,多數是跟蹤和追趕型的科研任務;第三,屬于國家的重大戰略需求,需要舉全國之力突破關鍵技術;第四,國內有一定技術基礎,找到了敢于并善于“啃硬骨頭”的科研團隊。我國的“兩彈一星”、載人航天等國家重大工程就是采用團隊攻關的組織形式。目前國家正在推行“卡脖子”清單揭榜掛帥制,其背后的邏輯也是如此。作為一種有別于傳統大學科研生產的新模式,以聯合實驗室、研究院等為形態的校企合作都有明確的目標、時間約束和配套的組織機構,因而在運行管理上也采取團隊協作的方式。不過,與政府支持的團隊攻關不同,校企合作具有更大的靈活性,研究的問題更貼近市場需求,研究投入產出的短期效益會更明顯。校企合作之所以成為高校科研的一種重要模式,根本的邏輯就在于它符合雙方的利益并且這種利益具有社會外溢性。一方面,高校理論創新成果多但對市場需求不敏感,不具備將理論創新與技術發現轉化為產品的現實條件;另一方面,企業了解市場需求并且具有產品開發的優勢,但基礎研究和技術創新能力相對薄弱。為了搶占發展的戰略制高點,需要外部專業力量的研究性支持。
任務導向的團隊科研生產方式對特定的研究領域和內容具有明顯的優勢,而明顯的不足之處在于團隊中成員的自主性較弱。但是結合高校科研活動開展和組織管理中的實際和具體領域來看,大量的科研處于個體化小作坊式科研生產和任務導向性團隊科研生產的中間狀態,也就是兼具二者的特點。
這類科研生產或基于共同的儀器設備依托,或基于共同的數據庫資源,或基于研究問題的綜合,或基于共同研究方向的交流等,結成了各類松散耦合型的科研團隊,表現為一種較為廣泛的協同性。依托共同儀器設備、共同數據庫資源形成的科研團隊,往往在大的科研方向上比較一致,但在具體的科研選題上由團隊成員自主確定。團隊的儀器設備與數據庫則一般采取統一管理的方式,從而形成統一管理與自主研究相結合的松散耦合科研團隊。基于研究問題的綜合性而形成的團隊,以團隊成員分工的互補性為依托。多學科交叉的科研團隊往往采取這類科研生產方式。谷歌下屬的DeepMind公司開發的人工智能程序AlphaFold 2 對蛋白質結構預測的研究就是這方面的典型案例。這個團隊對蛋白質三維結構的預測達到了冷凍電子顯微鏡等高端儀器才能觀測到的水平。研究的合作者達34 位,其中19 位是并列第一作者,他們的研究領域覆蓋了自然語言處理、量子化學、分子動力學、生命科學、高能物理、機器學習、語音和計算機視覺等多個學科。[6]該團隊對蛋白質折疊這一困擾生物學界半個世紀之久的重大難題作出了前所未有的貢獻。這樣的團隊以合作為基礎,但解決問題的綜合性讓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者走到了一起。
高校中更為常見的耦合性團隊是同一學科領域的多位學者基于長期的積累,形成比較穩定的研究方向和共同的學術交流平臺,而在具體的科研工作上,每個成員仍然采用比較個體化的生產方式。這類科研團隊在直接的生產組織上很像個體化的科研生產,但由于長期積累和穩定的研究方向,團隊成員的學術研究相互影響,成為學術合作研究團隊。團隊的基礎在于成員之間相互聯結的紐帶,不同的聯結紐帶形成的團隊具有不同的特點。團隊的形成需要成員讓渡一部分自主權,而團隊的形成對于產出會形成“1+1>2”的效果。前述在國家層面創建的一系列“協同創新中心”就具有這種典型的特征,在組織層面采取強強聯合與優勢互補的策略,圍繞特定領域采取跨地域、跨學科、跨學校等方式對重大問題協同開展資源配置和組織研究。
正如德里克·博克(Derek Bok)在探討大學如何贏得未來的挑戰時所描述的,高等院校在當今世界扮演的角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要得多,已經成為科技及其他探究性領域的新發現、最重要組織機構開展工作所必需的專業知識、訓練有素的人才這推動美國進步的三大要素的主要貢獻者。[7]進入新時代,應對紛繁復雜和多變的國際環境,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助力經濟社會持續高質量發展,高校科研面臨巨大的挑戰。這就需要基于對其突出問題的分析,在思想觀念和體制機制層面強化科研組織形式和生產方式的改革創新,逐步形成支撐世界科學中心和創新高地建設的高校科研管理體制和支持保障體系。
資料顯示,改革開放以來,高校承擔了全國60%以上的基礎研究和重大科研任務,建設了60%以上的國家重點實驗室,獲得了60%以上的國家科技三大獎勵,發表科技論文數量和獲得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均占全國80%以上,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隊伍和研究成果均占全國總數80%以上,在載人航天、量子通信、超級計算機等領域產出了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標志性成果,有力推動了創新型國家建設。[8]高等學校R&D(Research and Development)人員全時當量從1995 年的14.42 萬人/年[9]上升到2020 年的61.48 萬人/年。[10]科技部最新數據顯示,2020 年高校基礎研究經費724.8 億元,占全國基礎研究經費的49.4%。高校發表SCI 論文42.8 萬篇,占全國SCI 論文比重的85.4%。高等學校作為賣方在技術市場簽訂技術合同9.1 萬項,占全國技術合同成交量的16.5%。[11]
但是,高校科研仍然存在重數量、輕質量,唯論文、唯帽子等問題。高校科研在重要理論和科技前沿的原創性上、在解決“卡脖子”的戰略性技術問題上、在回應重大社會需求上還有非常明顯的不足。出現這些問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重要的方面是高校對科研組織形式、科研生產方式和科研產出目標之間的關系認識不清。在高校科研組織形態日益多元化的今天,高校科研存在的突出問題具體表現在對科研組織形態背后科研生產的內在邏輯把握不夠,針對不同科研生產方式而設置的資源配置機制、目標結果的分類管理與評價體系還不健全。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堅持“四個面向”,“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一方面要加強基礎研究,突出原創和鼓勵自由探索;另一方面也要提高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水平。那么,基于高校科研的組織形式和生產方式特點及其內在邏輯,按照“雙一流”建設和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的要求,高校科研的一個重要基礎就是針對不同的科研生產方式與不同的科研產出目標,形成多樣化的科研管理與評價體系,確保每一類科研都能在匹配的生產方式、管理方式、評價方式中得到最優的發展。
高校缺乏基礎性、原創性的成果,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沒有建立以信任為基礎的、關注長期效應的科研生產與評價制度。從這個角度來看,高校要通過終身教職等制度,給予具有良好科研聲譽的研究人員寬松的科研環境,尊重個體化小作坊式的科研方式,確保其長期潛心于自己感興趣的領域進行深層次問題的系統性研究。高校缺乏服務社會重大需求的能力,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高校沒有建立真正任務導向的科研團隊。重大需求問題的解決需要紀律嚴明的團隊協同、目標導向的工作計劃與時間進度表以及以團隊協作和集體貢獻為基礎的成果評價。高校具有非常好的研究隊伍與科研基礎,但個體化小作坊式的科研生產方式無法解決社會重大需求問題。高校缺乏服務經濟主戰場的能力,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高校獨有的機構屬性、職能定位和歷史傳統,難以與企業建立有效的聯結機制對接市場需求。同時,在與企業的合作中,高校科研也會因缺乏系統性的團隊支持、評價體系、工作內容、思維習慣,乃至工作節奏等方面的巨大差異而無法適應企業要求。
總之,科研生產邏輯決定了科研的組織和管理方式,不同類型的科研生產需要不同的管理和資源配置方式。對于原始創新,應堅持自由探索模式的主導地位,給予學者更多的自主權,允許分散決策,尊重學者在研究內容和方向上的意見,允許研究目標與研究過程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并采用綜合定額撥款等資助方式,為生發原始創新提供友好的外部環境。“在解決 ‘卡脖子’ 問題和克服技術 ‘短板’ 的過程中,如果依然單以學科為依據分配相應的戰略性資源,那就是南轅北轍。”[12]因此,在解決重大攻關問題時,整個團隊應以解決問題為原則,加大統籌協調的力度,所有的管理、服務、資源都應服從和服務于重大攻關問題的解決。校企合作模式下,應降低校企合作的交易成本,在校企之間建立清晰的責任劃分、風險承擔和收益分享規則,以提高校企雙方合作的積極性,進而提高產品創新研發的效率。另外,從鼓勵交叉科研的角度來看,高校科研可借鑒前述谷歌公司的合理經驗,建立以綜合問題為紐帶,采取多樣態聘任、多元評價的機制,鼓勵教師多方面參與各類不同的科研活動,進而促進交叉學科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