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沖 張俊秀
(渤海大學)
文化是國家精神的載體,而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在文化傳播中,語言作為先行者受到了極大的重視。在索緒爾的符號學理論中,人際傳播中的符號可被分為語言符號與非語言符號兩類。因此,在跨文化交流中,文化的傳播可以從語言符號傳播和非語言符號傳播的不同角度進行分析和歸類。諸多文化早已開始重視本國文化以多種形式進行傳播,這對我國新時代的文化傳播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在《跨文化傳播的問題與可能性》一書中,單波(2010)引用了曼紐爾·卡斯特在《認同的力量》中的觀點,“我們必須要說話,而且要讓別人看到,如果我們現在不這樣做,別人會替我們說。”中國故事的講述是一扇讓外界傾聽中國聲音的窗口,可是由于語言壁壘,許多優秀的中華文化以及一個全面、真實、立體的中國并不容易被更多國家看到和聽到,因此,可以嘗試拓寬傳播的語言媒介,將中國故事用其他語言講述出去,找到國際化與本土化的契合點(邵培仁,潘祥輝,2006),才能擁有更廣泛的受眾群體。海外以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進行的文化傳播經驗在一定程度上對新時代我國對外講好中國故事,選擇傳播策略和途徑具有借鑒意義,應立足于我國國情,加以創新,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向世界闡述更多能夠體現中國精神和蘊藏中國智慧的優秀中國文化,講述好中國故事。
李宇明(2011)指出“語言傳播是指A民族(包括部族)的語言被B民族(包括部族)學習使用,從而使A民族(語言領屬者)的語言傳播到B民族(語言接納者)?!币蚨Z言傳播是指在民族或國家間出現的該語言使用范圍、用途的擴大或使用者人數的增加。英語在全球的傳播無論在使用范圍、用途上,抑或是使用人數上,都達到了相對較高的傳播程度。而法語曾在一段時期內作為世界上傳播范圍最廣的語言(王建勤,2015),直至當今仍具有旺盛的傳播能力,其傳播方式和理念可以為中文的國際傳播與中國故事的講述提供思路與啟示。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形成,英語成為經濟交往和文化交流的通用語。在此時期,從傳播方式上來看,這一階段是以經貿合作、文化和價值觀傳播等方式進行推行的語言傳播(Graddol,1997,轉自王輝,2015)。我國學者陸儉明曾提出語言成功傳播的第一因素是國力強盛,居世界前列,這需要經濟、政治、綜合國力強勁;第二因素是國家科技、教育高度發展(吳應輝,2016)。因此,語言的經濟價值是值得關注的。
在語言于文化傳播過程中,語言傳播機構與組織發揮了一定的作用。李宇明和唐培蘭(2022)將其定義為“將語言國際傳播作為主要職能或職能之一的國際文化機構”,這些機構可促進國際交流和文化傳播。此類機構多達260余個,除了我國的“孔子學院”,較為成功的三個機構是英國的文化委員會(British Council)、美國英語項目辦公室(English Language Programs)和法語聯盟(Alliance Francaise),其做法可以為講好中國故事以及傳播中文與中國文化提供寶貴經驗。英國的文化委員會積極開展培養和培訓本土英語教師、推廣“雅思考試”、吸引學生在通過雅思考試后赴英國留學等工作,并爭取獲取到穩定的資金投入。美國英語項目辦公室通過間接管理的方式即招募管理人員對海外兩國推廣項目和英語教學項目等三個英語推廣項目進行管理和實施。其下設的25個地區英語項目辦公室為各國家和地區的英語教師提供教學資源和培訓指導。除此之外,眾多企業基金會也在資金提供等方面為語言的民間協作推廣和傳播提供了極大的支持。而法語聯盟不僅是一個教學機構,也是一個承擔促進文化與經濟交流的平臺,其分設機構遍布世界五大洲的130多個國家的大城市。據2008年統計數據顯示,全世界有1071個法語聯盟分支機構,約有45萬名學生參加了全球法語聯盟的課程(王建勤,2015)。2017至2020年該機構的學員數量浮動在40萬到59萬之間(周燕,張新木,2022)。該機構通過充分利用這個平臺和法語學會進行文化和語言的傳播,并建立起一張無形的文化網,塑造出一種“講法語者的身份”,這是一種超國家維度的身份認同,用以維護法語和法國文化的純正性(單波,2010)。除此之外,法語在傳播過程中還注重通過多種形式的媒體拓展使用空間,無論是在搜索引擎、學術數據庫還是社交媒體上,都可以看到法語活躍的身影。2018年,《針對法語及多語的國際戰略》指出要增強法語信息在互聯網中的滲入性,要促進法語成為傳媒界的重要語言,提高法語在數據庫、搜索引擎、數字多媒體等方面的訪問頻率和可見度(周燕,張新木,2022)。在師資培養方面,在法國高校不斷地向海外輸出法語教師,增加法語教師數量的同時,法國也重視培養海外的法語本土教師。法國每年為來法的4500名語言助教提供免費的線下培訓,并通過高校合作等形式,為海外本土教師提供在線職業發展培訓及相關文憑認證(周燕,張新木,2022),為海外法語教師的發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除了機構和平臺助力語言傳播,得益于網絡和社交媒體的迅猛發展,文化傳播的途徑和手段也由單純的語言交互逐漸豐富起來。好萊塢大片和迪士尼動畫擅長對各國故事進行再創并在其中融入本國價值觀。另外,社交媒體的盛行也使文化傳播的廣度和實效性得以加深和加強。各國文化的語言和傳播都是以價值觀的傳遞為目的,無論是好萊塢電影、動畫片、還是短視頻、社交媒體,其后都承載著國家的價值取向與生活方式,以新的手段和途徑進行傳播能夠起到“潤物細無聲”的作用。
眾多學者對漢語傳播的路徑和策略進行過探索(李宇明,2004;王輝,2015;王建勤,2015;吳應輝,2016)。通過在世界范圍內進行經貿合作,通過半官方性質的組織進行語言和文化推廣等做法對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華文化具有參考價值。
人口模式是語言傳播的重要模式之一,人口遷徙是語言傳播的一支重要力量。因此,要重視發揮華裔群體的重要作用。王建勤(2015)曾指出,海外華人與華僑群體是漢語和中華文化的忠實的傳播者,“華語教育應貫穿文化傳承教育”。李宇明先生(2004)提出漢語仍尚未能夠建立起發揮實際作用的“漢語圈”或“華語圈”。根據漢語使用的人群和地區可以將當前的漢語分布劃分為三個戰略區域:一為海外華人社區圈,二是傳統的漢字文化圈(主要包括朝鮮、韓國、日本、越南等國家)三是輻射圈(即世界上其他國家或地區)。對于“華語圈”的建設而言,應重視華裔后代的漢語繼承,并以文化為途徑,與漢字文化圈中的國家結成語言文化同盟,發揮漢字的優勢與連結屬性(李宇明,2011)。當語言具有強包容性時,會允許不標準的變體的存在和使用,如此有利于使用人數的增加和使用范圍變廣。因此,漢語應不局限于標準體,允許漢語變體存在,使漢語在傳播中更具有活力。
施拉姆(2010)指出:“最典型和最頻繁的傳播模式是一種長時段的雙向關系。”傳播關系是雙向性的,交流的過程應被看作是一種關系,而非傳播雙方互相對對方做了什么,雙方是一種信號分享的關系。英語在傳播過程中,通過經濟、科技、文化輸出的傳播方式,是一種信息上的分享,并非單向的推廣。使用者通過學習英語可以獲得經濟或科技方面的信息,以獲得利益。漢語在進行國際傳播時,既不能唱獨角戲,要與傳播地的經濟、生活、文化形成互動關系,也不可忽略漢語所攜帶的信息的要素。在橋梁建設、高鐵、醫學等領域應發揮漢語的信息分享功能。一方面,在國外的中資企業和工廠可以通過選拔懂漢語的職工、使用漢語作為工作語言等方式,使漢語的信息價值增加;另一方面,在科技和學術領域,可以倡導科研成果漢語首發制(李宇明,2020;文秋芳,2021),例如有關新冠病毒和疫苗的相關研究、高鐵和5G通信方面的領先技術,可以在英語期刊投稿和發表前先在中文期刊上發表,使漢語的信息價值得到提升,在學術界的話語權也可得到相應提高。漢語不應被設定和固定于一種文化語言的框架下,中華文化還不是一種“普世文化”,通過喜愛中國文化而學習漢語的人數仍是很少一部分,因此在“讓文化走出去”的同時,更要使漢語成為一門“有用的”語言,可以使學習者具備良好的職業前景,即使在與中華文化和中國事務無關的環境中也有使用漢語的需要(褚孝泉,2016),這需要與“中文+職業”的發展策略緊密結合,充分利用中資企業海外建廠的機遇,打造漢語國際分工體系,大力發展“中文+職業”的漢語教育,助力漢語的國際傳播。
中文的海外傳播需要大量的中文教師,這與其他語言相似,英語在中國廣泛傳播,主要依靠數量龐大的英語本土教師,中文教師的本土化也將是今后發展的重點問題。在線上教育接受度和教學效果不斷提升的今天,可以充分發揮線上培訓的優勢,為海外本土教師提供及時有效的師資培訓,例如中外語言合作中心正在運營的“線上獎學金”項目,可以吸納一定數量的海外本土教師,提供語言和教學方面的師資培訓。除此之外,可以豐富培養層次,招收本科、碩士、博士不同層次的國際中文教育專業留學生,成為潛在的本土教師,幫助其通過在中國的學習成為專家型教師,回國后致力于培養本土教師的工作。
有賴于雅思考試的大力宣傳和有效組織,許多年輕人自發地學習雅思考試的相關內容,并希望赴英留學。因此,對于漢語水平考試即HSK考試,應采取更為重視的態度。目前,留學生申請來華留學需要HSK成績,且在華學習期間也需要通過相應等級的HSK考試。隨著新版《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的出臺,HSK考試也將學習者的中文水平分為“三等九級”,較之之前的六級,高水平學習者有了更大的提升空間,除了服務于高校招收和培養環節,此舉也使對中文水平要求較高的海外企業在選聘員工時有了更為具體和準確的依據。但目前針對HSK考試進行的新一輪改革仍未落地,使其與《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相適應的工作也仍未完成,HSK7-9級的新版考試內容與配套教材和練習也呼之欲出,學術界和一線中文教師應充分重視本次改革,并推進相應的研究,新的改革可以為HSK考試注入生機與活力。除此之外,可以在更大范圍內組織考試,結合疫情背景,繼續研發和推廣網絡考試等方式,借此吸引學生來華留學。
語言國際傳播的決定性因素是國家的硬實力,“剛性傳播”時代已經成為歷史,硬實力支撐下的‘現代柔性傳播’正在成為主流”(吳應輝,2011)。張紅蕓(2020)分析了李子柒在YouTube平臺發布的生活視頻,探究社交自媒體在中國文化對外傳播的策略與路徑。文章指出,系列短視頻通過以近乎于“默片”的形式,降低了受眾接受的語言成本,在海外收獲了大量粉絲的關注,并使其對視頻中展示的中華田園生活的好奇與向往。李子柒作為中華文化傳播的優秀案例,具有自媒體時代特征。當今是一個全媒體、自媒體時代,傳播的途徑和媒介更為豐富,如“李子柒”介紹中國真實的優秀文化的視頻即為一種“柔性傳播”,潤物細無聲地推廣了中國文化,這與風行一時的美國大片、韓劇以及日漫的傳播思路頗為相似,在其中融入了本民族的生活方式和價值取向。因此,可以將傳統的價值觀融入當今的社會文化,為漢語和中華文化“引流”。
在當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背景下,機會與挑戰并存,疫情為漢語傳播帶來了一定的不確定性,因此應厚積薄發,抓住機遇。語言與文化傳播是各國政府與民間組織都十分重視的一項工作。新時期對外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國文化,應提高語言包容性,不囿于標準體;以經濟發展為支撐,科技先行,提高語言的經濟價值和信息價值;重視培養海外本土教師;提高對HSK考試的重視程度;還可以活用社交媒體,采取“潤物細無聲”的柔性傳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