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讀《名人傳記》刊載的文章,跟隨作者的文字游歷諸多名人的人生旅程,我總是沉浸其中,樂在其中。某日飯后小憩,翻到《葉嘉瑩:詩詞的女兒,風雅的先生》一文,讀后不得不深感佩服:這樣一位頗具詩心與詩才且家世不俗的女性,為何回國教書會是她做出的唯一的選擇呢?其中的無奈和果決從何而來?
以時間為軸,以詩詞為脈,我從這篇文章中讀到了一個與詩歌與教育相伴相依的故事。
山河破碎的年代,人們逃不出身世浮沉的命運。1937年北京淪陷,正值妙齡的葉嘉瑩家中變故頻頻,后雖婚嫁,她卻在戰爭年代輾轉多地,寄人籬下、朝不保夕。少年喪母、夫妻不睦、中年喪女,在葉嘉瑩年富力強的生命階段呼嘯而過的盡是摧人心肝的陣陣寒風。幸而有詩書藏于心間,在跌宕起伏的境遇里,葉嘉瑩依然能夠在詩歌中尋得安慰。一世多艱,教書、寫詩既保護了她,也成全了她。
王國維曾說“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這種種遭遇也淬煉出了詩人的錚錚鐵骨和家國情懷。葉嘉瑩先后在臺北、密歇根州、溫哥華、天津等地學校任教,學貫中西、廣栽桃李,直至今日仍在講學,可以說一生沒有離開過講臺。身在異鄉,祖國卻一直是葉嘉瑩的心之所向。她時常懷念陪伴自己長大的北京四合院,念念不忘大學時代恩師顧隨對她在詩詞上的啟蒙和指點。暮年時,她又自掏腰包輾轉于天津和溫哥華之間講課,捐出退休金成立基金會以嘉獎有向學之心的人。她一趟趟地往返于詩和遠方,一字一句地講述詩詞中動人的故事,給了多少后輩探索國學和傳統文化的勇氣和信心。流寓海外,是她在顛沛流離的命運中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退休后歸國講學,她終于能為自己做主。在漫長的歲月中,詩詞所凝聚起來的文化共同體的強大力量從未消退。
從葉嘉瑩先生的經歷和追求來看,詩詞與生活也是共生共長、相互承托的關系。未畢業時,我和母親時常一起收看《中國詩詞大會》節目,聆聽古今吟唱,感受詩人們感天動地的情懷。受此啟發,我們也會在過傳統節日、生日的時候一起采購應季果蔬、果酒,以季節、天氣、食物為引,玩起“飛花令”,游歷在詩詞的春夏秋冬、風花雪月、喜怒哀樂之中,體驗蘇東坡筆下“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般的閑適平和。詩詞為我們的生活“增色”,生活也為詩詞提供著養分。
在和平年代,詩詞于我們而言,可能只是庸常生活中的一種趣味,是勞碌奔波后“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閑適愜意。但對于遍嘗苦難的葉嘉瑩先生而言,詩詞帶給她的或許是生命的豁達和智慧,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劑良藥。
從少女時期的“初夏心情無可說”到鮐背之年的“未應磨染是初心”,葉嘉瑩這一生所經歷的一切,難道不也像是一首長詩嗎?在這首長詩里,有鮮活、流淌、詩意的生命,有敏銳、透徹、勇敢的氣質,有天真純樸、悲天憫人、從容鎮定的精神。這首詩讀來字字有味,也指引我們在人生的四季中,掬水月在手,追求生命的超逸與雍容。
河南開封 董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