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文藝創作的實踐與探索

新中國成立以來，身處中國共產黨誕生地的上海文藝工作者參與見證了黨領導全國人民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的偉大歷程，創作了無數紅色作品，弘揚信仰理想、傳播革命精神、鼓舞人民士氣。蘇州評彈作為曲藝藝術中的一個重要門類，一支能戰斗的“輕騎兵”也投身洪流，積極行動參與其中。幾十年來，積累了一大批優秀的紅色經典舞臺藝術作品，深得大眾喜愛。其中中篇評彈《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江南春潮》《王孝和》《萬水千山》《蘆葦青青》《野狼谷傳奇》《初心》等更是反復上演、意義廣泛。

1951年11月20日，新中國剛成立不久，在黨的領導下上海率先成立了人民評彈工作團，一周之后，18位評彈藝人背起行囊出發了，這一次不是出碼頭走官塘，而是投入到火熱的淮河治理第一線，參加勞動深入生活。這對有著幾百年歷史的評彈藝術來說還是第一次。幾個月后，他們雙腳帶著泥土回到了上海，帶回了精心創作的中篇評彈《一定要把淮河修好》。這對說慣了長篇書目和才子佳人的評彈藝人來說無疑是一次創舉和挑戰。以往評彈的演出模式是每天說一段，連說幾個月，而《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兩個半小時的長度由十幾位說書先生共同完成。為了有別于以往的長篇演出，經過反復探討，給它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中篇評彈。于是評彈歷史上劃時代的第一部中篇評彈作品在黨的領導下，在火熱生活的感召下，在獲得新生的評彈演員的努力下誕生了。其中的選曲《趙蓋山報名》開頭的幾句唱詞“人民當家做主人，國家大事要關心，做親雖然事體大，然而是修好淮河更要緊”更是唱出了新中國人民翻身當家做主人的激動心聲。據評彈藝術家陳希安先生回憶，這部“開天辟地”的中篇首演盛況空前，演員們脫下了長衫穿上嶄新的人民裝，在有著500多個座位的滄州書場連演3個多月。從此以后，中篇評彈這個演出樣式成為評彈演出的固定模式之一。

幾年之后，又有一部紅色經典作品在眾多評彈作家、藝術家的努力下問世了，它就是在藝術成就上有著劃時代意義的《王孝和》。王孝和烈士是上海楊浦發電廠工人，中共地下黨員。1948年，國民黨當局制造楊浦發電廠發電機事件誣陷王孝和，將他逮捕并判處死刑，法庭上王孝和向在場記者慷慨陳詞，痛斥反動派冤殺無辜，就義前他寫信給家人表達自己對親人的思念和對革命的忠誠，最后他壯烈捐軀。

這個故事一經披露便深深打動了有著強烈正義感的評彈演員們，大家積極行動起來，把這份感動帶給所有的人。這部作品由《不死的王孝和》的作者柯藍提供素材，上海評彈團眾多名家大師共同創作完成，是當時新文藝作家和評彈演員合作編演的成功實踐。這種合作時至今日還有很大的借鑒意義。作品在1955年首演，一則是王孝和烈士的動人事跡，二則是當時正值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關鍵時期，人們愛國熱情高漲，對英雄特別崇拜，再加之蔣月泉等藝術大師的全情彈唱，中篇評彈《王孝和》成為20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常演不衰的經典作品，江浙滬地區的人們更是通過電波從半導體收音機里聆聽了這部中篇作品，對弘揚烈士精神、傳播評彈藝術起到了極大作用。

其中《寫遺書》一段更是成為蔣月泉大師的代表作之一。這段演唱在中篇文本中是以王孝和的遺書原文用念白的形式來表現的。蔣月泉在排練時向作者提出能否改成演唱，于是詞作者采用了符合評彈演唱要求的白話詩的手法，將它改寫成了唱篇。這在以古詩詞格律為藍本的評彈唱詞中也算一個不小的突破。

紅色題材作品有著強烈的時代烙印，年代感特別強，如何能讓這些精心創作的優秀作品既能帶著時代的印記，又能跨越那個時代來到當下和我們再次交流，感動人們鼓勵人們，這也是我們這一代文藝工作者需要認真思考和探索的課題。中篇評彈《蘆葦青青》的多次復排和幾代傳承就是一次很好的實踐。

這是一部可以載入曲藝史冊的紅色經典作品，中篇講述的是當年新四軍太湖游擊隊薛衛東司令員帶領戰士們和老百姓一道在茫茫太湖之中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故事。水鄉的故事用江南的評彈來演繹真是珠聯璧合。因為薛司令的隊伍所在的地方是太湖邊的一個小島-沖山島，所以在20世紀60年代初首演時的書名為《沖山之圍》，到了60年代中期，在第二次上演時改名為《蘆葦青青》，從具象的《沖山之圍》到抽象的《蘆葦青青》，雖然這兩次演出同處60年代，但前輩藝術家在藝術上的探索和前行還是相當明顯的。其后的幾十年里，《蘆葦青青》以各種演出樣式一直與舞臺相連和時代同步，其中的經典片段《望蘆葦》更是成為大型評彈演唱會上的必演之作，流傳全國，值得一提的是，連喜愛評彈的票友們也排演過完整版的這部中篇作品，這一現象實屬罕見，也足見它的影響力。

時間到了2015年，為了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上海評彈團決定再次表演《蘆葦青青》，我自告奮勇地接下復排上演的任務，但是如何以一種與時代合拍的新面貌出現在舞臺上，成為擺在我們這一代演員面前的一道難題，陳云同志“出人、出書、走正路”的指示常常回蕩在我們耳邊。我是蘇州評彈學校的第一屆學生，一所專業學校為一個曲種培養專業人才，我們是何等的幸運，何等的幸福。我非常榮幸擔任過紀念陳云同志100周年誕辰評彈晚會的策劃、撰稿、導演和主持，因為這個機緣，我前往紀念館查閱了陳云同志撰寫的關于評彈藝術的所有書信，他對評彈指導的細致，可以細到書里的某一個字。如果說“出人、出書、走正路”是宏觀上的指導，那么“對新書，有三分好就要鼓掌”就是具體的指示。我想這里的新書一定也包含以全新面貌出現的復排和整舊的有關內容，這也是我自告奮勇接受挑戰的動力和勇氣所在。

經過反復思考，主創團隊達成了不失原貌注入活力的一致共識。這部中篇里的眾多膾炙人口的唱段如：《鐘老太訴真情》《游水出沖山》《望蘆葦》《罵敵》等，我們先把它們按照故事發展的先后單獨提煉出來，又新創作了《雨夜訴真情》《智斗女皇廟》以及主題曲《十里青青蘆葦蕩》等幾個片段作為補充，組合成了以選曲唱段和音樂元素為主的大型評彈組曲《蘆葦青青》，一經上演便獲了各界好評。作品緊緊抓住了軍民魚水情的主題和評彈流派音樂為第一語言的主線，大大打破了方言的禁錮，擴大了受眾面，不但在江浙滬皖等長三角地區演出，還數次進京向首都觀眾展示南方曲藝的藝術風采，得到了中國曲藝家協會領導和眾多曲藝專家的肯定，大家一致認為，作品中體現和反映的中國人民用血肉之軀抗擊侵略者的不朽精神和當時全世界紀念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的國際背景相互呼應，弘揚了該時代的精神價值，為紅色經典作品的傳承發展、契合時代探索了一種新的可能。

當然這代曲藝人更需要有勇氣有抱負創造出屬于這個偉大時代的曲藝經典，為此我們也正在努力。前不久，我們又創作演出了一部原創紅色題材中篇評彈《戰·無硝煙》，2021年是建黨百年，也是“出人、出書、走正路”談話發表40周年，因此，我們大膽選擇了新中國成立初期陳云同志在上海領導“銀元之戰”和“一黑二白”經濟戰役的這段史料，并得到了陳云紀念館和上海金融博物館的大力支持和指導，豐富史料考證細節做到了大事不虛，小事不拘。在這部作品里，我們采取了以前在評彈中篇中很少運用的“雙線并行”的展開方式，一條線索是在陳云同志的指揮下，中共黨員劉浦生與國民黨特務李梅亭的正面交鋒，另一條則是在底層百姓楊柳青、夢奇奇眼中上海這座城市的重生和變化。書中的陳云同志雖然不是整個故事里的“男一號”，但卻是整部作品的靈魂人物。他運籌帷幄指揮若定，大到修鐵路、運煤炭，小到明天上海市面上需要多少斤糧食，事無巨細，無不操心，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鮮活形象躍然書臺。在書中，我們還大膽地讓“老首長”唱起了他鐘愛的評彈：這一仗，與上海人的生活休戚與共；這一仗，與新中國的前途風雨共；這一仗，與共產黨的形象榮辱共；這一仗，有進無退，必須成功！每每唱到此處，觀眾無不鼓掌叫好，既為優美的唱腔叫好，又為共產黨人和百姓群眾生死相依的精神而喝彩。用藝術作品鼓舞人激勵人，在這方面我們的嘗試取得了成功。這部中篇作品入選了上海市2021年度重大題材文藝創作扶持計劃，我們將不斷打磨繼續完善。

以歷史為筆，以激情做墨，紅色經典作品之所以能打動人心常演不衰，除了作品中一個又一個有血有肉的故事，一位又一位可親可愛的人物，更為重要的是這些故事和人物向觀眾傳遞了“為信仰奮斗終身”的精神力量，正是這種激揚人心的“精氣神”讓一代又一代人們的心中流淌著奔涌不息勇往直前的力量。

牢記使命、勇于擔當、深入生活、緊跟時代、不斷創新、精益求精是我們每一位文藝工作者必須努力的方向，也是出好作品、出經典作品的唯一路徑。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藝，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任何一個時代的經典文藝作品，都是那個時代社會生活和精神的寫照，都具有那個時代的烙印和特征。投身時代、扎根生活，創作表演更多反映時代風貌、跟上時代步伐的優秀紅色曲藝作品是我們每一位曲藝工作者的榮耀和使命。

（作者：中國曲協評書藝委會副主任、上海市曲協主席）

（責任編輯/邵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