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季老師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在創作上、在表演上,你要永遠記?。合嗦暿怯砂そM成的。”這句話,成了我自己在相聲創作的過程中,永遠遵循的一條準則。
最近我抽時間看了許多年輕人寫的相聲作品。遺憾的是,他們都想把相聲寫好,但是都沒有把握住這個準則。有很多節目,從一開頭到三四十句話以后,還沒有找到包袱,全是在敘述事情。有一點小情趣的,也是類似插科打諢,沒有按照包袱的規律鋪墊,找準包袱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要點,相聲基本上都不成功。怎么樣鋪墊包袱,這里,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侯寶林先生的《夜行記》開始的第一句話,“這人呢,要是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你看看這句話并不是隨意的開頭,它實際上是個引人入勝的懸念,一下子激起了大家的興趣:什么事兒???弄得你喝涼水都把牙給塞了?這句話也是對下面的包袱進行鋪墊。接著捧哏的問:“什么事兒???”這是代表觀眾提的問題,侯寶林回答:“那天我在馬路遛彎,這挺平的馬路啊,不讓走,他讓你上便道?!蹦憧催@是一個歪理,碰到馬上就要糾正他:“馬路那是走車的?!焙顚毩掷^續不講理:“我沒攔車不讓走呀。”下面一段的臺詞是這樣:
乙 那么些個車,你跟著一塊兒走,要把你撞了,那怎么辦呀?
甲 嗯,我心里有底。我準知道那開車的他不敢撞人。
乙 哦,開車的不敢撞人,你就故意擋著他,他萬一要把你撞了,那不就晚了嗎?
甲 哦,這么說還為我好?
乙 那是啊。
甲 哎,就算不讓上馬路走去,可你說話態度得好點兒吧?
乙 怎么啦,警察對你態度不好啦?
甲 啊。站那兒就嚷:“喂——!便道走!便道走!喂——”我沒名有姓沒有?
乙 人知道你是誰啊?
甲 我知他那是喊誰呢?
乙 那就是喊你呢!
甲 哦,我姓便,叫道走?!
乙 這叫什么人!
“我姓便,叫道走?”是包袱的核心,通過這一個包袱把這個不講理的人物的性格、品行描繪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演員前邊的話,就是為了這一個核心包袱服務的。一個一個這樣的包袱,通過不同的包袱手段結構出來,推進相聲情節的發展,一個相聲作品就形成了。
我們現在很多的年輕作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貌似懂得,一到寫相聲的時候,就應用不了,產生不了核心的包袱,這是現在存在的大問題。
再舉個例子,我創作的和李文華一起表演的相聲《如此照相》,前面的墊話,從甲的第一句話就開始鋪墊。“你這個人大概喜歡照相?!保ㄨb于李文華老師長得滿臉皺紋的模樣,然后用照相來提出這個問題,不免讓人覺得有點怪,因為一般的規律講長得漂亮的才喜歡照相呢)。這時候李文華第二句話還是對包袱進行鋪墊,他不是一個簡單的回答,他是用人物性格非常得意的、多多少少帶有點順桿兒爬的這種態度講了一句:“你怎么看出來了?”觀眾一下就樂了(你這老頭,怎么這么沒有自知之明還沾沾自喜呢,真好玩兒)。然后甲說:“好像哪個電影演員像您。”李文華繼續順桿爬:“他們都說我長得像孫喜旺?!庇^眾又樂了(因為他的形象跟孫喜旺差得太遠了,太夸張了,太沒有自知之明了)。這時候甲還繼續捧:“孫喜旺沒有您好看?!边@時候李文華夸張地、一本正經地說:“也有人說我想林道靜?!保值漓o,多漂亮的女明星啊,讓李文華一說自己像林道靜,就跟真事兒似的)。包袱又響了。這時候甲代表觀眾提了一個問題:“你是男的,你是女的?”李文華非常戲謔地回答:“他們一夸我,我也弄不清了。”一個大包袱在一個一個小包袱的鋪墊當中形成了一個大咔嚓,成了這一段的核心包袱。這個包袱,是基于李文華的幽默性格形成的,換別人可能不是很合適。
包袱的手法非常多,比如方言包袱,諧音包袱,陰錯陽差的包袱,移花易木的包袱,因果相差的包袱,出人意料之外的又在情理之中的包袱,通過重復敘說形成的包袱,現場現掛引起共鳴形成的包袱,人物表演夸張、離奇、滑稽都可以形成包袱。
根據情節的需要,一定要采用多種方式,把相聲寫成一個包袱一個包袱,串在一起,笑料不能間斷,演出場上不能過“涼”。這是每一個相聲創作者和相聲表演者都應該記在心里的,并能夠應用起來的,而不是似懂非懂的,這樣才可以創作出好相聲。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