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米夏的故事

來到米夏家，柯克用力敲了敲門，沒有回應。

“會不會沒在家，需不需要我打電話確認一下。”

柯克搖了搖頭，對著屋內說道：“米夏女士，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擺在門口的外賣盒還沒有扔掉呢。”

依舊沒有回應。

“你當然可以選擇一直躲著不出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打開門，有一些話我們當面溝通比較好。”

柯克話還沒有說完，門便打開了。米夏站在門框里，看著面前的兩人，臉上寫滿了不安，“你們不是已經不再調查這件案子了嗎？”

“對真相視而不見我可做不到。”柯克突然湊到米夏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今天是來告訴你，我們已經找到殺害你丈夫的兇手了。”

米夏聽到這話臉上寫滿了驚愕。

“我們是繼續在這里說讓真相人盡皆知，還是進屋再談？”

米夏慢慢挪開了身子，讓柯克和陳達琳走了進去。

一進客廳，柯克就看到了藏在沙發后面的行李箱，“你要出遠門？”

“是的，想去散散心。”米夏顯然也才發現行李箱沒有放好，有些驚慌失措地解釋道。

“你是真的去散心，還是想要逃避什么？”

“逃避？我有什么可逃避的。”

“那你丈夫的事就不管了嗎？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們可是已經找到了殺害你丈夫的兇手。”

“兇手是誰？”

“奇怪，你不是應該先關心你丈夫的案子為什么不是意外事故嗎？怎么會想知道兇手是誰，還是說，你其實早就知道了你丈夫是死于謀殺？”

自知失言的米夏趕忙低下了頭，“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不明白沒有關系，我會慢慢解釋給你聽。不過，你恐怕暫時是出不了遠門了。”

“為什么？”

“因為，那個殺人兇手就是你。”

“不，你胡說，我根本沒有殺任何人！”米夏變得激動起來。

“那你可以告訴我路遠遇害那天，你在哪里嗎？”

“我就在家里，哪里都沒有去，不信你可以去查監控。”

“當然，你當然在家里，不過這只是你為了作不在場證明而玩的小把戲而已。真正殺死路遠的其實是另一個米夏。”

“什么另一個米夏，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現在要求你們兩個立刻離開我家，不然我就報警告你們私闖民宅了。”

“不用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其實什么都知道。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克隆人？”

“不是，我當然不是。”

“那你說說一個月前，也就是一月十八日這天發生過什么嗎？”

“我不記得了。”

“你當然不記得，因為你根本沒有那天的記憶。”

“不是這樣的。”

“你不是親手殺害路遠的人，當然你也不是真的米夏。”

“不，我是真的米夏。”

“我希望你能說實話，隱瞞只會讓你的處境越來越糟糕。”

“我是真的米夏。”

“不，你不是，你只是一個克隆人，你只是米夏的復制品，另一個你到底在哪里？”

“另一個我？”米夏突然笑了，但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你到底再說什么，這個世界上從來都只有一個我，唯一的我。我才是真的米夏，死去的那個才是克隆人！”

“什么？”

米夏的話讓柯克和陳達琳都大吃一驚，他們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在心里揣測著事件真實的走向。

“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們事情的真相吧。”米夏擦去臉上的淚痕，將散亂下來的發絲捋到耳后，做了幾次深呼吸后終于讓自己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于是，她便開始講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可是我沒有。當我再次醒過來時，我就已經在那個地方了。你們根本無法想象我在那個可怕的地方究竟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終于，我找到了一個機會從那里逃了出來，而外面居然是一個墳地。

“我站在那里，慘白的月光照在地上，給一個個墓碑投下比黑暗更深沉的陰影。我從一排排墓碑前走過，上面沒有逝者的姓名，只有冰冷的編號。墓碑旁沒有長青的松柏，只有干枯的雜草。我突然意識到這里正是那些被克隆者的葬身之地。

“被葬在這里的人死后沒有葬禮，也無人祭奠。他們就像是用完就會隨手扔掉的垃圾一樣被人隨意地丟在這里。因為從生物學意義上講，他們的生命雖然已經終結，可是在社會學意義上他們依舊還活著。克隆人取代了他們，帶著他們生前的記憶和身份繼續活著。新的克隆人會成為他們孩子的父親，他們妻子的丈夫。一切就好像發生過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死亡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那些躺在這些冰冷墳墓里的尸體又算是怎么一回事？難道只要有了替代品，已死之人就可以不被尊重嗎？我不知道。我當時腦子亂極了，只想趕快逃離那個地方。

“回家，趕快回家，回到他的身旁，這是我當時唯一的想法。我趕上了末班車。一路上行人很少，只有一些小孩在街邊放著電子煙花。遠處不時傳來陣陣的爆竹時，天空上開出了絢爛的花。看來，今天已是除夕。不知道我失蹤的這幾天，他們有沒有著急。他們看到我突然出現，一定會感到很驚喜吧！

“很快，眼前的街景漸漸熟悉了起來。我終于來到了樓下，黃色的燈光正從窗口射出，那么溫暖，那么明亮。我心里一下子就踏實了下來。爸爸媽媽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在里面了吧，一個月前就說好今年要從老家接他們來一起過的。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做我最愛吃的糯米八寶飯。不知道爸爸新安的克隆心臟有沒有什么問題。還有……不知道他今年又給我準備了什么樣的禮物。想到這里，我又滿心歡喜起來，就好像是那溫暖的燈光直接照進了心里了一樣。我以為一家的團圓現在就差我一個了。

“于是，我坐上了電梯，來到了家門口。門半掩著，沒有關緊，我伸出手，想要開門，卻在里面聽到了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