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邊境“蛇”影》到《孤注一擲》：基于輿論能量聚變與外溢的周邊傳播

【內容提要】2023年下半年，從新聞調查節目《邊境“蛇”影》《緬北歸來》到電影《孤注一擲》，圍繞“緬北電詐”的社會話題，產生了社會輿論能量的聚變，并隨之延伸和外溢，形成了現象級、跨國境的周邊傳播。本文基于輿論能量聚變與外溢的視角，探討這種周邊傳播的能量演化特征，及其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進程中至關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周邊傳播" 輿論能量" 能量聚變" 能量外溢

一、研究緣起

近年來，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形勢十分嚴峻。2023年6月28日，河南廣播電視臺推出了新聞調查報道《邊境“蛇”影》。記者調查追蹤120天，以大量鮮活、觸目驚心的事實，全方位、多角度揭露了盤踞在緬甸北部地區的境外電信網絡詐騙團伙以高薪工作為誘餌，長期實施人口販賣、非法偷渡、電信詐騙等跨境犯罪行為。節目迅速引起社會強烈反響，登上多個全國熱搜榜。

2023年7月2日起，記者跨越云南、貴州等十多個省區市，開啟《緬北歸來》系列融媒體直播，以受害家屬講述、“出逃者”回憶、反詐志愿者提醒等方式，揭露境外電信詐騙真相。系列融媒體報道共直播14場，時長超70小時，總觀看量超8500萬人次。其中，7月20日的直播，單場單平臺觀看量超4500萬人次。微博平臺18個原創話題登上全國熱搜榜，其中6個話題全國微博熱搜第一。全網閱讀播放量超51億次，相關報道被央視網等120多家媒體轉載和引用。并通過輿論的力量，成功幫助6名境外被困人員回國，成為周邊傳播的一個典型案例。

而電影《孤注一擲》恰在2023年8月初上映，可謂占盡了“天時”。這部取材于真實詐騙案例的影片，完全踩在了“緬北電詐”的社會熱點上。據燈塔專業版數據，截至8月31日，《孤注一擲》票房超35億，登頂2023暑期檔票房榜，而電影《消失的她》自端午節以來一直保持的暑期檔霸主地位，在暑假最后一天被《孤注一擲》反超。隨后，《孤注一擲》又超過了《紅海行動》保持的票房紀錄，進入中國影史票房前11名。網友笑言：這部反詐電影如此火爆，河南廣播電視臺的記者“亦有貢獻”。

從2023年8月下旬起，這部電影先后在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美國、英國、愛爾蘭等地上映，馬來西亞、新加坡、柬埔寨、泰國、印度尼西亞、菲律賓等東南亞地區也同步確認上映。《孤注一擲》在海外上映后，也引起各國網友共鳴。東南亞地區的網友說，“豬仔”這個詞他們在市場上也可以聽到，只是十分疑惑“豬仔”是被迫的還是自愿的。不少外國朋友表示曾接到過詐騙電話，有著感同身受的經歷。

歷史將記錄以下時刻：

2023年8月15日至16日，中國公安部、泰國警察總署、緬甸警察總部、老撾公安部在泰國清邁聯合舉行針對本區域賭詐及衍生的人口販運、綁架、非法拘禁等犯罪的專項合作打擊行動啟動會。

2023年9月3日，西雙版納公安機關與緬甸相關地方執法部門開展聯合行動，成功抓獲269名緬北涉詐犯罪嫌疑人，打擊行動首戰告捷。

2023年9月6日，緬甸相關地方執法部門開展抓捕行動，集中向我方移交涉詐犯罪嫌疑人1207名，打擊行動捷報頻傳，對詐騙分子形成持續震懾。

……

從新聞調查節目《邊境“蛇”影》《緬北歸來》到電影《孤注一擲》，圍繞“緬北電詐”的社會話題，已然產生了社會輿論能量的聚變，并隨之延伸和外溢，形成現象級、跨國境的周邊傳播。本研究基于輿論能量聚變與外溢視角，試圖探討這種周邊傳播的能量演化特征，及其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進程中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輿論能量的聚變

（一）信息核的屬性特征

“緬北電詐”是一個復合型信息，具有兩個信息核：“緬北”是一個地理屬性的信息核，“電詐”則是一個內容屬性的信息核。

從地理屬性看，信息核“緬北”具有如下四個特點：一是屬于“異域”，即境外；二是屬于中國“周邊”地帶，主要位于我國云南邊境；三是屬于“法外之地”，緬北地區因為存在嚴重的民族矛盾和地區沖突，長期處于無政府狀態。緬中交界的廣闊區域里，受緬甸政府控制的不到10%；四是屬于“金三角”地帶。金三角是指緬甸、老撾和泰國三國交界地區，范圍可以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狹義的金三角是指湄公河與瀾滄江交匯處的小三角形地帶。廣義上的金三角則包括緬甸北部的撣邦和克欽邦。多年來，金三角地帶都是“冒險家的樂園”。綜上所述，“異域”、“周邊”、“法外之地”和“金三角”這四個特點，決定了“緬北”地區的信息具有高度不透明性和稀缺性，它的信息標簽主要是“神秘”和“犯罪”。

從內容屬性看，信息核“電詐”具有典型的社會性、現實性和普遍性。電影《孤注一擲》的導演申奧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經透露：在籌備期間，為這部影片尋找投資時，很多投資人都提出疑問，在他們看來，“電詐”是一個小眾題材，被詐騙過的人只是人群中的少數群體。投資人普遍認為：“跟有過愛情或者親情這種經歷的人相比，那簡直就是太微小的群體了。”①然而，2023年暑期電影市場的反饋，推翻了投資人的懷疑，印證了創作團隊的觀點——這其實是一個受眾很廣泛的題材。

境外電信和互聯網詐騙，近些年來愈演愈烈，無數受害者被騙得前程盡毀、家破人亡，已經成為波及面極廣、危害極大的社會毒瘤。河南廣播電視臺的調查報道《邊境“蛇”影》播出之后的社會反應，也印證了這一點。報道團隊的記者說：“6月底節目播出后，全國各地家屬們的求助信息開始涌進我的微信和頻道的熱線電話，有的家屬早上一醒來就開始向我打聽孩子的消息，有的家屬凌晨3點依然在問我怎么樣才能救出孩子，家屬們的關切往往一天都回復不完”。②由于前來求助的受害者家屬越來越多，且分布在全國各地，報道團隊決定從7月3日起，走出河南，到更多的家屬身邊，幫助解決問題。他們在23天的時間里，行程一萬三千多公里，沿著河南、山西、陜西、四川、貴州、廣西、湖南、湖北、安徽、云南等十個省（自治區），一路直播采訪了100多位家屬，收到1200多條被困緬甸的相關求助信息。

信息時代的到來，使信息技術廣泛滲透進社會生活各個領域，直接改變著人類的生存環境和生活質量。然而，信息化發展具有兩面性，各類信息技術在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定的風險。現實生活中，隨著國內手機和網絡的普及，幾乎沒有人不曾收到過詐騙短信、電話或相關信息。人們在網絡空間中留下的個人信息和數字痕跡，都會為電詐提供“真實原料”。互聯網激活了人類社會的最基本要素——個人。通過網絡，每個人都可以進行各種基于連接的創造，信息內容具有易編輯性，信息散播具有可操控性。從修圖軟件到人工智能應用程序，數字技術為電詐提供了便利條件。通過計算機生成熟人面孔和聲音，深度造假的視頻內容使得網絡信息真假難辨問題日益突出。電信網絡詐騙給人們生命財產安全造成的威脅是廣泛存在的。

《邊境“蛇”影》和《緬北歸來》之所以引發全國性關注，首先源于題材本身與大眾生活的強關聯性。而電影《孤注一擲》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新聞深度報道，但是它“取材自上萬起真實詐騙案例”。③對于重大社會事件的追根溯源和邏輯歸因，始終是大眾傳播不可或缺的一環。無論《邊境“蛇”影》還是《孤注一擲》，都是直擊社會熱點話題，在碎片化信息傳播時代，對于一個社會事件所做的全鏈條、全方位的還原。社會問題題材成為熱點話題的背后，反映的是一種社會情緒。《邊境“蛇”影》與《孤注一擲》的受眾情緒主要包括：受眾對詐騙團伙的憎恨、對被騙者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對自己家人被騙的擔憂（很多年輕人會帶著父母一起觀看電影《孤注一擲》）、對自身的僥幸等情緒。這種具有普遍性的社會情緒，引發了受眾的廣泛共情。

概而言之，來自“緬北”地區信息的高度不透明性和稀缺性，以及“電詐”話題所具有的社會性、現實性和普遍性，是引發輿論能量產生聚變的基礎。

（二）反應條件的相互作用

核聚變（nuclear fusion），又稱聚變反應。在一定條件下（極高的溫度和壓力），質量小的原子核外電子擺脫原子核的束縛，讓兩個原子核能夠互相吸引而碰撞到一起，發生原子核相互聚合作用，生成新的質量更大的原子核，并伴隨著巨大的能量釋放。

此處引入這一核物理原理，以說明輿論能量的反應形式。

信息核1：緬北（特征：信息的高度不透明性和稀缺性）

信息核2：電詐（特征：話題的社會性、現實性和普遍性）

反應條件1：以新聞調查《邊境“蛇”影》和《緬北歸來》為代表的新聞傳播

反應條件2：以電影《孤注一擲》為代表的影視傳播

二者共同形成的輿論熱度和輿論壓力，成為引發聚變的反應條件。最終形成了“緬北電詐”的現象級傳播，同時伴隨著巨大的輿論能量釋放。

反應條件的同一性：新聞調查《邊境“蛇”影》與電影《孤注一擲》均來源于真實案例。河南廣播電視臺的記者是通過網上聯系在緬甸高薪招聘人的買家。“確定之后，他們就把我們的信息給邊境上的蛇頭，蛇頭再聯系我們，給我們訂機票到邊境。蛇頭帶我們走小路來到邊境線的檢查關口，然后帶我們去邊境線的‘安全屋’，他們就是從‘安全屋’帶人出境的”。④《孤注一擲》主創團隊則是在籌備期間深入研究海量一手資料，“這些海量的資料主要是我們通過采訪相關的受害者，被綁架過去最后成功逃脫回國的這些幸存者，還有奮戰在反詐一線的公安干警，從他們的大量的采訪當中收集資料，還有大量調查記者寫的新聞報道，這些都是我們的參考。”⑤

反應條件的互補性：新聞勝在客觀、真實。在《邊境“蛇”影》報道中，只有暗訪才能獲得真相。節目共有《逃亡》《煉獄》《求助》《“安全屋”》《蛇頭》《執念》《拯救》等七部分內容，記者兵分三路，周旋于高薪騙局的招聘者、專門組織偷渡的“蛇頭”以及靠引誘他人獲利的中介之間，全方面、多角度揭露了境外電信網絡詐騙以及與之緊密相關的人口販賣、非法偷渡等跨境犯罪行為。與之相比，電影則勝在藝術化表達。《孤注一擲》最引人入勝的就是，電影通過多線索人物和多個視角，帶著觀眾沉浸式體驗了境外詐騙工廠，窺探了一個緬北“千門八將”的黑色產業鏈運行規則。觀眾表示，從電影院出來的那一刻，就好像從緬北黑工廠逃出來一樣。

《邊境“蛇”影》《緬北歸來》等新聞報道預熱在前，成為電影《孤注一擲》的宣傳前奏。在社交平臺搜索發現，很多看過電影的觀眾都會將這部電影與“臥底緬北記者”聯結起來。而《孤注一擲》則趁勢主打“多一人觀影，少一人受騙”，將自身定位為一部“大型反詐宣傳片”。上映期間，會同“揭露緬北電詐”的新聞熱搜相互借勢，共同推動這一話題的討論氛圍。

在大眾傳播史上，像《孤注一擲》這樣“類新聞、強紀實”風格的影視戲劇，并不罕見。最典型的就是“活報劇”（Living Newspaper）。這種以時事性、應時性為特征的戲劇類型，能夠及時反映時事新聞，以實現其宣傳意圖，就像是“活的報紙”。作為一種戲劇演出形式，活報劇最早出現在1923年的蘇維埃俄國。劇團主要是從報紙和雜志中尋找素材，以諷刺和幽默的風格進行表演。抗日戰爭期間，活報劇曾在中國風行一時。尤其是八路軍宣傳抗日救國的活報劇，深受抗日軍民的歡迎。

時至今日，像新聞《邊境“蛇”影》與電影《孤注一擲》這樣相互借勢，共同推動輿論能量產生聚變的現象，也并非孤例。2023年9月，一部總長不到20分鐘的自媒體小短劇——《逃離大英博物館》在中國社交媒體上走紅。這部小短劇將大英博物館中的展品擬人化，講述了其中一盞小玉壺“出逃”，與在英國的中國小記者張永安相識相知，并一同回到中國，為大英博物館中其他中國文物傳遞家書的故事。文物擬人不是新鮮的概念，中國央視《國家寶藏》節目也曾拍過流失海外文物擬人的故事，但這部短劇的推出，正趕上大英博物館2000余件文物被盜一事。大英博物館館長菲舍爾于2023年8月25日因文物遺失宣布辭職，希臘、埃及、尼日利亞等國家也紛紛要求大英博物館歸還該國文物。

從時間發生條件上來考察，就會發現：這種現象主要是一種時間上的巧合，具有一定偶然性。電影《孤注一擲》原名為《捕魚行動》，兩年前就已經殺青。因為電影尺度等問題，在審查過程中經歷了一些波折，但是片方也因此而踩中了“天時”。同樣，《逃出大英博物館》得以在同類作品中脫穎而出，靠的是主創團隊花費數月打磨劇本、多地取景拍攝的用心，而短劇發布正趕上大英博物館文物失竊事件在中國社交媒體發酵的時機。

但是從社會背景的發生條件上看，這種偶然性其實也包含了某種必然。在“天時地利人和”諸因素當中，最為重要的還是“人和”。就“緬北電詐”而言，近年來，國內持續不斷地在宣傳全民反詐，但是直到2023年下半年，才真正收獲了全民級的討論熱度；而對于大英博物館失竊事件來說，隨著民族身份認同感的增強，中國民間確有對海外文物的感情和對其歸國的期盼。這些都是最為重要的、也是決定性的“人和”因素。

三、輿論能量的外溢

從傳播范圍及其影響力看，此次“緬北電詐”輿論能量的釋放，已經超越了國內傳播的范疇，外溢到了中國的周邊地區。這種外溢，是周邊傳播由內向外、從中心向邊緣傳播的一種傳播模式。從人類社會信息傳播的規律看，信息傳播的能量和輻射力也是由近及遠、由中心向邊緣逐步遞減。在此過程中，媒體和意見領袖往往是信息傳播的核心、原點和加工點，由此向周邊傳播，然后再由周邊傳向“周邊”的“周邊”，直至遙遠。⑥一般認為，周邊傳播是國內傳播的延伸、國際傳播的先導，是一種有著自身特點和發展規律的特殊傳播活動。⑦

（一）外溢的表現

1.對于境外犯罪分子的震懾

在《緬北歸來》報道中，河南廣播電視臺都市頻道記者講述了一名來自河南開封的21歲受害者小朋的悲慘遭遇。2023年3月，小朋被表哥以高薪誘騙賣到緬甸，被迫從事電信詐騙工作。起初，緬北電詐公司表示小朋家屬要拿“三四十萬”來贖人，而看到小朋是農村家庭后，又將贖金降到10萬。因無力支付高額贖金，小朋告訴母親，他想跳樓尋死以逃離苦海。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這一報道意外地導致電詐團伙改變態度，他們要求把小朋相關報道視頻下架，（下架）就放人，否則將把小朋埋了。為保護小朋，都市頻道下架了視頻。小朋安全回到了國內。記者從被困緬甸人員口中了解到，電信詐騙集團每天都在實時監控這一節目，他們也受迫于輿論的壓力，新聞報道已經產生了震懾作用。而據《孤注一擲》劇組人員反映，影片上映后，有很多海外IP向官方賬號、導演、劇組內的每一個人私發威脅信息。導演也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自己曾遭到國外電信詐騙集團威脅，因為被威脅的時候感到害怕，所以問了警察朋友，被告知：你要相信人民公安，我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2.對于周邊地區和有關國家的輿論壓力

隨著“緬北電詐”逐漸走上輿論風口，2023年7月25日，中國駐緬甸大使陳海在內比都會見緬甸外長丹穗，就中緬合力打擊緬境內電詐網賭等犯罪活動進行專題協調。緬甸商務部長昂乃烏也在接受采訪時回應稱，緬甸確實尚有法律無法管轄的地方，但是政府不會包庇犯罪分子。新加坡《聯合早報》等多家東南亞地區的媒體都持續報道了“緬北電詐”問題以及中泰緬老等國的聯合執法行動。東南亞問題專家、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東南亞和大洋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劉金衛指出：相比以往，“緬北電詐”在2023年出現了一個新情況，一些受害者是從緬甸的鄰國（泰國、老撾）被騙到緬甸去的，而并不是來自中國。中國聯合泰緬老三國開展的聯合打擊行動是一個好的開端。尤其將提高緬甸的重視程度，這會讓有關國家為了維護自己的國際形象，進一步增強打擊電詐的動力。⑧

（二）外溢的原因

1.輿論能量的聚變效能是外溢的前提

溢的意思是：水滿而外流。當內部產生的能量充盈，就會自然產生外溢效應。無論是新聞調查節目《邊境“蛇”影》《緬北歸來》，還是電影《孤注一擲》，制作方的本意并不在于對外傳播和周邊傳播，而是重在國內全民反詐的宣傳，最終出現外溢是一個自然而然的發生過程。經由新聞傳播和影視傳播共同促成的聚變反應，形成了“緬北電詐”的現象級傳播，并伴隨著巨大的輿論能量釋放，進而從全國性的輿論場外溢和輻射到中國的周邊國家和地區。

2.周邊地區的地緣文化是外溢的基礎

周邊傳播立足于地緣相鄰、文化相近、血緣相似、習俗相同、語言相通的國家和地區，主客體之間存在著天然的、密切的歷史和現實聯系。⑨在云南境內，中緬邊境線長度將近兩千公里。位于緬甸北部的果敢、佤邦、小勐拉等地區，與中國具有相似的文化背景和歷史淵源，通行中國的語言和文字，通用中國的通信網絡，人民幣可自由流通，緬北民眾一般都會講普通話，生活習慣相近，邊民之間的往來密切。

3.突破地域限制的網絡媒介是外溢的渠道

網絡媒介突破了地域限制，可以實現全球范圍內的傳播。無論是新聞、信息、觀點還是文化產品，通過網絡媒介可以迅速傳播到周邊地區乃至全球各地。從緬北電詐集團每天都在實時監控《邊境“蛇”影》和《緬北歸來》等報道以及輿論反應，就可印證信息在網絡上跨國傳播與本地傳播的成本和速度都是相同的。

（三）外溢的啟示

有關研究表明：國內的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從本世紀初萌芽狀態開始，就具有跨境特征。最初由中國臺灣地區人員在幕后組織，招募中國公民在臺灣、福建等地犯罪。2008年前后，電詐窩點開始逐步向境外轉移。最初跨境到東南亞各國實施電詐的組織者，以臺灣地區人員為主。近年來已經出現全鏈條都由中國大陸公民組織、實施的電詐犯罪集團。⑩而電詐的主要受害者也是中國人。所以，在東南亞等國家和地區看來，電詐問題屬于“中國人騙中國人”，東南亞地區的本地人不是主要受害者，沒有切身傷害到他們自己的利益。因此，其他國家對這一問題重視不足，也缺乏動力來解決這一問題。11

但是，隨著此次國內輿論能量的外溢，以及周邊傳播的廣泛影響，電詐問題已經嚴重影響到東南亞地區的國際形象，首先波及到當地的旅游業，并且有可能進一步對雙邊合作、經貿投資等產生負面作用。所以“緬北電詐”損害的并不僅僅是中國的利益。

數據表明，東南亞是國內居民出境旅游的首選，也是中國游客最為集中的海外旅游目的地。旅游業一直是東南亞地區重要的經濟支柱之一。受新冠疫情影響，自2019年至2021年，東南亞旅游業一直處于低迷狀態，2022年開始有所回暖。然而2023年以來，中國國內民眾對緬甸電信詐騙等有所了解后，尤其是隨著“緬北電詐”社會話題產生輿論能量的聚變和外溢，緬甸旅游業乃至整個東南亞旅游業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創。

中國駐緬甸大使館于2023年8月發布《旅居緬甸中國公民安全文明指南2023年版》文件，將緬甸旅行風險等級標注為橙色（高風險），部分地區為紅色（極高風險）。打開搜索引擎，輸入“緬甸”二字，首頁出來的內容全都與詐騙有關。各大旅游在線平臺顯示，緬甸一些五星級豪華酒店降價至每晚300元人民幣，仍無人問津。即使緬甸政府推出一系列促進旅游業發展的政策和措施，也難以吸引中國游客重返。

而與緬甸接壤的泰國，也受到緬甸風險的波及。據泰國警方統計，每年有大約7萬名華人（相當于平均每天近200人）被販賣到緬甸。這讓很多中國游客對泰國也望而卻步。據泰國旅游和體育部統計數據，2023年7月31日至8月6日期間，中國已跌出泰國旅游最大客源地。這份疑慮和恐懼，還延伸到對“新馬泰”旅游，乃至整個東南亞地區旅游安全的質疑。作為一個生活環境優美、社會穩定安全的花園城市，新加坡連續十年被外國人評為最佳居住地之一，治安良好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但在2023年6月，中國駐新加坡使館就提醒中國公民警惕電信詐騙，因為有多名在新加坡求學的中國留學生遭遇了此類詐騙。潛移默化之下，東南亞逐漸成為危險的代名詞。面對中國游客低迷的出游意愿，一些東南亞國家已經開始嘗試通過更便利的簽證手續或是更優惠的活動力度等措施，吸引中國游客重返。然而，真正阻礙國人出行的還是在于安全問題。

2023年是中國與東盟成為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第二年，也是中方提出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以及攜手建設更為緊密的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理念十周年。作為中國周邊外交的優先發展方向，東南亞已發展成為“一帶一路”建設示范區。雙方經貿往來日趨密切，中國連續14年保持東盟最大貿易伙伴，東盟則連續3年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這其中，周邊傳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2012年12月，徐崢主演的《人再囧途之泰囧》票房接近13億，成為當年度票房冠軍。很快，取景地泰國清邁隨之大火，根據當時的統計數據，2013年春節期間，中國赴泰的游客訂單同比增長180%，全年內，中國赴泰游客共計470萬，較2012年增長200萬人。由于《泰囧》對當地旅游業的影響，時任泰國總理英拉還特地接見了徐崢。這種現象級、跨國境的周邊傳播，對于周邊國家和地區的旅游、投資和經貿所產生的重大影響，可見一斑。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重要理念，為世界發展進步指引了前進方向。人類社會是一個相互依存的共同體業已成為共識，在追求本國利益時，要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各國利益的緊密交融與相互依存，使得不同國家成為共同利益鏈條上的一環。任何一環出現問題，都會導致不可預估的風險。互聯網已將我們與周邊世界緊密地連接在一起，在中國與周邊國家和地區共同構建命運共同體的進程中，在萬物互聯的世界里，周邊傳播完全可以釋放出更大的能量與活力。

注釋：

①李麗.電影已經很克制，真實案例要慘烈百倍千倍[N].羊城晚報，2023-8-12（10）.

②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緬北詐騙集團揚言：不刪視頻就埋人[EB/OL].（2023-7-27）.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72573625394802094amp;wfr=spideramp;for=pc.

③孤注一擲：一念地獄，千金散盡[N].中國青年報，2023-8-18（5）.

④映象網.臥底記者回應下架視頻換緬甸放人.（2023-7-25）.http：//news.hnr.cn/snxw/article/1/1683756898319290370.

⑤反網絡詐騙需提升自身“免疫力”[N].法治周末，2023-8-17（9）.

⑥高菲，孫延鳳.周邊傳播的基本模式和案例分析[J].中國記者，2021（9）.

⑦⑨陸地.周邊傳播的概念和特性[J].現代傳播，2015（3）.

⑧11鳳凰網.專家：對中國人來說，緬甸這個地區更危險[EB/OL].（2023-8-26）.https：//news.ifeng.com/c/8SZLJMUcOjz.

⑩莊華，馬忠紅.東南亞地區中國公民跨境網絡犯罪及治理研究[J].南洋問題研究，2021（4）.

作者簡介：易明勝，河南廣播電視臺發展規劃部記者；胡岳，河南廣播電視臺發展規劃部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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