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對世界各國的圖書館學教育產生了重要影響。文章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研究(1887—1955)》一書做出了評介。總體來看,該書分5個時期論述了1887—1955年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的發展,一定程度上填補了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研究的空白,具有史料翔實、分期嚴謹、提要鉤玄三大亮點,是一部難得的佳作。但思想史會受到社會文化等外部因素的影響,缺乏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過渡的外部因素及其聯系的探討是該書的白璧微瑕之處。
關鍵詞:
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美國圖書館史
中圖分類號:G25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136(2023)03-0085-04
Mechanisms, Values, and Directions of Thought History of 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Review of Research on Educational Thought of American Library Science (1887-1955)
ZENG Si-yu
Abstract:American 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 has a great influence on 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 in the world.This paper reviews the Research on Educational Thought of American Library Science (1887-1955).In general, this book discusses the development of thoughts of America 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 from 1887 to 1955 in five periods, which to some extent fills the gap in the study of thought history of American 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 with three highlights: informative archives, rigorous stages and summarized major points.However, the thought history is affected by external factors such as social culture, and the lack of discussion of external factors and their connections in the transition of thoughts of American 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 is the slight flaw of the book.
Keywords: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thought of library science education;American library history
0 引言
以1887年杜威創辦哥倫比亞學院(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經營學院(School of Library Economy,以下簡稱:SLE)為開端,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發展至今已經歷了一段漫長的歲月,可謂思想浩博、人才輩出、舉世矚目。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不僅為美國本土的圖書館學教育發展提供理論上的指導,還影響了其他國家的圖書館學教育發展,如我國圖書館學教育正是發軔于深受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浸潤的韋棣華女士、沈祖榮與胡慶生兩位先生于1920年創辦的文華大學圖書科。以史為鑒,方能行穩致遠。研究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不僅有助于追本溯源,也有助于推動未來圖書館學教育發展。
《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研究(1887—1955)》(以下簡稱:《研究》)是北京大學周亞助理教授在其博士學位論文基礎之上修改而成的佳作,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研究的空白,是中國大陸第一部研究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的著作[1]。他以時間為經、思想為緯,分5個時期論述了1887—1955年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的發展,劃分清晰、史料翔實。本文將從機理、價值與向度三方面對《研究》一書做出評介。
1 《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研究(1887—1955)》的主要內容
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是世界各國圖書館學教育史研究中無法回避的重要部分。自1887年以來,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為美國乃至世界圖書館界輸送了不計其數的人才,對各國的圖書館事業與圖書館學教育產生了重要影響。總體來看,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經歷了從產生到蓬勃發展的生命歷程,其中有低谷也有高潮,在其曲折的發展歷程中為后人留下了寶貴的思想資源。這些思想資源在其跨越低谷邁向高潮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是解答有關問題的關鍵鑰匙,能夠為當代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提供借鑒。
《研究》將1887—1955年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劃分為5個時期,以杜威創立SLE為開端,以謝拉于西儲大學創辦文獻工作與交流研究中心為結束。李明杰指出,1887—1955年主要是圖書館學教育向圖書情報學教育轉型前,較為傳統的圖書館學教育的創始與發展階段[1]3。這5個時期分別為:杜威時期的實用主義教育思想(1887—1905)、“百家爭鳴”時期教育思想的分化與補充(1898—1919)、威廉姆森時期教育的制度化思想(1919—1926)、“芝加哥學派”時期圖書館學科學化思想(1926—1942)、新模式重塑時期的教育思想(1940—1955)。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研究》一書的標題就將時間范圍限定在了1887—1955年間,但作者在寫作過程中并不將視野局限于這68年間,而是關注到了1887年以前的學徒制與當下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做到了貫通古今。書中所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年表(1887—2018)》《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家名錄》也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體現了作者寬廣的研究視野。
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經歷了一個“從培訓到教育”
[1]344的過程。杜威時期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以溫莎、普爾等人提倡的學徒制教育為主;而到了杜威時期,學界風向逐漸轉向建立系統教學的學院教育方式。在“百家爭鳴”時期,安妮·摩爾、瑪麗·普拉默梳理了兒童、兒童圖書與圖畫間的關系,推動了專門圖書館館員的培養。在威廉姆森時期,美國圖書館學教育邁入了制度化、規范化、體系化的發展階段。在“芝加哥學派”時期,美國圖書館學教育重視面向社會的教學與研究,注重研究方法與科學精神的培育。在新模式重塑時期,課程重塑、文獻工作教學與研究推動了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縱深發展。
2 《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研究(1887—1955)》的三大亮點
2.1 豐富扎實的史料基礎
作者曾提出“史料是傳記寫作的第一手材料”[2],表現出了他對史料的高度重視。實際上,史料的重要性并不局限于傳記寫作,在其他歷史研究中也同樣如此。作者對史料的重視也延續到了本書的寫作中,他指出“在本文寫作過程中,凡是有檔案可資參考的地方,均優先以檔案為主要參考源”[1]360,這為研究結論的可信度提供了有力支持。這些檔案囊括了“伊利諾伊大學所藏美國圖書館協會檔案與伊大圖書情報學院(信息學院)檔案、芝加哥大學所藏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學研究生院(The Graduate Library School,以下簡稱:GLS)檔案、哥倫比亞大學所藏SLE檔案、紐約公共圖書館所藏瑪麗·普拉默與紐約公共圖書館學校檔案、普林斯頓大學所藏歐內斯特·理查森檔案與1948年普林斯頓圖書館學教育研討會檔案”[1]360等資料,來源橫跨美國至少9所高等學府與機構,包括10名以上圖書館學教育家的個人檔案。基于豐富的一手史料,《研究》剖析了各個歷史時期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實踐從學徒制到學院教育、教育方式多樣化、教育專門化、教學內容體系化、教育制度化與規范化、教育科學化過程的影響[1]344-349,實現了教育思想與教育實踐的雙重互動。
《研究》的特別之處在于,其并不是一部單純由充實的史料堆砌而成的教育思想史著作,作者對這些史料的運用也獨具匠心。《研究》抓住了每一分期的核心人物及其主要思想、重要的會議、報告及“論戰”,參考了GLS檔案、SLE檔案、紐約公共圖書館瑪麗·普拉默與紐約公共圖書館學校檔案、凱斯西儲大學謝拉檔案等豐富的一手檔案,為讀者呈現了一部扎根史實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誠然,《研究》中的史料數量繁多,但這些史料在作者的編排之下并未讓讀者閱讀疲勞,而是做到了重點突出、詳略得當。在介紹諸如喬治·沃克斯、路易斯·威爾遜等重要卻鮮為國內學者所熟知的圖書館學家時,《研究》十分人性化地從其人其事出發,先為其作一小傳,進而自然地從其人過渡到其思想;而杜威等已為國內圖書館學界所熟知的圖書館學家則并不享有如此“待遇”,溫莎、普爾等推行學徒制的代表人物也并非《研究》的著墨重點。值得一提的是《研究》在選擇引用一手檔案時的精妙之處:作者將論證觀點作為運用史料的首要目標而不是唯一目標,在論證觀點的基礎上綜合考慮了前后文內容的呼應。例如,為論證威爾遜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的輻射作用,《研究》援引了謝拉致威爾遜的一封信:“作為西儲大學圖書館學院院長,我無論取得了什么樣的成就,都和您的指導息息相關。雖然我從不敢說西儲大學圖書館學院是‘另一個GLS’,但我可以說我已經在努力通過創新和改變讓它成為另一個GLS。”[1]248這一史料既論證了威爾遜思想的廣泛影響,又表明了謝拉任下的西儲大學圖書館學院有著芝加哥學派教育理念的深深烙印,體現了“源”與“流”的聯系,將本書的前后文有機地聯系起來。
2.2 科學嚴謹的分期考察
《研究》的歷史分期同時兼顧了創新性與嚴謹性。《研究》不是機械地對各分期進行分割,而是注重分期之間的延續性與關聯性,允許區間有所重合,是一種從史實出發的做法。例如,第一分期以1905年杜威辭去紐約州立圖書館館長與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校長職務,淡出圖書館界為結束,第二分期以1898年圖書館界加強對專門圖書館人才培養的重視為開端,二者存在時間上的重合。這樣的劃分方式既具有新意,又兼顧了史實。第一分期為杜威時期,1887—1905年完整地涵蓋了杜威活躍于圖書館界,發揮其教育思想影響的年代,切合分期主題;第二分期為“百家爭鳴”時期,1898年以后兒童圖書館、商業圖書館、法律圖書館的人才培養逐漸得到重視,這與杜威時期并行不悖。就思想史而言,一個時期到另一個時期的主流思想一般不是生硬地切換,而是緩慢地過渡。本書從史實出發,尊重這一段思想上的過渡時期,允許分期有所重合,這一點值得我們深思與借鑒。
作者從思想史的角度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進行了分期,與此相對應的還有程煥文教授從教育史角度進行的分期。程煥文教授將1887—1987年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劃分為5個時期,分別為創立與奠基時期(1887—1923)、發展與興盛時期(1923—1941)、低落與改制時期(1941—1956)、鼎盛與黃金時期(1956—1975)、危機與反思時期(1975—1987)[3]。從時間上來看,《研究》一書的歷史分期對應程煥文教授歷史分期的前三個時期,雖然分期名稱不同,但二人對關鍵時間點的判斷是類似的,從分期的起止點相近就可見一斑。二人的出發點不同,看待相同時期的視角也不盡相同。例如,對于1940—1955年、1941—1956年這一“改革的陣痛期”,作者站在思想史的角度將其看作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的“新模式重塑時期”,程煥文教授則站在教育史的角度將其看作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的“低落與改制時期”。程煥文教授的“低落”論斷是針對二戰期間圖書館員數量稀缺、圖書館學院招生人數下降等現象而言的,“改制”的內容則主要圍繞“碩士學位課程的設立和是否確定以碩士學位作為獲得圖書館員職業的標準(或資格)證書”[3]。而本書的“新模式重塑時期”則意指這一時期的教育思想對于圖書館學教育整體性的全方位重塑,包括核心課程體系的建立、哈里特·賀維的學制改革思想與謝拉的文獻工作教育思想[1]96。
2.3 核心思想的精要提煉
《研究》結構嚴謹、語言精練,這還表現在《研究》對各歷史分期、各圖書館學教育家核心思想的精要提煉中。例如,作者在本書開篇的研究意義部分就提出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的遺留問題:“杜威的圖書館學教育模式有什么樣的歷史功績?又為何受人詬病?其教育思想是不是徹底的實用主義?……”[1]4,讓讀者帶著核心問題進行接下來的閱讀。第一分期“杜威時期的實用主義教育思想(1887—1905)”直接揭示了這一時期最為重要的核心思想,也便于讀者找到上述問題的解答。《研究》一書提出杜威的歷史功績現已不必多言,其受人詬病之處表現為“SLE‘夸大了工具的重要性’”“SLE并沒有讓學生們學到圖書館服務民眾的基本精神,以及將圖書館變為傳播知識與智慧、能力和文化的教育中心的意識。這與杜威所宣稱的培養具備現代圖書館精神的現代圖書館員的教育宗旨是相悖的”[1]127。但是,作者在詳細梳理杜威教育思想的形成及發展脈絡之后發現,在1887年SLE成立之前,杜威的教育思想即有學術性的內涵,在1887—1889年間,杜威也在有意識地提升圖書館學教育的學術內涵,即杜威的教育思想并非徹底的實用主義。這與謝陽群所總結的杜威圖書館學教育的基本思想是相呼應的,他指出杜威認為“圖書館教育應是專業教育,圖書館專業教育必須在大學中的圖書館學校中系統地完成”,但這并未在后來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實踐中得到貫徹落實,由此成為誘發后來美國圖情教育危機的一大因素[4]。可見,在解答上述三個問題的過程中,讀者對于杜威教育思想的認識也更加深入全面。《研究》以各時期的主流思想為分類依據,而非以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整體的發展階段為分類依據,對其內容具有更強的揭示作用,但與此同時也就讓讀者更加難以把握各時期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的整體發展過程與狀況。
思想的價值正反映在實踐中。各個時期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不僅對當時的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實踐起指導作用,還在后續時代的圖書館學教育實踐中發揮余熱,為當代圖書館學教育該往何處去提供指引。
3 結語
《研究》一書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但缺乏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過渡的外部因素及其聯系的探討是本書的白璧微瑕之處。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歷史學家羅伯特·達恩頓認為,“思想史包括著‘歷史觀念史’(常常在哲學的闡述上系統地研究思想),思想史自身(研究非正規的思想,觀念的氛圍和知識的演進),社會觀念(研究意識形態和觀念的傳播)和文化史(在人類學的意義上研究文化,包括對世界的觀念和集體心態)等內容……這四個不同的層面體現著從‘高’到‘低’的遞進,因此,他用‘高’和‘低’兩個中心概念來概括思想史所研究的全部內容”[5]。由此觀之,思想史的視域也并非是局限的,而是受到社會文化等多個外部因素的影響,有多個向度。本書的一個遺憾是僅將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置于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發展的視域之下,沒能結合美國各時期社會、經濟、文化、教育等因素的發展狀況進行分析,顯得較為局限。
總而言之,《研究》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發展機理全面深刻的揭示、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鞭辟入里的分析、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一手檔案恰到好處的援引,無一不值得學界深思與借鑒。此外,該書對美國圖書館學教育近百年發展史的介紹也為我國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帶來了啟示,圖書館學是一門經世致用之學,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與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是息息相關的。未來,倘若能夠出版一部中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史,想必能夠讓我們對我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的發展脈絡產生更加深刻的認識。
致謝:
本文是在中山大學信息管理學院肖鵬副教授的指導下完成的,特此致謝。
參考文獻:
[1]周亞.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研究(1887—1955)[M].上海:學林出版社,2018.
[2]周亞.英雄與反派:讀《熾熱的改革之心:麥維爾·杜威傳》[J].圖書館論壇,2014,34(9):114-119.
[3]程煥文.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J].四川圖書館學報,1990(2):106-115.
[4]謝陽群.從杜威的圖書館學教育思想看今日美國的圖書館情報教育危機現象[J].四川圖書館學報,1994(5):28-33.
[5]李宏圖.西方思想史研究方法的演進[J].浙江學刊,2004(1):85-92.
作者簡介:
曾斯鈺(2002— ),女,中山大學信息管理學院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圖書與圖書館史、公共文化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