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發展老年人社會福利,改善老年人生活質量,是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的應有之義。以互助養老組織為基礎的社區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是適宜農村老年社會福利供給的“第三條道路”。多元化、普惠性的福利供給從不同層面回應了老年人的差異性需求。資源整合、權威再造、規則約束與價值認同構成互助養老組織的運行機制可形塑出低成本、高效益、可持續的內生型老年社會福利供給模式。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應當依托農村社區的內生性資源增進老年人社會福利,滿足老年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
[關鍵詞] 互助養老;老年社會福利;福利供給;人口老齡化
[DOI編號] 10.14180/j.cnki.1004-0544.2023.06.015
[中圖分類號] F323.89" " " "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文章編號] 1004-0544(2023)06-0131-10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農村社區治理創新問題研究”(22amp;ZD173)。
作者簡介:肖琳(1994—),女,武漢大學社會學院博士研究生;夏柱智(1987—),男,社會學博士,武漢大學社會學院副教授;黃佳琦(1995—),女,武漢大學社會學院博士研究生。
一、問題的提出
快速城鎮化背景下,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進一步加深,農村人口老齡化形勢尤為嚴峻。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農村60周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農村總人口的23.81%,比城鎮高出7.99%,農村已步入中度老齡化社會[1](p105)。黨的二十大提出要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推動實現全體老年人享有基本養老服務[2](p49)。城鎮化進程下,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意味著要為留守農村的老年人創造安定幸福的福利狀態,讓社會發展成果惠及老年群體。如何發展老年社會福利也成為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必須要回答的問題。
家庭是老年福利的基本保障單元[3](p34)。在農村人口大規模流向城市的過程中,家庭有效供給老年福利的能力衰微,亟須建立新的老年福利發展模式[4](p47)。當前,學界關注的老年社會福利供給模式集中于兩種類型。一是國家福利供給模式,即由國家承擔老年福利供給的主要職責。現代社會中,國家是社會福利供給的責任主體,社會福利成為“制度化的政府責任”[5](p115)。在老年福利供給領域,國家提供的社會福利主要包括:建設公益性老年福利機構,如敬老院、福利院;配齊社區公共養老設施,如日間照料中心、老年人活動室[6](p176);建立和完善涵蓋農村養老保險制度、農村合作醫療保險制度、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等制度化社會養老保障體系[7](p117)。然而,在“未富先老”的現實國情下,國家尚不具備完全承載老年福利供給責任的能力[8](p113),需要其他力量作為補充。二是市場福利供給模式,即由市場承接家庭“外溢”的養老功能,為家庭提供養老資源和養老產品,滿足不斷增長的老年福利需求。市場力量的介入有效彌補了國家福利供給能力的不足,為老年人提供了差異化、多元化、個性化、專業化的市場福利[9](p41)。市場供給農村老年福利的主要方式為建立不同層次的營利性養老機構,根據家庭的實際需求開發多樣化的養老服務和養老產品[10](p32-33)。但是,基于市場的逐利性質,產品市場供需失衡與供給層次失衡成為普遍問題[8](p114)。
老年福利供給的國家化和市場化模式從不同層面滿足了農村家庭的福利需要,對于提升老年人福利水平具有重要意義。然而,不論是國家化模式還是市場化模式,都存在一定的內在矛盾。第一,效率與公平之間的矛盾。國家以公平正義原則為基準,但福利供給效率低下,福利保障資源浪費嚴重。市場具備資源配置優勢,可以有效解決福利供給的效率問題,但在利益導向下卻難以兼顧公平,差異化的市場福利供給加劇了老年福利水平的分化程度。第二,特殊少數與普遍多數之間的矛盾。國家致力于提供廣覆蓋的基本養老保障,但受財政能力限制,農村老年人的養老保障仍處于較低水平,城鄉二元分化明顯[11](p58-59),財政資源重點向老年群體中的少數貧弱者傾斜。市場化模式則使家庭的養老服務購買能力差異顯性化,少數富裕家庭尚有能力享受市場福利,多數普通農村家庭卻被拋出市場。第三,物質福利與精神福利之間的矛盾。國家的福利供給責任著眼于保障老年人的基本生活需要,具有較為突出的“重物質福利而輕精神福利”傾向,老年人的精神福利需求被忽視。市場化模式表現出同樣的福利供給取向[10](p34-35)。
基于國家福利供給模式和市場福利供給模式的有限性,當前亟須在適度普惠福利發展原則下,探索相對于國家與市場的社區老年福利供給模式,即老年福利供給的“第三種體系”[12](p216),這也是建設普惠型養老服務體系的內在要求。“社會福利社會化”是西方國家福利制度的改革方向,即將國家承擔的社會福利供給責任部分轉移至社會部門[13](p278),社區是承接福利供給的主要單元。在我國,單位體制解體后,社區的福利保障功能日趨凸顯[14](p54),“社區照顧”“社區服務”成為老年社會福利供給的新方向[4](p47-48)。然而,福利供給的社區轉向主要指涉城市社區,多數研究者也只是圍繞著城市社區的福利供給方式與供給能力展開討論。如何發掘農村社區的內生性資源,促進農村老年社會福利的發展,這一問題未受到重視[15](p9),同時缺乏有效的實踐路徑。本文提出“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將其界定為:以農村社區為依托,以互助組織為載體,通過發掘內生性本土資源實現老年社會福利的自主供給。該模式提供的老年社會福利屬于廣義上的社會福利,包括物質性福利和精神性福利[13](p124-125),不同老年群體需要的主要福利類型存在差異,應當具體區分。老年人福利水平的提升,意味著老年人所需的社會福利得到全面滿足與發展。
本文①以筆者2022年8月在湖北B鄉②開展的田野調查為主要資料來源。B鄉屬于山區鄉鎮,從2012年起逐步形成獨特的農村互助養老經驗,且在全市范圍內得到推廣。本文采取個案研究方法,以B鄉的互助養老模式為具體研究對象。盡管個案不能作為推論總體的依據,但是個案研究可以詳細、全面、深入地了解經驗[16](p141),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夠對問題的深入思考有所啟發。本文的研究思路具體如下:首先對B鄉互助養老模式進行經驗呈現,這是成功的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實踐;其次圍繞社區自主供給的多元老年福利,分析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的福利供給內容與效果;再次討論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的運作機制,其核心在于老年人的自我組織;最后,總結并指出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對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提供的政策啟示。
二、經驗呈現:“以老助老”的互助養老實踐
(一)田野介紹
湖北省B鄉是位于鄂西的偏遠山區鄉鎮,受限于當地的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大多數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村莊空心化程度較高,老年人是主要留守群體之一,且空巢老人居多。茶葉種植是當地的特色農業,種植主體以老年人為主,有30%—50%的老人依靠茶葉種植獲取經濟收入。種植規模一般為2—3畝,每年可以掙取1—2萬元。此外,部分老年人依靠養殖雞、鴨、豬等牲畜,同樣能夠積攢一些養老資源。總體上,當地老年人的物質生活基本有保障。然而,因子女外出務工,代際城鄉分離,留守老人的日常生活照料問題凸顯,精神匱乏問題較為嚴重,極大地影響了老年人的生活質量與福利水平。調研發現,2010年B鄉發生了幾起與空巢老人有關的悲劇,或是空巢老人離世多日才被發現,或是老人因精神孤獨而選擇自殺。
為了化解農村老年人的生活困境,改善老年人的生活狀況,2012年,B鄉退休老干部斗書記在L村牽頭成立老年人協會,自主探索互助養老模式。經過近十年的探索與嘗試,B鄉已形成成熟的互助養老模式,建立了涵蓋1個老年服務中心、6個老年人協會以及23個老年之家的完整組織體系,提供的養老服務輻射6個行政村,為當地農村老年人創造了多元化的老年社會福利。
(二)互助養老模式的組織載體
由“老年服務中心—老年人協會—老年之家”構成的三級組織體系是B鄉互助養老實踐的基本載體,負責組織開展互助養老活動,維系互助養老模式的持續運轉。其中,不同層級組織分工明確,職能清晰,在村組之間共同構建起基礎性的自組織網絡。
1.老年服務中心
老年服務中心為管理機構,與下屬的兩層組織之間形成指導與被指導關系。中心的管理層包括一位會長、三位副會長,其他成員則是老年人協會和老年之家的負責人與其他關鍵人物,基本上都屬于留守老人中的精英群體。
老年服務中心主要承擔三方面的職能:一是業務指導。除了每月開會進行常規指導外,中心每年也負責指導、協助老年人協會在重陽節、豐收節等節慶日舉辦大型公共文化活動。二是財務監管。中心有權監管老年人協會的開支明細,并要求其定期向會員公開。三是資源鏈接。通過積極對外宣傳,吸引外部資源,為互助養老組織提供基本的運轉經費。比如向民政部門和鄉黨委政府爭取活動經費,添置桌椅、象棋、羽毛球、音響設備等活動設施;聯系鄉鎮衛生院開展健康體檢活動;聯系手工編織工廠,為老年人提供經濟機會。
2.老年人協會
老年人協會屬于老年人的基層組織,設置在行政村層面,目前6個協會共有132位會員。協會內部制定了明確的制度準則,規定凡是45歲以上、全年在村的村民,均可加入老年人協會,入會須繳納100元會費;凡是加入老年人協會的會員,均需要找到合適的對象“結對子”,經審核后記入“結對檔案”;入會后,會員每年要繳納100—200元管理費作為協會的日常運轉經費。
老年人協會的職能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提供場所,組織活動。每個老年人協會都有固定的活動場所,配備了桌椅板凳、廚房炊具。老年人平常可以在老年人協會消磨閑暇時間,協會也會根據會員的要求組織小型文化活動。二是審核并服務老年之家。每個老年人協會下設有老年之家。老年人協會負責審核老年之家及其家長的資質,老年之家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時,可以要求協會提供協助,共同解決問題。
3.老年之家
老年之家以當地的院落為單位,與山區農村分散式的居住格局相適應。設立老年之家的初衷在于讓老年人能夠在家門口享受方便可及的互助服務,擴大老年人的受益范圍。B鄉目前有23個老年人之家,共244位成員,此外還吸納了一些年輕志愿者。每個老年之家均有一位家長,經協會推選和成員投票產生,通常是村民公認的富有奉獻精神的老人。他們不僅了解區域內所有留守老人的家庭情況,也有動力為同輩群體提供服務,組織互助活動。
相較于其他層級組織,老年之家的職能較為簡單,主要是為老年人提供活動場所,一般在家長的家中設置活動場地;開展日常性文化活動,如跳廣場舞、打牌。老年之家的成員同樣需要與區域內的弱勢老人“結對子”,建立長期幫扶關系。志愿者在年節時也會為老人提供志愿服務,如修補房屋、拉沙墊路等。
三、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的實踐內容與效果
老年人的福利需求通常被簡單地理解為物質性福利,精神性福利往往容易被忽視。事實上,在老年期的大部分時間,多數農村老年人在經濟上都具備一定的自我供養能力。當前真正需要引起重視的老年福利需求主要有兩類:一是生活不能自理或自理困難的老年人的生活照料需求,即生活性福利;二是尚有自養能力的獨居老人的精神需求,包括社會性福利、情感性福利和價值性福利。依托互助養老組織,B鄉的互助養老實踐從不同層面滿足老年人的差異性需求,通過互惠互助實現老年人之間的福利需求互補,為老年人提供了多元的老年社會福利。
(一)老有所學:實現自我發展增能
經過長期的生活實踐,老年人通常積累了豐富的生活經驗與生活知識。然而隨著社會持續發展,知識更新換代,一方面老年人掌握的經驗難以適應全新的社會發展要求,易被貼上落后、保守的標簽;另一方面老年人因普遍遭遇社會適應困境,極易產生孤立感和被排斥感。組織老年人共同學習的主要目的在于提升老年人的綜合素質,打破社會對老年人的刻板印象,同時讓老年人順利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事實上,不少老年人也有強烈的學習意愿和發展需求,渴望更新和拓展自身的知識積累與技術能力,了解外界信息,建立與現實世界的關聯,實現自我發展。
為了讓老年人老有所學,老年服務中心和老年人協會以多種形式組織老年人集中學習,定期或不定期地開展各種學習活動。學習內容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學習政策。各個老年人協會每月以開例會的方式,組織老年人集中學習,主要涉及國家政策和本村近期開展的工作,不僅為老年人提供了解外部世界的信息渠道,也借此提高老年人的政治參與度。二是學習法律。不少老年人因缺乏法律知識和警惕意識,合法權益容易遭受侵害。比如一些不法分子假裝為鄉鎮干部,以給老人申請補助、代辦證件為名,騙取老人錢財;或是以推銷保健器材、保健藥品的方式,使有一定積蓄的老人上當受騙。為此,老年人協會面向全體在村老人,組織老人共同學習法律知識,提高老人的反詐騙意識和維權能力。三是學習技術。為了提高老年人的農業經營能力,老年人協會常組織老年人學習新的農業生產技術。由于符合老年人的農業生產需要,技術學習深受老年人歡迎。2014年,老年服務中心組織各個老年人協會的會員參加茶園管理技術培訓、桂花樹栽培管理技術培訓、茯苓等中藥材栽培技術培訓等,積極為老年人創造學習機會。
通過組織老年人集中學習新知識和新技術,了解新信息和新事物,老年人在生活中遇到的現實問題得到有效解決,也與外部世界建立了關聯,內在的孤立感和被排斥感有所緩解。與此同時,學習的過程也是開發潛在老年人力資源的過程,即通過激勵老年人拓展自身潛能,發揮老年人的社會效用,比如宣傳國家政策、參與社會治理等。
(二)老有所依:構建社會支持網絡
隨著鄉城人口遷移過程的持續推進,拆分式家庭成為農村地區主要的家庭結構形態。代際城鄉分離導致農村空巢老人逐漸增多,受客觀空間距離所限,家庭已難以充分發揮養老支持功能。老年人尤其是空巢老人從家庭獲得的日常陪伴、生活照料和情感關懷減少,內在的無助感和孤獨感加劇。而高齡老人因擔心加重子代家庭的經濟壓力,產生了巨大的精神負擔。為了解決空巢老人、高齡老人面臨的生活難題,B鄉老年人協會在老年人群體內部建立互助合作體系,以不同方式為弱勢老人提供社會支持,排解老人內心孤立無援的消極情緒。
一是以“結對子”的方式開展一對一幫扶活動。每位老年人協會會員都專門聯系一位幫扶對象,實現精準幫扶。被幫扶者主要是生活不能自理或自理困難的弱勢老人,幫扶者則是一些身體健康、有自理能力或者掌握一定技能的熱心老人,他們結合各自的特長,為幫扶對象提供支持,幫扶范圍也會擴大到其他有需要的老人。
[案例1:B鄉地勢崎嶇,山高路窄,農業機械化程度較低,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難以獨立完成農業生產,于是老年人協會積極引導老人開展生產互助。L村老年人協會會員唐某,近兩年無償幫助附近7戶無耕牛的老人耕地犁田。養蜂專業戶張某,無償為養蜂新手傳授養蜂技術,還幫助一些老年蜂農割取蜂蜜。①
案例2:J村老年人協會的會員謝某,其幫扶對象是居住較為偏遠、且體弱多病的空巢老人黃某,為了及時掌握幫扶對象的生活和身體狀況,他自掏腰包為其安裝了電話,經常打電話詢問生活情況。2020年8月,黃某感冒咳嗽,謝某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一名年輕人開車去送藥。②]
二是以老年之家為單位對困難老人進行重點幫扶。老年之家的家長會牽頭組織區域內的老人相互關心、相互照顧,共同為失能或半失能的空巢老人提供生活照料和情感陪伴。家長通常也會主動關心區域內一些弱勢老人的生活情況。依托老年之家這一小微單元,即使老年人居住偏遠,也能夠便捷快速地獲取外部支持,及時解決生產生活中的難題。
[案例3:Z村老年之家家長劉某,其居住的周邊恰巧有9位空巢老年婦女,于是劉某經常組織這些空巢老年婦女一起聊天、交心。一次空巢老人陳大娘生病,劉某組織周邊的婆婆們幫忙做飯,輪流護理。一位老人甚至自己買碟機到老人家里播放節目,讓大家開心。③]
[案例4:X村老年之家家長康某,經常為周邊留守老人購買種子、肥料、農藥并送到家中。隨時關心了解多病老人的身體狀況,一旦發現問題則及時請醫送藥。④]
互助合作體系的建立在社區內部構建起穩固的社會支持網絡,為老年人提供不可或缺的生活支持與情感支持,滿足其日益增強的依賴感。相比于養老機構將老年人及照料者去人格化,在社區自主形成的互助養老模式中,老年人被視作具有獨立人格的主體。一方面,提供幫助的老人能夠根據被幫扶者的實際需求提供差異化服務,化解弱勢老人在日常生活中面臨的生活危機。這種幫扶行為與熟人社會中的親密感、信任感融合,富有情感與溫度。另一方面,互助的過程也是老年人自我價值實現的過程。幫扶者利用和調動自身掌握的資源與技能,為同輩群體中的弱勢者給予支持,在獲得社會認可的同時也強化了自我認同感,促進了自我價值的實現。
(三)老有所樂:豐富精神文化生活
精神文化生活匱乏是農村老年人面臨的主要養老問題,孤獨和苦悶成為老年人的普遍感受,空巢老人和獨居老人的精神孤獨問題尤為突出。相比于城市老年人,農村老年人的閑暇活動參與率更低[17](p17),日常閑暇呈現出單調性、被動性、自發性、低質性的特點[18](p2142)。由于精神文化需求未得到較好滿足,部分農村老年人只能從宗教活動中尋找精神寄托。深層次的精神危機正威脅著大部分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和生命體驗。為了充實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B鄉老年人協會從再造空間和組織活動兩方面著手,為老年人提供精神福利。
首先,再造供老年人休閑聚會的專屬公共空間。老年人在家庭空間和公共空間中的雙重邊緣化地位,使得老年人缺少消磨閑暇的去處[19](p80)。由于無處可去,一些老年人只能在村中閑逛或者獨自坐在家門口,生活單調乏味,也缺乏互動性與參與性。老年人協會和老年之家都設置了固定的活動場所,為老年人創造了一個專屬、開放、友好的公共空間。老人可以自由進出,自主開展活動,不會遭受冷眼和排斥,是公共空間中擁有合法性權利的主體。
其次,組織開展豐富多彩的文化娛樂活動。這些文娛活動主要有三類:一是以活動場所為依托的文娛活動。老年人協會和老年之家都設定了固定的活動時間,老人可以在活動中心打牌、下棋、讀書看報、排練文藝節目等。老人們聚集在一起聊天說笑,輕松且快活。二是以興趣愛好為依托的文娛活動。每個老年人協會都組建了文藝隊伍,比如廣場舞隊、采蓮船隊、花鑼鼓隊、蓮香舞隊、腰鼓隊等。平常老年人自編自演文藝節目,逢年過節也會參加文藝演出,公開表演,并獲得榮譽表彰。三是以新生活方式為依托的娛樂活動,主要是外出觀光旅游。老年服務中心共組織了8次自費觀光旅游活動,近至本地一些著名的旅游景點,遠至北京、臺灣。這類活動讓老人體驗了新的生活方式,老人的晚年生活變得更加充實愉悅。
總之,留守在村的老年人可以超越經濟分化和貧富分殊,平等享受社區提供的社會性福利、情感性福利和價值性福利。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逐漸從單調貧瘠轉變為豐富充裕,從松散化走向組織化。老人主動參與多樣化的文化娛樂活動,一方面重新建立起與外部世界的情感聯結,使孤獨感和空虛感得到紓解;另一方面則改變了自身在空間中的邊緣化處境,重新獲得外界的尊重與認可,精神上獲得極大滿足。
(四)老有所為:重建內在意義世界
在老年社會福利的國家供給模式和市場供給模式中,老年人普遍被置于“控制對象”的地位,并被視作資源的消耗者,老年人的能動性以及老人參與公共生活的精神需求未得到重視。對于身體健康、掌握一定經驗與技能的老年人而言,他們仍然渴望參與公共生活,繼續發揮余熱,不愿喪失自己原有的社會角色。實際上,這些老年人是潛在的社會資源,如何將這些健康的、積累了諸多經驗與智慧的老年人群體納入社會體系,讓其富有成效地發揮自己的能力,是老齡社會面臨的主要問題[20](p238)。老年人協會為富有活力的精英老人搭建了參與村莊公共事務和公益事業的平臺,讓擁有一定社會資源稟賦的老年人重新獲得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享受更高層次的價值性福利。
老年人協會將協會工作與鄉村生活的不同方面相互結合,動員老年人在各個領域積極作為。一是與村莊中心工作相結合,為村干部排憂解難。農村是一個不規則的復雜社會,一些細小瑣碎的事務難以通過援引正式法律制度解決,需要借重非正式的社會力量。老年人協會成員多是享有社會權威或群眾基礎穩固的老年人,掌握了較為豐富的治理資源,通過動員這部分群體參與公共事務,做群眾工作,可以有效降低治理成本,提高治理效率。二是與鄉風文明建設相結合,樹立良好社會風氣。老年人協會組織老人在村莊宣傳孝善文化,開展評選好婆媳、好夫妻、好子女、好家庭的文明創建活動,營造敬老愛老的社會氛圍。三是與法律法規相結合,維護老年人合法權益。協會定期組織老人學習法律知識,提高老年人的自我保護意識,當村莊發生棄養老人或虐待老人的惡性事件時,協會成員會對無公德的個人進行批評教育,為老年人提供社會保護。
[案例5:家住W村的老人任大娘已經70多歲,兒子兒媳常年在外務工,不僅不照料母親的日常生活,也不讓老人住進自家閑置的房子里。老人一直住在四面透風的危房里,而且兒子兒媳不允許老人接線電燈,老人的養老金和良種補貼也被兒媳侵占。W村老年人協會了解情況以后,與村委會配合,聯系到老人的兒子兒媳,以《老年人權益保障法》為依據說服教育,甚至通過電視媒體曝光等辦法進行震懾,最終解決了老人的贍養問題。①]
老化意味著老年人的社會角色將發生轉變,社會性價值與本體性價值也將逐漸喪失。老年人協會為那些仍然葆有生命活力、渴望實現生命價值的老年人創造了開放的參與平臺,老人借此可以充分發揮自身優勢,釋放自身潛能,創造社會效益。在此過程中,老年人從邊緣走向中心,重新獲得社區的價值認同與肯定性評價,這是社區為其提供的價值性福利。而老年人的積極參與也表明,老年人并非社會負擔的代名詞, 健康的、有技能的、有愛心的、自立自助又樂于奉獻的老年人,是社會的寶貴財富[21](p50)。
四、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的實踐機制
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實現了老年社會福利的多元化供給。對比行政主導的國家福利供給模式和市場主導的市場福利供給模式,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的核心在于老年人的自我組織,即由老年人自主組織、自主參與、自主管理,最終實現自我服務。其中,老人既是福利供給主體也是福利供給對象,既是服務者也是管理者。在B鄉的互助養老實踐中,作為自發成立的民間社會組織,互助養老組織嵌入鄉村社會文化結構,充分發掘鄉村內生的本土性資源。通過動員潛在的老年人力資源,激活分散的、隱性的社會文化傳統,互助養老組織最終促成低成本、高效益、可持續的老年福利供給模式。
(一)資源整合:動員與吸納內外資源
老年社會福利供給需要一定資源作為支撐。在國家福利供給模式中,國家是資源提供者,為老年福利事業的發展予以資源支持。但受限于財政資源體量與資源分配結構,國家提供的財政資金只能滿足老年人的基本福利需求,福利供給水平較低。相較之下,市場供給模式擁有足量的資源支持,而因運作成本過高,供給主體通常將成本轉移至購買養老服務的福利需求者[22](p18),由其分擔福利供給的高額成本,普通農村家庭的福利獲取能力被大幅削弱。而在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中,由老年人構成的互助養老組織則將分散在社區中的社會資源整合起來,通過動員、吸納、鏈接內部資源和外部資源,為老年福利的自主供給提供必要的資源基礎。具體而言,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賦閑在家的精英老人。精英老人主要是指負擔不重的老黨員、老干部、老教師等群體,他們有經濟基礎、有閑暇時間、有組織能力、有公益熱情,同時自身也有發揮余熱的需求,是農村潛在的社會資源。B鄉互助養老的組織者斗書記就屬于地方性精英。經斗書記多次說服動員,一些有文化、有知識、有技能的在村老黨員、老干部被吸納至老年人協會,成為互助組織中的骨干力量。二是積極熱心的普通老人。普通老人是留守老人中的主體部分,他們經濟條件一般,甚至仍在為子代分擔家庭發展壓力,但是身體健康、尚有自理能力,有些還掌握了豐富的技能與經驗,是老年人群體中可以利用的重要資源。互助養老組織中不少成員都是積極熱心的普通老人,他們以互助組織為平臺,結合自身能力為弱勢老人提供社會支持,在滿足弱勢老人福利需求的同時,也獲得了較強的自我效能感。三是外部社會資源。除了動員社區內部的人力資源以及物質資源以外,互助養老組織也積極向外鏈接各種社會資源,比如向政府爭取財政資金支持、從外部市場尋找經濟機會,或者向外學習其他老年人協會的先進經驗,將外部資源轉化為內部的組織資源。
(二)權威再造:重新塑造地方公共權威
由“老年服務中心—老年人協會—老年之家”構成的互助養老組織是社區自主供給福利的組織載體。不同于基層黨組織和村民自治組織等正式政治組織,互助組織是帶有民間屬性的社會文化組織,是“權力的文化網絡”實現現代性適應的結果。傳統社會中,“權力的文化網絡”表現為宗族、宗教、市場等組織形式,在地方性權威的領導下,這些地方性組織為民眾提供民間福利。隨著現代化進程的推進,傳統權力—文化網絡趨于解體,地方性權威也日漸式微,鄉村社會自主供給民間福利的能力衰弱。依托于互助養老組織這一民間社會組織,已經失去中心地位的地方性網絡得以重建[23](p33),并重新塑造內生的公共性權威。
首先,在國家法律認證和地方正式權力的加持下,互助養老組織具備合法性身份。互助養老組織是經正式注冊登記的社會組織,為國家權力所認可。當其取得較為顯著的社會效益后,能夠順利爭取到地方領導的注意力資源,獲得地方正式權力的支持,社會關注度也有所提高。組織身份的合法性構成互助組織開展后續活動的基礎。其次,互助養老組織吸納老干部、老黨員、老教師等鄉村社會中的權威性人物。這些精英老人在村莊中享有社會威望,廣受村民尊重,如組織者斗書記即是一位深孚眾望的老干部,各老年人協會會長也是地方社會中有威望的老人。而通過組織老年人互幫互助、抱團取暖,幫助老年人解決生活困境,互助組織的成員也贏得了村民的廣泛認可,在實踐中提高了自身的社會地位,實現了社會權威的再生產。
在鄉村內生性權威的組織動員下,社區內部的互助合作得以順利推進,公共文化活動也能有效開展。同時,憑借其自身的社會威望,權威性人物積極介入并改善弱勢老人的生活境況,對鄉村社會中的越軌行為進行制裁,維護和保障老年人的合法權益。
(三)規則約束:建構強制性規范體系
規范化是促成組織持續運作的關鍵要素,規范化程度越高,組織的制度化程度也越高,穩定性和普適性也越強[24](p24)。從B鄉互助養老模式來看,規范化是指互助養老組織運作的規范化程度,組織的規范化程度越高,意味著社會福利供給的持續性越強,福利供給覆蓋的群體范圍越廣。然而,不同于行政組織與市場組織,互助養老組織嵌入在鄉村社會關系網絡和文化結構中,具有一定的非正式性。組織成員既要接受組織內部正式規則的規約,也要遵守地方社會的非正式規則,在雙重規則約束下為老年人供給社會福利。
正式規則是互助養老組織自主制定的契約主義規則,來自組織成員的一致性授權,能使所有成員都享受遵守規則的收益[25](p95)。互助組織制定的規則囊括組織宗旨、組織目標、成員條件、活動形式等內容。如《老年之家公約》規定,“老年之家義務為中老年搭建一個溝通交流的平臺,主辦各類中老年活動”“老年之家一年收取少量服務費來維持基本活動”等。老年人協會和老年之家也形成了固定但并未成文的值班規則、“結對子”制度、民主協商制度等。互助組織的成員需要按照共同議定的契約主義規則行事。
非正式規則是指地方性規范,包括人情、道義、情感、信任等文化傳統。在鄉村社會中,地方性規范發揮著重要的控制與約束功能。在現代性力量的沖擊下,一些傳統的軟約束與軟規范,如人情往來、互惠互助等趨于松散,但經過重新激活與整合,這些傳統規范依舊可以發揮重要的約束作用。事實上,于老年人而言,其社會性價值的主要來源之一,即是因循地方性規范而獲得的社會評價,比如因遵從人情往來規則、關心鄰里而被鄉鄰評價為“會做人”“懂禮節”。這是老年人扎根村莊、維系長遠生活預期的價值基礎。對于互助組織的成員來說,這種外部社會予以的肯定性評價既是一種內在激勵,也構成無形的內在約束與自我強制。
(四)價值認同:激發持續的內在動力
互助養老組織借助鄉村社會的本土性資源,實現老年福利的多元有效供給,這些本土性資源包括潛在的老年人力資源、內生的公共性權威以及非正式的地方性規范。除此以外,老年社會福利的持續供給也離不開內在價值認同機制,福利供給由此實現代際傳遞。
對于長期生活在村莊的老年人而言,鄉村是其生命價值的歸屬之地。由于生于斯、長于斯,老年人對鄉村產生了深厚的熟悉感、親近感和認同感,即便隨子女進城居住,也有返鄉養老的穩定預期。斗書記退休后在城市生活了兩年,因對家鄉充滿熱忱,最終從城市返回鄉村生活,并組織老年人互惠互助,為提高老年人的福利水平作出積極貢獻。另外,老化是個體必須經歷的過程,每個人都會進入老年期,都有可能在老年階段面臨各種各樣的生活困境。在一些低齡老年人看來,互助即自助,是在為自身的晚年生活提前積累社會資本。基于這種價值共識,老年人積極參與的內在動力得到激發。
老年社會福利的供給者并非局限于在村老年人,外出務工的年輕人基于對家鄉的價值認同感,也會自愿加入組織隊伍,為老年人提供支持。逢年過節時,一些返鄉年輕人會自覺幫助老人修補房屋,維修村莊道路。而互助養老組織通過開展各種形式的活動,為老年人提供多元化社會福利,不僅改善了老年人的生活質量,也讓村莊重新煥發活力,形成良善和諧的社會秩序。這種積極正向的社會氛圍激發了村民對村莊生活的長遠預期,強化了村民的村落歸屬感,并反饋為互助養老組織成長的良性社會生態[26](p119),進而成為社區福利供給持續的動力來源。
五、總結與啟示
如何提高農村老年人的福利水平,是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必須要回答的問題。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必須堅持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不斷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農村老年人群體同樣擁有追求美好生活、平等享受社會發展紅利的權利。增進老年人社會福利,讓老年人過上體面而有尊嚴的生活,是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的應有之義。
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是基于我國現實國情而提出的一種福利供給模式,是不同于國家福利供給模式與市場福利供給模式的“第三條道路”。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立足于農村社區,通過老年人自我組織、自我管理、自我服務,為大多數老年人提供多元化、普惠性的老年社會福利。其兼顧公平與效率,跳出了純經濟的視野[27](p69),將老年人的精神性福利納入福利供給范圍,有效克服了國家化模式和市場化模式的內在矛盾。
作為一種低成本、高效益、可持續的福利供給模式,以互助養老組織為基礎的內生型福利供給模式為我國當前階段積極應對農村人口老齡化提供了較大的政策啟示。第一,應當充分激發人口老齡化的正面效應。老年人是社會資源庫中不可缺少的部分[28](p137-138),老年人積累的知識、經驗、技能以及仍然活躍的生命,使其依舊可以拓展和釋放自身的潛能,發揮重要的社會效用。在福利供給過程中,應當從固有的主位視角轉變為客位視角,即從福利需求者的角度出發,通過發掘老年人的福利需求,激活潛在的老年人力資源,促進老年人的社會參與,以此改善老年人的生活狀況,發展老年社會福利。這也是積極老齡觀的價值導向。第二,積極倡導并引導發展老年人組織,充分發揮老年人組織的社會功能。實踐表明,依靠老年人自我組織和自我服務,不但可以降低老年福利供給的組織成本和交易成本,而且能夠滿足老年人多元化、差異化的福利需求,尤其是精神福利需求。發揮老年人組織的社會功能,要求充分尊重老年人的主體性,挖掘農村精英老人、活力老人等積極分子,依靠其動員普通老人。與此同時,政府應當予以必要的政策引導和財政支持,減少行政干預,避免此類民間組織陷入資金斷裂與形式主義的窠臼,以此實現組織的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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