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與協同：大統戰格局下矛盾糾紛多元化解一體共治

統戰工作的核心要義是團結。“團結”作為黨的二十大報告主題的語脈邏輯，體現了在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過程中，黨在主體和組織維度上的基本價值取向。社會治理現代化是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重要組成部分，圍繞中心工作和服務大局是統戰工作的原則。在大統戰格局下，統戰嵌入協同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建構社會治理共同體，是統戰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實現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路徑。

一、近年統戰介入矛盾糾紛化解的實踐模式與存在問題

（一）實踐模式

1.新鄉賢模式

引導當地具有影響力的“新鄉賢”參與到當地矛盾糾紛化解中，通過“新鄉賢”這一結構性的新權威符號人物的打造，將統一戰線的人才資源優勢嵌入到矛盾糾紛調解機制中。

2.民族地區傳統符號性調解人參與模式

例如，廣西南寧興寧區法院的族老調解，貴州麻江縣通過村民推薦選舉成立的“寨老、族老”理事會等模式，通過選聘具有當地傳統符號性調解人員參與到人民調解中。

3. 網絡新階層人士互聯網調解模式

調動網絡新階層人士加入矛盾糾紛化解工作中。比如，廣東省潮州市創新型社會治理模式“互聯網+”模式，青島市網絡人民調解委員會、市北區的網絡糾紛通信調解中心等。

4. 統戰組織與團體聯合矛盾糾紛化解機制模式

如廣西南寧市、縣、鎮三級工商聯系統成立的商會人民調解委員會模式；安陽市工商聯以及商會與法院之間相互協作的“法院+工商聯+商會”商事糾紛調解中心模式，為商事糾紛調解提供一站式服務；廊坊市等地方設立的“涉僑糾紛調解工作室”等。

（二）存在問題

1. 統一戰線與矛盾糾紛化解的理論話語割裂

長期以來傳統法學的矛盾糾紛化解研究聚焦于類型學意義上的程序多元化研究，忽視了整體意義上的作為一體性綜合機制的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的體制性研究，而后者恰恰是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完善的真問題和關鍵節點，也因之更加凸顯了統戰學視角之于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研究的跨學科創新意義。

作為我黨的工作法寶，統戰是一項總攬全局、協調上下的綜合性工作，是社會治理的助推器。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內容就是要處理好矛盾糾紛化解問題，因此，統戰工作與矛盾糾紛化解機制之間應當是密不可分的。但是，目前統戰思維與矛盾糾紛化解思維的銜接仍有待加強，學科話語、職能話語、制度和機制話語上對話、聯動、融合不足，統戰工作中的矛盾糾紛化解思維缺位和矛盾糾紛化解中的統戰思維缺位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2. 統戰嵌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缺乏整體性、系統性制度設計

2020年最高人民法院持續發起推進“總對總”在線訴調對接工作，“總對總”在線訴調對接有助于中央國家機關、全國性行業組織發揮對下指導管理職能，協同整合分散的地方調解資源。“總對總”機制解決了程序之間的銜接協同問題，有利于頂層線型垂直層級的協作，但是對上述部門與法院之間，橫向之間的組織化以及其內部的組織化協同賦權卻具有相當的局限性。矛盾糾紛化解并非上述單位的主業，最高法院與合作單位并不具有行政上的隸屬關系，而是平等的并置關系。而且“總對總”機制并沒有中央統戰部，這就使“總對總”機制很難發揮糾紛化解主體橫向組織化協同和它們內部組織化協同的功能。

近年來，一些地方出臺的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條例也存在重視政法委的縱向領導協調和外部績效考評機制，忽視發揮統戰在解紛主體橫向協同組織化功能中的作用。“黨的領導”在地方立法表達上過于抽象，使統戰作為我黨的法寶功能未得到具體的彰顯，統戰嵌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立法的指引性與倡導性的匱乏直接影響到具體實踐。

3.統戰介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碎片化

目前，統戰嵌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工作還只是統戰對象的個人參與以及法院主導下的被動參與，并非在統戰部門的統一領導下有組織的、系統性的全面協同參與。統戰工作與作為統戰對象的矛盾糾紛化解主體在實踐層面還存在一定分離。統戰嵌入矛盾糾紛化解還處于個案性的探索階段，機制建設標準不統一，矛盾糾紛化解的統戰網絡尚未系統展開。各地創新形式、名稱不宜，有的雖然號稱“統一戰線+人民調解”，但實際上仍停留在工商聯下的商會人民調解層面上。

4. 統戰介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還缺乏系統的保障性措施

統戰成員介入矛盾糾紛化解中時的經費補貼、評價機制、激勵機制、宣傳教育機制等保障措施還沒有系統地建立起來，直接影響了統戰成員參與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的動力和解紛質效。

5. 統戰成員解紛能力與矛盾糾紛的復雜性以及調解技術的現代化要求還不完全適應

族老、寨老、鄉賢等民間調解人的法律素養和調解能力亟待專業化系統培訓提升，以消解國家法與傳統習慣的沖突。

二、統一戰線工作嵌入矛盾糾紛化解機制的內在邏輯

（一）統戰哲學與矛盾糾紛多元化解哲學同源于中國治道，根宗相系

中國治道是一個具有內在邏輯一致性的治理哲學體系，整體性、系統性、協同性、融慣性是其顯著的思維特征。統戰的詞核為“統”，話語背后的“整合”和中國治道哲學意蘊的關系躍然紙上。作為一個著眼于社會實踐主體性的概念，統一戰線是治國理政組織化層面上的重要保障，它的功能發揮具有全域性而非局部性，適用于國家治理方方面面和各個層級。矛盾糾紛化解領域亦不例外。盡管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綜合機制外顯為糾紛解決程序機制的多元化，實則其本質為體系性一元化機制。所謂“把非訴挺在前邊”，訴調對接、訴源治理等體系性制度話語蘊含著糾紛解決程序的序列性組合策略以及社會綜合治理和良法善治的價值尺度和價值目標。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是中國治道“系統治理、依法治理、綜合治理、源頭治理”在矛盾糾紛化解領域的體現，它與統一戰線哲學具有治道的同源性。

（二）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是統戰介入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抓手和切入點

2020年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將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服務、為維護社會和諧穩定服務規定為新時代統一戰線工作的指導思想和主要任務之一。社會矛盾糾紛化解是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內容，利用好統戰工作的力量協調、資源整合等優勢，處理好利益分配問題，預防化解社會矛盾糾紛是統戰工作助力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抓手和切入點。

（三）組織化與協同賦能是統戰和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發揮功能的共同內核

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設計的初衷是試圖通過強化不同解紛主體和方式之間的銜接與合作，提升制度再組合的優化治理效能。當前，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建設存在的問題是，雖然糾紛解決程序之間銜接協同的制度框架基本建立起來，并取得一定的成效，但是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綜合機制只是一個松散的協作性組織，作為民間調解組織的人民調解委員會更是一個扁平化的組織。很顯然，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本身的內部機制尚不足以形成強有力的行為動力驅動機制，而統戰通過對調解的組織化再建構和對既有的統戰組織中的統戰對象進行再組織，從而形成組織化的雙重合力。

（四）統戰嵌入彌補現行矛盾糾紛多元化解主導機制協調力和協同力不足，助力于通過矛盾糾紛化解共同體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

目前的矛盾糾紛化解機制在組織協同上主要劃分為政法委主導型、法院主導型和司法行政機關主導型。如果說對政府財政依賴性組織和機構，在黨性原則、人事任免和績效考核管理等制度之下，政法委主導型、法院主導型和司法行政機關主導型矛盾糾紛化解機制具有協同力、組織力的話，那么對于非政府財政依賴性組織和機構及黨外人士，由于缺乏有效激勵、制約、評價制度，難以形成有效的經濟動力驅動機制，解紛主體的協同統籌和組織化工作就會面臨一些問題。在現代國家機關的職權職能法定原則之下，由于部門職能領域分工，對以黨外人士為主體的社會組織調解，行業組織調解，族老、寨老等民間調解動員、組織和協同就顯得多少有點力不從心，而上述非黨主體恰恰是統戰部門的工作對象，這正是統戰嵌入的優勢所在。

相對于政法委來說，法院和司法行政機關更缺乏橫向的社會組織力與協同力。中國特色一站式多元糾紛解決機制與“總對總”在線訴調機制是建立在部門和組織之間的合作協議之上的，從法律上說，并沒有強制性，這就使法院的主導性、協同性和組織化能力受到影響。此外，人民法院本身的任務就復雜繁多，還面臨著案件堆積，工作量巨大等問題，在如此重擔下還要去進行協調各方力量的工作就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統戰具有社會主體跨界的再組織功能，統戰對象在不同的行業、組織機構中身份互嵌，統戰嵌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有益于通過多重組織化密植組織網絡，增強黨的領導控制協調力。

（五）統戰嵌入拓展了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的方法多元性

當下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主要著眼于訴訟、調解、仲裁相互銜接的程序協同視角，統戰化解矛盾的方式則包括政治手段、政策手段、思想政治教育、民主協商、交友聯誼與情感治理等豐富的非法律方法，統戰方法的融入有利于豐富矛盾糾紛化解與治理訴源的方法多元性。

在新時代治理格局下，黨的統戰工作和政法工作具有高度的交叉兼容性。兩者都是在黨的統一領導之下，不同領域和側重不同的黨的領導權能的體現。它們共同指向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總目標。統戰嵌入協同式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綜合機制有利于進一步強化和整合協同黨的統戰工作和政法工作及黨的領導力，發揮通過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促進社會治理現代化中的組織和協同功能。

三、統戰嵌入協同式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綜合機制的完善路徑

（一）建構統戰全面嵌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的數字統戰平臺

構建統戰嵌入矛盾糾紛化解機制智慧平臺，應當在縱向和橫向之間實現立體化智慧平臺有效銜接和矛盾糾紛多元化解資源整合協同。在具體設計上，首先，要建立完備的統戰智庫和統戰大數據。統戰數據庫包含了統戰成員的基本信息、統戰組織信息、相關專家基本資料信息等內容，實現數據可視化，進而提高在矛盾糾紛化解過程中尋找優秀專業人士的效率。通過智慧平臺整合各統戰組織信息，方便之后開展一系列的組織間聯動工作，也使得整體組織更加體系化、更加清晰明了。其次，智慧統戰平臺需要設置統戰成員培訓平臺。通過智慧統戰成員培訓平臺對統戰成員進行思想教育培訓，提高統戰成員的思想認識，加強對統戰成員的思想引領。以各項數據指標作為統戰成員考核、評價、部門職位聘用的參考依據，激勵統戰成員進行自我提升，同時也使得聘用考核評價標準可視化、透明化，有利于對統戰成員的管理。此外，智慧統戰平臺還應當完善綜合服務平臺。綜合服務平臺涵蓋了利益訴求通道、建言獻策通道、參政議政通道等內容。智慧統戰平臺定期開展座談會，將所收集到的建議和訴求作為座談會的內容進行探討，以確保及時反饋民意，保障人民利益，從訴源上避免矛盾糾紛化解的產生。再次，智慧統戰平臺可以搭建聯動平臺。要形成包含統戰成員與統戰成員之間、統戰成員與統戰組織之間、統戰組織與統戰組織之間，以及統戰組織、統戰成員與各地基層之間的聯動制度平臺，通過數字化優勢強化各方之間信息、資源整合聯動。

（二）構建與完善統戰全面嵌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智庫

首先，要加強統戰智庫的結構性完善與建設。統戰智庫建立第一步，要完善人才檔案，整合統戰成員尤其是新階層人士的基本信息，匯集在上文所提到的智慧平臺中，實現精準化管理。其次，要做好統戰成員的思想教育培訓工作。同時，引導統戰成員正確看待利益問題，掌握矛盾化解能力，深刻認識到統戰理論與矛盾糾紛化解的內在邏輯關系。再次，要完善統戰智庫的激勵、制約、評價機制。激勵機制是統戰工作嵌入矛盾糾紛化解工作的動力助推器，可以通過榮譽表彰來調動統戰成員的積極性。制約機制是利用外在機制措施保障統戰成員的工作，可以定期檢查基層統戰工作嵌入矛盾糾紛化解的開展情況，要求相關部門定期匯報工作進展。對于忽視或者不重視統戰工作的部門與個人進行批評，表現優異的統戰成員可以將其優秀行為作為之后評比評選的參考依據。最后，統戰智庫的建立也要重視一些代表性人物的影響力。可以根據當地情況，選任當地具備一定影響力、深得當地人民信任的統戰成員作為牽頭人，以此來吸引更多統戰成員參與到矛盾糾紛化解中。

（三）優化統戰組織力保障全面嵌入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協同聯動

一是發揮統戰再組織化功能。推動法律法規政策和地方立法創新，明確統戰介入矛盾化解的職責，完善細化統戰政策和管理機制。要將參與矛盾糾紛化解的情況及效果作為黨外人士政治安排和表彰的重要考核指標，加強統戰普法和調解培訓，組織發揮統戰對象中專業人員的力量，搭建平臺實現其專業成就感。加強政府和司法機關協商協同，解決黨外人士在解決糾紛過程中遇到的困難，提升解紛能力。促進統戰組織團體發展，發揮統戰組織和統戰團的動員力量。積極參與探索社會組織調解的市場化改革，激發完善黨外人士參與解紛的動力機制。

二是健全利益訴求通道制度。將傾聽民聲作為統戰的日常工作，設置基層的利益訴求站，專門提供傾聽公民建議與意見的渠道。同時，利用好一些新階層的專業性優勢，在做好網絡輿論的引導和監督的同時，密切關注公民的愿望和呼聲。此外，各社區基層也可以定期召開座談會、協商會，主要傾聽各統戰人員的利益訴求并及時進行協商探討。

三是統戰部門內部要建立體系化矛盾糾紛化解協調組織。統戰部門設置專門的助力矛盾糾紛化解的協調組織，指導基層進行社會矛盾糾紛化解工作。同時，對復雜性矛盾糾紛，矛盾糾紛化解機制的相關工作人員可以尋求統戰工作的相關人員進行部門間協調工作，簡化程序，提高辦事效率，進而高效化解矛盾糾紛，最終形成黨委領導、統戰部門協同、各部門間規范化聯動的矛盾多元化解機制。

四、結語

在新時代協同治理大統戰格局下，統戰嵌入協同式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綜合機制概念的提出，旨在將統戰話語與矛盾糾紛化解話語結合起來，形成話語共同體，通過矛盾糾紛化解共同體打造社會治理共同體，通過社會治理共同體助力筑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話語共同體、矛盾糾紛化解共同體、社會治理共同體、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四維共同體一體化建設的良性循環，促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示范區建設和社會治理現代化。同時也應注意到，統戰與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是雙向賦能關系，統戰對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的賦能不是單向的，后者通過當事人關系的恢復與和諧社會秩序的營造，將助力于統戰力的提升和統一戰線的筑牢。有必要指出的是，構建標準化、規范化的統戰嵌入協同式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綜合機制的體系，是一項事關全局的系統工程，需要黨委統一領導，統籌制度安排與設計，而不是單單依靠某個具體黨委工作部門或糾紛部門所能實現的，統戰嵌入協同式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綜合機制需要跨學科的對話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