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益脾胃元氣法治療支氣管哮喘緩解期的研究進展

王紅敏，諶向忠

(1.湖北中醫藥大學，湖北 武漢 430065；2.湖北中醫藥大學附屬新華醫院 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湖北 武漢 430015)

0 引言

支氣管哮喘(bronchial asthma)簡稱哮喘，是一種氣道慢性炎癥性疾病，以喘息、氣促、胸悶、咳嗽等為主要癥狀，病程長且易反復發作。其發生與多種炎癥細胞、炎癥介質和細胞因子等密切相關，西醫治療主要以藥物治療為主，常采用抗膽堿能藥物、皮質類固醇、H1-抗組胺和抗白三烯等藥物，多為對癥治療，且長期使用有較多副作用。近年來，中醫治療哮喘方法眾多，其中，補益脾胃元氣法在哮喘緩解期的應用頗廣，療效甚佳。哮喘屬于中醫學中“哮病”范疇，中醫學認為宿痰是哮喘發作的關鍵病理因素，而痰與脾胃元氣密切相關，補益脾胃元氣，既可以推動氣的運行和脾的運化功能，對哮病中的宿痰起到明顯的治療作用，同時也可增強機體抗邪能力，控制哮喘的發作。中醫補益脾胃元氣的手段有口服中藥湯劑、穴位貼敷、艾灸、推拿等。其中補益脾胃元氣方劑以參苓白術散、補中益氣湯為代表。

1 脾胃元氣虛損與支氣管哮喘發病

李東垣在《脾胃論》中提出：“元氣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氣無所傷，而后能滋養元氣。若胃氣之本弱，飲食自倍，則脾胃之氣既傷，而元氣亦不能充，而諸病之所由生也。”也提出“內傷脾胃，百病從生”的觀點。他尤為強調脾胃元氣，認為“病從脾胃所生，養生當實元氣”，脾胃乃一身之根本，脾胃之氣虛弱，生化無權，必然導致元氣虛損，百病由生。修宗昌等[1]認為脾虛時機體免疫系統功能低下，表現為免疫器官萎縮、功能細胞減少等改變，所以容易導致疾病的發生。《金匱要略》指出：“膈上病痰，滿喘咳吐，……其人振振身劇，必有伏飲。”將哮喘歸屬于痰飲病中的“伏飲”證。朱丹溪也指出哮喘病理因素主為痰。總之，哮病乃宿痰伏肺，而后因外感、飲食、情志、勞倦等引而觸發，致痰壅氣道，肺氣上逆，氣道攣急所致。《證治匯補》曰：“脾為生痰之源，肺為儲痰之品。”若脾胃元氣虛損，則氣的運行受阻，脾胃運化水濕功能失調，水濕停聚生痰，痰伏體內，故生宿痰，致使哮病發生。補益脾胃元氣可以推動氣的運行及脾的運化功能，脾胃健運，脾氣得以升轉，一方面運化痰濕，另一方面可使痰濕內生無源，從而祛除宿痰。《臨證指南醫案·哮》指出：“久發中虛，又必補益中氣”；《丹溪心法》指出： “哮證…未發則以扶正為要”，且在哮病治療過程中重視“急則治標，緩者治本”，故哮喘緩解期尤其需要補益元氣。中醫認為，支氣管哮喘緩解期以正虛為主，其中肺脾氣虛證尤為多見。姚曉榮[2]分析了152 例小兒支氣管哮喘臨床緩解期中醫證候學特點，發現在哮喘緩解期，肺脾氣虛證為最多見的中醫證型。狄冠麟等[3]研究顯示肺脾氣虛證占哮喘緩解期證型的40.0%。這些都表明在哮喘緩解期應注重補益脾肺。補脾治肺病，體現了祖國醫學中“培土生金”之義，補益脾胃元氣，可以健運脾胃，祛除痰飲，使肺氣調和，達到標本同治的目的。

2 作用機制

哮喘是一種氣道慢性炎癥性疾病，目前對哮喘的氣道炎癥機制有Th1/Th2失衡和Th17/Treg 失衡兩種認識。高陽等[4]研究發現支氣管哮喘患者外周血Th1、Th2與Th17細胞表達水平失衡，導致γ 干擾素(IFN-γ)、白細胞介素4(IL-4)、白細胞介素17(IL-17)異常分泌，這些炎性改變與支氣管哮喘發病相關。哮喘長期反復發作，可以造成氣道重構。而目前有研究[5]發現中醫補益脾胃元氣法治療可以改善氣道重組和氣道炎癥反應。

2.1 減輕炎性反應

歐陽學認等[6,7]研究發現，參苓白術散可以顯著降低大鼠肺泡灌洗液(BALF)中炎癥細胞計數和IL-17水平，升高IL-10、TGF-β1水平，減輕大鼠肺組織支氣管管腔增厚程度和周圍炎癥細胞的浸潤程度，提示參苓白術散能改善哮喘模型大鼠的氣道炎癥。還有研究[8,9]用異功散治療支氣管哮喘模型幼鼠，發現早期應用異功散，可以升高BALF中IL-10的含量，改善哮喘模型幼鼠的氣道炎癥。李斌等[10]用穴位注射法和穴位貼敷法治療哮喘緩解期患者，結果表明穴位療法可明顯降低患者ECP、IL-5、IL-10炎癥因子含量水平，降低氣道炎癥。陳丹[11]用穴位貼敷聯合耳穴壓豆治療支氣管哮喘緩解期兒患兒，結果發現血清IL-5水平明顯，IL-10水平升高，表明穴位貼敷聯合耳穴壓豆治療改善患兒炎癥狀態。田福玲等[12]研究發現通過傳統的推拿手法治療哮喘緩解期患兒可以改善患者炎癥因子、炎性細胞的表達。

2.2 抑制氣道重塑

張文斌等[13]研究發現，健脾益肺湯能明顯抑制OVA致敏大鼠NF-κB及其磷酸化(p-NF-κB)水平，同時也降低BALF中IL-4、IL-6和IL-13水平，增加IFN-γ的表達，降低大鼠氣管壁及平滑肌的厚度，提示健脾益肺湯能抑制哮喘模型大鼠氣道重塑和氣道炎癥。TGF-β1是影響氣道重塑的重要細胞因子，駱志均等[14]研究發現補中益氣湯加味可以降低慢阻肺大鼠血清和肺組織TGF-β1水平，表明補中益氣湯可以抑制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大鼠的氣道重塑。

2.3 調節免疫功能

IL-2 主要由活化的T淋巴細胞產生，是體內的免疫促進因子，是反映體內免疫功能狀態的重要指標之一。高秀蘭等[15]研究發現脾虛模型大鼠的外周血中IL-2 偏低，而將不同健脾方分別應用于脾虛模型大鼠兩周后，IL-2水平均升高，表明模型大鼠出現脾虛時會使免疫功能下降，健脾則可調節機體免疫功能。劉智慧等[16]運用健脾方灌喂雛雞，發現雛雞應用健脾方后，血清中IgA、IgG、IgM的水平均顯著升高，表明健脾方可以提高雛雞的免疫功能。梁一彪等[17,18]建立大鼠氣虛發熱模型，發現補中益氣湯應用于氣虛發熱大鼠后，體溫明顯下降，CD4+、CD4+/CD8+及 IgM、IgG 水平均顯著升高，提示補中益氣湯能提高氣虛發熱模型大鼠的免疫能力。IgG、IgA 及 IgM 是機體體液免疫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IgA 及 IgG對患兒呼吸道黏膜具有保護作用。王永杰等[19]建立肺脾氣虛反復呼吸道感染(RRTI)模型大鼠，發現不同劑量參苓白術散干預后均可以顯著升高RRTI模型大鼠血清IgA、IgG和支氣管肺泡sIgA水平，其中高劑量參苓白術散還可增加IgM水平，提示參苓白術散能提高肺脾氣虛反復呼吸道感染大鼠模型的免疫功能。王媛[20]研究發現用補中益氣湯聯合西藥治療支氣管哮喘患兒可以顯著提高患兒IgA、IgG、IgM 免疫球蛋白水平，也提示補中益氣湯聯合西醫治療能明顯改善患者免疫功能。

3 臨床應用

3.1 中醫內治法

華文山等[21]運用補中益氣湯聯合西藥舒利迭治療哮喘緩解期患者，發現治療組在改善肺功能、減輕哮喘癥狀、治療總有效率、降低嗜酸性粒細胞(EOS)數目及減輕炎癥反應各方面均優于對照組，提示補中益氣湯治療哮喘緩解期療效顯著。蘭進長[22]采用補中益氣湯聯合布地奈德吸入治療支氣管哮喘患者，結果發現治療后觀察組比對比組患者的肺部濕啰音消失時間[(4.23±1.05)天VS(7.12±1.38)天]、咳嗽及氣喘癥狀消失時間[(5.23±1.18)天VS(8.23±1.08)天]明顯縮短，且總效率為91.11%VS77.78%，觀察組顯著高于對比組，表明補中益氣湯加減聯合西藥治療對哮喘患者的臨床癥狀改善效果顯著。楊曉紅[23]應用參苓白術散湯劑聯合沙美特羅普卡松吸入治療哮喘緩解期患兒，結果顯示治療組、對照組總有效率是94.1% VS 84.6%，且觀察組減少哮喘發作次數和哮喘發作持續時間、降低呼吸道感染發生率及改善中醫癥狀各方面也均優于對照組。陳珊等[24]應用利肺片聯合參苓白術顆粒治療支氣管緩解期患兒，也發現治療組總有效率、臨床控制率、癥狀改善情況各方面都顯著優于對照組，表明參苓白術顆粒聯合利肺片治療支氣管哮喘緩解期患兒有很好的臨床療效。靳淑紅等[25]發現應用參苓白術散治療肺脾氣虛型哮喘緩解期患兒，能明顯緩解患兒癥狀，減少哮喘發作頻率及哮喘發作持續時間。許美[26]臨床運用健脾益肺湯聯合西藥治療小兒哮喘緩解期，治療3個月后，發現觀察組在控制哮喘發作次數、改善癥狀積分方面都優于對照組，治療組治療后的兩項肺功能指標(FEV1:155.57±58.36、PEF%:93.75±11.63)均高于對照組的(13.50±50.8、88.59±11.4)，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表明在兒童哮喘緩解期常規西藥聯合健脾益肺湯效果更佳，可減少患兒哮喘反復發作。樓蘭芳等[27]自擬健脾益肺湯治療哮喘緩解期患兒，治療組在給予匹多莫德口服液和順爾寧片基礎上加健脾益肺湯，治療3個月后，發現治療組總有效率(88.89%VS71.43%)，顯著高于對照組，同時在控制哮喘發作次數和改善癥狀、肺功能各方面也均優于對照組。

3.2 中醫外治法

鄭妙瑜等[28]根據“冬病夏治”的中醫治未病理論治療哮喘緩解期患者，選擇三伏天給予體表特定穴位外敷，對照組予以常規西醫治療，觀察組在西醫組基礎上予以穴位(天突、膻中、大椎、定喘及肺俞、膈俞、腎俞)外敷進行治療，結果顯示觀察組臨床總有效率、療效都明顯高于對照組。胡莎[29]對74例哮喘緩解期患兒進行臨床觀察，觀察組和對照組各37例，觀察組給予穴位外敷(至陽、足三里、天突等和大椎、腎俞、膻中等兩組穴位)交替進行調理，對照組予以常規西醫治療，結果顯示中藥穴位貼敷療法可以明顯提高療效，改善肺功能。陳少玲等[30]通過艾灸肺俞(雙)、膏肓(雙)、腎俞(雙)、命門穴位扶正益氣固本治療哮喘緩解期患兒，對照組使用西醫治療，治療組在予以西醫治療基礎上另艾條灸，經治療2個月后，發現治療組肺功能改善、控制哮喘發作次數及減少上呼吸道感染次數均優于對照組。楊翠平[31]運用劉氏小兒推拿手法治療哮喘緩解期小兒，對照組予以常規霧化吸入，治療組在對照組基礎上予以劉氏小兒推拿治療，劉氏小兒推拿法以補益肺脾、固腎納氣為原則，運用獨特“推五經”手法，按揉中脘、足三里、脾俞、腎俞等穴位，有兼癥者揉相應治療穴位，治療八周后結果顯示治療組的總有效率為93.3%，顯著高于對照組的70%，表明劉氏推拿手法聯合藥物治療小兒哮喘緩解期具有很好的療效。

4 總結

脾胃元氣虧虛與哮喘發病密切聯系，許多有補益脾胃元氣功用的方藥、針刺、艾灸療法都可以用于治療哮喘，通過減少炎性反應，抑制氣道重塑，增強機體免疫，從而緩解哮喘患者癥狀，減少哮喘發作次數，改善肺功能，提高患者生活質量。但是目前多為中藥、針刺、艾灸聯合西藥聯合應用治療哮喘緩解期患者，未來我們需要進行更多單純中醫治療哮喘的研究，如單用補益脾胃中藥、穴位貼附法或針刺療法，比較其與西藥治療的療效，同時我們也注意到補益脾胃元氣方藥臨證加減方式眾多，中醫穴位選擇廣泛、個人針刺手法力度不同，這些很難有統一標準，難以系統化規范化；而且對于中醫治療哮喘的具體機制，目前研究不夠透徹，實驗研究較不多，未來，我們不單要著手于單味中藥、中藥提取物、中藥單體的研究，更要探求中醫復方、針灸治療等各方面治療的作用機制。并且我們還需要進一步優化哮喘小鼠模型，使實驗研究更為可靠。同樣，我們也需要進行多中心、大樣本的臨床研究觀察，探索更佳的可用于治療哮喘患者的中醫方案，更好地防治哮喘，緩解哮喘癥狀、減少哮喘發作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