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科創金改有深意

萬宏蕾

2021年7月24日，上海市松江區的長三角G60科創走廊規劃展示館內部（耿馨寧/攝）

近期，人民銀行、國家發改委、科技部等八部門印發《上海市、南京市、杭州市、合肥市、嘉興市建設科創金融改革試驗區總體方案》（以下簡稱《總體方案》），提出通過5年左右時間，將五城打造成為科創金融合作示范區、產品業務創新集聚區、改革政策先行先試區、金融生態建設樣板區、產城深度融合領先區。

所謂“科創金融”，就是以科技與創新賦能金融領域改革，目標是最大限度釋放金融科技和金融服務的活力，實現科技資源與金融資源高效對接。

一年前的2021年11月，經國務院同意，山東省濟南市獲批建設全國首個科創金融改革試驗區，并被賦予在科創金融改革領域先行先試的重任。

2022年4月19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五次會議審議通過的《“十四五”時期完善金融支持創新體系工作方案》提出，聚焦金融服務科技創新的短板弱項，完善金融支持創新體系，推動金融體系更好適應新時代科技創新需求。

《總體方案》把科創金改試驗區擴容到長三角五市，從一個城市到一個區域，“金融+科技”協同發展的路線圖逐步清晰。 “長三角經濟體量大、活躍程度高、創新能力突出。此次入選的五市，既是科技創新的密集區，又是金融改革的試驗田，本身就具備發展科創金融的產業底蘊，改革更易出成果。”上海對外經貿大學金融發展研究所副所長鐘輝勇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以往撒胡椒面式的金融支持不利于開展重大科技創新以及形成突破性成果。”經濟學家、國家發改委原副秘書長范恒山認為，“我們亟待建立協同創新體系，即實現科研機構間的協同、產學研的協同、地區間創新資源要素的協同”。

“長三角五城市建設科創金改試驗區是落實新時代發展實體經濟的戰略部署。”華東師范大學城市發展研究院院長曾剛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我國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要求加快建設制造強國、科技強國，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建設科創金改試驗區，有助于在發展實體經濟的過程中降低金融風險、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兩大目標的協調互動。”

“科創與金融的‘打包’改革有利于集成創新、互相補位、彼此促進。”上海財經大學長三角與長江經濟帶發展研究院執行院長張學良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總體方案》的一大特點是充分體現金融、科技、產業和區域一體化協同推進的原則，其中科創金融成為串聯各要素的主線。”曾剛說。

《總體方案》要求，緊扣科技創新推動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通過科技創新賦能金融產業發展，形成與科創企業全生命周期相適應的金融服務體系。

“根據濟南與長三角五市的試驗探索，未來可為全國更多城市、地區進行科創金融實踐提供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張學良說，“《總體方案》部署的多項具體措施中，亮點多、真金白銀多。”

比如，《總體方案》就科技信貸提出“專用的風險管理制度和技術手段、專門的管理信息系統、專項激勵考核機制和專屬客戶的信貸標準，探索差別化管理方式”；還提出“包容審慎的金融監管科技實踐模式”，并要求“組織持牌金融機構、科技公司參加金融科技創新監管工具測試”。

《總體方案》不僅對金融機構提出了大力發展知識產權質押、股權質押、信用貸款等多種科創金融信貸產品的要求，還針對科技企業無形資產抵押品的估值難、流轉難問題提出了“技術收儲機制”的解決方案。

“融資難，一直是科技創新企業，特別是小微企業，甚至是專精特新企業，都經常遇到的問題。在《總體方案》中有一條是金融機構要設立專門的科技服務營業廳，要建設科技支行。”張學良說，“這些創新舉措具有明確的指導意義，可以預見對重點地區、重點行業可能還會有重點支持，目標是通過設立科技支行等方式，建立全方位、全流程、全口徑的科創金融服務體系。”

在進一步暢通股權融資渠道方面，《總體方案》明確鼓勵跨境股權投資、支持S基金（專注于私募股權二級市場的基金）發展，支持區域性股權市場開展私募基金份額登記托管、質押業務，并要求探索通過以上方式解決資管產品投資未上市股權期限匹配、提前設置退出機制等難點問題。

此前在2022年6月，《上海市浦東新區綠色金融發展若干規定》發布，該規定成為全國首部明確區域性股權市場開展私募股權和創業投資基金份額質押登記權限的地方立法。“本次方案將該做法擴大到五市，成為區域性股權市場一個新的發展方向。”業內人士分析。

“以往撒胡椒面式的金融支持不利于開展重大科技創新以及形成突破性成果。”經濟學家、國家發改委原副秘書長范恒山認為，“我們亟待建立協同創新體系，即實現科研機構間的協同、產學研的協同、地區間創新資源要素的協同。”

《總體方案》提出的以金融支持長三角協同創新體系建設，“將有利于改善科技創新各自為戰、相互分割的局面，推動長三角區域形成攻克關鍵核心技術的堅實力量”。范恒山說。

科創與金融的深度融合發展，是新舊動能轉換和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五城市試點并非各自單獨完成，‘協同’這一關鍵詞貫穿始終。只有充分協同并發揮各自優勢，才能實現合作共贏。”曾剛說。

2022年9月，濟南市出臺《關于進一步推進資本市場服務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政策措施》和《濟南市推進企業上市倍增行動計劃》，上市企業扶持政策再加碼。

“濟南近年來的上市公司，集中在智能制造與高端裝備、精品鋼與先進材料、生物醫藥與大健康、大數據與新一代信息技術等四大主導產業，目前科創板上市公司數量、市值均居山東省第一位。”濟南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局長馮毅表示，“上市在為轄區公司帶來資本的同時，也為濟南加快產業結構調整提供了核心動力。”

“作為首個‘吃螃蟹’的城市，濟南在建立完善覆蓋科技創新全周期的金融生態鏈，實現金融、科技、產業深度融合發展等方面已經形成了一定經驗。而觀察最新加入科創金改試驗區的長三角城市，會發現這一區域聚集了大批擁有專利技術、系統開發能力的科技型企業，集聚效應明顯。”張學良說。

2021年8月24日，杭州市臨安區高虹鎮企業服務中心的黨員志愿者帶著外地投資者參觀光電產業展廳并介紹當地的特色光電產業（徐昱/攝）

長三角科創金改試驗區包括一個直轄市（上海）、三個省會（南京、杭州、合肥）和一個地級市（嘉興），具體定位是：推動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和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核心功能再上新臺階，深入推進南京市建設引領性國家創新型城市，杭州市建設國內現代科創金融體系的實踐窗口和金融服務科技創新發展的示范基地，合肥市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科技創新策源地和新興產業聚集地，帶動嘉興市爭創長三角科技成果轉化高地和科創金融一體化服務基地。

“長三角以全國1/26的國土面積，集聚了全國1/6人口，創造了全國近1/4的經濟總量，近1/3的年研發經費支出和有效發明專利數。”曾剛說，“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是新時期我國重大區域發展戰略之一。在‘卡脖子’技術聯合攻關、創新型國家建設、高質量發展等方面，長三角肩負著引領者、示范區的重任。”

上海近年來先后出臺了“科創25條”、《上海市推進科技創新中心建設條例》《上海市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十四五”規劃》等相關法規政策，形成了多層次、多鏈條、多樣化的科技創新協同布局。

“上海在科技創新和金融資源等方面具有先天優勢，設立試驗區可以更好發揮上海的龍頭引領作用，促進長三角各城市的信息共享和工作協同。上海也可以借此探索更多的模式和方法，向周圍城市賦能并進行產業間的資源優化配置。”曾剛說。

“杭州的特色非常明顯，在民營經濟、民營金融等領域有雄厚基礎。南京和合肥的高校比較密集，制造業優勢比較突出，這些基礎條件有利于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找到突破方向。”張學良說。

浙江省科技廳發布的《2021年度浙江省及設區市科技進步統計監測報告》顯示，杭州創新指數排名浙江省第一。2021年，杭州數字經濟核心產業主營業務收入突破1.6萬億元，占浙江省近六成；其中，增加值4905億元，占當年杭州GDP比重超過27%。與此同時，杭州市金融組織、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備案私募基金管理人達到2080家，數字經濟、先進制造業與現代金融業不斷加速融合。

“嘉興位于上海和杭州這兩座長三角中心城市之間，在上海大都市圈和杭州大都市圈都有一席之地。全國首家專業科技保險公司2018年在嘉興成立，嘉興也有全國首家基金小鎮——南湖基金小鎮。”張學良說，“據統計，南湖基金小鎮目前認繳資本突破了1萬億元的總量，聚集了將近8000家企業。這些數據可以說明，在非直轄市、非省會城市中選擇小城嘉興作為試點城市，有利于方案的可復制和可推廣。”

11月6日，長三角G60科創走廊金融科技產業合作示范園區——合肥金融廣場C地塊工程， 正搶抓工期進行施工建設，即將完成封頂

“五城市正式啟動科創金融改革試點，這是長三角一體化走向深度的一個標志性成果。”復旦大學國際金融系教授、中國風險投資研究中心主任張陸洋說。

“一方面，進一步推進長三角區域一體化必須依賴科技創新創業引領，而‘雙創’亟待科創金融的支持；另一方面，隨著科創金融的發展，其服務對象不再局限于有形資產，而是越來越多地服務知識產權轉移等無形資產。”張陸洋說，“因此，科創金融作為一種全新的金融模式和金融生態，需要更完善的組織形式、更豐富的金融工具以及多層次資本市場等要素協同發力。”

“《總體方案》對于長三角地區科創企業發展的促進作用不言而喻。”曾剛說，科創金改試驗區建設釋放重要政策利好，將為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帶來新的契機，有助于整體增強長三角地區創新力和競爭力，提高地區經濟集聚度、區域連接性和政策協同效率。

首先是長三角一體化將再創新高；其次，通過金融政策先行先試，探索出一系列有利于我國科創企業發展的新金融業務、產品和模式，進一步提升金融體系支持科技創新的能力；第三，新金融將激發研發投入新活力。“五城市本就是創投十分活躍的地區，科創板上市公司較多，在《總體方案》發布的背景下，未來長三角地區創投必將迎來新一輪熱潮。”業內人士表示。

鐘輝勇認為，下一步的重點除了按照《總體方案》要求，在健全科創金融機構組織體系、推動科創金融產品創新、充分利用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推進科技賦能金融、夯實科創金融基礎以及扎實推進金融風險防控等方面做好工作之外，長三角各城市也需要結合各自產業的比較優勢，有的放矢，根據產業需求創新金融產品、工具和服務，促進長三角成為中國科技金融產業良性循環的示范區，推動長三角成為全球科技創新中心。

“還要注意，防范化解金融風險是金融工作的永恒主題。‘科技+金融’還是一個正在發展中的、正在完善中的新事物，要做好負面清單、做好監管，要以大數據的方法、組織化的模式來防范金融風險，為金融改革保駕護航。”張學良說，“此外，構建科創與金融的融合發展，在信息化、互聯網等技術方面還需要有全方位的突破，這對長三角各城市來說仍然有不少挑戰。”張學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