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鄉村振興戰略現實邏輯與實踐路徑

■史乃聚 楊卓 李海源

1 井岡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吉安 343009

2 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北京 100081

3 山東省莘縣農業農村局 聊城 252400

1 引言

黨的十九大以來，鄉村振興已然成為各界關注的焦點和熱點。學術界和理論界均從各自的角度進行了廣泛研究和探索。通過杜芳對現有主要文獻知識圖譜分析[1]來看，鄉村振興、鄉村振興戰略、鄉村治理、脫貧攻堅、城鄉融合、新型城鎮化等成為現有文獻的高頻主題詞。但鮮有對鄉村振興現實基礎的系統性分析，通常是零散地見于文獻。在鄉村振興戰略實踐路徑方面，學界做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并取得了豐碩成果。例如，賀雪峰提出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改革土地制度、發展農村產業的實踐路徑[2]；郭遠智等提出建構鄉村振興多體系統，即城鄉融合體、鄉村綜合體、村鎮有機體、居業協同體[3]；黃祖輝從人–地–錢三者關系著力，認為建立城鄉互促的體制機制是鄉村振興和鄉村現代化的必要條件[4]；葉敬忠則認為堅持鄉村和農民主體地位是鄉村振興的發展路徑[5]。此外，袁宇陽[6]、胡天曉[7]對大循環背景下的鄉村振興路徑進行了探索；周文等[8]、王春光[9]、郭宇坤[10]從共同富裕的角度對鄉村振興的路徑進行了研究；郭險峰等[11]、杜芳[1]對國外鄉村振興的實踐路徑進行了對比分析；眾多學者①房玉霞、劉輝等從黨建視角，呂美秈、趙婧等從當代助力鄉村發展視角，陳向榮等從提高村兩委干部隊伍素質角度，徐卓等從藝術培訓維度，等等，對鄉村振興實踐路徑進行了探索。從五大振興的某一方面或某一角度對實踐路徑進行了探索研究，等等。以往研究成果為本文和其他后續深入研究提供了思路啟示，并奠定了堅實的研究基礎。眾多學者聚焦實踐路徑的研究足以說明對這一問題研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現有研究均是從自己的角度開展研究探索，提出的實踐路徑和解決方案在系統性、邏輯性上仍有極大的提高和完善空間。本文運用戰略哲學的學科框架，著力基礎性和根本性研究分析，遵循合價值性、合實際性、合規律性和合發展性的指導原則，從價值理性、規律遵循、立足實際和吻合趨勢四個角度提出了具有戰略哲學屬性的實踐路徑。

2 鄉村振興戰略的現實基礎

鄉村的發展現實既是鄉村振興戰略的邏輯起點，也是鄉村振興戰略的實踐起點。對現實情況的理性分析和準確把握，是正確制定鄉村振興戰略實施路徑和發展方向的基礎，決定著鄉村振興戰略實踐的成敗和成色。對這一問題的全面性、系統性、科學性的分析和把握，是確保鄉村振興戰略實踐不走樣、不跑偏、不變形的根本保障。

2.1 鄉村振興戰略實踐的現實基礎

2.1.1 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進入新階段，基本國情發生了深刻變革，城鄉、區域不均衡、不協調問題突出 首先，經過建國幾十年的建設發展，尤其是改革開放后的快速發展，中國解決了物質貧乏、物資短缺的問題，消除了極度貧困的現象，社會主要矛盾發生了明顯轉化，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成為影響和制約社會發展的主要矛盾，由此中國國家發展進入新時代，社會發展進入新階段。

其次，經濟水平的提高對人口結構的演變產生了深刻影響。第七次全國人口調查數據顯示，我國人口已超過14 億，世界人口數量排名第二。2022 年以來，我國人口結構正發生深刻變化。一方面，人口老齡化加重。第七次人口普查結果顯示，我國60 歲以上人口為2.64 億，占全國總人口的18.70%。其中，65 歲以上人口為1.91 億，占比為13.50%。與2010 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相比，60 歲以上人口上升了5.44%，65 歲以上人口上升了4.63%。按照國際通行標準，65 歲人口占比達7%以上，則進入老齡化社會；65 歲人口占比達14%，則進入到深度老齡化社會；65 歲人口占超過20%，則進入到超老齡化階段。我國總體正在快速逼近深度老齡化，局部地方已經進入深度老齡化社會甚至超老齡化階段。有關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已有149 個城市進入深度老齡化階段，這無疑深刻地影響我國社會和經濟的未來發展。另一方面，生育率低下，生育意愿下降。據有關數據顯示，2020 年全國總出生人口約1,200 萬，是1949 年以來最低點，同比下降18%②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有相關研究顯示，2021 年總出生人口約998 萬，人口出生率進一步降低。雖然我國已經放開二胎、三胎政策，但育齡人群的低生育欲望的狀況并未明顯改觀。2022 年上半年我國人口已呈負增長，預測2022 年全年人口負增長是必然趨勢。

再次，城鄉間發展不均衡、不同步。2019 年，我國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是2.64 ∶1，2020 年為2.56 ∶1，2021 年為2.50 ∶1。雖然這一比值逐步下降并取得了進步，但是仍遠高于改革開放初期水平。例如，1985 年城鄉居民收入之比1.86 ∶1。遠高于發達國家的水平，根據國際勞工組織數據，絕大多數城鄉人均收入比均小于1.6 ∶1，歐美發達國家一般在1.5 ∶1 以下。

最后，中國幅員遼闊，資源分布和區域發展不均衡、不協調。中國國土空間廣闊，東西、南北距離跨度較大，各地氣候條件、地理環境迥異。地形、地貌豐富多樣，資源要素稟賦各盡不同。不同的空間環境與發展條件，產生了不同的發展模式和發展路徑，造成了各地參差不齊的發展水平。不同區域的經濟和社會處于不同的發展階段，客觀上存在著社會發展生態學意義上的錯位現象。

2.1.2 城市發展進入新階段，城鄉差距依然較大就城市本身發展看，影響城市發展的基本矛盾發生了轉變。一方面，改革開放后經過數十年的發展建設，城市社會面貌發生了歷史性巨變，城鄉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歷史成就，基本解決了人們生存對居住的需求。伴隨著社會主要矛盾的轉變，影響和制約城市建設的基本矛盾也發生了深刻變革，由人們對基本居住的剛性需求轉變為人們對品質優良、環境優美、宜居健康的個性化、差異化需求轉變。另一方面，城市建設取得了巨大成就的同時，也伴生了深層次的系統性和結構性問題。由于我國城市發展囿于西方現代城市的理論和經驗，且對發展現代城市沒有成熟經驗，“摸著石頭過河”是城市建設領域的不二政策。但城市發展有其內在規律和發展特點，最大的特征是建成環境的不可逆性。換而言之，城市建成環境固定投入大、生命周期長，一旦建成，就很難改變。這就為現實實踐與客觀規律之間發生分歧與矛盾提供了條件，埋下了“城市病”[12]的禍根。近年來，交通擁堵、房價高企、環境污染、空間紊亂、資源短缺、社會分化、階層固化、主體異化等現象成為我國大多數城市的普遍現象。結構失衡、空間失序、主體失語的現代性矛盾和問題嚴重困擾著當前城鄉建設的進一步發展[13]，也嚴重制約著當前城鄉社會的科學健康發展。

就城鄉關系而言，城鄉差距依然較大。一方面，城市單極粗放的發展方式，盡力虹吸著鄉村的各種要素資源，在取得短期發展成效的同時，也透支了長期發展的潛力。隨著發展的深入，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快速轉型，這種發展方式與發展的客觀要求愈加偏離，不可持續。另一方面，穩定、靜態的鄉村發展方式受到了挑戰和改變。在城市發展的影響下，鄉村的各種要素向城市集中，尤其是人才要素，“993861”③其中“99”是指老人，“38”指婦女，“61”指兒童。是鄉村社會人口的普遍結構。鄉村社會在關鍵要素——“人”極度短缺，尤其是年輕人缺乏的情況下，各項事業停滯不前。在要素不足、資源短缺、人才流失的情況下，鄉村的發展速度和發展水平遠遠滯后于城市。鄉村公共服務水平低下，基礎設施短缺，社會管理水平能力低下，基層組織工作能力弱、認知不高、干群關系緊張，是當前鄉村社會現狀的普遍寫照[14]。基于對現實情況的準確把握，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了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至今已近5 年，雖然全國各地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戰略實踐，但是基本矛盾和基本面貌仍沒有根本性改變。

2.2 時代宏觀環境發生深刻變革，世界正處于大變局

2.2.1 國內社會發展進入新階段，提出新要求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中國當前社會主要矛盾已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自此中國的社會發展進入了新時代、新階段。建國以來經數十年的發展建設，我國取得了歷史性成就，積累了豐厚的經濟和物質財富，奠定了堅實的發展基礎。根據購買力評價標準，2015 年中國人均GDP 達到了11,000 國際元，進入到中等收入國家行列。但隨著發展的深入和主要矛盾的轉變，影響社會發展的問題域也發生了結構性轉變，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問題成為進一步發展問題和矛盾的核心。問題域的轉變要求主體的思維和認知順應尊重這一變化。新發展理念、“兩山理論”、人類命運共同體等系列新思想、新理論的產生就是這一變化的應然，創新發展、創新驅動發展動力方式的轉變是對這一客觀要求的應然深化。貫徹新發展理念，把握新發展特征，構建新發展格局，成為新時代、新階段發展的關鍵詞和主題詞。

2.2.2 信息技術快速發展，帶來新挑戰 當前，科學技術和信息科技的快速迭代，正由對人們的行為方式、交往方式、生活方式的改變，逐步向改變社會的運行方式、管理方式、發展方式等領域滲透，深度影響和改變著社會的運行方式。新一代科學技術尤其是信息技術帶來了無限可能，對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科技、軍事、社會等各領域的發展都將產生深刻而劇烈的影響，這種影響已超越了人們的認知邊界，人們尚未來得及認知和理解就已經過時了，技術迭代的速度遠遠超過了人們認知提高的速度。新一代科學技術尤其是信息技術不僅改變著物理世界，也深刻地形塑人們的精神世界，重塑人們對世界認知方式。當前數據和算法已成為人們認知事物和探尋規律的重要路徑和支撐，傳統的理論和認知正逐步地被瓦解和顛覆。但其給人們帶來便利的同時，也造成了路徑依賴，形成了認知盲區，裹挾著主體在虛擬空間里裸奔，產生了新的社會問題。如何提高對科學技術的駕馭和認知能力，讓其更好地為主體和社會發展服務，是新科技帶來的新問題。

2.2.3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重構新格局 首先，近年來國際格局發生了劇烈而深刻的變革，科學技術的快速迭代加劇了變革的廣度和深度，突發的新冠肺炎疫情加快了變革的速度和強度。一方面是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群體的快速崛起；另一方面是以美國為代表的傳統發達經濟體的弊端頻頻暴露，歐美引以為傲的文明發展方式，首先受到其國家內部的廣泛質疑，其國內和區域發展進入極端不穩定、不確定期。國際社會進入多元文明交流互鑒、融合共存、彼此共享的發展格局。盡管黑天鵝和灰犀牛不斷出現，但國際格局的演變趨勢未發生根本性改變，這些重大歷史事件的發生，只會加速國際格局沿著既定的趨勢演變。其次，中國之治與西方之治在疫情防控中形成了鮮明對比，為國際社會提供了通向現代化的新的路徑。中國在經濟建設、社會建設、國防建設等各項事業取得的成就和經驗，以及對新冠肺炎疫情的成功防控，為國際社會提供了不同于西方國家發展模式、發展路徑的另一種成功經驗，凸顯了中國的制度優勢和發展優勢，消解了“歷史終結論”“中國威脅論”的論調。中國之治的優勢和魅力，必將對國際格局的演變產生深遠而廣泛影響。最后，隨著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到來，人類社會的發展范式已然轉變，人類社會正由工業文明時代向生態文明時代轉型升級。近年來，工業現代化的不良后果屢屢發生，如空氣污染、氣候變暖、生態危機、溫室效應、災害頻發、海水酸化、海平面上升、冰川融化、物種減少等，引發了一系列全球性問題，這些問題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與思考。時代問題和危機的快速演進，推動著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快速轉型，以信息技術為科技支撐的第四次工業革命為加快時代發展、化解時代問題提供了可能。

2.3 鄉村振興戰略實踐的現實邏輯

鄉村振興戰略實踐的現實邏輯不僅是對中國社會發展現實、發展環境、發展階段的回應，更是對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第二個百年目標長遠戰略部署，彰顯了社會主義優越性的現實回應。

2.3.1 鄉村振興是促進共同富裕，體現社會主義制度本質的根本要求 現階段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其最大的不平衡是城鄉發展間的不平衡，最大的不充分是鄉村社會發展的不充分。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正是對這一客觀問題的關鍵把握，是針對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進行的精準施策和戰略部署。精準扶貧解決了近1億人口的極度貧困問題，但距離小康和現代化水平仍有相當距離。此外，由于新冠疫情的影響，返貧的風險在加大。一方面，鄉村振興戰略是鞏固脫貧攻堅成果，筑牢1 億人口的返貧防線的關鍵舉措；另一方面，鄉村振興戰略著力提高鄉村社會的生產力水平，是破解城鄉二元結構，促進城鄉協同融合發展，實現城鄉居民共同富裕，推動鄉村社會現代化建設的必然選擇。中國有世界上較大規模的貧困人口，其現代化成色決定著中國現代化全局的成色，影響著社會主義在與資本主義對決中的勝負，制約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程的速度。我國實行的社會主義制度，其本質要求人民當家作主和共同富裕。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在做好精準脫貧與鄉村振興銜接的同時，推動城鄉共同富裕、協調發展，尤其是民族地區的發展，是彰顯社會主義制度本質屬性，體現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實現“新兩步走”戰略目標的根本要求。

2.3.2 鄉村振興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邁向新征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客觀要求中國有14 億人口，不同于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城市化單一路徑解決不了中國全部人口的現代化問題。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 年中國城鎮化率61%，農村人口約有5.46 億。根據發達國家的經驗和軌跡，在邊際效應趨近為零時，人口流動趨于穩定和停止。由國際發達經濟體經驗可知，城鎮化率超過70%，邊際效應趨近為零。而此時中國仍有4.2 億人口規模在鄉村[15]。解決4.2億人口現代化的問題是中國現代化進程必須面對和解決的客觀問題。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就是直面這一現實問題的戰略安排和精準施策，也是破解這一客觀問題現實邏輯的客觀要求。在中國現代化征程中，一個也不能少，一個也不能落，鄉村4.2 億居民的現代化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重要組成，是影響中國現代化全局和現代化成色的重大問題。鄉村社會的發展，是當前社會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的集中體現，因此，鄉村現代化的進程影響著現代化全局的進程，影響著新兩步走戰略目標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

2.3.3 鄉村振興戰略是有效應對社會主要矛盾轉變的現實要求 為應對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黨和國家審時度勢，準確把握社會發展脈搏，及時調整國家發展戰略部署，緊緊抓住社會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將鄉村振興戰略納入國家戰略體系之中。這一重大戰略的部署既是中國社會當前發展的實然，也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應然。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最大的不平衡表現在城鄉之間的不平衡，最大的不充分表現在鄉村社會發展的不充分[16]。鄉村成為當前破解問題和化解矛盾的關鍵抓手。就全面建設現代化國家而言，鄉村是必不可少的組成，必須補齊短板，夯實發展基礎。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就是針對中國社會發展環境、發展狀況、發展階段現實轉變的應然之舉[14]。

2.3.4 鄉村振興戰略是實現優秀民族傳統文化現代有機更新的必然要求 綿延五千年的華夏文明孕育于燦爛的農耕文明，成為當今世界唯一延續未斷的人類文明。平靜、寧和、安定、無憂、忘我的鄉村空間環境，為這一人類文明成果的孕育、誕生、成長、繁榮、更新提供了適宜的歷史土壤，形成了一套獨特的價值、情感、知識和倫理的精神文化系統[14]。然而，近代明、清政府的閉關鎖國，割斷了對外交流的通道，同時也阻滯了華夏文化成長發展獲得養分的機會。自“五四運動”后，經過近兩百年的艱苦探索，尤其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改革開放，迎來了西方現代文明帶來的春風，為華夏文明的現代有機更新提供了條件和機遇。現代文明根植于西方的文化傳統和歷史土壤，在給中國現代發展帶來紅利的同時，不可避免地也帶來了西方的價值觀念、生活習慣、精神追求等，這對中國本土的傳統認知形成了極大的沖擊，造成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在這股“春風”的影響下，人們不再固守原有的精神家園和價值傳統，轉而奔向現代文化帶來新的價值觀念和精神理念。華夏文化的繼承和發展走到了十字路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困境。鄉村振興戰略旨在提高鄉村生產力水平，改造鄉村發展環境，深植文化根脈，厚植歷史土壤，培植文化基因，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充分吸收現代文明成果，實現創新性發展和創造性轉化提供條件、塑造環境。

3 鄉村振興戰略的實踐路徑

鄉村振興戰略實踐路徑的選擇在于對鄉村振興戰略內涵、價值訴求的深刻理解，對鄉村社會發展規律的準確把握，對鄉村發展現實的全面了解、以及對鄉村社會發展環境的敏銳洞見。實踐路徑選擇是這些要求的綜合應用和集中體現，決定著鄉村振興戰略實踐的成敗和效用。

3.1 鄉村振興戰略實踐的指導原則

3.1.1 鄉村振興戰略具體實踐的開展必須要合目的性 合目的性是戰略學原理的基本要求，是實現價值目標與工具手段辯證統一的必然邏輯，是實現戰略價值的根本遵循，是指導戰略實踐的根本原則。其決定著戰略資源要素投入和部署的根本方向，影響著戰略目標完成的成色，是檢驗戰略成功與否的決定性因素。具體戰略實施的各個環節、各個步驟、各項措施、各種保障、各個計劃均必須嚴格遵循合目的性這一原則。合目的性既是戰略實踐的出發點，也是戰略實踐的落腳點，在戰略實踐中必須一以貫之。鄉村振興戰略的具體實踐必須遵循有力改善鄉村社會的生態環境、大幅提高鄉村群眾的生存能力與生活水平、促進優秀傳統文化有機更新的這一根本價值主旨，引領和指導鄉村振興中各項事業的建設和發展，以保障鄉村振興戰略的具體實踐不變形、不走樣、不跑偏。

3.1.2 鄉村振興戰略具體實踐的開展必須要合規律性 規律是人們對事物客觀發展演變的科學認知，是事物內在發展的邏輯必然，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和變化。主觀世界的實踐活動只有符合事物內在的客觀規律，才能有效地改造和利用客觀世界，從而實現社會實踐活動的目的。合規律性是實現主觀認知與客觀世界辯證統一的基本方法和基本原則，也是指導社會實踐和實現實踐目的的基本路徑。任何社會實踐活動均必須遵循相應的客觀規律，鄉村振興戰略的開展也必須遵循這一要求，遵循戰略目標與手段方法的辯證統一性結構、全局與局部的整體性結構、現實與未來的發展性結構的客觀規律，遵循公平與效率、發展與保護、發展與治理、發展與傳承辯證統一的發展規律，遵循城鄉一體、協同融合、和諧共生、三生一體的空間規律。

3.1.3 鄉村振興戰略具體實踐的開展必須合實際性合實際性是戰略實踐對發展現狀、發展環境、發展條件等現實維度的關涉。實際上，合實際性是指發展現狀、發展條件、資源稟賦、自然地理環境、區域文化等具有區域特點的環境客觀條件。戰略實施的成功與否往往取決于對實際情況的把握，對實際情況了解得越詳細、越全面、越透徹，則制定的具體措施和具體方案越具有針對性和操作性，成功實踐和目標實現的概率也越大。鄉村發展不同城市的發展模式，中國幅員遼闊，鄉村眾多，全國有69 萬多個行政村，270 萬個自然村，各地的資源稟賦、自然環境、區域文化、要素供給情況千差萬別，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具體路徑和實踐方式各盡不同，沒有統一的模式、樣板、路徑、標準，最有效的路徑必定是符合各地具體實際情況的方式和方法。鄉村振興戰略具體實踐的最基本和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自我的客觀認知。通過對這一“實際”和發展現實的準確分析和把握，立足現狀實際，因地、因勢、因時，制定有針對性、操作性的可實施方案，設計符合各地實際的發展方式和實踐路徑。

3.1.4 鄉村振興戰略具體實踐的開展必須合發展性合發展性是戰略實踐對未來維度的把握，是現在發展與未來發展高度統一的具體要求。戰略是對未來的籌劃和安排，是在時間維度上的展開，時間維度具有不可逆性和不確定性的特征，對這一特征的把握具有特殊意蘊，要求對未來發展有一定的預見性和前瞻性，在復雜的動態系統中，見微知著，洞見未來，在已知與未知、確定與不確定、可預見與不可預見關系中謀定而后動。鄉村振興實踐是面向未來的復雜系統，充滿著不可預見性和不確定性，需對未來發展趨勢有科學、系統的把握，認真研究和關注人口變化、科技發展、技術迭代、文化變遷、氣候變化、環境變動等領域發展趨勢和動態，尤其是信息科技發展對鄉村未來發展的深刻影響。要盡可能詳盡、全面、系統地洞見未來，對影響未來的因素把握得越充分、越詳盡，制定的實施方案和實踐路徑的預見性、發展性、可持續性就越強，實現戰略價值訴求和戰略目標的可能性就越高。

3.2 鄉村振興戰略的實踐路徑

鄉村振興路徑的制定和選擇，必須在尊重和遵循指導原則的基礎上，立足當地實際和現狀，緊扣價值追求，科學規劃和制定。本文運用戰略學框架，從中觀角度提出了更新認知、創新組織、改革體制、改進政策以及拓展業態五條具有普遍意義的實施路徑。

3.2.1 更新鄉村主體認知圖式 認知是行動的先導，認知水平的高低，決定著實踐的成敗。當前鄉村的發展環境和發展條件發生了深刻變革，且鄉村是中國現代化建設不可或缺的組織部分，鄉村發展必須置于現代化全局中考慮；而優秀文化的根脈在鄉村，民族的魂魄在鄉村，必須置于民族復興、文化傳承的大背景下權衡；又因鄉村是在國際民族多元融合發展中獨特的標識和符號，故必須置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國際環境中進行酌定。中國鄉村振興必須在大歷史觀的視野下進行權度，只有在縱深的歷史中，才能洞悉中國鄉村發展的獨特編碼。對鄉村振興的認知不能囿于傳統認知框架，僅限于鄉村經濟的發展，鄉村振興不等于經濟振興，其內涵和外延遠大于經濟發展。從調研來看，大多數基層組織和干部對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普遍存在著認知不清、認知不深、認知不全的情況，仍囿于城市和工業發展邏輯，只重視產業振興，而忽略了五大振興的協同和統一。鄉村振興必須統籌推進產業振興、組織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協同發展。提高鄉村社會實踐主體的認知水平，尤其是對五大振興及其關系的認知至關重要。鄉村振興必須以新發展理念為引領，深刻分析和把握新發展階段特征，努力構建鄉村社會的新發展格局。提高對“三新”的認知，把握合目的性、合規律性、合實際性、合發展性的指導原則，有助于明晰鄉村振興的價值訴求和方向選擇，提高鄉村振興的實踐成效。

3.2.2 創新鄉村社會的組織方式 強化基層組織，創新模式是鄉村振興的必由之路。組織是形成集體效能和發揮群體優勢，提高工作實效，有力推動工作的有效途徑，強化組織，創新組織機制體制是激發組織活力和發揮組織效能的得力措施。當前鄉村基層組織軟、散、慢，組織性不強，集體歸屬感弱，能動性不高，集體優勢和組織效能未得到有效激發等問題，是當前鄉村工作不力的主要原因。在調研中發現，凡是相對成功的實踐案例，均是以黨建為引領，注重發揮和激發基層黨員的積極性和帶動性，將村民群眾團結起來，形成強大組織力量和高度組織效能的行政村或自然村。組織振興是鄉村振興的基礎和前提，是人才振興、產業振興、文化振興、經濟振興的基礎保障和動力引擎。創新組織原則和組織的體制機制，是獲得組織效能和組織優勢的重要措施，是鄉村振興的基礎保障。徐祥臨[17]提出的“雙層經營，三位一體”，溫鐵軍[18]提出的“三變”理論等均是針對創新鄉村社會組織的有益成果。湖南省張家界市桑梓縣合群村的“村社合一”、重慶市銅梁區的“三社合一”、湖南省婁底市雙峰縣公益銀行和屋場會等組織創新的有益探索，較好地獲得和激發了組織效能，發揮了組織優勢，最大可能地激發了群體和個體的主觀能動性，取得了理想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有力推動了鄉村振興的各項事業。強化組織，創新組織模式是鄉村振興的動力引擎，在五大振興中發揮著關鍵基礎作用。從調研實踐來看，創新集體經濟組織方式，發展新型集體經濟是鄉村振興戰略實踐不二選擇。傳統的集體經濟組織方式是集體擁有全部所有權和經營權，這種組織方式重公平、不重效率，極易產生“大鍋飯”現象，嚴重影響了個體主動積極性和創造性的發揮，實踐證明也不可持續。在新時代，應融入新的元素，如資本方、技術方等，將各方優勢融合在一起，創新組織方式，既注重公平，又發揮效率。多地的成功實踐案例通常由三方構成：守護群眾利益、促進共同富裕的地方政府；提供初級物品和基本元素的村民組成的合作社或村兩委；代表資本和技術的企業。三方構成共同體，形成新的集體經濟組織模式，共同推動鄉村發展。從成功實踐案例的結果來看，取得了良好的經濟效果和社會效果。

3.2.3 改革鄉村社會的體制結構 改革開放初期，供銷社、農技站、種子站、信用社、獸醫站、糧所、集體生產隊、村兩委等基層組織，有力地推動了鄉村經濟和社會的發展。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市場化制度的確立，現在這些曾經的單位組織均已經處于停滯狀態，名存實亡。當下中國社會已經踏上新征程，發展進入新階段，歷史進入新時代，宏觀社會環境已然發生了深刻變革，基層體制結構的更新變革迫在眉睫、組織機制改革勢在必然。早在2015 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了關于深化供銷合作社綜合改革的決定，其主旨在于增強服務能力，提升服務水平，實現體制機制的創新和突破，在創新重構中獲得新生。經過多年的努力實踐，取得了有益的經驗成果。重慶市銅梁區創造的“三社合一”模式就是在此次活動中涌現出的典型。成功的實踐證明，鄉村振興為這些組織和單位的再生重構，提供了歷史機遇和應用場景。一方面，鄉村振興的各項事業需要這些單位組織提供基礎性服務；另一方面，鄉村振興為這些單位和組織提供了工作應用場景。破除原有組織和機構的體制機制，根據功能和特點進行整合重構，建立黨委領導、政府主導，人民主體、各類基層組織參與的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層治理新機制、新體系，為鄉村振興夯實組織和機制保障。

3.2.4 改進鄉村社會的政策制度 政策是各種資源要素流動的導向，在社會和經濟發展建設中具有非常關鍵的作用。鄉村振興需要各種資源要素富集，尤其是人才要素。制定有利于要素流動、吸引要素集中的政策制度，是有力推動鄉村振興的重要基礎。中央已經出臺了一系列的文件制度，指出集全黨、全社會之力，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切實將農業農村問題置于優先位置。各地深入細化中央涉農工作精神，制定和完善具有地方吸引力的土地、人才、住房、稅收、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各類政策，尤其是制定特殊的人才政策，提高人才待遇，暢通人才晉升通道，解決人才的后顧之憂，消除人才的各種顧慮，為人才發展提供優越的成長環境，實施專門的引才行動計劃，有力推動人才回流。應優化鄉村社會的軟硬環境，凈化鄉村社會風氣，更新鄉村傳統文化，設法加大對各種資源要素的磁力效應，有力推進鄉村振興各項工作的順利開展；創新土地制度，深化三權分立，建立和實施有利于鄉村發展的土地制度；梳理和調整阻礙諸要素流動的各種政策、制度和規章，暢通要素流通渠道，勇于嘗試，大膽創新，盡各種可能提高鄉村社會的吸引力。

3.2.5 拓展鄉村社會的產業形態 當前鄉村社會已發生了深刻變革，從同質性社會向異質性社會轉變，從靜態社會向動態社會轉變，其經濟結構從以農業為主變為農業為輔，農業由致富產業變成了生存產業[14]。產業興旺是鄉村振興的基礎，農業發展是關鍵；但必須創新發展方式，拓展農業產業內涵，延展農業增值鏈條。然而，現代意義上的農業與東方語境下的農業有著不同的內涵和定義。現代意義上的農業概念源于殖民化時期，殖民者把占領來的美洲大陸和澳洲大陸作為工業原始積累的原料生產活動，稱作農業1.0[19]；而東方語境下的農業具有更豐富、更廣泛的內涵和外延，“農業原本不是第一產業，而是人類依據一定的生態資源、地理環境條件而形成的一種文明的存在”[19]。其是華夏文明孕育誕生的母體，是先有了農業，后有了文明。農業不僅提供了物質基礎，還型塑了一整套獨特的精神價值體系。隨著現代化的推進和歷史的變革，西方產化的農業概念進入中國，成為中國國家的統計分類指標。農業變成第一產業，其內涵逐步僵化、單一，過度追求產量增收，造成了一系列的社會和環境問題，如土地污染、水體污染、食品安全、產能過剩、谷賤傷農等。化學農業已瀕臨盡頭，不可持續，必須進行產業創新。應提升農業的內涵品質，拓展農業功能，延展農業的增值空間，推動社會多元參與、多功能探索、多方位發展，實現三產、多產融合。應因地制宜，突出環境、氣候、物種等個性化優勢，發展生態化、社會化、個性化、定制化的農業，努力向農業4.0 躍升[20-24]。

4 結論與展望

4.1 研究結論

通過上文分析，鄉村振興戰略實踐正確路徑的選擇和制定，首先，需遵循合目的性、合實際性、合規律性、合發展性的四項指導原則；其次，需對自身發展實際和發展環境進行深入、系統地分析，明晰自身的發展優勢和發展劣勢；再次，需對城鄉發展規律、產業發展規律、社會發展規律、文化發展規律、人才發展規律進行系統性地了解和學習，以期在實踐中達到主客觀的統一；從次，制定實踐路徑和發展方向，要兼顧長期和短期、未來與現在，統籌發展與保護、公平與效益，協調推進五大振興均衡發展，不可偏廢一隅；最后，鄉村振興戰略實踐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這一工程的完成是一個曲折的歷史過程，需要保持一定戰略定力和戰略耐力。每一地方的發展沒有成熟的、可照搬照抄的經驗和模式，各地資源稟賦和發展條件千差萬別，只有把握住發展實際，緊扣自身條件，因地制宜，制定與實際相符的實踐路徑和發展方向，才能有效推動鄉村振興戰略實踐，實現鄉村地區發展。

4.2 不足與展望

本文運用戰略哲學的原理框架對鄉村振興的實踐路徑進行了初步的研究，受限于自身的知識結構和視角，提出的四項指導原則和五條實踐路徑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旨在拋磚，以引起更多學者關注，對此問題從更寬廣的視角進行系統科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