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文
(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北京 100811)
中華民族擁有在 5000多年歷史演進中形成的燦爛文明。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用馬克思主義觀察時代、把握時代、引領時代,有助于建設人類文明新形態。
讀懂中國,就要讀懂中國共產黨。這個擁有9500多萬名黨員、領導著14億多人口大國、具有重大全球影響力的世界第一大執政黨,100年來與中國人民共同奮斗,書寫了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上最恢宏的史詩,向世界莊嚴宣告,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
讀懂中國共產黨,就要讀懂中華文明、中華文化,讀懂中國的“文化秘訣”。
從世界的角度,讀懂中國的“文化秘訣”,抓住三個基本問題,便可提綱挈領:一是中華文明作為世界上唯一不曾中斷、延續5000多年的優秀文明,其秘訣何在?二是為什么說強起來的中國,永遠不會有稱霸世界的基因?三是為什么說中國共產黨“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也就是“為人類謀進步,為世界謀大同”?
把這三個問題講清楚,就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要求的:“講清楚每個國家和民族的歷史傳統、文化積淀、基本國情不同,其發展道路必然有著自己的特色;講清楚中華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厚滋養;講清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突出優勢,是我們最深厚的文化軟實力;講清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植根于中華文化沃土、反映中國人民意愿、適應中國和時代發展進步要求,有著深厚歷史淵源和廣泛現實基礎。”①習近平:《胸懷大局把握大勢著眼大事 努力把宣傳思想工作做得更好》,《人民日報》2021年8月21日,第1版。中華民族創造了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中華民族也一定能夠創造出中華文化新的輝煌。
其一,中華文明作為世界上唯一不曾中斷、延續5000多年的優秀文明,其秘訣何在?
中國近現代的文化人梁漱溟先生所言,道出了大家的共識:“歷史上與中國文化若后若先之古代文化,或已轉易,或失其獨立自主之民族生命。唯中國能以其自創之文化綿其獨立之民族生命,至于今日巋然獨存。”那么,這其中究竟有何秘訣?
一言以蔽之,大都包括在中華文化之“天人合一”的“天道”觀念中。中華文明講究天人共生之道,實現天人和諧共生,這是中華兒女代代相傳的精神追求。
“天道”是一個不斷演化發展的體系,中華民族的思維邏輯建立在人與天地互通、主體和客體統一的思維框架之中。人與天地萬物同源同根,人能感悟天道,做到自強不息;也能如大地般容納萬物,實現厚德載物。此即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對中國人的精神、心性、價值、生命意義、存在方式、生存樣態、行為方式、思維方式,以及深沉的民族心理結構產生持久影響,是探討人與神靈、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他人、人與自身之間關系的思想文化之總成。用中國哲學的概念來說,就是關于“心性之學”的真學問和“天人之學”的大學問。中華民族的先人歷來認為“天”是宇宙萬物的主宰,“天意”是不可抗拒的,天人關系即“神人”關系。上天造就萬物并賦予其美好的德性,為其制定了法則,《詩經?大雅?烝民》中有“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尚書》中則有對堯舜“協和萬邦”“燮和天下”的記述。中華文化中的儒、道、釋三家對此也均有闡述。從儒家看來,仁義禮智本性乃是天的賦予,人通過修德可成賢成圣;從道家看來,修道之心人人都有,返本歸真,回歸大道;從佛家看來,佛性人人有,佛法無邊,慈悲普度眾生。由此可見,要達到人與天通的境界,人必須要升華道德,達到更高的標準以達天人合一。儒家講“致中和”,中是“天下之大本”,和為“天下之大道”,只有中和一致,才能實現“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的和諧天下。
故宮的保和、太和、中和三個大殿,分別高懸著一塊牌匾,告誡統治者以至天下庶民,必須永世傳承的中華文化之精華。一曰“皇建有極”,“極”是指中道、法則,意思是統治者建立政事要有中道,基本是不偏不倚,取中庸之意。二曰“建極綏猷”,意思為統治者承擔上對皇天、下對庶民的雙重神圣使命,既需承天而建立法則,又要撫民而順應大道。三曰“允執厥中”,語出《尚書?虞書?大禹謨》“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意思是人心是危險難安的,道心則微妙難明,惟有精心體察、專心守住,才能堅持一條不偏不倚的正確路線。此指言行要符合不偏不倚的中正之道。三塊警世名言牌匾一以貫之的,正是中華文化之“天人合一”的“天道”觀念。陳來先生認為,中國傳統文化里面主流的治國理政理念,就是以人為本、以德為本、以民為本、以合為本。與西方近代價值觀的不同在于,責任先于自由,義務先于權利,群體高于個人,和諧高于沖突。且“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強調社會和諧,重視公平平等。今天我們要堅持這些“本”與“先”,當然也要關注那些“被先于”的內容,當然也要患寡患貧,更要逐步實現共同富裕。①陳來:《中華傳統文化與核心價值觀》,《光明日報》2014年8月11日,第16版。
概而言之,“天人合一、天人相通,民本為上、厚德載物,以仁為本、以和為貴,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的“天道”觀念,乃是中華文化生生不息的源頭。由此方可“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禮記?中庸》),展開來就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天下為公、世界大同,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以民為本、安民富民樂民,為政以德、政者正也,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革故鼎新、與時俱進,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經世致用、知行合一、躬行實踐,集思廣益、博施眾利、群策群力,仁者愛人、以德立人,以誠待人、講信修睦,清廉從政、勤勉奉公,儉約自守、力戒奢華,中和、泰和、求同存異、和而不同、和諧相處,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亂、居安思危,等等。其中,自尊自信、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與時俱進、日新變革的創新精神,崇真求實、經世致用的實事求是精神,天下為公、公而忘私的獻身精神,協和萬邦、睦鄰友好的和平精神等,構成了中華民族博大精深、貫徹始終的精神內涵。
《周易?乾?文言》說:“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禮記?月令》說:“凡舉事,毋逆天數,必順其時,慎因其類。”老子則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道經?第二十五章》)《莊子?齊物論》說:“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王陽明是天人合一思想的集大成者,他認為人與宇宙是一個整體;人心與萬物一體相通、一氣流通,原是一體,所以天人合一;萬物一體靠“心之仁”才可能,此即“一體之仁”;“一體之仁”使“大人者”“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焉”。
堅持“天道”觀念,天人合一,方可“養天地之正氣,法古今之完人”。
其二,為什么說強起來的中國永遠不會有稱霸世界的基因?
如果按照西方一些學者的“修昔底德陷阱”說,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也必然會回應這種威脅,這樣戰爭變得不可避免;強起來的中國,與世界第一強國美國的競爭,也必然陷入“修昔底德陷阱”。為此,2014年1月22日《世界郵報》刊登了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專訪,其中針對中國迅速崛起后必將與美國這樣的舊霸權國家發生沖突的擔憂,習近平明確地指出:“我們都應該努力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強國只能追求霸權的主張不適用于中國,中國沒有實施這種行動的基因。”②臧峰宇:《治國理政新思想對“修昔底德陷阱”的超越》,《前線》2017年第7期。
基因,是內在成因,是根脈,是抗體。正如人長得像自己的父母是因為有遺傳基因,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也有自己獨特的精神基因,從而形成不同于他國、他民族的人文性格和文化習慣。中華文明長期演進過程中,形成了中國人看待世界、看待社會、看待人生的獨特價值體系、文化內涵和精神品質,這是我們區別于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文化基因與根本特征。“中國沒有實施這種行動的基因”,就是出自“天人合一、天人相通,民本為上、厚德載物,以仁為本、以和為貴,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這個“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天道”觀念。正如孫中山所說:“蓋吾中華民族和平守法,根于天性,非出于自衛之不得已,決不肯輕啟戰爭。”①《孫中山全集》第2卷,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8頁。在中國人的哲學中,和平是個人心境的內在修為,也是一種關注黎民蒼生的外在超越。這種“根于天性”、出于“修為”、成于“超越”的和平追求,就是中國的文化基因。
“禮之用,和為貴。”中華民族自秦漢時期實現大一統之后,“和”從價值層面躍升為治國理政的重要理念。和平思想已深深地積淀在了中國人的民族性格之中。中華民族歷來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民族,中華文明歷來崇尚“以和邦國”“和而不同”“以和為貴”。中國《孫子兵法》是一部著名兵書,但其第一句話就講:“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其要義是慎戰、不戰。幾千年來,和平融入了中華民族的血脈中,刻進了中國人民的基因里。數百年前,中國即使強盛到國內生產總值占世界30%的時候,也從未對外侵略擴張。1840年鴉片戰爭后的100多年里,中國頻遭侵略和蹂躪之害,飽受戰禍和動亂之苦。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中國人民深信,只有和平安寧才能繁榮發展。中國從一個積貧積弱的國家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靠的不是對外軍事擴張和殖民掠奪,而是人民勤勞、維護和平。中國人民對戰爭帶來的苦難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對和平有著孜孜不倦的追求。深知和平是發展之基,發展是和平之本。強起來的中國無論發展到什么程度,永遠不稱霸,永遠不搞擴張,永不謀求勢力范圍。愛好和平的思想深深嵌入了中華民族的精神世界,今天依然是中國處理國際關系的基本理念。
當然,有“地勢坤”的“厚德載物”,就有“天行健”的“自強不息”。中國人民是崇尚正義、不畏強暴的人民,中華民族是具有強烈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的民族。中國人民從來沒有欺負、壓迫、奴役過其他國家人民,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同時,中國人民也絕不允許任何外來勢力欺負、壓迫、奴役我們,誰妄想這樣干,必將在14億多中國人民用血肉筑成的鋼鐵長城面前碰得頭破血流!
其三,為什么說中國共產黨“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也就是“為人類謀進步,為世界謀大同”?
中國共產黨始終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作為自己的初心使命,始終堅持共產主義理想和社會主義信念,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為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實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而不懈奮斗。這是毋庸置疑的。但為什么說堅持“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也就是在“為人類謀進步、為世界謀大同”?
中國共產黨當然是馬克思主義政黨。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天道”觀念與馬克思主義,就有著許多天然的契合相通之處,其中蘊含著豐富的具有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特征的樸素的思想因素。比如,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大同社會的思想與共產主義理想,廢私立公、貧富有度、與天下同利的思想與最終消滅私有制、實現共同富裕的主張,以民為本、以政裕民、安民富民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群眾觀,萬物自生、不信鬼神、重視人事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無神論,以道制欲、不為物使、儉約自守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消費觀,克己奉公、集思廣益、群策群力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集體主義思想,知行合一、以行為本、知易行難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道立于兩、陰陽共生、物極必反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之間,都有著天然的契合相通之處。
更為重要的是,既然秉持“天人合一”,就要堅定“以人為本”。人民至上,“事人如事天”。中國共產黨始終著眼于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始終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在改革開放新時期創造性提出“小康社會”的目標,在新時代鮮明提出“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積極倡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些都得到了馬克思、恩格斯關于“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83頁。、人的全面自由的發展②[德]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第67頁。、“生產將以所有的人富裕為目的”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787頁。等思想的科學指引,也都得到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保民、安民、富民、樂民”等思想的滋養。正是因為我們黨在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中,始終著眼于為人民創造更美好、更幸福的生活,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才能為廣大人民群眾所認同、信服和踐行,指引我們這個古老的東方大國創造出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發展奇跡,為當代中國找到了一條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正確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就要順應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立足新發展階段,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讓廣大人民群眾共享改革發展成果,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多層次、多樣化的需求。
既然深信“天人合一”,必然崇尚天下為公、功在天下。中國的發展不是自私自利、損人利己、我贏你輸,中國深信“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中國致力于推動世界建立更平等均衡的新型全球發展伙伴關系,大家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同舟共濟,和衷共濟。中國人始終認為,世界好,中國才能好;中國好,世界才能更好。
世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人類的價值觀也難免見仁見智,但既然同為“人類”,就總有相同相通之處,總有全體人類都認同的共同價值觀。如果說“以人為本”“天下為公”的價值觀高不可攀,總不會有人公然反對和平、發展。和平與發展是當今時代的主題,也關乎人的生存權、發展權。和平是世界人民的永恒期望,猶如空氣和陽光;發展是各國的第一要務,是文明存續的有力支撐。無人公然反對公平與正義,這是國際關系的重要準則,也關乎人的尊嚴。無人公然反對民主與自由,這是現代政治文明的重要內容,也關乎個人的福祉。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這六大要素,作為全人類共同價值,相互聯系、層層遞進、相互支撐,形成完整的邏輯鏈條。
中國人民的價值觀和精神世界,既始終深深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沃土之中,也完全契合全人類共同價值的邏輯鏈條。全人類共同價值,又正好體現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歷史厚度。全人類共同價值傳承著“天下一家”“協和萬邦”“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等中華文化基因,蘊含著中華民族講仁愛、重民本、守誠信、崇正義、尚和合、求大同等思想理念。
因此,傳承著中華文化“天人合一”基因的中國共產黨,必然堅持和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必然堅持胸懷天下,堅持大道之行、天下為公。中國共產黨始終以世界眼光關注人類前途命運,從人類發展大潮流、世界變化大格局、中國發展大歷史中正確認識和處理同外部世界的關系,堅持開放、不搞封閉,堅持互利共贏、不搞零和博弈,堅持主持公道、伸張正義。堅持和平發展道路,既通過維護世界和平發展自己,又通過自身發展維護世界和平,同世界上一切進步力量攜手前進,不依附別人,不掠奪別人,永遠不稱霸。中國共產黨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的政黨,也是為人類進步事業而奮斗的政黨。中國共產黨人始終堅守初心、言行一致,堅定不移地倡導和踐行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永遠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站在人類進步的一邊,推動歷史車輪向著光明的目標前進。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作為歷史上人類文明的結晶,蘊涵豐富,對于建設人類文明新形態,提供了基本元素和價值支撐。
以荀子的“人性趨惡論”為例,由此發端,其“化性起偽”說對當前的市場經濟倫理建設,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我們一直有個誤解,認為孟子主張“性善論”,荀子主張“性惡論”。而“性善”與“性惡”之矛盾,古已有之,中西皆然,判如水火,不可調和。這體現在當代市場經濟倫理學說中就有“斯密悖論”。
如果說亞當?斯密的《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以下簡稱《國富論》)探討市場經濟的經濟學基礎,那么他的《道德情操論》就在探索市場經濟的倫理學基礎。在《國富論》中,斯密把“人性本惡”作為經濟學的前提假設,把個人利己主義的利益追求當作人類經濟行為的基本動機。他說:“每個人都努力使其生產物的價值達到最高程度……他通常既不打算促進公共的利益,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在什么程度上促進那種利益,他只是盤算自己的安全;由于他管理產業的方式目的在于使其生產物的價值達到最大程度,他所盤算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利益。”①[英]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下冊,郭大力、王亞南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4年,第27頁。在《道德情操論》中,斯密又基于“人性本善”的假設,把源于人的同情的利他主義情操視為人類道德行為的普遍基礎和動機:“無論人們會認為某人怎樣自私,這個人的天賦中總是明顯地存在著這樣一些本性,這些本性使他關心別人的命運,把別人的幸福看成自己的事情,雖然他除了看到別人幸福而感到高興以外,一無所得。”②[英]亞當?斯密:《道德情操論》,蔣自強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年,第5頁。“人總是以利己為出發點,但是,如果每個人都毫無節制地發揮自己利己心的話,社會必將混亂,最終導致毀滅。所幸的是,人的感情是多樣的,利他心、慈善心、愛心。”③葉小文:《市場經濟下能“義利共贏”嗎——“大家對話——義與利”之三》,《博覽群書》2020年第8期。斯密的論述,實際上基于人既“性惡”又“性善”的“二重屬性”,觸及了市場人的經濟理性與倫理理性的“二律背反”。但他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此即所謂“斯密悖論”。
而以荀子的“人性趨惡論”或“化性起偽”說來思考市場經濟倫理問題,顯然是超越“斯密悖論”的。
通常被人們解讀為與荀子對立的孟子的“性善論”,準確地說其實也是“人性趨善論”。孟子把人性“四端”稱為“良知”,但畢竟只是“端”,是萌芽,需要通過教育和修身加以擴充。但孟子講的良知是人的道德屬性。問題是,人怎么與生俱來就有這個“端”,這個道德屬性,講不清楚。倒是后來陽明心學強調“致良知”,多了一個“致”字。“致”包含兩層意思,一是行,達到;二是依據,標準。王陽明說:“一語之下,洞見全體,真是痛快,不覺手舞足蹈”“某與此良知說,從百死千難中得來,不得已與人一口說盡,只恐學著得知容易,把做一種光景玩弄,不實落用處,負此之爾。”(王陽明《傳習錄(上卷)》)其實,早在王陽明之前,荀子的“化性起偽”說,就已“一口說盡”,透徹痛快了。
在荀子看來,人性是與生俱來、自然而成的人的動物性、生物性,無所謂善惡,但可以趨善也可以趨惡,此其一,關鍵是“趨”。“性者,本始材樸也;偽者,文理隆盛也。無性則偽之無所加,無偽則性不能自美。性偽合,然后成圣人之名,一天下之功于是就也。”(《荀子?禮論》)此其二。這里的“偽”,不是現在字面意義上的真假之“偽”,而是象形文字直接表意的“人”與“為”之“偽”。“偽者,文理隆盛也”,人之為之也,此說與孟子強調后天的道德教化、王陽明強調“致良知”的“致”,其實是相通的。不過荀子說得更為簡明通透。
那么,為什么說荀子的“化性起偽”說竟然對當代市場經濟倫理建設都可以有所啟示?
我們知道,馬克斯?韋伯試圖解決市場經濟倫理中“性善”和“性惡”沖突的“斯密悖論”。他晦澀難懂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被哈佛大學百名教授奉為經典。韋伯贊美“資本”,主張通過資本運作使錢生錢,賺錢光榮。但他強調賺錢要講倫理、有美德:一要勤勉勞動;二要以誠信贏得信任、以合法方式賺錢;三要節儉以積累資本并進一步以錢生錢,這就是韋伯說的“資本主義精神”。問題是“人的天性”總是趨向于既要“富起來”,又要少干活;滿足“人的欲望”是有錢就要花,有水要快流。韋伯認為,資本主義的衰落,恰是因為這種“人的天性和欲望”導致“資本主義精神”的缺失。怎么抑制“人的天性和欲望”?韋伯驚喜地發現,16世紀脫離羅馬天主教的新教各教派,卻“伴隨”出一種所謂的“資本主義精神”。他引用馬丁?路德的說法,“勞動是唯一取悅上帝的方式”。加爾文的“預定論”則進一步說明,辛勤勞動取得工作成就是被證明得到上帝恩寵、列為上帝選民的唯一手段。而財富全是上帝的,人只是代上帝管理和使用財富,因此“富起來”之后只有節制消費和熱心公益,才能得到上帝的青睞。于是韋伯指出,圣徒們為了證明自己獲得上帝的救贖,就要積極地勤勞致富,就要把現世的生活徹底理性化,完全受增添上帝的榮耀這個目的支配,他的一切言行都為著上帝的榮耀。①[德]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2年,第90頁。因此,資本主義發展與新教發展聚集區便高度重合,兩者“伴隨”發展。這里,他用了“伴隨”一詞,有意回避了“因果關系”的提法,但又忍不住說:“新教倫理不但賦予經濟活動以倫理的意義,而且恰恰是由于把經濟活動倫理化,而使經濟活動理性化,從而導致‘資本主義精神’。”②葉小文:《市場經濟下能“義利共贏”嗎——“大家對話——義與利”之三》,《博覽群書》2020年第8期。韋伯斷言,“一個人對天職負有責任乃是資產階級文化的社會倫理中最具代表性的東西,而且在某種意義上說,它是資產階級文化的根本基礎”①[德]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第38頁。。
顯然,韋伯用的是宗教倫理的觀念,注重“宗教信仰”。他把人解決不了的問題,推給了神。
兩相比較,就不難看出,如果沿用荀子的“化性起偽”說來解決市場經濟倫理問題,其實比韋伯簡明通透。
荀子的“化性起偽”說,當然還只是一個樸素的萌芽,但立足點、出發點是“準”的,由此發端,對建設市場經濟倫理可以有諸多啟示。
啟示一,荀子的“人性趨惡論”是孟子的“人性趨善論”的補充和深化。無論“性善”還是“性惡”,關鍵不在“性”本身的善惡(性本身也無善惡),而在如何“趨”善抑惡。要點在“趨”而非“性”。我們不能否認市場經濟的起點。每一個經濟的個體,都追求利潤的最大化,這是資本的本質。每一個真實的個人,都追求利益的最大化,這是自私的本性。這兩個起點是市場經濟的動力,正是這兩個最大化,在進入市場經濟運作時,演奏出了一首激烈競爭、效率至上的交響曲,從整體上形成推動市場經濟不斷發展的動力,形成了市場經濟優勝劣汰的秩序。但任這兩個最大化自然“趨”向的“無限度”追求,又必然導致互相欺詐、物欲橫流,市場經濟的秩序就無法維持下去。簡單地說,一味節制甚至禁止人的欲望,就沒有市場經濟;不適當和有效地節制資本而任其野蠻增長(今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了這個問題,要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要為資本設置“紅綠燈”,要依法加強對資本的有效監管,防止資本野蠻生長),不適當和有效節制人的欲望,而搞得物欲橫流,也搞不好市場經濟。所以,由荀子的“人性趨惡論”發端,其實可以引出今天迫切需要的大道理、大學問。
啟示二,市場經濟倫理建設中的“化性起偽”,要把握好底線和邊界。在市場經濟中,手持利益這把“雙刃劍”,身處社會這個共同體,就需要堅守底線、明晰邊界,有所為、有所不為。經過了個人利益的覺醒、市場經濟的洗禮,如何把欲望沖動與道德追求、把物質富有與精神高尚結合起來,把握好這個底線和邊界,關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成敗。
啟示三,回頭來準確解析荀子的“化性起偽”說,就有新意了。正如牟鐘鑒先生的《荀學新論》所說,“荀子講性惡和化性起偽,一不是指斥欲利本身為惡,二是主張化性而非禁欲”“荀子不是禁欲主義者,而是養欲主義者,不把禮與欲對立起來,能看到兩者的辯證關系,首次提出以禮養欲,比之節欲更具有柔性”②牟鐘鑒:《荀子新論》,北京:商務印書館,2021年,第66頁。。市場經濟的倫理建設,如何“化性起偽”?不能靠宗教信仰,必須有理想信念。“不把禮與欲對立起來”,既要堅持剛性,也要生出柔性。要使道德成為市場經濟的正能量,做到“文理隆盛”,則自然風清氣正。
啟示四,市場倫理建設,關鍵在黨。中國共產黨是在當今世界人口數量最多、經濟體量擴增最快、國民財富總量增長最快的國家,大力推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執政黨,如何防止市場經濟負面效應對黨員干部的誘惑、對黨的肌體的腐蝕,更是我們黨必須直面且必須消解的重大難題,是一場新的大考。“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全面從嚴治黨不斷向縱深推進。黨的十九大以來,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立案審查調查中管干部192人,處分177人,已送檢察機關70人,運用‘四種形態’批評教育幫助和處理中管干部2342人次(其中談話函詢、提醒批評2161人次)。再加上十八大至十九大期間落馬的數百名中管干部,數量已經相當多了,確是需要認真‘準確把握反腐敗斗爭階段新特征’。”①葉小文:《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新路》,《北京日報》2021年12月13日,第13版。為什么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貪腐屢禁不止,甚至一度來勢兇猛?我們在理論上有更為透徹的思考,在實踐上也有更強有力的措施。
市場經濟的考驗,對我們黨是全新的、長期的、“富起來”的新考驗,是在利益誘惑下如何普遍做到“拒腐蝕、永不沾”的更為復雜的考驗。市場經濟的法則是經濟運行的普遍法則,但不能“普遍”到侵入或浸入黨的政治肌體。黨如何保持生機活力、如何保持先進性和純潔性?如何讓廣大黨員干部在市場經濟中更好地發揮積極性、創造性,既“很想干,很愿干,很能干”,又“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廣大黨員干部如何始終做到“忠誠、干凈、擔當”,不僅“貧困不能屈”,更加“富貴不能淫”?這些問題都需要進一步探索。
在這種探索中,不妨研究和借鑒荀子的“化性起偽”說。
在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中煥發青春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呼喚著人類文明新形態中新的文明復興。
先看,所謂“守成大國”即當代西方發達國家的崛起,曾經面臨怎樣的“世情”。
現代化起源于數百年前,西歐歷史上發生的一場持續200余年的文藝復興運動。文藝復興把“人”從“神”的束縛中解放出來,把生產力從封建社會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帶領西歐走出中世紀的蒙昧和黑暗,迎來了現代文明的曙光。文藝復興是“黑暗時代”的中世紀和近代的分水嶺,是使歐洲擺脫腐朽的封建宗教束縛,向全世界擴張的前奏曲。這就是當代西方發達國家崛起所依托的基本“世情”。
再看,文藝復興帶來的生產力解放使當代西方國家發達,但文藝復興后出現的“三個緊張”又使發達國家的發達難以持續,新興國家的崛起難走老路。
自文藝復興以來,近代大國經濟的發展,都是以工業化和城市化為基本模式,必然涉及對煤、石油和天然氣等不可再生資源的大量需求,以及對市場、對資源不斷擴張的需求。近代西方世界在崛起的過程中為滿足這種需求,以堅船利炮、圈占土地和奴役他人來掠奪資源。這雖造就了西方世界近代以來的繁榮,也埋下了它與世界其他部分的仇恨,引起如下三個關系的“緊張”,成了生產力進一步發展必須破除的桎梏。
其一,人與社會的關系緊張。文藝復興推動了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基礎的早期現代化進程,形成了以“歐洲體系”為骨架的“世界體系”的初期形態,以世界市場為基礎的現代世界體系。但這個市場體系,無疑是延續了傳統的帝國式殖民體系的政治結構,形成了一批殖民地、半殖民地。孫中山早前就敏銳地發現:歐洲近百年是什么文化呢?是科學的文化,是注重功利的文化,也是行霸道的文化。自歐洲的物質文明發達,霸道大行之后,世界各國的道德,便天天退步。
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資本的私人占有與生產社會化的內在矛盾,外化為世界體系的劇烈動蕩乃至分裂。兩次世界大戰、歐洲的危機與革命、亞非拉民族解放運動反映出這個世界體系形成之初就開始解構。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這個世界體系的中心區域重新整合:從西歐到美國。同時,這個世界體系之外,崛起了一股強大的與之對抗的力量——蘇聯及社會主義陣營。
冷戰以蘇聯解體告終。其結局說明,文藝復興推動生產力發展產生的世界體系,是建立在資本運行的勞動分工和世界市場的基礎上的。只要世界市場的基本結構及其運行機制仍然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主導,超越它的世界體系就建立不起來。但后冷戰時代的沖突和危機也顯示,隨資本主義工業化而來的現代性矛盾,并未因冷戰的結束而消除。以伊斯蘭復興運動為背景的伊斯蘭激進主義運動,成為對抗西方世界和“現代性”的“文明沖突”。“核威懾”的恐怖,使大國之間不得不尋求相對的“核妥協”“核均衡”。
其二,人與自然的關系緊張。現代工業文明徹底打破了自然的和諧與寧靜,人類成了自然的主人和敵人。人類生存的基本要素天、地、水、空氣都在遭到破壞。天——1906年至2005年全球地表平均溫度上升了0.74℃。國際公認的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組織IPCC發出警告,最近50年主要是由于排放二氧化碳等大氣溫室氣體的濃度大幅增加,造成溫室效應增強,致使全球氣候變暖。地——未經無害化處理的糞便、生活垃圾、廢水、有毒有害廢物使生態環境日益惡化。水——局部地區水源枯竭,水源污染。空氣——H7N9禽流感再次發出警號,莫名疫病正危害人類健康。
美國電影《黑客帝國》感嘆:“人類不是哺乳動物。因為地球上的每一種哺乳動物都會本能地發展和自然的平衡與周圍環境的關系,但是人類并不這樣。人類每到一處就拼命擴張,直到耗盡自然資源。人類生存的唯一出路就是擴張到新的地點。地球上只有一種生物與人類相似,那就是病毒。”這是極而言之。
其三,人與人的關系緊張。當代西方社會在從“現代社會”向“后現代社會”轉型的過程中,“上帝之死”帶來了信仰迷茫和精神焦慮。當代中國社會在向現代化轉型的過程中,也出現了某些“遠離崇高”和“信仰缺失”的精神現象。現代化帶來了“迷心逐物”的現代病。人失落了信仰,也就失落了對自身存在意義的終極關懷。無論社會怎么發展,無論經濟怎么繁榮,如果放棄了對崇高理想信念的追求,大家都心浮氣躁不思進取,心煩意亂不知所從,心高氣盛欲壑難填,社會不能和諧穩定,發展又如何協調持續?
綜上所述,文藝復興雖然極大地解放了“人”,但“人”又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文藝復興使“人”從神的束縛中被解放出來,之后人又被神化、異化。
那么,出路何在?
一場新的文藝復興——新的文明復興,已躁動于時代的母腹,呼之欲出:它要把過度膨脹的人還原為和諧的人,要建設人與自然和諧、人與社會和諧、人與人和諧的和諧世界。
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因應著促進新的文明復興的時代要求。中華民族實現民族復興的偉大進程,肩負著推進一場新的文明復興的時代使命。迎接這場并不遜色于歷史上的文藝復興的、新時代的文明復興,中國應該有所作為。
這是基于以下兩點:
一是中國堅持和平發展。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在比較世界各種文明的發展后指出,中國這個東方大國從來沒有對其疆域以外表示過帝國主義野心,傳統上就是一個大而不霸的國家。“避免人類自殺之路,在這點上現在各民族中具有最充分準備的,是2000年來培育了獨特思維方法的中華民族。”這種“獨特思維方法”就是天人合一,允執厥中,仁者愛人,以和為貴,和而不同,眾緣和合。其核心是“和”,“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成功地走出了一條與以往大國崛起不同的和平發展道路,既通過爭取和平的國際環境來發展自己,又通過自己的發展來促進世界和平。中國走和平發展道路,不是為了說服誰、取悅誰、欺騙誰,而是基于自己的基本國情和文化傳統,基于自己國家的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必須堅定不移的戰略抉擇。
二是中國倡導“新人文主義”。人類文明的交匯已走到量變到質變的臨界點,人類危機呼喚人本主義在否定之否定意義上的繼承和發揚。新時代對人本主義的呼喚,需要對傳統人本精神繼承吸收,既發揚其積極成果,又要革故鼎新。因為西方近代人本主義多強調作為個體的自由與權利,尊重人的本能欲望,催生了迅猛發展的經濟,也造就了膨脹的個人。面對第一次文藝復興遺留下來的膨脹了的個人,新的文明復興,將建造和諧的人。它既鞏固第一次文藝復興人本主義積極成果,又要對其過分的運用有所克制。
人類社會發展先后經歷了羅馬時期的西塞羅人文主義、14—16世紀文藝復興和啟蒙時代的人文主義、18世紀的德國人文主義、當代西方“新人文主義”。但“新人文主義”并不是西方文明的專利。5000多年的中華文明積淀了十分厚重的人文理念:“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周易?賁?彖》)深厚的中華傳統文化資源,加上當代中國大力貫徹“以人為本”為核心的科學發展觀,順應時代、借鑒創新、改革開放,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話語體系中,在人口最多的發展中國家的實踐中,最廣泛最深刻地凸顯了“新人文主義”。
當西方文明以霸權的形式推行其價值觀的時候,我們需要新型的人與社會的關系;當傳統的工業文明發展導致生態危機的時候,我們需要新型的人與自然的關系;當西方文明過分強調物質、商業和市場利益的時候,我們需要新型的人與人的關系。這種新型關系的潮流,就是新的文明復興;這種新型關系的旗幟,就是“新人文主義”。①葉小文:《促進新的文明復興 構建新型大國關系》,《光明日報》2013年5月12日,第5版。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助于建設人類文明新形態。在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進程中,我們要高舉起促進“新的文明復興”的大旗,把握住“新人文主義”的話語權;高舉起“人類和平、世界和諧”的大旗,站立在構建“新型大國關系”的制高點;使冷戰戰略、冷戰思維徹底成為歷史,為推動人類可持續發展作出積極貢獻;同時,為中華民族贏得和延長實現偉大復興、重新躋身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戰略機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