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保障的生產性

文／魯全

共同富裕既需要通過發(fā)展經濟來“做大蛋糕”，也需要通過優(yōu)化分配結構來“分好蛋糕”。中央提出要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后，有關生產與分配關系的議題再次被提上議程，既有觀點認為當前矛盾的主要方面仍然是做大蛋糕，也有觀點認為矛盾的主要方面應該是從做大總量轉變?yōu)檎{整結構。筆者認為，生產與分配是相互影響的，生產決定了分配的物質基礎，而分配也并不完全是被動的，亦對生產有反作用。長期以來，社會保障被視為分配型政策，與稅收政策一道，作為調節(jié)收入分配結構的重要方式。誠然，從靜態(tài)的角度來看，社會保障制度并不直接產生經濟增量，但是優(yōu)化社會保障制度、提高社會保障運行效率，也會間接有利于經濟的發(fā)展，此所謂社會保障的生產性。

社會保障對經濟的影響，在不同的經濟增長方式下是不同的。在以貿易為主要拉動力的增長方式下，如果將低勞動力成本視為全球貿易中的比較優(yōu)勢，那么社會保險作為勞工成本的重要組成部分，必然不會受到重視，甚至會被視為阻礙經濟增長的因素，學術文獻中將此稱為“撲向底層的競爭”。在以投資為主要拉動力的經濟增長方式下，社會保障改革的爭論主要體現在模式之爭，相比現收現付制，積累型制度可以為投資提供更大規(guī)模的資金支持，從而往往更受青睞，社會保障由此成為經濟增長的“工具”。在以消費為主要拉動力的增長模式下，社會保障的生產性可以得到最充分的體現。因此，社會保障不僅可以在多維度上調節(jié)收入分配結構，而且兼具分配性和生產性，既可以優(yōu)化收入分配結構，也可以促進和支持經濟增長方式的轉型并實現高質量發(fā)展。

社會保障的生產性不僅體現在上述宏觀領域，也具體體現在人力資本投資、消費平滑以及增強中產階級穩(wěn)定性等微觀方面。其一，在人力資本投資方面，廣義社會保障體系中的教育福利顯然有利于增加公共人力資本投資，而在利他主義的假設下，社會保障免除了父輩的后顧之憂，亦會增加其對子代的家庭人力資本投資。其二，在生命周期內的消費平滑方面，雖然社會保險繳費期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年輕參保者的可支配收入，但在待遇期，或者減少了大額支出（如醫(yī)療保險），或者增加了可支配收入（如養(yǎng)老金、老年津貼等），從而有利于提升老年人的消費水平，也將有利于提振包括養(yǎng)老服務、健康管理等在內的新興服務產業(yè)消費。其三，社會保障有利于提高中產階級的抗風險能力。中央明確提出要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推動實現橄欖型社會。筆者認為，中等收入群體不僅要擴大規(guī)模，也要增強穩(wěn)定性。當前從資產和收入的角度來看，中等收入群體正在穩(wěn)步增長，但這部分群體卻具有很強的“脆弱性”，一場大病就可能摧毀一個中產家庭，而社會保障制度顯然能夠提升他們的抗風險能力，使之更具穩(wěn)定性。而一個規(guī)模較大且穩(wěn)定的中等收入群體，無論是對生產還是消費，都必然具有積極作用。

除了上述經濟發(fā)展中傳統(tǒng)的生產要素和驅動力之外，在信息化社會，信息和數據正在成為重要的新生產要素，并且成為數字經濟發(fā)展的基石。在信息化社會中，數據和信息無時無刻不在產生，而社會保障體系由于覆蓋全民、追蹤一生、涉及多領域，從而有基礎也有可能成為最重要的高質量數據來源，從而直接提供新的生產要素，創(chuàng)造新的增長模式。

總而言之，在扎實推動共同富裕的過程中，我們需要更加全面地審視社會保障制度的功能，定位社會保障制度的作用，在充分發(fā)揮再分配功能的同時，更好發(fā)揮其積極的生產性功能，通過更公平地分配蛋糕來實現更好地做大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