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耀鵬

現在距離2022年結束還有一個整月。新能源滲透率站到30%以上之后,該怎么走,車企大致有數。
今年因為碳酸鋰價格飛天(一度觸及60萬元/噸),讓車企拱手交出大部分毛利潤給上游。
趨勢是如此明顯,如果不據此對明后兩年做出相應的產品路線安排,才是奇怪的。從今年10月份動力電池供需情況來看,車企們已經有所行動。
今年10月,國內動力電池產量62.8GWh,同比繼續大增150%,環比增長6.2%,大幅回落。
其中,三元鋰電池24.2GWh,同比增長163%,環比降了0.2%;磷酸鐵鋰電池38.6GWh,同比增長143%,環比增長10.8%。
可見,動力電池整體的環比增長都由磷酸鐵鋰電池帶來,三元鋰電池勢頭已經開始月度走平。
現在磷酸鐵鋰電池與三元鋰電池的裝車比例,已經接近了2:1,雙方差距還在拉大。而且,市場集中度進一步上升,排名前3和前10的市場占比,分別達到77.1%、94.5%。
考慮到有40家電池供應商實現裝車,動力電池的競爭,已經是巨人之間的比拼。年度規模還沒上到GWh的廠商,淘汰只是時間問題。不過,在動力電池市場淘汰,不意味著必然關門,還可以轉戰儲能市場。
產量和裝車量之間的差異,除了儲能,就是出口。10月份動力電池出口14.7GWh,70%都是磷酸鐵鋰電池。海外市場對磷酸鐵鋰電池的需求比例,高于國內。
如今,除了鋰鹽和鎳兩種正極材料,其它電池材料價格都在往下走。其中,電解液、電解液溶劑(DMC)和六氟磷酸鋰的價格,相較年初都跌了40%-50%。這表明,上游市場已經敏銳感到,整車市場繼續維持這兩年的高增長,已經不現實。
這是一個復雜的多參數反饋回路,導致的后果也是多面的。
其它材料的下跌,導致了磷酸鐵鋰電池與三元鋰電池價差的拉近,這就削弱了前者的成本優勢。而鋰鹽的“獨走”能持續多久,這有關未來的判斷。
車企是如何考慮這個問題的呢?
有一個跡象表明,至少一部分車企開始考慮用小電池,而小電池主要方案是插電式混合動力車(PHEV)和增程式電動車(REEV)。
而直接原因是混動汽車(HEV)拿不到補貼,而且混動領域日企優勢非常大,不到萬不得已,中企并不打算嘗試規模進入。
除了特斯拉和“蔚小理”,其余車企都在插電式混合動力車上布局。而比插電式混合動力車范圍更狹窄的增程式電動車,則只有特斯拉和蔚來不予考慮,其余廠商都在做打算。
理想ONE是市面上第一個比較成功的增程產品,理想也是迄今唯一專注做增程的新能源品牌。在理想ONE之后,理想連續推出的SUV(L9/L8/L7/L6),都是增程方案。
嵐圖FREE(增程版)、賽力斯問界M5/M7、長安深藍SL03、哪吒S(增程版),都已經上市。而零跑也宣布了將進軍增程市場,小鵬據說也要做增程產品(未官宣)。
增程式電動車與插電式混合動力車、純電動車各自的優劣,已經有很多輿論討論過,這里不贅述。
從電池成本角度看,增程主流產品配備的電池通常為30-45度電。如果搭載到中大型SUV上,百公里耗電20度左右,這樣純電續航將在200公里左右。相對純電動車,理論上電池物料成本基本上只及后者50%左右。
考慮到增程方案現在主要在中大型車上(尤其是SUV)使用,整車價格高,實際電池物料在整車成本上的比例將更低。
目前插電式混合動力車的電池普遍小于增程式電動車,但增程式電動車對發動機要求低于插電式混合動力車,這樣就平衡了相對插電式混合動力車的電池成本劣勢。
在遠距離(超越純電續航)行駛中,大于插電式混合動力車的電池,在更多場景下避免了電池饋電。這帶來了駕駛體驗的提升,因此增程式電動車更適合在中大型SUV(單位里程電耗高于轎車)上部署。
而中大型SUV本身價位往往較高,如此就完成了產品動力方案的邏輯閉環。即便上海為首的地方政府,已經將插電式混合動力車和增程式電動車踢出補貼隊伍(央補也即將退出),也并未能改變車企部署增程產品的決心。
從新能源廠商的視角看,2022年生產成本控制不利,根源就在于正極金屬價格的失控。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使電池價格逐年下降的趨勢被破壞,依靠電池采購規模壓降電池成本的預期,也隨之落空了一整年。
下游車企因此對當前價值鏈分配的方案相當不滿,有些車企老總已經公開吐槽。這一年,我們看到新能源產品滲透率從20%提升到30%一線,但“增收不增利”要延續多久,大家并不樂觀。
現在,歐洲和美國的滲透率,在政策扶持下也在往上走,即便是廣大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純電動車需求也開始冒頭,這些需求上漲的趨勢,都加劇了鋰鹽供應短缺。
電池供應商和車企的行為,將切實影響市場走向。增程式電動車產品陣營擴張,就意味著車企們不看好2023年鋰鹽價格大幅回落。
這導致電池供應商和車企開始出資買礦。
電池供應商買礦是前兩年就有的事,寧德時代、國軒高科、中創新航等,都曾出手買入礦山股份。
一方面,因為它們距離原料供應端更近,是原料供應商的直接客戶,因此“鎖礦”能力更強(通過長協單和礦山入股);另一方面,它們也對原料漲價很受傷,因此有強動機投資,對沖采購成本。
今年,車企也開始參與買礦。通用汽車與澳礦和巴西礦商淡水河谷達成合作;廣汽集團與遵義能源設立合資公司;奔馳與加拿大鋰礦商簽署長期供應協議;大眾汽車也要入股加拿大礦商;比亞迪買入智利礦業股權失敗,轉而在非洲買入鋰礦開采權(意向),同時打算入股盛新鋰能;新勢力當中,蔚來也花了6億元投資阿根廷礦石開采公司。
這些大手筆支出,意味著新能源的價值鏈開始大幅度改變,不再是自上而下一條線,大家紛紛向上游投資,價值鏈開始變成一張縱橫交錯的“網”。
眼下市場負反饋機制失效,有些輿論呼吁,希望監管出臺政策,盡快平抑鋰價格,否則當前價值鏈有解體的風險。
11月18日,工信部和市監總局聯合發布《關于做好鋰離子電池產業鏈供應鏈協同穩定發展工作的通知》,只是表明監管沒有坐視眼下的供應亂局。

在發文背后,主要監管手段仍是約談、提醒告誡。這些監管手段能夠抑制國內炒貨、串貨和囤積居奇。
但是,在鋰鹽供應鏈對外依賴度達到85%的今年(排除季節性因素),更有效的手段,理論上是成立B端消費者聯盟(類似于“中鋼協”那種官方牽頭的行業協調機制),而非強化監管。原因是監管管不了國外供應商和貿易商,而中國需求占了全球70%,整合起來,似乎就能形成強大的客戶話語權。
不過,根據中鋼協與澳洲鐵礦石巨頭力拓、必和必拓博弈的歷史經驗(中間還出了“胡士泰間諜案”),即便客戶們讓渡權限,協調各自的需求,行業協會也無法做到順周期壓價。
何況,在鋰鹽領域,也不存在鐵礦石那種兩三個巨頭同意就能敲定長協價的格局。就算成立了消費者聯盟,恐怕連鎖定談判對手都做不到。
鋰鹽大多數需求集中于中國,而生產者呈現全球分布的散亂狀態。鋰鹽價格起飛,市場供需失衡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炒貨行為并不具備主要影響力。既然如此,鋰鹽回落,就必須等待供需恢復平衡(舊電池回收和原料增產)。
基于以上認知,車企開始做鋰鹽高企的長期打算,就順理成章了。增程式電動車產品陣營擴張,就意味著車企們不看好2023年鋰鹽價格大幅回落,至少不會回到2022年初的時候。
這樣的認知和行為,集成在一起,形成了趨勢。趨勢產生的另一個連帶效果,就是純電動車滲透率開始走平,此前大幅度上漲的勢頭被削弱了。而燃油方案被全面取代的時間,也要推遲。
包括BBA在內的一線廠商,都聲稱不再推進內燃機的研發,那么過渡方案就是做增程式電動車和插電式混合動力車。而過渡時間,也比前兩年預期的要長。
透過今年10月的電池和整車數據,也許能窺見明年的新能源市場走向。單純的輿論觀察,當然不會對走向產生影響,但電池供應商和車企的行為,將切實影響市場走向。其實,它們匯集起來,就是走向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