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特馬斯(Richard M. Titmuss) 著, 吳楊 劉繼同 譯 王丹凝 審
一
當托尼(Tawney)為他的《平等》(Equality)一書1951年版撰寫前言和后記的時候,英國的經濟尚未完全從二戰中恢復過來。從經濟年度增長率來看,雖然已經取得了不少實質性進步,以年度增長計算的經濟進步也確實在其后十年的50年代發生;但是,依然需要更多更大的努力作為以彌補英國人民長期以來肩負的心甘情愿、默默無聞的艱苦卓絕的奮斗。為了捍衛視如無價珍寶的自由,他們不僅要在戰時,而且還要在戰后為其付出代價。
但是,在文明人殘酷戰爭的生死搏斗中所能承受的壓力,在和平時期卻不可能被接受。人們重新具有了在滿足不同的經濟需求和社會需要之間做出選擇的權利。而且,這是恰如其分和理所當然的要求。忍耐失去了一些原始美德,特別是那些尚未被風俗習慣和階級教化馴服的人們,他們并未像托爾斯泰(Tolstoy)筆下的人物一樣扭捏而行。
在即將來臨的20 世紀50年代,對于那些對英國的憧憬仍停留在愛德華時代英格蘭寧靜鄉間別墅光環之上的特權階層來說,要接受計劃、國有化和“福利國家”的諸多優點是相當困難和難以接受的。像工會、英國醫學會(BMA)和法律協會一樣,他們希望不受干擾地生活在傳統之中。他們那時并沒有預想到自己能夠從使用(并且遠比其他人更清楚地知道如何更好地使用)我們所說的“社會服務”中獲益頗多;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在一個階級分隔嚴重和四分五裂的社會中,“去階級化”服務(在為處于不平等環境中的人們提供平等機會的意義上說)是不可能實現的;他們那時也難以贊賞、肯定一個社會主義政府①譯者注:此處指工黨政府。在六年時間里消極控制土地投機商和房地產開發商掠奪性行為方面所取得的積極成就。最后,他們幾乎不可能看到,人們在收入、財富、教育方面,以及在享受體面社會生活方面的平等性,可能成為經濟增長加速的民主性社會的前提條件。
二
托尼以歷史學家的眼光著眼于未來,他在1951年的寫作中看到了即將來臨的變化的苗頭。但是,他也看到了一些關于平衡的更為強烈的信號:“一個更加平等化的社會秩序正在形成過程之中。”他認為,根據當時可以獲得的證據,自1938年以來,這種反社會的不平等現象有所減少的樂觀主義態度是合乎情理、不言而喻的。就像他以往一直所做的那樣,而且像社會主義者應該繼續做的那樣,他首先聚焦、關注的是無可辯駁的收入不平等和機會不平等這兩個最主要問題:財產繼承和教育制度。他指出,大幅度提高的死亡稅收達到如此之高的比例:國家從一百萬及以上數額的房地產稅中抽走了80%的錢。根據國家稅務局(Board of Inland Revenue)發表的官方統計數據,他同樣給出了這樣的結論:“經濟收入上的差距,盡管仍然令人震驚,但是與最近的過去相比,現在已經沒有那么突出、顯著了。”更沉重、更嚴格的分等級累進稅收制度已經產生了作用,而且那些稅后收入位于金字塔頂端的“過時而家財萬貫的遺老遺少們”的數量規模已經顯著地減少了。
教育和社會服務在充滿歉意和令人遺憾的20 世紀中緩慢發展,成為溫和、適中樂觀主義的第二個原因。尤為重要的是,托尼非常希望全面實施的1944年《教育法》(Education Act)將造福于所有兒童,且那些一流的私營“公立”學校,那些(正如他所說的)依仗、充斥著特權和權勢的城堡將被徹底轉變為服務于全體公民的社會服務機構。
20 世紀60年代末,托尼已年屆八十。他開始考慮為《平等》一書撰寫一篇新導言。他認為自己仍是一名學生(正如他自己所說),“還在完成自己的學業”;他請求我們中的一些人為他提供一份閱讀書目清單。他曾多次沉浸于都鐸(Tudor)和斯圖亞特(Stuart)王朝時期的英格蘭之中,而他現在想要了解的是20 世紀50年代的英格蘭。雖然精神仍像以往那樣充滿活力,但他的身體已經老態龍鐘、疲憊不堪,難以肩負此任。他說,“我睡的太多了”,就好像他不應該比其他人和年青人享受更多令人向往的日常生活必需品的睡眠一樣。
現代世界中統計學上事實的錯綜復雜性也令托尼感到失望、擔憂、困惑。他意識到,他自己和其他人過去所習慣使用的較為簡單的測量工具和分析工具已經不夠用了。古代的不平等現象表現得更加微妙,而且采取了一種更加隱蔽、錯綜復雜的形式。這種現象部分是因為技術、社會和經濟變革的深遠影響。因此,那些關于生活標準上差異主要來源的常規性報表的公開信息,已經變得表面膚淺、帶有誤導性,或者是毫無用處。
1960年,英格蘭已蛻變成一個更沉悶、壓抑和封閉的社會。不管英國居民、富裕階層、中產階級,還是貧困人群的狀況,都被一系列神秘的迷思和電腦的無能所掩蓋、遮蔽。作為一項政治話語的主題,不平等在各處都變得不那么顯眼,而且那些在英國仍然殘存的貧困群體,要么被認為是可以通過“自然”的經濟增長過程予以消除,要么被認為是形成了一個永久殘存的悲慘不幸和毫無責任感造成的社會余孽。更進一步的觀點認為,富人已經不與我們同在了;他們已經被過去曾經虔誠敬畏他們的階級,通過稅收的方式消滅了。這是經過十年保守黨的統治,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實際價值增長了不到一半之后,絕大多數民眾的普遍性看法和態度。統治者使用通俗的語言向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保證說,普通人他“從來沒有過這么好的生活”。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刻,普通民眾被領進一個具有更大選擇的市場里。他可以在這個市場里為自己和他的家人,以他喜歡的方式盡情購買所需的教育服務、醫療照顧和社會保障服務。難道這就是平等主義意識形態的終點和最高目標嗎?
三
我一想到20 世紀50年代的問卷調查情況,就感到失望、擔憂、困惑。無論如何,總體來說,我感到更加的失望、擔憂、困惑,因為我缺乏托尼所具備的技能。從財富、收入、遺產、對資源的實時掌控、健康、住房和教育機會的角度看,我們只做了部分,或者是幾乎沒做什么基礎性研究。這些基礎性研究讓我們有可能與過去進行比較。現在,在測量不平等隨時間變化的趨勢時,前述這些全部內容都必須予以總體考慮。流行病學的研究已開始探討社會性疾病的原因,例如肺癌、冠狀動脈血栓形成和某些形式的精神疾病已經表明:將需要、機會和資源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予以總體上通盤考慮的重要性。就像身體和精神心理疾病的影響一樣,社會不平等和經濟不平等在社會環境中具有多種多樣和不斷變化的根源。
因此,假如我們認為:當數以百萬計的兒童生活在沒有浴室、沒有體面的廁所、沒有休閑娛樂的設施、沒有探索和實現夢想空間的貧民窟里時,我們可以通過擴大教育機會來實現生活機會平等化的社會分配,這種想法就是在自欺欺人。我們沒有建成一個永久性的更為公平地分配報酬和獎賞的體系,也沒能建立一個通過縮小人們在他們生活的某個有限時期內現金收入差距而使得階級分隔和社會地位差距相對縮小的社會。在過去的十年間,當將一個人的工作生涯作為一個總體測量計算時,按照絕對數標準的粗略測量,這些差距急劇性和實質性擴大了。這種只考慮一個短暫時間或者是某些特定年齡段的比較,盡管通常是在他們的生意或者是職業生涯開始時進行的,現在這種比較方式已經不合時宜,且具有誤導性。對所謂的“少年工人富裕”(teenage affluence)進行批評的人們忘了,在整個錯綜復雜、漸進性的非貨幣性和貨幣性的報酬獎賞體系中,對于專業人士和其他階層的人士來說,它們與傳統的,而且通常是使用體力勞動者的原始體系有著本質性的區別。這是我們社會中一個基本的分工方式,而且它可能是一個被絕大多數人通常認為是理所當然和習以為常的事情。
例如,讓我們思考一下工人階級男孩和女孩的收入。目前,這個問題經常被用來支持和佐證英國是一個更加平等社會的信念。毫無疑問,與20 世紀30年代的許多前輩相比,現在工人階級的16 歲男孩過得更好,因為他們可以從工作中獲得真正的現金工資收入;而且,與當今同時代在學校,或是在大學里的上中階層的男孩相比,他們每周可自由支配的現金也更多。官方的收入和薪酬統計數據記錄顯示:這群16 或20 歲男孩的境況得到了改善;承認這種事實的一個優點是,因為與那些還依然從社會中獲取教育津貼、補助的同齡人相比,他們需要繳納更多的稅金和社會福利津貼費用。
然而,在后來的生活中,從每年現金性工資收入的測量標準看,上中階層的男孩可能會比工人階級的孩子高出20 倍甚至更多。因為他們更少患有致殘性的疾病,具有更長的預期壽命,更低的退休年齡,更多可以繼承的財富,一份更高比例和更有保障性的養老金,一筆可能會高出一百倍的一攬子性稅收減免,而且還會以非工資性收入和福利設施的形式規避所得稅,因為它們既不是錢,也不能兌換成錢。從絕對標準的角度來說,兩個來自不同階層的人,到底是誰通過“社會服務”和其他的社會再分配機制,從納稅人繳納的總體性收入中獲得了更多的資助呢,特別是當他們處于奠定終生掙錢能力、機會和成就基礎的青春期生命階段之時?
在沒有考慮到如何確認、衡量和總體匯集“生活標準”和“生活方式”的所有要素之前,我們還無法回答前述問題。事實上,為了估計、衡量不同群體或階層之間存在的不平等程度,我們現在應該如何界定“生活標準”呢?在任何現實性的定義中,我們還必須考慮到享受某種既定標準所持續的時間;考慮到決定計算的單位是個人,還是家庭的問題,而且還要考慮到:對那些計劃以他們四代人的財富為基礎的分配和那些只有一周可支配資源的人們來說,安全保障和“生活機會”都意味著什么?①Titmuss R M. Income Distribution and Social Change, Allen and Unwin, 1962.和Wootton B. The Social Foundations of Wage Policy, Unwin University Books, 1962. 討論了有關這些問題的定義和衡量的問題。
但是,無論你是同意,或者是不同意:平等觀念是一種政治性目標。毋庸置疑,了解事實對民主社會的健康發展仍然是至關重要和最為核心的。難道我們不應該繼續追問,那些富有和父母是富人的富二代,他們在社會中占據領導性地位的權力和影響力是增加還是減少了?在15 歲的年齡就離校輟學,社會性營養不良,而且幾乎不能夠寫信或者是讀書的無技能兒童勞動者是增加還是減少了?是否15 歲離校輟學和生活在貧民窟里,對如今英國孩子生活所帶來的總體性生活劣勢的不利影響,并沒有美國社會那么大(因此,這讓犯罪成為獲取社會流動性的一種主要形式)?[1]是否年老會成為不平等持續加劇的一個階段?無論如何界定,不管是可以轉讓的或者是可以儲存的形式,財富是否越來越多地聚集在極少數人手中?
當代英美社會中的許多大學生和學者都相信:英國和美國已經轉變為,或是正在不可避免地轉變為非意識形態化的福利國家。根據他們的說法,前述問題不會出現,或者是很快就會停止出現。大家一致認為:過去這些問題是相互關聯的。但是,他們認為:通過經濟增長和建立福利制度的自發性過程,當今的工業社會已經基本上解決了他們再分配性社會正義問題。從政治的角度看,現在所有那些尚存的爭論議題只是不同黨派之間服務項目方面無足輕重和相對較小的差別:養老金的領取者是每周多領取5 先令,還是多拿10 先令;年青人上大學的比例是5%,還是7%;經濟增長率是3%,或者是4%。李普塞特(Lipset)教授在他的《政治人》(Political Man)一書中的觀點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他總結了1955年世界知識分子大會上討論的內容):“區分左派和右派意識形態的議題,已經降級為是政府所有制和經濟計劃多一點,還是少一點的問題。”而且,當時廣泛存在的共識是:其實在西方社會“由哪個政黨來控制某個國家的國內政策”,已經沒有什么區別,幾乎毫無差別。
我們曾經滿懷激情,充滿理想;但是現在,我們可以把這種“精確地計算是增加,或是減少”的問題留給那些謹慎成熟和學術界的人士來處理。當前仍然存在的問題就是社會工程:這是一種管控、有序規范現存“美好”社會秩序的藝術和技術的混合物。它標志著烏托邦思想的終結。人類不再需要去尋求那些在政治上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了。從此以后,他必須全心致力于功利主義理論的復興,以及培育新型斯多葛主義的影響。
目前,在大西洋兩岸提出這些論點的人,并沒有研究過這種歷史哲學更廣泛的含義。然而,它們對民主社會的未來福祉具有至關重要的深遠意義。假如人們相信政治選擇已經縮小、狹隘到局限于技術和行政管理方面考慮的話,那么隱藏在對人類世俗性事務進行有目的控制理念背后的自由感和自尊感就會減弱、消失。如果不需要在相互沖突的社會價值觀之間做出激進和根本性選擇的話,那么我們只需要跟隨技術變革引領我們的方向。所有事情都轉成社會中權力集團之間妥協的問題。政治民主成為在不同的領導者之間,而不是在不同的社會目標之間進行選擇的一種手段、工具。經濟增長成為目標,而非為自由和其他眾多卓越理念服務的手段。在這樣的社會處境下,我們可以肯定地推斷:個人的政治自由感將被削弱、降低。我們再也不能感覺,也再不會相信:作為政治沖突的一種結果,政治沖突會帶來或者可能會帶來一個完全不同的新社會。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有關社會進步的觀念、對被剝奪者、貧困者和行為舉止異常者更加文明態度的培養必然就會停止。但是,行為舉止異常者不再可能被人們推崇為富有遠見卓識、勇于探索新社會秩序的領袖。假如進步的道路是固定僵化和永遠不變的,那么服從、一致和同質就成為至高無上的美德。正如托尼所說:“蘇格拉底(Socrates)和圣弗朗西斯(St Francis)是一個時代的失敗者和愚者,亦是另一個時代的智者和圣人。”
我們已到達或即將到達一個非意識形態的終點,這種觀點、主張背后的邏輯意味著,我們對有關人類生存狀況的真理:關于社會系統和生活在該社會系統中人們生活機會基本事實的深入探索研究的強度減弱、降低了。當然,假如一個“良好”的經濟社會已經建立起來了,那么就需要遵循這樣的事實:我們應該保持它的平衡并對其進行修正完善,這必將背離那些支持徹底變革之人所提出的要求。對根本問題的探究會顯得不那么相關,調節的技術性問題則顯得更為重要。因此,社會科學將更少關注價值觀念和普遍性問題,而更看重技術和提供政治工程師所要求的事實。
采取這種概括和簡要討論的形式似乎沒有多大說服力。如果讀者感到現在那些通過非意識形態視角看待西方世界的人沒有得到公正的對待,那么可以去參考、咨詢有關問題的一些最新著作。①英國的參考資料詳見Titmuss R M. Income Distribution and Social Change, op. cit., 特別是其中的第一章和Hartley A.State of England, 1963。 美國的參考資料主要為Bell D. The End of Ideology: On the Exhaustion of Political Ideas in the 50s, rev.ed., 1961; Lipset S M. Political Man, 1960; Galbraith J K. The Affluent Society, 1958 和Wallich H. The Cost of Freedom, 1960。 對這些美國著作的批判性分析 (對此本文作者表示衷心感謝), 參見Rousseas S W, Farganis J. American Politics and the End of Ideology, Brit. J. of Sociology, Dec. 1963。
四
這樣我們不得不問,現在托尼的《平等》是否已過時?平等主義意識形態對現代狀況不再有意義的看法是否有證據支持?英國人是否已達到這種平等狀態:從經濟和道德角度來說,我們已不需要采取進一步實質性、集體性的再分配措施?
這些基本上是關于定義和事實的主要問題。正如托尼所說,關于平等的社會和道德理由,沒有比這更具說服力的了,況且我在這里也沒有這樣做的企圖。他并不是簡單地從人們在天賦才能、功績優點或是人格的角度來論述平等。他關注的是法律面前的基本性平等;是消除集體性強加的社會性和經濟性不平等;是所有人在獲取某些商品和服務時擁有的平等化機會;是讓所有的兒童都能接受教育,以便讓他們可以獲得自由和實現個體差異的更大能力;是通過每個人發現自己和鄰居的稟賦潛能來實現更大的個人自由。因此,他強調教育和人與人之間平等溝通交流的關鍵性角色。最重要的是考慮每個人身上的獨特性,“不考慮階級和收入之間顯而易見的非相關性”。盡管人類在性格和能力上差別明顯,但是事實上,“人類的共同天性中普遍擁有一種值得培養的品質,而且,一個社會最有可能充分地利用這種品質,假如社會在規劃其經濟組織和社會制度時考慮到這種品質,假如這種社會制度不太強調人們在財富、出身和社會地位上差異性,并且是建立在為滿足共同需要,是共同啟蒙和共同幸福快樂源泉的穩固的基礎性社會制度上”。
這些就是托尼認為的社會目標,盡管不能完全實現這些目標,但是我們永遠都在真誠地追尋著它。正如他所說,“關系到社會健康的正是它所追求的目標”。我們現在已被告知:在政策和實踐中盡可能合理地推行平等原則的想法已經過時、落伍了。因此,取而代之的必須是一個截然不同、壓倒一切的目標。簡而言之,那就是經濟增長或是更高的物質生活水平,所有人都能通過市場而獲得許諾的份額。這種依然盛行的小規模貧困和殘留性痛苦將會自動和坦然地臣服于經濟增長的決定論。這種理論認為:經濟增長將通過自然的市場提升過程來實現;隨著經濟增長加速器的提高,所有階層和群體在政治權利上都將獲得所期盼的提高。
這些理論和觀點以怎樣的事實為基礎?我們需要探尋的問題可分為兩類:第一類是關于當今英國社會結構與不久前歷史的比較;第二類是關于未來的。哪些正在發生的經濟和技術變革可能會增加,或者是減少平等主義的原則和政策呢?
為了嚴肅、認真地研究這些問題,并且詳細考察每一類不平等問題和不平等的方方面面,我們需要另一本書或者是一系列的書籍。我們在這里所能做的就是:引用幾項近年來比較重要的研究,并且將人們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些相關性的原因上。①參見Rev. Daniel Jenkin 的批判分析:Equality and Excellence, Published for the Christian Frontier Council, 1961; Williams B. on' The Idea of Equality' in Philosophy, Politics and Society (ed. Laslett P, and Runciman W G), 1962; Crosland C A R. The Conservative Enemy, 1962.
五
在英國社會中,最引人注目的事實仍然是個人凈資本所有權的高度集中。根據萊德爾(Lydall)教授和蒂普(Tipping)先生的研究,在1951—1956年間,總人口中1%的人擁有全國42%的資產,5%的人擁有全國67.5%的資產。[2]甚至這些比例都被低估了,因為這些數字不包括養老金和(近年來數量急劇增長的)信托基金,而且他們并沒有考慮到越來越多的大型房地產商在他們家庭中分配財富,將財富送往國外,或用其他方式對其進行轉化。②關于這些趨勢的一些討論,參見Titmuss R M, op. cit.
這種財富占有的集中程度是1954年美國的兩倍,而且遠高于20 世紀20年代早期美國資本主義平靜期的狀況。③Lampman R J. The Share of the Top Wealth-Holders in National Wealth, 1922-1956, 1962.最近, 英國央行(Bank of England) 關于股票和債券所有權的報告揭示了另一個至關重要的事實。正如《衛報》(Guardian)評論的那樣,這些數字意味著正如他們所說的一樣,“現在,機構投資者在投資領域所占的主導性地位,要遠比迄今為止該城市所想象的地位要重要的多”。④參見Bank of England: Quarterly Bulletin, Sept.,1963 和The Guardian, Sept. 13, 1963.從表面來看,財富所有權的集中和投資決策的集中之間似乎存在關聯性,不過在沒有更多信息的情況下,我們無法得知兩者之間的關聯方式和產生的后果。
在我們探索有關財富分配近期發展趨勢的問題時(在缺乏足夠英國研究的背景下),我們不妨去看看美國的情況。從1949年左右開始,美國在財富分配上的不平等開始擴大,其增長率是1922 到1949年下降率的兩倍之多。①也有證據表明,收入分配在過去幾年中變得更加不平等了(Conference Report on Economic Progress, Poverty and Deprivation in the U. S. , 1961, 也被稱為“凱瑟林報告”)。根據最頂端1%的人所擁有財富的變化比率來計算(根據最新可得的數據),1949—1956年間不平等的增長率至少比最近40年里任何時間的發展都要快。美國的富裕并沒有伴隨著任何自動的、“內置性的”平衡裝置而來。千真萬確的是,這種事情在理論上是可能存在的,但是卻從未出現在社會現實之中。
目前很少有證據能夠說明:英國并未延續20世紀40年代末開始的老路。甚至有可能,自1949年以來,英國財富所有權(特別是從家族占有財產的角度說)的不平等,遠比美國增長得更快。英國的稅收制度在西方國家中幾乎獨樹一幟,因為在分配和重新安排收入與財富的結算、信托、饋贈和其他安排方面,它對財富所有者都非常慷慨。這種狀況反映在一個十分明顯的事實上,那就是在20世紀50年代中葉,在20—24 歲這個年齡組別,財富集中在極少數人手中的程度最為明顯。
雷維爾(Revell)最近發現,現在英國個人財產的總額比過去的估計值要大很多,而且從1926年起,年輕人擁有一定規模房產機會的增長速度要遠遠高于更大年紀的人。②Revell J R S, British Tax Review, May-June 1961, p. 177 和The Times, July 11, 1961.最近,哈伯里(Harbury)一項繼承問題研究的結論是:“本世紀20年代中期和50年代中期,當時遺產在創造頂端最富有個人財富過程中的相對重要性,并沒有發生非常顯著的變化。假如一個人的父親至少有些小錢和積蓄的話,那么他們留下超過10 萬,甚至是超過50 萬英鎊遺產的可能性都會大大增加。”[3]
長期的經濟蕭條、市民戰爭,配給制和“所有人平均分配”,所謂的“懲罰性”稅率和遺產稅以及“福利國家”,讓我們對那些擁有巨額財富的人幾乎沒有什么深刻印象。在英國,財富集中制似乎和托尼所說的“聰明的蝌蚪”一樣頑強。雖然運作方式可能不同,且與19 世紀相比更尊重公眾輿論,財富仍能帶來權力,比收入帶來的權力還要多。
與對特權階層社會生活的了解相比,我們關于社會平等理念和經驗的歷史要薄弱膚淺得多:“它的很多美好之處都深深地印在尚未出生藝術家的心中。”③Myers H A, Are Men Equal? New York, 1955, p. 20.政治科學家和哲學家們曾在30 至40年之前就討論過人類生存狀況的這些層面。現在,他們要么是默默無聞、無人關注,要么就是被認為與現在和未來社會的健康毫無關系。假如10年后,英國5%的家庭擁有全國80%的個人財產,這會成為一個問題嗎?或者是,我們能否一定假設,國家健康服務體系(National Health Services)的持續性存在和對國民救助服務(National Assistance)有些較為慷慨大方的補貼,能夠減緩我們對這種令人郁悶、苦惱不平等程度所肩負的責任嗎?
圍繞收入分配的統計學黑幕幾乎和覆蓋財富分配的黑幕一樣厚重,深不可測。因為在諸多最主要的原因中,最黑暗、最不透明的國家收入部分就是最高收入群體居住生活的地方。④Titmuss R M, op. cit.根據國家稅務局(Board of Inland Revenue)的統計報告,他們在過去25年間的行為舉止,讓很多研究收入分配的學者們感到困惑不解。其中一些學者不得不做出這樣的結論:即從1938年到20 世紀50 代期間,各式各樣收入群體份額所占比例的變化,幾乎都源于最高收入群體的行為舉止。無論是稅務律師、稅務籌劃顧問和死亡稅收顧問的報告,還是保險公司發布的宣傳材料都表明:在這個歷史時期中,富人的行為模式日趨復雜化、多樣化和隱蔽化,而且收入群體可能在數量規模上變得更加龐大。國家稅務局公布的官方統計數據(或者是審查的退稅申報表),都極少披露他們在做什么。黑幕變得更加難以被透視和探究,秘密變得更加流行普遍,無處不在。
1960年,一位美國經濟學家批判性地考察、檢驗英國收入革命的假設,沒有找到發生動蕩混亂的任何實質性證據。[4]在對投資性收益和尚未分配公司利潤的缺失值進行各種調整后,他得出的結論是:人們夸大了英國在現代所經歷的最具破壞性的戰爭期間稅前收入的平等化水平。在考慮財政再分配的效應、投入的社會服務津貼和其他因素之后,他發現:“1949—1955年間,不平等增加了4%;1938—1955年間整體不平等下降超過一半還多。總體來說,官方數據夸大了總體性平等化趨勢,而忽略了1949年以后明顯的逆轉性趨勢。”與萊德爾教授和其他人明顯不同的是,這位經濟學家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結論,并未發現可信的證據來證明1938年以后出現了“自然性”平等化現象。千真萬確的是,確實出現了收入“革命”(這種革命幾乎完全歸屬于最高端2%人群的收入變化)。這種收入革命“最主要成因是在戰爭期間,為給軍事預算提供資金但卻不出現失控的通貨膨脹,所實施的重稅、補貼和紅利限制的無意或偶然的副產品”。自1949年以來,這種情況已出現明顯的逆轉。
那些研究過這些收入統計數據的人們普遍一致地認為,傳統的年度回報率并不能反映股東們的長期性收益。根據萊德爾教授和蒂普先生的估計,1954年以前,最頂端的1%的人,擁有公司81%的股份和份額。[2]像道格拉斯·杰伊(Douglas Jay)先生指出的那樣,多年來,即使股東們沒有增資、認購新的資金,或者是提供任何全新的服務,這些股份都在以每年平均10 億英鎊的速度在不斷增多、升值。[5]正如他所說,這種極少數股權持有者手中的長期資本獲利收益是英國經濟中一種相對較新的現象,而且這種現象對未來具有舉足輕重的社會含義。如果任由它像20 世紀40年代末期以來那樣自由地發展的話,那么只能在收入和財富的分配中帶來更多的不平等。
當我們將注意力從試圖理解最頂端高收入群體的行為,轉移到對低收入群體研究的時候,我們發現更多有助于理解的事實和透明度,即使沒有更多的好消息。長期以來,窮人為行為科學貢獻了不少力量;他們幫助我們訓練了難以數計的社會學家、醫生和市場研究人員。恭敬地說,他們給19 世紀帶來了重大的影響;他們已經習慣了回答那些令人尷尬、抱歉的問題;他們更容易接觸和接近;而且他們的收入和開支生活更加容易分析。
20 世紀50年代,彼得·湯森(Peter Townsend)多蘿西·韋德伯恩(Dorothy Wedderburn)和托尼·林恩斯(Tony Lynes)研究了英國的貧困問題。他們沒有發現任何證據來支持收入不平等正隨著經濟增長而消失。恰恰相反,就像我們中的其他人一樣,正是最貧窮的家庭,即那些希望從國民救助計劃中獲益最多的家庭,如今的狀況遠比1948年時還要糟糕。
最近,林恩斯先生對有關貧困問題的多個報告進行了總結。以下是他的原話:
從1948年開始的15年間,物價上漲對窮人的打擊要遠比其他人群大得多。 對一個領取養老金的單身人士來說,即使是在最近一次養老金提高之后,國民救助計劃中真正領取到的養老金實際只上漲了32%,而非是(像官方零售價格指數所顯示的)55%。 比較而言,總體上來說,全國的收入平均上漲約為44%。 從實際購買力的角度看, 從1948年起, 無論是從相對角度,還是從絕對角度來說,國民救助計劃和其他收入之間的差距,不是縮小和收窄了,實際上是擴大和增加了。 國民中最貧窮的1/10 人群的生活比過去更好,但是其余的國人們發展速度更快,生活過得更好。①Lynes T. Poverty in the Welfare State, Aspect, No. 7 August, 1963.
湯森教授和亞伯- 史密斯(Abel-Smith)博士對勞動部(Ministry of Labour) 于1953—1954 和1960年對全國收入和支出做的問卷調查數據進行了一次最新分析,結果表明:生活在官方貧困線上下的人口數量的比例急劇增加②參見Townsend P. The Meaning of Poverty. Brit. J. Sociology, Vol. XIII, No. 3, 1962, p.210 和Lambert R. Nutrition in Britain:1950-60. A Critical Discussion of the National Food Survey and Its Findings(Occasional Papers in Social Administration, 1964).,且似乎伴隨著營養不良發生率而上升。1963年底,羅伊斯頓·蘭伯特(Royston Lambert)博士對政府在1950—1960年間開展的全國食品問卷調查結果進行了細致和深入的分析。在調整了家庭規模的影響之后,他得出的結論是:“與1950年相比,現在更多的人低于英國醫學會(British Medical Association)的營養攝入標準。”那么,這種狀況到底關乎多少人呢?“至少1/4,甚至可能1/3 的英國家庭都達不到所有希望攝入的營養膳食水平。而且,和人們通常相信所截然不同的是,這個數據似乎從50年代中期就開始增加了。”③Myrdal G. The Role of Government in the Economy (Paper Prepared for the Tenth Anniversary Convocation of the Fund for the Republic, Jan., 1963).
這些關于在收入分布的頂端和底端群體的數字,也許既是非常粗糙的,又是很不充分的,但是并沒有證據支持這樣一種觀念:英國正在走向成為一個更為平等社會的方向上。另外,在一些重要方面來說,近年來,對國民保險制度(National Insurance)和健康服務(Health Services)的更高收費,特別是對低收入工資就業者的影響來說,稅收變化的累進性發展趨勢十分明顯。
這一切預示著怎樣的未來呢?顯而易見,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無論是在收入,還是在財富領域,都沒有什么“自然性”平等化法則在起什么作用。自(至少是)19 世紀末期以來,即英國經濟上第一個持續的充分就業時期,沒有自動充當平等促進器的角色來取消對平等的政治訴求。另一方面,在當今英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的混合性經濟體系中,我們可以看到,活躍著兩股主要的、截然相反的力量。第一股力量是我們前面已經提到過的一種現象,即那些持有權益性股份的極少數所有者們,他們獲取長期性的資本收益和股息分紅收益的現象。
假如我們再次轉向美國以便看看它給我們展現的圖畫(就像托尼為了指引未來所經常做的那樣),第二股力量看起來似乎和自動化、其他技術變遷在生產和分配上所帶來的影響差不多一樣。這些變遷所帶來的社會和經濟后果正開始在美國顯現出來:雖然國民產值在穩定地上升,但是近些年來失業率卻一直在增加。每個商業周期中微小的經濟波動,都會使更大數量規模的工人在勞動市場上喪失就業機會,待業閑逛。
工業革命并不是一件“一勞永逸和一次性終結”的事情。一方面是自動化及與其密切相關的技術所造成的后果,另一方面是產生更多依賴需要的兒童和老人。這兩種后果都要求我們對國民和社會服務提供更多的投資,并且重新尋找在解決財富、收入和教育機會領域中顯著不平等問題上的答案。就像在戰爭和國際關系理論中一樣,今天的科學和技術已經開始完成一場徹底的社會和經濟理論的革命。那些傳統的機器創造工作的正統理論已經不再適用了,現在機器正在取代工人們。我們可以從美國的經驗中清晰地看到:這些被技術替代的一些受害者不再能夠“在兩份工作合約的空隙之間休整一下”(就像失業保險理論中所說的那樣)。他們是長期性地一直在失業,永久性從工作中解放出來。截至1962年底,每7 個16—21 歲離校輟學的年青人中就有一個人失業。這個比例在年輕的黑人中幾乎高達1/3。
假如沒有根本、重大矯正性政策發揮作用的話,那么在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的年代中,技術更可能帶來的后果將是增加,而不是減少在收入和財富領域中的差距。根據古納爾·默達爾(Gunnar Myrdall)教授的評論,這將進一步加劇美國社會中階級鴻溝的擴大和階級結構的固化。①Hollis C. Observer, July 21st, 1963.如果價值觀沒有發生重大轉變的話,那么新一輪工業化浪潮只會導致某些社會群體在社會生活上的貧困狀況。
六
假設美國所發生的一切必然會出現在英國,那將是大錯特錯的。盡管如此,英美兩國經濟在工作上存在相同的結構性變遷。當兩個國家都致力于經濟增長時,我們還沒有意識到:經濟的增長和社會變遷是相伴相生的,而且假如我們重視經濟增長的價值,那么就必須接受隨之而來的社會變遷將是不可避免的。聽之任之或者是將其留給市場的話,這些社會變遷中的很多變遷必然將會帶來更多的不平等、苦難,以及對人和社會環境的忽視。在一些重要方面來說,英國社會對于接受和解決社會變遷所帶來社會成本的準備也非常不充分;和美國相比,英國財富所有權的集中程度更高;英國教育的階級分隔和特權分化更顯著突出;而且因為英國幾乎沒有可供人們共享置業的土地,實際上共享置業的機會更加有限、稀缺。受英聯邦移民法(Commonwealth Immigrants Act)的鼓勵和勞動部的縱容,英國在就業機會上再次出現了種族歧視。
無論從財富、收入、教育、就業,還是土地所有權這些基礎領域來看,都沒有跡象表明英國正朝著無階級化社會的方向發展。克里斯托弗·霍利斯(Christopher Hollis)在評閱蓋茨曼(Guttsman)的新書《英國政治精英》(The British Political Elite)后得出的結論是,英國在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
我們所有人過去都曾理所當然地認為,無論是快速,還是緩慢,戰后的進步將會必然朝著無階級化的方向發展——公學(public schools)②譯者注:此處指英國私立貴族學校。或是被取締或是被改革,職業生涯之路將會越來越多地向有才之士開放。 但是,在過去的幾年里,發生了截然相反的事情。與其過去的歷史相比,當今的產業結構在許多方面都讓人比過去更難晉升。 那些擔任政治要職的新面孔更少了,而且毫無疑問的是,這個時候最令人感興趣的問題是:在接下來的幾年里,或者是在下次選舉之時,這個過程是否會顛倒過來,或者是不會被顛倒過來。③Guttsman W L. The British Political Elite,1963.
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導致他不得不提出另一個問題:英國人是否真的愿意接受“伊頓佬”(old Etonians)的領導?這是托尼最喜歡的問題之一。這讓他編寫了本書的附錄Ⅰ,該附錄提供了1927年時某些來自各種不同專業的成員在什么樣學校上學的統計數字。在A.哈克爾(Hackel)夫人的幫助下,我們也找到了1961年時主教、高等法院法官和銀行行長們的相似數據(因為附錄Ⅰ所列的其他職業涉及的人數太多,我們沒有嘗試與附錄1 所列其他專業人員進行比較)。結果詳見附錄ⅠA(因故省略,譯者注)。結果表明,托尼所說的在20 世紀30年代的公學中接受教育的比例高得驚人,這個說法在今天依然真實、適用。這些學校的影響力僅僅在主教這個職業上有一些減弱,但是在法官和銀行行長群體中沒有變化。1961年時,來自五個銀行的133 名董事中,近1/3 董事都在一所學校接受過教育——那就是伊頓公學。就像丹尼爾·詹金斯(Daniel Jenkins)牧師在另一種社會情境下所看到的那樣,他們是“社會其他成員的債務人”。①Jenkins D, op. cit., 1962, p.174.另外,蓋茨曼先生告訴我們,從20 世紀20年代開始,伊頓人在保守黨(Conservative Party)中所占比例戲劇性地大幅度增加。[6]1945年之后,幾乎差不多2/3 的新一代保守黨議員都在公學接受過教育,在1918年時,這個比例只有35%;實際上,從最排外的公學中畢業的學生比例翻了一番。
這只不過是20 世紀40年代末期以來教育領域中私立學校迅速普及流行和繁榮的一種體現。在納稅人的幫助下,通過各式各樣的間接補貼,甚至在計算大學獎助學金補助時允許扣除公學的學費并將伊頓公學劃分為“慈善機構”,這使得我們整個的教育服務體系依然持續不斷地由精英教育來主導。這種精英教育的分隔性影響無處不在:它滋養了階級意識,并且形成了極少數“例外、特殊”個人才能擁有狹隘的教育機會階梯的概念。
這種(托尼所說的)“世襲詛咒”(hereditarycurse)話題幾乎讓全國人民為之癡迷,無論他們是捍衛該制度,還是批評它給其他人和整個國家帶來了不良影響。例如,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從20 世紀50年代起,人們就較少關注現代中學里C 班和D 班兒童,而且我們在改革學徒制體系方面遭遇了滑鐵盧。作為一個社會,只有在自身徹底消除私立教育部門主導性的影響之后,才會愿意為所有教育剛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兒童提供更高標準的教育,才會擁有在我們國家生活的方方面面去更深入、更廣泛地實現更大平等的道德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