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大海,黃海瑄,張瑩
(1. 中央財經大學 國際經濟與貿易學院,北京 100081;2. 中國社會科學院 經濟研究所,北京 100732)
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雙向貿易,是新時代保持中國對外貿易韌性、維持外貿穩定增長的重要動力源泉,也是推動中國外貿市場多元化、實現對外貿易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著力點。隨著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經貿合作持續推進,中國與沿線國家的貿易總額穩步增長,貿易潛力得到進一步釋放,為維護疫情沖擊下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穩定、推動世界經濟復蘇做出了重要貢獻。截至2021年10月,中國已經與140個國家和32個國際組織簽署了206份共建“一帶一路”合作文件,建立雙邊合作機制90余個[1]。據中國海關統計顯示,“一帶一路”倡議提出8年多來,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對外貿易額從6.46萬億元上升到11.60萬億元,年均增長率達到7.5%,占同期中國對外貿易總額的比重從25.0%提升至29.7%。2021年中國對沿線國家(1)本文所指“一帶一路”國家就是“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并參考黃群慧[2]的劃分標準,包括沿線64個國家。進出口增長了23.6%,比同期中國對外貿易整體增速高出2.2%。其中,出口6.59萬億元,增長了21.5%;進口5.01萬億元,增長了26.4%[2]。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作為當前中國重要的出口目的地,各級政府、貿易促進機構和企業都需要充分認識和精準識別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潛力,準確把握出口機遇,更好地防范出口風險,從而為中國對外貿易高質量發展提供穩健支撐。現有文獻就中國對“一帶一路”國家出口潛力的測算主要基于兩種方法:第一類文獻是運用隨機前沿估計方法測算一國對貿易伙伴的出口潛力及其貿易效率。如李曉鐘等對中國在2007—2015年期間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裝備制造產品出口的貿易潛力和貿易效率進行了分析[3]。程云潔等運用異質性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對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工業制成品出口貿易影響因素、出口貿易效率及出口潛力進行了分析[4]。曹安等對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農產品出口效率和潛力進行了測算[5]。第二類文獻是利用擴展的引力模型對出口貿易潛力進行預測。如廖明中運用貿易引力模型測算了2009—2013年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潛力[6]。湯春玲等對中國向沿線61個國家的出口貿易潛力進行了分析,并基于結果將沿線國家市場劃分為“潛力再造型”“潛力開拓型”和“潛力巨大型”[7]。盡管現有研究為我們分析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潛力提供了很多啟示,但至少存在兩點不足:一是每個研究對影響因素的選擇具有強烈主觀性,導致各個研究結論差異較大,從而缺乏結果的可比較性,對實踐缺乏指導意義;二是現有研究無法進行很好的跟蹤,對最新的出口潛力趨勢無法進行分析研判。
因此,本文選用聯合國國際貿易中心(ITC)開發的出口潛力地圖(Export Potential Map)數據庫,分析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潛力規模和結構,選用這一數據庫可以保證我們的分析結果更具權威性、更具國際可比較性,也有利于各級政府部門和企業做好未來的預判工作。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中國企業出口“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所面臨的主要風險,并提出應對之策,以期為中國政府、各級貿易促進機構和企業提供決策參考。
出口潛力分析是研判一國未來出口形勢的重要維度,也是各級政府做好貿易促進工作的重要依據。一國出口潛力主要受出口國因素(即供給方)、進口國因素(即需求方)和貿易便利化相關因素(包括關稅壁壘、非關稅措施和運輸成本等)的影響。測算和分析出口潛力既有利于本國明確自身出口目標和方向,避免因過度出口所帶來的貿易爭端,確保出口增長與自身經濟發展水平相適配,又有助于本國轉變貿易發展方式、優化貿易結構、維持對外貿易的持續增長,進而實現對外貿易的高質量發展。
傳統的貿易引力模型認為,兩國雙邊貿易規模與兩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呈正比、與地理距離和貿易成本呈反比,從而為出口潛力測算提供了理論與經驗支撐。聯合國ITC為幫助發展中國家識別出口機遇,在貿易引力模型基礎上開發了出口潛力地圖數據庫,該數據庫基于各國貿易、關稅、國內生產總值和地理數據測算了兩個指標,即出口潛力指標(Export Potential Indicator, EPI)和產品多樣化指標(Product Diversification Indicator, PDI),該數據庫具有可定制、可下載、可共享和可視化的用戶友好界面,旨在幫助貿易研究者、決策者、私營企業等了解特定國家和地區、特定產品的出口潛力,找出在全球不同國家市場上有機會成功出口的新產品,促進貿易互通,增加現有產品和新產品的出口(2)關于出口潛力計算的方法論,詳見ITC官方網站https://exportpotential.intracen.org。。出口潛力指標(EPI)綜合考慮出口國的供應能力、目標市場需求以及對應出口方出口任意產品到目的國市場的市場準入條件,用于計算特定國家或地區已出口產品的潛在價值[8]。若該國出口潛力值大于當前實際出口額,則可以認為該國出口潛力尚有開發空間。接下來以此數據庫為基礎來分析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潛力分布及其特征。
據ITC出口潛力地圖的測算,截至2022年2月,中國對全世界的出口潛力總值達3.9萬億美元,是世界最具出口潛力的國家,是排在第二、第三名的德國、美國的2倍以上,約為日本、法國、英國出口潛力總值的3.9倍、5.7倍、7.9倍。中國出口潛力總值占世界總出口潛力的18.85%,高于德國和美國10個百分點以上。從各經濟體待開發出口潛力值看,中國依然位于首位,達1.6萬億美元,領先于美國和德國將近1萬億美元,具有巨大的待開發出口潛力(表1)。這不僅反映了中國強大的制造能力和產品競爭力,也表示世界各國對“中國制造”的持續性消費需求。盡管近年來中國對外貿易形勢面臨諸多外部不利因素,但中國仍是推動全球貿易持續增長最可靠的動力。
從中國自身來看(圖1),美國、日本、德國及韓國是與中國經貿往來最密切的貿易伙伴,對這些國家的出口潛力總值占比分別為17.12%、4.48%、4.23%和3.78%。相應地,中國對這些伙伴國也同樣具有巨大的出口潛力有待挖掘,分別占到中國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的14.16%、2.32%、4.51%和3.15%。更為重要的是,當把“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看作是一個獨立的經濟體,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潛力巨大。根據出口潛力地圖數據顯示,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潛力總值達1.25萬億美元,占中國全部出口潛力的31.77%(圖1(a));待開發出口潛力值更是占到中國出口潛力的37.9%,超過了美國、中國香港地區、德國、韓國和日本之和(圖1(b))。可見,加快開發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潛力,有針對性落實貿易促進策略,打造中國出口貿易發展的新增長點,是維持中國外貿穩定發展、落實出口市場多元化策略的必然要求和可行路徑。

表1 世界最具出口潛力的十大經濟體
雖然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總體出口潛力規模巨大,但出口潛力的地域和國別分布卻極不均衡,對企業和政府的出口機遇識別以及出口促進工作的實施帶來巨大挑戰。
第一,從區域分布的角度來看,中國對東南亞國家的出口潛力最大,西亞中東次之,南亞第三(表2)。截至2022年2月,中國對東南亞國家的出口潛力總值占比和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占比均超過40%。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一是東南亞地區一直都是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和重要樞紐,長期以來中國也將東盟作為共建“一帶一路”的優先區域。二是東南亞國家多為經濟增速較快的新興經濟體,與中國經濟互補性強,對中國制造業產品和中間投入品需求大。三是中國-東盟自貿區合作不斷升級,進一步強化了雙邊經貿關系。2020年東盟首次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中國也連續十多年成為東盟的最大貿易伙伴,形成了中國和東盟互為第一大貿易伙伴的良好局面。從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的產業結構和經濟發展階段看,中國與東南亞各國的貿易合作潛力仍然巨大。
西亞中東地區位居第二,占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潛力總值的18.76%,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的17.63%。總體來看,西亞與中東地區19個國家產業的國際競爭力較為薄弱,中國與這一地區各國的貿易結合度強弱不一,其中與伊朗、敘利亞、阿聯酋、伊拉克、也門和約旦等6個國家的經貿聯系較為緊密,與其余13個國家貿易聯系則較為松散。特別是近年來,阿聯酋加大對先進工業部門和技術教育的投資、啟動一系列經濟計劃、積極吸引外資,一系列機遇勢必有助于增強其進口能力,中國作為阿聯酋目前最大的貿易合作伙伴,也將在一定程度上鞏固既有出口優勢。

圖1 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潛力占比

表2 中國對“一帶一路”國家出口潛力的區域分布
此外,西亞中東、南亞與中東歐地區的出口潛力占比較為接近,盡管占比都超過10%,但在這些地區內不同國家之間的出口潛力差距較大。以占比將近20%的西亞中東地區為例,出口潛力最高的阿聯酋超過最低的巴勒斯坦約400倍,由此可見,需進一步按國別進行出口潛力的機遇識別。中亞國家的出口潛力總值最低,主要原因是中亞五國相對于其他區域整體上經濟總量和人口總量都偏小,市場需求較低。但中亞五國位于歐亞大陸連接的重要區域,是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的重要通道,也是中歐班列的必經之地。目前,中國是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土庫曼斯坦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國,是哈薩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第三大貿易伙伴國,未來中國對該地區的出口潛力仍會持續釋放。
第二,從國別分布來看,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潛力分布呈現相對集中的特征。出口潛力排名前10的國家合計占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潛力總值的65.96%,出口潛力共計約8 216億美元;待開發出口潛力值達3 860億美元,占到中國對“一帶一路”國家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的65.56%(表3)。其中,中國對越南和印度的待開發出口潛力值最大,分別達到880億美元和640億美元,分別占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的14.95%和10.87%。除越南和印度外,待開發出口潛力表現優異的國家依次為馬來西亞(6.62%)、印度尼西亞(5.94%)、俄羅斯(5.44%)、泰國(5.27%)、波蘭(4.59%)、新加坡(4.25%)、菲律賓(3.91%)以及阿聯酋(3.74%)。據中國海關總署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中國對越南和印度的實際出口額在上述前10名國家中同樣保持領先,分別為1 379億美元和975億美元,占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總額的13.52%和9.56%,較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提出時分別增長了110.65%和49.11%,增長率與出口額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處于領先地位。可見,從出口促進角度看,這10個國家應該是出口促進工作和企業探尋出口潛力的重點國家。

表3 中國對“一帶一路”出口潛力前10國家
除了出口潛力前10名國家外,其余54個國家共占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潛力總值的34.04%和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的34.44%。其中出口潛力值最低的10個國家分別為阿爾巴尼亞、摩爾多瓦、亞美尼亞、馬其頓、土庫曼斯坦、馬爾代夫、黑山、東帝汶、巴勒斯坦和不丹,這些國家的出口潛力份額總和不到0.5%,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各國出口潛力差距十分顯著,地區分布極不均衡。對于貿易潛力較低的國家,需要積極尋找未開發出的貿易潛力,如幫助其進行資源勘探、基礎設施建設等。但對于出口企業而言,在這些國家開展出口貿易的相對成本和風險都較大。
根據ITC出口潛力地圖數據顯示,中國對世界最具出口潛力的產品大類是電子設備和電氣設備,待開發出口潛力分別是4 910億美元和2 340億美元,分別占中國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的28.91%和18.57%(表4)。據中國海關總署統計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出口機電產品12.83萬億元,增長20.4%,占出口總值的59.0%,其中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零部件、手機、汽車分別增長12.9%、9.3%、104.6%。可見,機電產品在未來中國出口中仍將扮演重要角色。
同樣,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也呈現產品分布不均衡且部分產品相對集中特征。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待開發出口潛力最大的也是電子設備和電氣設備,占到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待開發出口潛力總值的31.25%和17.75%,兩部門加起來約占到一半(圖2)。除了電子設備和電氣設備,其他8類產品包括雜項、塑料和橡膠、化學品、金屬制品、合成紡織品、黑色金屬、服飾和機動車輛及零部件,合計占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待開發潛力值的30%。中國對“一帶一路”前10大類產品待開發潛力值占到中國對“一帶一路”待開發潛力總值的80.94%。同時,不同產品在不同國家同樣表現出不一樣的出口機遇。電子設備在越南、印度和馬來西亞最具出口潛力,電氣設備則在越南、印度和印度尼西亞最具出口潛力。可見,出口機遇識別和出口促進策略需要在國家和產品層面進行差異化分析。
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潛力巨大,仍有較大的出口機遇有待開發,但也表現出區域、國家和產品層面分布極不均衡的特點。同時,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覆蓋地理區域廣泛,中國出口企業也不可避免地面臨諸多出口風險。據中誠信國際發布《“一帶一路”國家風險報告(2020)》顯示,近年來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流行和各種地緣政治風險沖擊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普遍面臨經濟下滑、貨幣貶值以及債務攀升的壓力,經濟風險和財政債務風險顯著抬升。如何在準確識別對“一帶一路”出口潛力和機遇基礎上,有效規避出口風險,對維持穩定出口市場和經貿聯系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涉及地理區域范圍廣,政治形勢錯綜復雜,地緣政治風險偏高,恐怖主義及分裂勢力的嚴重威脅、宗教種族沖突、大國博弈等問題增添了外貿企業出口的不確定性,融資政策變化、行政效率低下、經濟環境不穩定及居民消費能力欠缺等不利因素增多,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中國外貿企業出口風險,抑制企業出口意愿。

表4 中國對“一帶一路”分產品出口潛力分布和重點市場

圖2 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分產品類別的待開發出口潛力值
一是大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屬于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模式較為單一,政府對經濟的干預度較強。為了保護本國的“幼稚產業”,緩解貿易逆差,東道國政府可能采取提高關稅、限制市場準入等貿易限制措施,不利于開展廣泛的國際合作。二是一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存在一定的宗教和種族矛盾,地區沖突不斷,無形中增加了政局的不穩定性因素。而有的國家政權的頻繁更迭進一步加劇了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的不確定性,原有經濟政策、貿易政策的適用性,原有貿易合同的有效性均會受到影響。政局的混亂帶來了金融政策的變化、商業政治的腐敗和法律的漏洞等,加之近幾年全球疫情防控局勢復雜,部分地區的安全局勢緊張,給企業國際業務開展增加了難度。根據《2019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政治風險評價報告》顯示,獨聯體地區政治風險最為顯著,地緣政治風險較高,政局穩定性和政府治理等風險也相對突出。貿易成本的增加必然會抑制中國企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意愿。三是“一帶一路”沿線地區橫跨亞歐大陸,牽涉到多國的國家利益,尤其是大國之間的政治博弈。例如,美國的“印太戰略”、中東地區能源之爭以及烏克蘭危機等,一些西方大國企圖通過新聞媒介引導輿論導向,類似“產能污染論”“債務陷阱論”等論調層出不窮,試圖抹黑中國的國際形象,阻礙正常的國際經貿合作開展。一旦“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深陷地緣博弈,大國經濟制裁隨之而來,沿線國家抵御風險能力不佳,易產生恐慌情緒,對出口造成負面影響。
第一,匯率的頻繁波動增加了貿易的不確定性。“一帶一路”沿線部分國家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落后、市場化程度較低,貨幣匯率波動較大,使得國內企業面臨著長周期匯率波動風險。當交易伙伴國貨幣出現大幅波動,中國企業若沒有牢固樹立匯率風險中性理念,不對所持有的外匯風險敞口進行套保策略分析,或是走向另一極端,隨意調整規模以期望利用外匯衍生品進行套利,將增加額外風險。與此同時,由于國際商品貿易常以美元為結算貨幣,美國對中國的貿易制裁往往反映在人民幣的匯率波動上,進而影響中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交割,使得匯率風險不確定性增強,風險控制難度提高。中國企業若不善于抓住換匯收匯時機,便容易蒙受損失。隨著人民幣匯率市場化程度提升,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彈性明顯提高,匯率波動風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但由于外匯儲備不充足、外債結構隱患等結構性缺陷,一些市場相對開放的中低經濟水平國家容易受到寬松周期調整的影響,從而引發資本外逃、貨幣貶值等問題[9],通過傳導機制不斷放大,產生一系列連鎖反應,其造成的風險也不容低估。
第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營商環境發展存在諸多不足。一是一些經濟較不發達的發展中國家基礎設施較差,交通運輸成本高,產業結構不完整,上下游合作程度不高,專業領域人才缺乏,使得中國廠商不得不輸送大量原材料、設備以及專業人才至當地,大大降低了生產經營活動效率,造成貿易活動開展困難,貿易基礎夯實緩慢。二是大多數國家存在限制外資活動的情況,無法提供良好的投資環境,且重視經濟發展速度高于經濟發展質量,忽略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導致中國所倡導的綠色“一帶一路”建設在推行過程中受到阻礙[10]。世界銀行最新提供的營商便利指數表明,除新加坡、馬來西亞等較為發達的經濟體外,大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營商環境便利程度較低,對于中國企業在當地開展商貿活動十分不利。三是由于市場中廣泛存在著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中國以高投入高質量著稱的基建行業,其伴隨的高造價反而使得產品競爭力下降,加上企業知名度不足,市場占有率難以得到提高。此外,大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由于經濟發展水平制約,貿易結構較為集中,使得經貿合作容易受到世界市場形勢波動影響。近年來,受全球疫情流行影響,國際供給波動頻繁,隨之帶來債務紀錄和通脹不斷上升[11],而一些小國應對國際經濟擾動能力不佳,合作不確定性增強,不利于多邊關系的穩定發展。四是一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法律法規、政府政策等方面透明度低,企業遇到貿易糾紛或面臨合規風險時,往往沒有相關渠道申訴解決。
第三,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烏克蘭危機疊加干擾國際貨物運輸秩序。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持續沖擊下,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形勢整體向好,表現出極強的韌性,成為疫情下對外貿易的亮點,但除了中國外,2020年世界各國經濟形勢均出現了不同程度衰退,進而引發大宗商品價格波動劇烈、多地港口關閉與海運費用暴增、多條航線停飛與空中運力緊縮等情況。貨運追蹤公司Freightos調查顯示,全球集裝箱運價指數(FBX)由2020年2月份的1 350美元攀升至2021年9月份的11 109美元,增長率高達722.89%。截至2021年10月15日,中國至美國東海岸海運航線每個集裝箱運價高達20 695美元,相比于去年同期增長約342.11%,而中國至美國西海岸海運費用為17 377美元,同比增長約351.70%。同時,也出現資金緊張、新訂單不同程度下降或被迫取消等挑戰,外貿行業壓力倍增,阻礙了出口企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持續發力。而隨著烏克蘭危機走向白熱化,西方意圖切斷與俄羅斯的能源合作,擺脫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以及近期的航空禁飛區設立,這些新變化勢必對世界能源與世界物流格局產生難以預估的風險,將給中國對外物流和中歐班列的正常運行增添許多不確定性。
第一,“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發展水平差異巨大,部分國家法律體系不完善,易產生知識產權保護風險。“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普遍存在法律制度不健全、政府政策透明度偏低等問題,致使法律規范執行的彈性較大,中國企業在進行對外貿易時極易陷入因忽視資信調查、理解法律不充分或信息不對稱而遭受對方惡意欺詐的陷阱之中。
第二,因沿線各個國家法律體系的差異,中國在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貿易時容易出現合規風險。一是“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由于歷史、宗教和地理等因素,所采用的法律體系不盡相同,既有適用于大陸法系的國家,也有適用于海洋法系的國家,更有適用于宗教-伊斯蘭法系的國家等。適用法律不明確、仲裁地點不利、合同語言不熟悉等諸多問題的存在使得中國在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經貿往來時面臨著嚴重的合規風險。一旦發生合規風險事件,中國企業往往難以找到相應的申訴解決渠道。二是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法律體系完善的過程也是中國企業法律意識不斷加強的過程,在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開展國際合作過程中,中國企業可能由于法律意識不足、法律專業人才缺失等原因,不善于識別自身合規義務,易與東道國產生貿易摩擦。
第一,政企合作共建貿易平臺,拓寬出口渠道。“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發展階段各異,市場需求差別很大,對各企業特別是中小民營企業存在出口市場選擇和出口機遇識別困難。政府應加強建立海外市場信息共享平臺,創造更多交易對接機會。加強重點市場需求信息收集和共享,舉辦專類產品(如機電類產品)供銷會,努力做好重點市場和重點產品的市場推廣工作,引導和幫助企業獲得穩定可靠的海外需求信息。加強數字基礎設施投資,大力發展跨境電商,形成跨境電商服務平臺、交易平臺和信息共享平臺。暢通企業與政府相關部門的聯系渠道,為企業提供信息研判指導和服務,組織企業赴重點市場開展定向產品調研和推廣活動。
第二,做好國家政策的宣講和業務培訓,讓政策切實落地,惠及企業。加強對外宣傳力度,主動發聲,采取多種方式引導輿論,增強中國企業和沿線國家對“一帶一路”建設的信心,為企業創造有利的輿論環境,樹立中國制造的良好形象。建立健全外貿系統內部資源共享機制,形成外貿企業“抱團出海”集群效應。積極協調各班輪公司,進一步增加運力和空箱供給,與部分主要貿易伙伴國協調加速集裝箱周轉。
第一,以擴大沿線國家國際互認為目標,做好認證認可標準和技術儲備。進一步貫徹落實《標準聯通共建“一帶一路”行動計劃》,開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認證認可標準與中國標準和技術的對接,建立結果互認合作模式。積極參與國際標準的制定工作,推動中國標準更多地向國際標準轉化,提升國內標準與國際標準的一致性,增強中國認證認可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和有效性,助力中國產品在國際上獲得主動權,提高中國企業的國際話語權。
第二,加快建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貿企業信用認證體系,降低跨國交易中可能存在的欺詐風險。建立互認的貿易企業準入條件和信用評價標準,建立互認的貿易商品的準入條件和商品的檢驗檢疫的標準和互認的機構,促進通關和認證便利化。推動建設與沿線國家和地區的綜合服務平臺和貿易促進機構相互連接,增強全球網絡貿易的軟性基礎設施。
第一,國家有關管理部門和行業組織要督促企業加強自身的常規信用風險防范工作,及時了解經貿活動涉及國家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法律環境的變化趨勢,從而研判和預警可能存在的政策變化風險、社會心理變化風險、匯率變化風險和市場總體趨勢變化的風險。
第二,建立海外市場預警系統,加強境外風險預測,及時發布預警信息,提示出口企業加強危機管理,以減少降低風險和損失。同時,幫助“一帶一路”企業建立匯率風險管理與監控機制,幫助識別存在外匯敞口的對外業務,制定合適的套保策略,對于風險管理運作進行嚴格監督。加強對中小微企業宣講《外經貿企業匯率避險業務手冊》,提升防范匯率風險能力。加強政策宣傳,提高出口企業風險意識和防風險能力,為受損企業提供法律援助和政府支持,建立跨國貿易糾紛仲裁和爭端解決機制。完善政策性金融工具的保障作用,擴大保險規模,創新保險支持融資方式,改善外貿企業融資環境。積極發揮出口信用保險的扶持作用,切實維護中國出口企業的海外利益。加強涉外領域立法工作,促進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雙邊或多邊的法律交流合作,建立全球性法律服務網絡和體系,加強涉外法律知識的普及,增強企業的法律意識,協助出口企業規避法律風險。對于因國際政治因素導致的違約風險,應及時動用國家力量參與博弈,采用恰當懲罰機制,力求產生威懾作用,以減少未來發生因政治因素產生的系統性風險的頻率和力度。
第一,加強基礎設施投資,進一步做好互聯互通,持續降低貿易成本。靈活運用鐵路、港口、管道等綜合性運輸工具,不斷完善“六廊六路多國多港”的主要交通運輸干道,構建起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高效、密集的交通運輸網絡。將國內信息高速網絡的經驗運用到“一帶一路”建設中,幫助“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完善數字化、5G等信息系統的建設。加強國家間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合作,尤其是完善數據要素跨境流動的相關貿易協議,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間數字貿易掃清制度障礙。利用平臺經濟打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物理界限,精確匹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供需關系,鼓勵跨境電商等貿易新業態和新模式,提高供應鏈、產業鏈和價值鏈的效率。
第二,積極推進數字技術和大數據在“一帶一路”經貿信息收集和分享中的運用,努力搭建貿易信息共享服務平臺,增強沿線國家進出口需求對接。加快建設云物流,完善貨物信息跟蹤和溯源系統建設,升級電商服務平臺。推進沿線國家海關聯盟,有效落實通關便利化措施,高效運用電子化手段降低非關稅壁壘。加強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合作,進一步推進基礎設施高質量發展,形成全方位、多層次、復合型基礎設施網絡。促進數字化、信息化技術與基礎設施建設高度融合,踐行創新、協同和可持續發展理念。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是中國當前出口貿易的穩定器,出口潛力巨大,但出口機遇表現出地理和產品分布的不均衡性,對企業出口機遇識別和政府的貿易促進工作帶來了新挑戰。同時,中國企業出口“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機遇與挑戰并存,出口企業需要面臨地緣政治風險、經濟風險、法律風險等,如何在準確識別對“一帶一路”出口潛力和機遇基礎上,有效規避出口風險,是企業與政府面臨的共同任務。出口企業應增強抗風險和應對外部不確定性的能力,不斷提高自身產品的國際競爭力,增強國際市場開拓和經貿關系維系能力,提升出口韌性。政府應協調各方力量精準施策,分類做好出口促進工作,引導出口企業規避風險、健康發展,做好各級出口促進服務,進一步加大出口信貸和融資支持,提升外匯便利化與保險覆蓋面,創新貿易合作機制和加強跨國政策協調,持續推進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的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