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觀摩·創作：新媒體時代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三維路徑

張維剛 劉 彬

（1.曲阜師范大學傳媒學院，山東 日照 276826；2.喀什大學人文學院，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 喀什 844006）

影視教育有專業教育和通識教育之分。按照對高校影視教育的目標定位，專業教育旨在培養影視專門人才和影視文化工作者，故其授課對象通常是戲劇與影視學以及新聞傳播等學科相關專業的學生；通識教育旨在對學生進行藝術審美素質教育，故其授課對象幾乎涵蓋了人文、社會以及理工等多類學科的學生。隨著新媒體的發展，傳統的影視教育面對新媒體時代的“沖擊”表現得有些無所適從，新媒體的發展讓影視通識教育得到了快速普及。“當電影工業在走向平民，影像媒介在走向普及時，電影神圣的地位備受沖擊，電影工業的神壇被打破。”[1]

自20世紀90年代末以來，我國高校影視教育的規模持續擴大、辦學層次不斷提升，但發展背后存在影視人才培養質量不容樂觀的問題。我國高校影視教育需要正視的一個現實問題是：在高等院校中占據著絕大多數的地方高校，其影視教育所培養的人才無法真正滿足影視產業大發展對影視人才數量和質量的需求。迄今為止，能夠培養影視作品創作精英人才的高校屈指可數，特別是復合型應用創新人才嚴重不足。新媒體時代，地方高校影視教育亟待尋找新的戰略途徑與實施策略。筆者認為，融合、觀摩與創作，可以作為新媒體時代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三維途徑，在每一維度上，可以確立新的目標、內容及實施策略。

1.融合：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跨學科發展之路

在新媒體時代，整個影視行業人才需求的實際狀況是：缺乏市場競爭力的“一般勞工”嚴重過剩，高端人才和匠人人才極度緊缺。地方高校，特別是有些快速崛起的民辦高校或獨立院校，正是大批缺乏市場競爭力的“一般勞工”的輸出者。面對整個影視行業的新生態以及對影視人才需求提出的新要求，地方高校影視教育如何明確方向、找準目標，真正擺脫培養“一般勞工”的尷尬呢？可以在2020年的北京國際電影節·第27屆大學生電影節國際電影學術論壇上尋求一些方向或路徑。

2020年8月28日，北京國際電影節·第27屆大學生電影節國際電影學術論壇在北京雁棲湖國際會展中心舉辦，本次論壇的主題是 “合作與創新：國際影視教育的新格局”。論壇邀請了國內外影視院校的學科帶頭人、專家學者及院長，就影視教育現狀、學科建設、人才培養、國際合作趨勢等議題進行主題發言。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黃會林先生在發言中闡釋了高校影視教育未來發展的“知”與“行”兩個面向，強調構建獨具特色的理論體系和設立形態豐富的實踐活動缺一不可。北京電影學院黨委副書記、副校長胡智鋒教授在發言中提出了注重人文性、科學性和創新性的新方向。教育部戲劇與影視類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主任、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澳門科技大學電影學院院長尹鴻則表示，影視教育需面對人才培養出現的供求失衡和同質化現象，在新文科背景下進行改革。美國南加州大學電影學院院長伊麗莎白·戴利倡導在跨學科合作中培養學生的藝術使命感，引導學生創造并呈現出新的媒介形式。

以上專家學者的發言可以說是針對當下影視教育，特別是地方高校影視教育普遍存在的矛盾或問題提出來的。那么當下地方高校影視教育普遍存在的矛盾或問題是什么呢？筆者認為，當下地方高校影視教育普遍存在的矛盾是整個影視行業日益增長的復合型人才需求和高校影視教育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在新媒體時代下，影視行業的生態變化帶來的是對影視人才需求的變化。當下影視行業缺乏的不是囿于一隅的技術型人才，而是具備深厚的人文藝術素養、跨學科的專業理論、跨媒體的制作和傳播技能，能夠進行高品質影像生產與創作的文化創意產品人才。為此，地方高校的影視教育首先要在黃會林先生所提出的“知”的層面做好頂層設計，構建理論體系，“融合”是值得探索和推廣的有效路徑，是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跨學科發展之路，具體可以從人才資源與課程資源兩個方面展開。

1.1 人才資源的融合

藝術學原屬“文學門類”，是在“文學門類”下與中國語言文學、外國語言文學、新聞傳播學并列的一級學科。2011年，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在其新修訂的《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2011）》中，將藝術學新增為第13個學科門類，下設有藝術學理論、音樂舞蹈學、戲劇與影視學、美術學、設計學五個一級學科。因此，由于歷史的原因，再加上藝術學科本身所具有的跨學科交叉特性，使得作為藝術學門類下的一個重要分支的戲劇與影視學，其師資團隊的學科背景呈現出多樣化與差異化的特征。當前，與進入“雙一流”學科序列的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傳媒大學、中央戲劇學院相比，很多地方高校的影視教育，其師資隊伍中優質的高層次人才稀缺且各自為政，缺乏團隊合力。地方高校影視教育要做好“知”的層面的頂層設計，首先要打破學校、學院及專業壁壘，以教學目標和任務導向，跨學校、跨學院、跨專業組建教學團隊，實現人才資源的真正融合與共享。新媒體時代的線上教學平臺和課程資源為地方高校通過跨學校、跨學院、跨學科專業實現人才資源的融合提供了現實基礎和條件。

1.2 課程資源的融合

高校影視教育分為專業教育和通識教育，對影視專業教育來說，由于其面對的專業類型具有多樣性、復雜性以及跨學科性等特性，其課程資源應走融合發展之路。比如面向所有戲劇與影視學科相關專業開設通識類基礎理論課程，包括影視藝術哲學、影視美學、影視人類學、影視藝術概論等。還有面向特定專業或方向開設通識類專業課程，比如對于新聞傳播類專業來說，可以開設傳播基礎理論課程、媒體技術類課程以及媒體設計與創意類課程等。傳播基礎理論課程旨在讓學生了解和掌握新聞傳播學、廣播電視及新媒體等相關學科及專業的基本規律和知識，特別是要為跨媒體傳播打下理論基礎。媒體技術類課程以及設計與創意類課程不僅要做到課內與課外課程資源的融合，而且要做到校內和校外課程資源的融合，一方面設計并有效開展以問題和項目為導向的自主協作學習，另一方面要與影視傳媒集團及相關企業建立實訓基地，拓展實踐平臺。

2.觀摩：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專業入門之路

早在20年以前，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王心語教授曾在其所著的《影視導演基礎》一書中在回答“如何圓導演夢”這一問題時明確提出：導演是可以學成的，也是可以通過教育的方式培養的。[2]同樣是在北京電影學院，有一門各系學生都必修且受到學生們熱烈歡迎的課程：“影片分析課”。該課程的主講教師蘇牧教授倡導大家一定要多看電影，他說：“要多看電影，多看會使陌生變得熟悉，高遠變得親近。一部偉大的電影，它好像就是你拍的，它成為你的下意識。”實際上早在20多年前，我們只能通過錄像帶看電影，后來可以用VCD，那時候片源相當有限，同學們自己沒有放映條件。如今在新媒體時代，海量的影視作品資源，以手機、平板電腦為代表的移動新媒體終端，讓學生隨時隨地都可以觀摩影視作品。對于地方高校的影視教育來說，面對專業、優質的高層次人才相對稀缺的現實境遇，影片觀摩是同學們走近大師，獲取攝影造型、剪輯、編劇與導演以及視聽語言運用經驗的有效途徑之一，是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專業入門之路。

2006年，筆者面向影視藝術方向的研究生開設了一門課程：《電視紀錄片創作研究》。由于當時困惑于這門課程的設計與實施，便發郵件請教了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的張同道教授。張老師給我回復了兩個路徑，他說：講授紀錄片創作課程，一是必須引領同學們觀摩經典的紀錄作品，向大師學習；二是必須帶領同學們創作紀錄片，向實踐學習。其實，當時的紀錄片資源是相當有限的，且難以獲取，張老師親自安排他的研究生給我刻錄了一批紀錄片光盤，并專程從北京捎到日照。這件事情對筆者的影響和觸動很大，榮幸之余，是對張老師深深的感恩和感謝。后來筆者將張老師提出的這兩條路徑不僅應用到《電視紀錄片創作研究》這門課程之中，而且也應用到了所有媒體技術類課程及創意、創作類課程之中。筆者認為，所有媒體技術類課程或者創意、創作類課程必須引領和帶動每一個學生解決“六大核心問題”（筆者把它稱之為“六問題法”），這“六大核心問題”分別是：1.別人的表現內容是什么？2.他是怎么表現的？3.為什么這樣表現？4.我的表現內容是什么？5.我想怎么表現它？6.我為什么這樣表現？這“六大核心問題”中的前三個問題便要通過作品的觀摩、拉片學習來解決，后面三個問題通過拍攝、剪輯及作品綜合創作實踐來解決。

實際上，影視作品觀摩是分層級的，筆者將它分為三個層級。

2.1 媒體技術層級

在攝影、影視攝像等媒體技術類課程中，學生們的影視作品觀摩圍繞著拍什么、怎么拍，以及為什么這么拍三個核心問題展開。同樣，在影視包裝與特效、影視剪輯等媒體技術類課程中，學生們的影視作品觀摩圍繞著剪什么、怎么剪，以及為什么這么剪三個核心問題展開。

2.2 編劇與導演層次

影視編劇與導演與一般的文學創作是有著很大的區別的，前者除了堅實的文學功底外，還必須具有良好的視聽藝術感覺特別是蒙太奇思維能力。這就要求學生們在觀摩研究大量優秀影視作品的時候不能僅僅停留在媒體技術層次，還要關注人物、場景、戲劇動作、矛盾沖突以及影片的整體結構，學習在影片中是怎么設計和處理的，為什么這樣設計和處理。

2.3 影片的風格類型、人文及美學表達層次

影視作品有著不同的形態及風格類型，每一位優秀導演的影視作品，都有著某些個人化或類型化的風格，有著獨特的人文發現和美學表達。比如學生們在《電視紀錄片創作研究》這門課程中。通過觀摩經典的紀錄片作品，不僅需要了解紀錄片的多樣性以及不同類型紀錄片的核心要素和差異，還要從人文的、審美的角度進行分析和解讀，從而實現對紀錄片的紀實美學、技術美學以及戲劇美學等的多元審美體驗，提升學生們對紀錄片的審美判斷能力。

因此，影視作品觀摩具有全面性、系統性和分層性，需要對學生們進行有效地引導。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的張同道教授于2011年提出的“全案研究法”值得借鑒和推廣。全案研究法是將一部紀錄片視為從創意到傳播的動態過程，分為創意、立項、制作模式、視聽文本、傳播策略和傳播效果六個環節，匯集傳播學、管理學、文化美學和市場營銷，建構一種多學科交叉的研究模式。[3]

3.創作：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專業實踐之路

影視專業的實踐性極強，其人才的培養離不開工作室、片場以及項目實踐。對于項目實踐教學來說，其空間應該是開放的，絕不能局限于封閉的教室或實驗室，其時間也不能受45 分鐘或50分鐘一節的課堂所約束。然而，目前國內絕大多數地方高校的影視教育存在著實踐教學經費投入低、實驗設備配置不達標、缺乏實訓的空間和高水平實踐型師資、實驗課時安排不合理（被學校制度格式化為課堂教學）等諸多問題，從而導致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整體培養質量和水平一直不高。為此，地方高校的影視教育實踐改革勢在必行，而改革的終極指向便是順應新媒體時代全球化市場需求和影視產業應用需求，尊重影視教育教學的規律，強化實踐教育，培養復合型應用創新人才。具體到不同地方的不同高校，其改革的路徑又有不同，迄今為止，主要有以下三種。

3.1 與國外電影專業院校共建，共享優秀資源和經驗

2014 年，上海大學與加拿大溫哥華電影學院合作成立上海溫哥華電影學院，從而成為國內首家全外教、全英文教學，“原汁原味”引進北美電影工業規范的電影學院，學院旨在培養富有創意并符合國際電影生產需求的高端藝術人才搖籃。

3.2 與影視產業集團聯合，探索產學研結合之路

2016 年 11 月，上海戲劇學院與阿里巴巴影業、復星集團聯合成立“上戲—阿里電影學院”，提出“在全球范圍內招聘頂級的師資隊伍和管理人員，在其原有辦學模式上進行深度創新，用以培養適應全球化市場需求和產業應用需求的影視行業高素質人才”，“要通過產學研結合創新電影人才培養體系，源源不斷地培養出具備優秀專業能力和全球化視野的高端電影人才，成為未來中國電影行業的中堅力量”。

3.3 依托多方資源，成立影視工作室或工作坊

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是國內最早成立“紀錄片工作室”的院校，張老師早在2013年接受記者采訪時指出：學生作品技術品質低，缺乏有力的視聽語言，歸根結底在于目前高校課程不夠專業，同時缺少專業設備，忽視實踐。電影實踐性很強，僅靠課堂教學是不夠的，更多要憑借類似于 “工作坊”（workshop）的教學方式，這和古代師傅帶徒弟是一樣的道理，很多東西是需要現場演示、進行實踐的，并不是背幾句理論就可以得到的。通過指導講解，讓學生自己去體會，而后內化成自己的審美經驗，只有經過這種反復訓練，學生才能辨別作品的優劣，才能鑒賞優秀作品，從而提高專業素養。同樣早在2011年，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開設“清影工作坊”，主要面向本科二年級結束、即將升入大三的學生。在清華大學學制中特有的五周夏季學期，該課程利用近40 天的時間讓學生走入特定地區進行田野調查，并用紀錄片的方式記錄普通人的生活。在拍攝過程中，按照田野工作的基本要求，學生們都要和拍攝對象共同生活，盡量在短時間內深入到對方的生活文化和觀念中。[4]

另外，近年來，一些傳媒類學院開始設立或籌建電影學院。2017 年，浙江傳媒學院華策電影學院正式招生，學院立足于“國際化、高端化、項目化”的人才培養理念，整合互聯網新媒體資源，探索政產學研一體化人才培養模式，采取創新型人才培養方案，著力培養應用型高端影視專業人才。另據報道，山西傳媒學院正在計劃和籌建山西電影學院。

上述高校在影視教育的改革上借鑒了國內外專業院校積累下來的成功經驗，其推進影視教育創作實踐的一些方法舉措能夠對部分具有類似資源和條件的地方高校影視教育改革起到一定的示范、推動作用。但對絕大多數地方高校的影視教育來說，由于資源和條件的先天性不足，其專業化的創作實踐之路需要采取不同的路徑，筆者提出了以下三條建議。

3.3.1 組建高水平實踐型師資團隊

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師資，學科背景較為單一，缺乏高水平實踐型師資，與北京電影學院、中國傳媒大學、中央戲劇學院等專業院校存在較大差距，許多從事創作類課程教學的老師，缺乏專業創作實踐經驗，沒有一部自己創作的專業作品。沒有高水平實踐型的師資團隊，如何引領和指導學生們進行專業創作實踐。因此，對許多地方高校來說，必須改變人才引進機制和聘評機制，打破學校、學院及專業壁壘，以項目任務為導向，跨學校、跨學院、跨專業組建高水平實踐型師資團隊，吸納和聘請具有豐富的專業實踐經驗，真正在一線從事導演、編劇、攝影、燈光、錄音等工作的人員進入導師團隊。

3.3.2 鼓勵校企合作，加強實踐培訓

地方高校的影視教育應借鑒國內外專業院校的成功經驗，走校企合作的路子。一方面，學校可以為企業培養和輸送大量的優秀人才，反過來企業為學校提供專業的實踐平臺以及實踐基地。此外，學校可以有計劃地組織和開展面向學校教師或學生的專業實踐培訓，而企業強大的專業實踐團隊以及廣泛的人脈資源可以為培訓的質量和有效性提供保障。

3.3.3 推廣“工作坊”教學方法

“工作坊”最早源于歐洲包豪斯學院，其倡導的教育理念是“技術與藝術并重”，學習過程有如“工廠學徒制”。[5]前文已經提到，在國內的綜合性大學中，最早開展“工作坊”教學方法的是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以及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其10多年的“工作坊”教學經驗以及所取得的顯著成績值得學習和借鑒。

總之，在新媒體時代，面對全球化市場和影視產業應用的新需求，結合我國地方高校影視教育的實然狀況和應然狀況，借鑒國內外影視專業院校的成功經驗，圍繞復合型應用創新人才培養這一終極目標，將融合、觀摩與創作，作為我國地方高校影視教育專業化培養的三維坐標，同時在每一維度上探尋復合型應用創新人才培養的具體目標、內容及實施策略。